第5章
假期的那不用早起的日子總是短暫的,很快她們又再次進去了學校的圍牆中,像被困在囚籠裏的鳥,沒事時候就擡頭望着天空,當然考試的時候也是望着天空。雙手撐白卷,兩眼望青天(天花板)。
別人說一寸光陰一寸金,寸金難買寸光陰,要是誰給陳文錦一寸金,別說一寸光陰,十寸她都賣,對她來說最多的東西大概就是時間了,特別是在學校裏。
窗外的小鳥叽叽喳喳叫個不停,但是這絲毫沒有影響到睡夢中的陳文錦,她依舊睡得憨甜。
陳文錦正做夢有一帥哥向她告白,她還沒有來得及答應就被李宇航剛買的超大鬧鐘給吵醒了。真是可惜,怎麽就不晚點響呢!好歹讓我把那哥們的長相看清楚了先。她一瞧時間,七點了,完蛋了,昨天晚上設置鬧鐘的時候把時間弄錯了,他們七點半上課啊!趕緊爬起來穿衣洗臉。
“叔,我不吃飯了,先上學了。”她拿出鞋子裏的襪子,頓時覺得周圍被一種奇怪的味道環繞,她把襪子拿在鼻子旁嗅了嗅,臉瞬間變成了醬紫色。
這味道簡直讓人不敢相信!怎麽這麽臭啊!她一把扔開臭襪子,重新找了雙幹淨的襪子穿在腳上。能把襪子穿到這麽臭,她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叔今天洗衣服順便幫我把襪子也洗了啊!謝謝啦!”也不等李宇航回應就沖出門了。
陳文錦是卯足勁跑,這是她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跑這麽快,覺得都已經是自己所能承受的極限了,但還是沒能趕在上課前進教室。
自己剛到校門口時上課鈴就響了起來,跟催命符似的。
陳文錦奔到教室門口,氣還沒喘勻就迫不及待喊道: “報告。”
班上原本低着頭做作業的同學都條件反射似的擡起頭看她,六十道目光唰唰唰看過來,特別有默契。
化學老師緩緩轉過頭,居高臨下地撇她一眼,冷笑。陳文錦看着化學老師那不懷好意的笑容,頓時覺得頭皮發麻一陣惡寒,完了完了,怎麽就栽在他手上了呢!
陳文錦雖和化學老師同姓,而且她的父親原來也是化學老師的同事,不過化學老師卻一點也不喜歡她,甚至有些不待見她。當然陳文錦化學成績不好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原因就是當初陳老師跟她爸是情敵。
完了完了,這次竟然栽在化學老師手裏,真是天要亡我陳文錦。
“成績倒數第一還好意思遲到,在家裏睡得挺好是吧!”
成績倒數第一怎麽了?誰說倒數第一就不能遲到了,誰規定的?中國哪條法律法規說成績不好不能遲到了?
“老師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會了。”她承認自己慫,就算心裏不服氣也不好頂撞,只能用在心裏怒吼。
陳塵稍微愣了幾秒,顯然沒有想到這丫頭今天會這麽快服軟,但是他卻不打算放過她,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打壓她,他怎麽會輕易放過?
陳塵勾勾嘴角說道:“錯了?一句錯了就想了事?”
“那你想讓我怎麽樣?”陳文錦天生嗓門就比較大,本來她是真沒別的意思的,但是經過那大嗓門一吼,好像意思就完全變了一樣,
“你還發火是吧?你做錯了竟然還有臉發火。”
“我沒有發火。”陳文錦努力控制自己的嗓門。
陳塵用鼻子冷哼了兩聲,然後說道:“真是沒見過這麽沒有家教的孩子,果然沒有父母的野孩子家教就是要差啊!”陳塵那陰陽怪調的語氣讓陳文錦有些火大。
她原本是打算認栽,不管老師怎麽罵她她都會認錯的,不過當老師扯到她過世的父母還說她沒家教時,她的火就直往上冒,再也忍不住了。
他這不光是罵了她過世的父母,也罵了李宇航。
她原本低下的頭猛地擡起:“老師,您啦就積點口德吧!別在這裏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當初您追我母親可是弄得世人皆知的,怎麽,我母親拒絕你了,不爽是吧!”
陳文錦原本也不知道這檔子前塵舊事,當初顧然當笑話講給她聽是也沒怎麽在意,現在被陳塵這麽一羞辱這件被淡忘的事就一下浮現心頭,脫口而出。她不管這話能不能說,說了會有什麽樣的後果,她現在管不了這麽多,就覺得自己有口氣憋在心裏,不吐不快。她從來都是覺得做了再後悔比不做後悔強。
陳塵自然知道自己的話有些過火,但是卻沒想到惹急了的陳文錦竟然會把這是給抖出來,臉頓時漲得通紅,一方面是被氣的,一方面是被羞的。
“你你你,你簡直目無尊長,真是孺子不可教,滾,給我滾,我的課不用你上。”
“你是為老不尊,要想別人尊重你,你怎麽不先尊重別人?你配讓人尊敬麽?就你這課,求我聽我還不聽呢!”說完就轉身大步流星離開。
班上說了炸開了鍋,都在下面議論紛紛,有說陳文錦不是的,也有為陳文錦鳴不平的。
陳塵深吸了好幾口氣才把氣捋順,下面的同學真怕他就這麽一下抽過去。
“安靜,安靜,叫你們安靜聽到沒有,你們這些兔崽子……”
李宇航把要洗的衣服全部收羅起來,突然想起陳文錦還有雙襪子,于是走到放鞋子的地方去拿襪子。剛走近就聞到一股腳臭味,拿起陳文錦早上剛脫下的襪子,臭的眼淚差點流出來了。
這丫頭是把襪子穿了幾個周?竟然能臭成這樣!作為一個男人都自愧不如。
這洗一雙臭襪子得要自己半條老命啊!等陳文錦回來了看我怎麽收拾她。
他正在搓陳文錦那雙臭襪子時就接到班主任電話,李宇航放下手中的活就往學校趕。看見陳文錦站在教導室牆邊雙目通紅,但是仍然咬着牙忍着不讓眼淚流出來,原本怒不可遏的心卻突然有些不忍。
他不知道陳文錦是從什麽時候變的如此倔強的,小時候明明受點委屈就張着嘴巴嚎,嚎得街坊領居都知道了跑來勸阻,但是現在眼淚都直在眼眶裏打轉了,還是咬着牙堅持,她此刻的模樣叫人十分心疼。
“單臨,小錦惹什麽禍了?”李宇航和單臨原本就是舊交,他們兩說話也很随意。
“唉,哥,我原本也不想叫你來,但是小錦死活不肯認錯,我這也沒辦法向陳老師交代,這才把你叫來的,其實這件事說到底也不能完全怪小錦,那陳老師本來說話就尖酸刻薄,當初他教我們的時候你也是知道的,但是小錦當衆頂撞了他,弄得他下不來臺,非死乞白賴要我給他一個交代,你說這叫我怎麽辦嘛!”
“小錦你為什麽頂撞他?”他彎腰看着陳文錦。
陳文錦有些抽噎:“他說我是沒有父母的野孩子,還說我沒家教。”
李宇航了然,他養了她這麽多年,自然知道她的脾氣秉性,若不是惹毛了她,她也斷然做不出當堂頂撞老師的事。
李宇航溫柔一笑,摸了摸她的頭說道:“嗯,幹得好,幫叔叔出了口惡氣,當初他教我的時候,我是特別想怼他的,只是一直沒機會,現在你可算幫我完成心願了。”
陳文錦從小沒有父母疼愛,也最忌諱別人講她父母,陳塵竟然當着衆人的面這麽說她,也怪不的小錦會忍不住頂撞他。
陳文錦睜大眼睛,十分驚訝,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想象之中沒有暴打也應該有頓臭罵的,自己剛剛還擔心了那麽久,還在心裏想着等會挨罵後的說辭。
“他為人師表尖酸刻薄就該怼,但是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你的不對,你不遲到的話,他就是想批評你也沒機會不是嗎?所以做錯了就要道歉,不過僅僅只是為你自己的錯誤道歉。”
陳文錦點點頭,她其實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
李宇航故作生氣地說道:“還有,你這丫頭是把襪子穿了多少天,竟然臭成那樣,洗你一雙襪子差點要了我半條老命,要不是我命硬,早就已經被你那雙臭襪子給臭死了。”
陳文錦破涕為笑,鼻子上竟然起了個大泡泡。
李宇航頗為嫌棄的用紙巾幫她把鼻涕擦掉,然後摸了摸她的頭說道:“以後要是再把襪子穿得這麽臭就自己洗,聽到沒有。”
“好,知道了。”
“你先回教室,等會兒上課的時候記得給陳老師道個歉。”單臨說道。
“好,我先走了。”陳文錦蹦蹦跳跳出了教導室門。
單臨贊許地看着李宇航由衷佩服道:“哥,對付小錦還是你有方法,我剛剛就差給她下跪了,可是人家還是仰着腦袋說自己沒錯,差點把我都搞崩潰了。”
“這丫頭你必須要先順着她來,不然你就是打死她,她也不會認錯的。”他陪伴了她十多年了,她的脾氣心性他早就一清二楚了。
單臨拿出一包黃鶴樓,遞給李宇航一根自己也拿出一根。
吞雲吐霧,煙雲缭繞。單臨突然看見李宇航的頭上多了幾根白發,才仿然想起他們都是近四十歲的人了,早就不是剛出社會的愣頭青。
“哥,你後悔過麽!其實當初要是把她送進孤兒院,你們也許能過得很好。”單臨問。
“或許後悔吧,可是把她送進孤兒院,難道我就不後悔麽!”李宇航的聲音有些傷感,聽得單臨幾欲流淚。
李宇航閉着眼,神色有些蒼涼寂寥。
“當年老師他們的知遇之恩你早就報答完了,是時候為自己考慮考慮了,她總是要嫁人的,你也是要娶妻的,現在她也長大了,不需要你怎麽照顧了,你就好好為自己打算一下吧!”
“我還有機會麽?都是三十八歲的人了,不是還在讀大學陽剛熱血的青年。”十幾年過去了,他早就沒有了當年的激情,依舊堅持自己或許只是因為那麽幾分心有不甘。
單臨沉吟片刻說道:“其實結婚不一定是因為愛,我和許願現在不也過得挺好麽?”
李宇航搖搖頭,堅決說道:“我若結婚絕對是因為愛,什麽都能妥協将就唯獨感情不願将就。”
單臨長噓一口氣,垂下眼簾悠悠說道:“若我是你,早就妥協給現實了。”
單臨的一雙眸子裏都是滄桑,甚至還有幾分絕望。
“随緣吧!命裏有時總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
李宇航的臉在雲霧缭繞後模糊不清,但是那雙眼睛卻更加明亮。單臨很佩服他,卻也不懂他,妥協一下不好麽?又不是二八青年,為什麽一定要找愛情呢?找個女人搭個火過日子不也挺好的麽!
單臨當初也是一向往愛情的熱血青年,深愛女友為了錢離開之後他好像就看透了人生,再也不追求那虛無缥缈的愛情,聽家人安排找了個同行業的姑娘結婚生子,居家過日子。這樣的日子雖然說也不錯,但是總覺得少了些激情,別人都說他是工作狂,連放假都呆在學校加班,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不想回家而已,那個家不是他想象之中的那個家,雖有妻有子,卻沒有自己期待中的溫情。
“哥,其實我聽羨慕你的,能任意妄為,不怕會忤逆誰。”
李宇航自然知道他這話的意思,當初他娶許願一大原因是因為他父母以死相逼。
“其實要是可以選擇,我寧可住在自己家裏,也不願住在孤兒院,單臨,你沒有住過孤兒院,不知道沒有父母的孩子會受多少苦,當初不願把小錦送到孤兒院是因為我在那裏住過,我知道那裏有多辛苦,不想老師他們的孩子也受那種苦。”
“她不受苦你受苦,為了不相幹的人搭上自己的一輩子,你的偉大我不懂,我也做不到。”
“算是我欠老師他們的吧!對了,小錦最近學習怎麽樣?”他趕緊岔開話題。
“還是老樣子,語文生物年級第一,但是數學化學年級倒數第一,兩個極端啊!她當初選理科的時候我就同她說過她應該選文科,但是她就是王八吃秤砣——鐵了心。”
“現在高三都快畢業了,再說那也沒意義了,看她造化吧!”
他的一雙眼睛盡是滄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