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
更新時間:2017-06-01 18:00:03 字數:5762
韓映梅最終還是被送到莊子裏靜養思過,只讓她帶一名丫鬟随行。
然而韓光義對林家總有一絲放不下的愧疚,沒把女兒教好是他無法推诿的過錯,所以得了什麽補氣健身的物品,總會捎一份給林家,韓映竹的香料鋪子也會固定送安神定魄的薰香過去。
起初林家還有氣,不肯收下韓家送來的禮,還堅持了好幾個月,不收就是不收,最後是羅桂傑親自登門造訪,也不曉得跟對方說了什麽,之後林家便客客氣氣地接待來送禮的夥計或家丁。
人情留一線,日後好相見,說不定日後進京趕考還得韓家援手,林家也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
“你到底說了什麽?”韓映竹還是不敵好奇,纏着丈夫問答案。
她可沒忘鋪子裏的夥計從林家回來時有多委屈。
羅桂傑笑着抱住她。“也沒什麽,就以前人家勸過我的話。兵要吃飽才能打仗,有時情勢所逼,還得向敵軍盜糧,尊嚴不是用在意氣用事上,別人不會因為這樣多高看你幾分。”
“所以……你以前也是個愣頭小子呀?”韓映竹點着他的鼻子輕笑。
“什麽愣頭小子?你說誰愣頭小子?”羅桂傑兩手環在她腰部撓她癢,讓她逃也逃不掉。
“哈哈哈……哎喲,沒人這樣的……哈哈哈……松手啦!哈哈哈……好啦好啦,你一點都不愣啦!”韓映竹一直推着他,最後只能軟倒在他懷裏求饒。
“不振振夫綱都不曉得我是誰了。”看妻子笑得眼淚都流出來,鼻頭和臉頰都紅紅的,心一軟就吻了上去,手也開始不規矩。“就寝了?!”
“嗯……我幫你備水……”韓映竹說歸說,也是跟丈夫膩味了一下子才起身。
成親快兩年了,她還是每天服侍丈夫梳洗,睡前替他洗腳,除了小日子到訪,羅桂傑舍不得她動手外,無一日缺席。
今兒個當然也不例外,可當她從他懷裏站了起來,走不到兩步路,忽然一陣天旋地轉,耳邊只聽見他的驚呼,就再也沒有意識了。
“映竹——”羅桂傑接住她從旁軟倒的身軀,緊張地朝外吼道:“如冬,叫七峰去請大夫!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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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桂傑看着韓映竹由床帷下伸出來的手,從來不曾這般覺得她手腕細小,血脈清楚,仿佛一折就會碎了。
大夫診完脈,站了起來,一旁的如冬趕緊将韓映竹的手放回被子裏去。
“我夫人怎麽了?”羅桂傑緊張地湊上去,什麽都不說是想急死誰?
大夫整整衣冠,拱手道賀。“恭喜羅公子,夫人有喜了。”
“有、有喜?”羅桂傑整個人呆了,又問了一次。“你說的有喜是哪個有喜?”
“女子有喜……”大夫很努力地思考,以手在腹部畫了個大圓。“應該只有一種有喜。”
“有喜了,有喜了!”羅桂傑邊說邊點頭,笑容越擴越大,看着大夫的臉,仿佛他像尊救苦菩薩似的。“有喜了,二丫有喜了!”
“是呀是呀。”大夫陪着傻笑,老人家最喜歡這種喜訊了。
如冬趕緊找錢好讓羅桂傑打賞,誰知她腳還沒跨開,羅桂傑就先伸出雙臂,緊緊抱住年逾六旬的大夫,還把他抱離了地。
“謝謝!”他拍了拍大夫的背,誠懇又感激地連說了好幾次。“謝謝!”
別說大夫傻在那,如冬與替大夫背藥箱進來的七峰也傻在那。大夫被放下來之後,還暈乎乎地不知道東南西北呢!
羅桂傑轉頭看向七峰,臉色激動,也朝他伸出手。
七峰卻早他一步跪下。“屬下恭賀主子大喜。”
“大喜!确實大喜!”羅桂傑雙手還舉在空中呢,不過正在興頭上的他哪裏會在意這等小事。“吩咐下去,每個人賞一個月例錢。你明早随我到韓家報喜。”
“是。”
聽完大夫醫囑,七峰和如冬一塊兒送他出去,房裏只剩他們夫妻兩人,羅桂傑更衣梳洗,擰了條熱布巾,親手為韓映竹擦臉、拭手腳,如同新婚之夜她待他那般。
果然得把人擱到心上,做起這些事情才能甘之如饴。
他撥了撥韓映竹貼在頰面的秀發,坐在床沿,以指腹描繪她細致的五官,眼神柔和得像要滴出水,最後才蹑手蹑腳地上了床,小心翼翼地将她摟在懷裏。
從小自律的韓映竹,成親之後更是謹慎,不曾因為丈夫呵護而忘了本分,從來不敢日升才醒,今兒個起來,天居然全亮了,吓得她差點跳了起來。
“小心!”羅桂傑急忙抱住她,真怕她一不注意就跌下床。他一手按在她肚皮上,笑容暖如晨曦朝陽。“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了。”
“我不是一個人……”她久久反應不過來,等她意識到發生什麽事時,眼淚卻早一步滾了下來。“你是說我們有孩子了?”
“嗯,昨晚你暈倒,大夫診出來的。”羅桂傑輕輕地撫着她的背,笑意不減,柔聲詢問。“身子有哪裏不舒服嗎?”
韓映竹搖搖頭,咬住下唇,使勁的哭,無聲的讓他心疼。
“欸,要哭就哭出來吧,我難道還會笑話你嗎?”
韓映竹頓了下,雙手捉住他的衣服,在他懷裏放聲大哭,發洩壓力。
“乖,沒事了,我們二丫好寶寶。”羅桂傑托起她的臉蛋,瞧她哭得眼睛鼻子紅,忍不住笑了。“二丫要當娘了,凡事更要小心,動作盡量放柔,今兒個是開例讓你哭,往後一滴眼淚都不許掉。”
“誰跟你好寶寶,我都幾歲了還不知道這些事?”韓映竹羞紅臉,以手背胡亂抹去淚痕,看起來狼狽又可愛。
“辛苦你了。”他在她光潔的額頭上落下一吻,有些悲傷地望着她。“二丫,我得跟你道歉。”
“怎麽了?”韓映竹一陣緊張。
“辛苦你為我生兒育女,可是你得原諒我,接下來的安胎藥,我真不能陪你喝了。”
“誰要你陪我喝。”韓映竹氣得槌了他一下,還以為什麽事呢,吓死她了。
收拾好情緒,羅桂傑讓人在房裏擺早膳,夫妻倆比新婚時黏膩不少,吃不到兩口飯就摸一下還沒隆起的肚子,兩人笑得像呆瓜一樣。
韓映竹有孕,羅桂傑在用完早膳後,盯着她喝了安胎藥,就動身前往韓家報喜,韓映竹則留在家,把差事一件一件分配下去。
“小姐,奴婢有件事要跟你說。”如冬終究忍不住,把昨晚的事情轉述一遍。
韓映竹眼睛瞪得大大的,想像那詭異的畫面,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他會在大夫面前失态,不就是因為克制不住的狂喜嗎?
本來以為這事就沒了,等羅桂傑親自到韓家報喜回來,韓映竹不能出外相迎,便差了如冬出去,豈知沒多久她便頂着一臉怪笑回來。
“姑爺要我回來服侍你,他說他那裏不缺人。”
“怎麽了?笑成這樣不怕嘴抽筋?”韓映竹正躺在房裏的貴妃椅上,捧着杯子,小口喝着紫蘇安胎茶。
“小姐,”如冬兩手擱在腹前,像螃蟹一樣橫走到她旁邊。“聽說老爺也被姑爺抱了,華叔是讓七峰拉走才沒遭毒手的。”
“噗——咳咳咳——”韓映竹嗆得難受,一杯茶打翻半杯,抓着如冬扶過來的手,咳得厲害。
“二丫!”羅桂傑在房外聽見妻子劇烈的咳嗽聲,幾乎是用破門的方式沖進來的,一見她們主仆兩人就着急地問:“怎麽回事?好端端的怎麽咳成這樣?哪裏不舒服了?要不要請大夫過來?”
一聽到大夫,韓映竹咳得更厲害,眼淚都迸出來了,連忙向他擺手。“不、不過是喝茶喝得急了,嗆着而已。”
“你現在可是有身子的人,凡事小心點。”羅桂傑接過她手中的杯子,溫柔地為她順背。“我看還是請大夫來瞧瞧好了,瞧你咳得這麽用力,會不會有損哪?”
“你太大驚小怪了,我還沒聽過有人咳嗽就把孩子咳掉的。”一點風吹草動就請大夫過來,等月分再大一點,不就直接請人進家裏住了?
“欸,沒聽過不代表沒有。這可是我們第一個孩子、韓家第一個外孫,謹慎點好。”羅桂傑想想,還是請大夫過來比較妥當。
“如冬,幫小姐更衣,我去請大夫。”
“都說不用了——”這事傳出去,他在外形象真的蕩然無存了。
韓映竹連忙站了起來想拉住他,吓得羅桂傑差點跪下。“我的姑奶奶,你就安心躺着,等孩子生下來,你要爬樹爬牆,我都替你造梯子好嗎?”
“你真的太誇張了……”他以後在城民眼底的形象會是什麽樣呀?韓映竹都不敢想了。
“你聽話躺着就是了。”小心駛得萬年船,她現在的身子可是兩家大事呢。
“對了,我把岳父接到家裏住幾天,就安排在東進院落,等大夫來瞧過你,精神還行的話,就去陪岳父說話下棋,家裏的事和鋪子裏的事,你就讓如冬他們去忙,你只須出張嘴指點江山就行了。”
“你居然把爹請過來了?”韓映竹呆滞了,這樣驚動老人家好嗎?
“總好過你懷着身子颠回去吧?要是岳父開心,住到你臨盆都不是問題。”家裏又不是沒地方,一家子住一起也好照應。羅桂傑還真打起這主意了。
聽到她懷孕就激動得四處抱人了,要是她生産——
韓映竹不敢再想,卻無法否認她有些惋惜,不能親眼看看他失态的模樣。
不過做人要知足呀,現在的日子已經美好得超乎她的想像了,再有不滿,恐怕連上天都看不過去了吧!
今年冬天來得早,韓映竹懷孕後,又比往常畏寒,早早就用上火爐了,可對羅桂傑來說,又太熱了些。
韓映竹不忍他睡得滿頭大汗,便提議分房睡,讓似春替他整理一間房出來。
起先羅桂傑不願,可對上韓映竹充滿愧疚的眼神,心就軟了,最後是在她說要撤下火爐讓他好好睡一覺的情形下,暫且移到客房的。
豈知隔日一早,羅桂傑發了頓好大的脾氣,要所有人都到大廳裏候着。
韓光義也有聽到風聲,不過這裏是女婿宅子,這種懲處惡奴的場面于情于理他都要回避,更約束與他一道過來的韓家奴仆不聽不看不言。
打從韓映竹懷孕後,香料鋪子裏的事情就交給如冬打理,每個月回報她兩次,因為
羅桂傑的命令,如冬回報完後也不敢走,小心翼翼地扶着韓映竹來到大廳主座,在她腿上加了條毯子,看也不看跪在廳上的似春。
她們過來的時候,該來的人都來了,筆直站成兩排,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眼神也很規矩,不敢亂看。
韓映竹什麽話都沒有問,只是為夫婿斟了杯溫茶。“給。”
羅桂傑看了她一眼,接過茶,沒有說話,一口飲盡之後,伸手握住韓映竹的手,直接把茶盅砸在似春跟前。
似春縮了一下,身子撲較蔌直抖。
“你這不知檢點的東西,主母有孕,你不費心伺候,還急着爬主子的床,今天我不……懲治你,家裏的規矩都反了!”要不是夜裏怕驚了妻子不好,昨夜他就發難了。
韓映竹聞言,愣了一下,心頭湧起不快,默然地掃了眼似春。
新婚之夜,就是她上趕着為羅桂傑更衣的吧,還真是個有野心的女子。
“夫君莫氣,似春是我從娘家帶來的丫鬟,犯了錯,等于是拂了我的面子,不知夫君是否能将似春交給我發落?”
羅桂傑看了她一眼,面上表情平淡,眼底倒有簇火苗在燒。
他想了想,交給她處理也好,順便立威,省得家裏的人以為她是顆好捏的軟柿子。
她個性确實好,面冷心善,但也只有他能捏!
“好吧,全聽夫人吩咐。”羅桂傑向後靠上椅背,從主角退成看戲的。“不過我有個要求,往嚴裏治,若夫人處理得不解氣,就別怪為夫越俎代庖了。”
“求夫人開恩,求夫人開恩,奴婢以後不敢了!”似春聲淚俱下,拚了命地朝韓映竹磕頭。
“之前就讓如冬提點過你,算是給你機會了,誰知道你賊心不死,居然趁我這頭大貓不注意時偷叼肉,還選在我妊娠期,是有多想惡心我?現在還有臉要我開恩?”她重用如冬一人,卻沒有苛待其他丫鬟,這就是她回報的方式?
“我有兩條路讓你走,第一,杖責三十,賣出府去;第二,杖責三十,發嫁莊子。”
“奴婢……奴婢……”似春猶豫不決,兩項都不是她想要的,可真要她選,嫁給羅家底下的人,至少溫飽不是問題。
她牙一咬。“奴婢選第二條。”
“好。”韓映竹轉頭問羅桂傑。“不知夫君可否借我人手?”
“行。七峰,領她下去,照夫人的吩咐辦。”他鮮少懲治家裏的人,但也是有一套規矩擺在那兒。“你們聽好,要有下回,懲罰全部翻倍上去,你們好自為之。”
“是。”衆人繃緊身子回應,最尴尬的莫過于在場的仿夏與拟秋,別人探看她們的眼神,仿佛她們也會做出這般恬不知恥的事情來。
“下去吧,該做什麽就做什麽。”羅桂傑大手一揮,放他們出去,臉色黑如雷雲。
“別氣了,我知道你疼我,氣壞了,心疼的還不是我嗎?”似春的行為确實讓她心寒,可他急着為她出氣的态度,又讓她感動不已。
“你啊,就是容易心軟,換作是我,非打瘸她一條腿不可。不是很會爬嗎?我看她怎麽爬!”想到昨晚似春褪去衣裳說要服侍他就反胃惡心。
“別氣了,你早膳還沒吃吧?!”韓映竹扶着腰站起來,羅桂傑哪還顧得着生氣,就怕她跌了,手扶了過來。她回以淡笑。“我有點餓了,陪我吃飯好嗎?”
“我敢說不好嗎?”她現在可是他的命呢!
韓映竹回頭對如冬說:“你也下去用飯吧,晚點兒還要去鋪子不是?”
“是,謝謝小姐、謝謝姑爺。”如冬朝兩人福身,正要離去,就有人來報了。
“主子、夫人,香料鋪子裏的夥計過來通知,請夫人及如冬近期少往鋪子趕,怕沖撞了夫人肚子裏的小少爺。”夥計一早就過來了,剛好遇上羅桂傑十年難得一次的召集,就在外頭等了好一會兒。
韓映竹看了眼如冬,發現她也一頭霧水,便問:“出什麽事了?”
“楊家醬料行早上發喪了。”
“發喪?”韓映竹愕然,羅桂傑也是,盯着來報的下人不放。“是誰?”
“就是一年多前到姻緣廟裏起誓的那位楊福寧楊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