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1)
瑞博對準那位騎士的右腿膝彎,射出了弩箭。
三箭齊射,至少有兩支弩箭深深地射入了那毫無防禦的部位。那位騎士一下摔倒在地上,弩箭的尾部在地上一磕,完全穿透大腿,箭頭從膝蓋前部露了出來。
那個騎士在地上翻滾着,高聲嚎叫。
不過他的嚎叫聲突然間停止了,眉心、咽喉、心髒部位釘着的三支弩箭,奪走了他的生命。
二樓的火光突然間暗淡了下來,正像這個騎士已經消散的生命一樣。
瑞博看了一眼那順着樓梯流淌下來的水,以及那越來越暗淡的火光,別墅的安全已經用不着再擔心了。
瑞博記得偷襲者中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好像從樓上跳下去了。
瑞博向樓上走去。
大火燒過之後的二樓,只能夠用滿目瘡痍來形容,那座藏着無數奇珍異寶的休息室,早已經被火焰燒灼得面目全非了。地上四處是燒焦的痕跡,斷落的木板,以及其他那些東西散落了一地。
雖然大多數火焰已經熄滅,但是仍舊有些零零星星的小火點,其中有三處火勢仍舊比較大,瑞博擔心它們會再一次令火勢變得不可收拾。
西面牆上的那條挂毯是所有東西中燒得最旺盛的一個,另外還有緊靠門口的一個櫥櫃,以及二樓、三樓之間的樓梯欄杆都燃燒着熊熊的火焰。
瑞博拉住挂毯沒有燒着的一角,一把将挂毯扯了下來,挂毯迅速得吸收着地板上的水,火焰漸漸熄滅了。
瑞博将地上完全沾濕了的地毯覆蓋在櫥櫃上。
從吸滿水的地毯之中源源不斷流淌下來的水将櫥櫃上火焰澆熄了。
大火雖然被水澆熄了,但是焚燒過後的木板上殘留的高溫,将水化作了漫天的水霧。一時之間,整個二樓霧氣蒙蒙。
瑞博信步走上三樓,樓梯上的欄杆仍舊熊熊燃燒着,發出灼人的高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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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博飛起兩腳向燃燒着的欄杆踢去。火星四濺,烈焰飛騰,欄杆斷裂破碎化為一道道燃燒着的流星,向下飛去。
流星掉落到水裏便哧得一聲熄滅了。
瑞博信步巡視了一圈。
三樓沒有什麽損失,大火并沒有蔓延到這裏,不過他仍舊放心不下,在書房和實驗室裏面仔細搜尋了一番,這兩個地方是他最關心的所在。
幸好無論是書房還是實驗室都安然無恙,只是地板因為二樓火焰的灼烤而到處是皺褶和裂痕。
瑞博看了看四周,一個窗戶被撞壞,顯然那個人是從這裏跳下去的。
瑞博走到窗口俯視着外邊。
別墅前的山坡上,原本是枝葉繁茂的樹冠之上,現在有一塊斑禿,可以明顯得看到斑禿四周到處是斷落低垂着的枝條。
遠處的曠野上人影閃動,大隊人馬向這裏走來,顯然別墅的大火驚動了四周的守衛。
瑞博看到那個人正從樹林裏面掙紮着往那隊人馬走去。
瑞博從窗口跳了出去,他現在最需要的是一個證人,證明他的幕後主使是羅貝爾德伯爵。
從三樓往下跳,瑞博感到身體被風輕輕地承托着,好像根本沒有重量一樣。他輕飄飄得落到地上,完全沒有感到瑪世克老師曾經說過的那種腳板震得發麻的感覺。
瑞博穿過樹林,從樹林那頭鑽了出來。他手中扣着弩箭,向那個一瘸一拐的騎士走去。
眼前那個騎士顯然受傷不輕,他的一條腿已經瘸了,手臂也受了重傷,正艱難地拄着那把長劍,一步一步向前磨蹭。
瑞博知道自己能夠輕松地追上這個身受重傷的騎士。
遠處騎着馬的護衛們手中握着火把,向這裏走來,突然間他們分成兩隊從一左一右兩個方向圍攏過來。
瑞博心中感到一種莫名的警覺。
當初在教堂前的時候,也曾有過同樣的警覺,那是危險的氣味,是致命殺機漸漸逼近的感覺。
大教堂前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再一次出現在他的眼前,那貫穿頭顱的弩箭,那威力無窮的重型軍用弩,那為了保密不惜殺死自己的危險刺客,所有這一切都浮現在他面前。
瑞博再一次回憶起凱爾勒多次警告過他的那句話,認為最安全的時候,往往也是最危險的時候。
遵從這警兆的指點,瑞博迅速向後飛退,他要逃回樹林。
樹林将是他最安全的藏身地點,因為樹下的陰影将掩蓋住他的身形,錯雜的樹木以及枝條樹幹将替他抵擋住那四面飛射而來的箭支。
樹林将成為不可攻破的堡壘,這座天然生成的屏障,甚至比別墅那厚厚的牆壁,來得更加安全得多。
好像要證實他的警覺的可靠性,只聽到身後傳來一片嘈雜的呼喝聲。
“抓刺客。”
“別讓刺客跑了。”
雖然口口聲聲是抓捕刺客,但是緊接而來的那漫天飛舞的箭支,顯然表明這些騎士們并沒有想讓他能夠活下來,咻咻之聲不時的從耳邊刮過。
遠處傳來一陣凄厲的慘叫聲,顯然那個騎士已經被滅口了。
瑞博很清楚現在是危機萬分的時刻,所有的箭支都将朝着他射來,因為能夠替他分擔掉一部份注意力的那個騎士已經死了。
瑞博就地一滾,鑽進樹林。
在他身後數十支箭追了過來,随着一陣清脆的“奪奪”之聲,這些箭支大部份深深地釘在了樹木之上。
瑞博這時候才感到小腿之上傳來的陣陣劇痛,一支箭刺穿了小腿,更糟糕的是箭頭并沒有穿透而是深深地埋在了肌肉裏面。
正當瑞博強忍着劇痛,想要拔出這支箭的時候,突然間右臂好像遭到電擊一般,瞬間完全麻木了,只知道在此之前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緊接着劇痛開始向他襲來,這一次箭支完全穿透了手臂,箭頭挂着血珠從前邊冒了出來。
還沒有等到瑞博從劇痛中恢複過來,又是一支箭劃過肋部,擦了過去。他能夠清楚地感到血從腰間的皮膚之中滲透出來沾濕了衣服。
瑞博将身體蜷縮成一團,以便完全隐藏到那棵不算粗壯的大樹後面。他從插兜裏面取出魔杖,忍受着劇烈的疼痛,輕聲念起咒語。
到了現在這步田地,瑞博只能祈求自己的魔法能夠成功。
劇痛使得他很難集中精神進行冥想。
等到一切都準備好之後,瑞博将魔杖對準身後,啓動的咒文從他的嘴裏吟誦了出來。
迷幻粉溶劑被發射了出去,并在遠處化作了一片方圓十米的看不見的飛霧。
瑞博繼續念頌着咒語,他根本就用不着瞄準,因為身後遠處包圍着的都是敵人。
一滴接着一滴,化作一片連着一片的飛霧。
“不好,有埋伏。”
“怎麽一回事情?”。
“有毒,有人施毒!”
呼喝聲此起彼伏,中間還夾雜着有人摔落到馬下,以及馬匹躺倒在地的聲音。
瑞博根本不理會這些,他繼續施展着他的魔法,連續不斷地将迷幻粉溶劑發射到那些皇家騎士們的隊列中間。
呼喝聲越來越微弱,射來的箭支也越來越稀疏。
瑞博估摸着現在移動應該沒有剛才那麽危險了。他悄悄地躲到樹林深處,在一株粗大的樹木後面找到了一個安全的栖身的地方。
前方樹木茂密,箭支根本就射不進來,不過魔杖卻不會受到這些樹木的影響。
從空隙中,瑞博繼續發射着迷幻粉溶劑,因為可以瞄準,那致命的攻擊可以稱得上百發百中。
原本想要趁亂将瑞博徹底消滅掉的皇家騎士們因為害怕而紛紛向後撤退。曠野之上散亂地留下了一地躺倒的皇家騎士。
他們中的一部份人,可能從此之後再也無法醒來,高濃度的迷幻粉溶劑是足以致命的。
瑞博慢慢爬到在山坡之上,找了塊他卧室窗口看不見的地方坐了下來,他可不想讓芙瑞拉小姐和蘭蒂小姐擔驚受怕。
坐在山坡之上,瑞博手中緊緊地攥着那根魔杖,只要一有人靠近,他就毫不留情地發射迷幻粉。
凜冽的寒風吹過,瑞博感到渾身發冷,傷口的疼痛已經有些微微發麻,那顯然是因為流血過多的原因。雖然疼痛已經不再像剛才那樣折磨着他,但是渾身無力,昏沉沉虛脫的感覺讓瑞博感到想要就此睡倒下去。
瑞博只能夠依靠意志和睡意進行搏鬥,到了最後這種搏鬥成為了一種掙紮。
“領主大人,我是賴維伯爵,這裏有我,費司南伯爵,還有蒙爾第長老。”遠處傳來高喊聲,那正是熟悉的賴維伯爵的聲音。
對于這位傲慢的伯爵,瑞博原本并沒有多少好感,但是現在,他的聲音在瑞博聽來,是那麽的親切,那麽的悅耳。
“對,我是費司南伯爵,領主大人,您受驚了,請您不要再施展魔法。我們幾個人想要過去見您。”遠處又傳來費司南的聲音,聲音有些顫抖,不知道是因為緊張還是害怕。
瑞博已經無法開口說話,他背靠着樹木,盡可能地不讓自己倒下來。
過了好長一會兒時間,有三個人影向這裏走來。
為首那個昂首挺胸、闊步而行的人,顯然是賴維伯爵,後面跟着一位身穿長袍的老者,步履穩健,應該是蒙爾第長老,最後那個萎萎縮縮地躲在蒙爾第長老身後的家夥,肯定是費司南伯爵。
看到他們三個人走上山坡,瑞博心情一松,他緩緩地将魔杖插回插兜,然後扶着樹木想要站起身來,突然間瑞博感到兩眼一黑。
他失去了一切知覺。
※※※
黑暗中漸漸亮起一絲光明,雖然眼前仍舊一片模糊,好像隔着重重紗霧觀察這個世界,不過視線正在慢慢變得清晰起來,就好像迷霧正漸漸散去一樣。
從昏迷中醒來,瑞博找回了一點知覺,他側過頭來正好看到蘭蒂小姐和芙瑞拉小姐坐在他床邊右側。
蘭蒂小姐見瑞博醒來,歡喜得輕聲歡呼起來,不過又立刻壓低了聲音,因為她身邊的芙瑞拉小姐正沉沉地靠在瑞博的床邊睡着了。
看到蘭蒂小姐雖然臉上挂着一絲疲憊之色,但是臉色紅潤,頭發也梳理得整整齊齊,顯然危險早已經過去。
和蘭蒂小姐相比,芙瑞拉的精神狀态顯然要差了很多,只見她頭發蓬松披在肩上,頭枕着手臂,趴在床沿之上沉沉酣睡,随着呼吸,脊背輕微地起伏着。
“你餓了嗎?還是有些口渴?”蘭蒂小姐壓低聲音問道。
瑞博看了一眼睡着的芙瑞拉小姐。
“她已經守候你整整三個晚上了,讓她好好睡一會兒吧。”蘭蒂小姐将芙瑞拉淩亂垂落着的發鬓,輕輕地撩了起來,挂在肩頭,輕柔地說道。
“我已經昏迷了三天?”瑞博感到極為驚訝,他絕對沒有想到自己的傷勢如此嚴重,顯然他能夠清醒過來,幸運的成份不在少數。
“是啊,可把我們擔心死了,姑婆為了你搬回了別墅,不過她現在住在底樓另外一頭,原本蓮娜住的那間房間。你實驗室裏面的那些生物讓她害怕。”蘭蒂小姐和瑞博說着笑話,讓瑞博開心。
“姑婆已經派遣賴維伯爵将四周嚴密的保護起來了,那位特使先生這一次絕對損失慘重,他沒有想到你是一個魔法師,帶來的皇家騎士只逃脫了十幾個人,大多數都倒在了你的魔法之下。”蘭蒂小姐盡挑能夠讓瑞博心情愉快的話說。
“海德先生和埃克特已經知道這件事情了嗎?”瑞博問道。
“将費司南伯爵和賴維伯爵招來的正是埃克特先生,他始終派人密切注視着別墅周圍,當別墅起火的時候,他已經去調動賴維伯爵的人馬了。”蘭蒂小姐一邊回答着,一邊将瑞博身邊翻起的被角壓好,那溫柔的樣子,就像是一位妻子正在照顧着自己生病多年的丈夫。
不過在蘭蒂小姐的眼睛裏面,除了溫柔之外,還有一絲責備和憂慮。
瑞博被這目光盯得極為不安,滿含歉意地說道:“這一次我太大意了,原本我并不會受傷的。”
“答應我,下一次不要再這樣冒險,你讓我們所有人都很擔心,別說是芙瑞拉小姐和我了,就是愛娜她們幾個,也已經好幾天睡不着覺了,還有那位隆那小姐。她和她的朋友整天守候在這裏,再過一會兒她們恐怕就要到了。”蘭蒂小姐并沒有說一句責備的話語,但是她的這份溫情讓瑞博感到深深的自責。
瑞博感到自己在感情方面的虧欠越來越多,他擔心自己将來沒有辦法還清所有這一切。
也許,他真得快要成為和他名義上的父親一樣的花花公子了。
“海德先生和埃克特正在做些什麽?他們應該不會對此沉默的。”瑞博問道。
“這我不是很清楚,你可以親自問埃克特先生,我立刻派人去請他到這裏來。”蘭蒂小姐顯然并不想參與那些陰謀和暗殺。
“海德先生不在嗎?”瑞博問道。
“海德先生好像出遠門了。最近南港發生了一些大事,好像和你有關,還是讓埃克特告訴你吧。”蘭蒂小姐說到這裏,伸出手指在瑞博的嘴唇上面輕輕地點了一下,示意瑞博別再說話。
瑞博心中感到一陣恐慌,這是一種莫名的驚悸。
蘭蒂小姐看着瑞博,她不想瑞博剛剛蘇醒便因為這些壞消息而憂心忡忡。
“你已經睡了三天三夜,肯定很餓了,廚房裏面有剛從南港運來的新鮮海蟹,我讓愛蓮她們将蟹肉挑出來。”蘭蒂小姐說道,讓這位小丈夫閉嘴的最好方法,莫過于用美味佳肴封住他的嘴巴。
說着,蘭蒂小姐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剛剛修複的木門發出了嘎吱嘎吱的聲響。
原本靜靜地躺在瑞博身邊的芙瑞拉小姐一下子被驚醒了,只見她睜開朦胧的睡眼,當看到已經清醒的瑞博,芙瑞拉高興地抱住瑞博,親吻起來。和蘭蒂小姐比起來,芙瑞拉小姐表達喜悅的方式顯然激烈得多。
“好了,一切都過去了,芙瑞拉小姐請你照顧瑞博,我離開一下。”蘭蒂小姐躲了開去。
“我不準你以後再這樣冒險,這三天看到你昏迷不醒的樣子,我擔心死了。那個狗屁牧師還吓唬我們,說你弄得不好永遠都醒不過來了呢。”芙瑞拉所說的那番話和蘭蒂小姐極為相像,但是她們兩個人的口氣完全不同。
“你很擔心,是嗎?”瑞博看着芙瑞拉小姐那憔悴的面容,感到又心傷又慚愧。
“是的,簡直是吃不下睡不着,你得意了?”芙瑞拉瞪了瑞博一眼,又親了他一口,然後貼在瑞博耳邊說道:“蘭蒂小姐也很擔心你。我知道,她背着我們哭過好幾次。”
聽到芙瑞拉這樣一說,瑞博心頭湧起一陣暖流。
“現在我醒了,你們就再也用不着擔憂了,我要好好補償你們。”瑞博真誠地說道。
芙瑞拉小姐詭秘的微笑着說道:“你想要報答我,還是等到你身體康複之後吧,我要你好好補償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還要加利息嗎?”瑞博打趣道。
“我的利率可是很高的喔。”芙瑞拉小姐來者不拒。
和蘭蒂小姐的拘束成熟比起來,芙瑞拉小姐的熱情奔放同樣是他極為喜愛的。
“對了,海德先生那裏好像出了一些事情,但是蘭蒂小姐不肯告訴我,你知道是什麽事情嗎?”瑞博從蘭蒂小姐那裏沒有得到消息,便将主意打到芙瑞拉身上。
芙瑞拉小姐撇了撇嘴說道:“這兩天我的心思都放在你身上了,別人的事情我哪裏管得了?”
“不過放心吧,海德先生能夠将所有事情擺平的,你和他比起來還嫩的很呢!你只不過多點小聰明,還有一個魔法學徒的身份而已。”芙瑞拉小姐笑着說道。
“對了,別墅給大火燒過了,怎麽我們仍舊住在這裏,我原本以為所有人都會搬到瑟思堡城裏面去呢。”瑞博說道。
“還不是因為你,長老說你的傷勢沉重,最好不要随意搬動,至于那場大火,別墅已經重新修整過了,樓梯和二樓的會客廳是受損最嚴重的地方,修複原樣是不可能的了,梅丁小姐将家族世代珍藏的那些收藏品運回了城裏的老宅,二樓重新布置過了。
“三樓損失不大,何況那裏有你的實驗室,沒有你的允許,我們不敢随意動那個房間,更何況,實驗室裏面的那些毛蟲也不是我們這些人搞得定的,書房也沒有什麽損失,只不過地板因為二樓的大火而有些燒灼的痕跡,那位老小姐已經讓人重新上過油漆,打過蠟了。”芙瑞拉小姐侃侃道來。
瑞博聽到實驗室和書房毫無損傷已經不太擔心了,對于他來說,這是他最大的財富。
正說着,蘭蒂小姐走了進來,在她身後跟着那三位侍女。
在蘭蒂小姐的手中捧着的玻璃盤子裏面盛滿了潔白如玉的蟹肉,另外三個侍女則端着面盆、毛巾和餐具。
瑞博在她們的服侍下,簡單地洗漱了一番之後,開始享用他三天以來的第一餐。
蘭蒂小姐親自為他圍上餐巾,愛蓮則站在一邊将餐具陳列整齊。
因為瑞博失血過多,因此他平日最喜歡的檸檬汁被換成了普通的酸醋。
“蓮娜的身體怎麽樣了?”瑞博信口問了一句。
“你還想着別人呢!”愛蓮輕哼一聲,在三位侍女中她最活潑。
“放心吧,蓮娜的身體比你還健康呢,原本她已經可以下床行走了,只不過梅丁小姐吩咐她再靜養一段時間。”琴娜安慰道,她并不想讓瑞博着急。
“瑞博,你快點康複吧,等到你的身體好了之後,我們就搬到城裏去,郊外的別墅相對來說比較偏僻,不太安全,姑婆已經清理好城裏的老宅。費司南伯爵也是這個意思,他怕再出現那種意外。”蘭蒂小姐說道。
“那些皇家騎士不是已經死得差不多了嗎?”雪娜在一邊插嘴道。
蘭蒂小姐輕輕地瞪了她一眼,不過她的嘴角帶着笑意,顯然并不是真得生氣。
“那位羅貝爾德伯爵大人确實損兵折将,但是很難說他不會另外找一些幫手來,這一次他絕對不會這樣莽撞了,他已經知道了瑞博的魔法師身份,他一定會用對付魔法師的辦法來對付我們,那将會是更加猛烈迅速的進攻。”蘭蒂小姐這番話其實說給瑞博聽的。
“那位特使大人到底損失了多少部下?”瑞博對于他的戰果很感興趣。
蘭蒂小姐最終還是決定滿足小丈夫的心願,對于一個病人來說,自豪感并不是一件壞事。
“你的魔法相當致命,至少有二十多個皇家騎士當場死亡了,餘下的那些人大多數都癱瘓在床。教會的牧師告訴我,他們的下半輩子可能就要這樣度過了,比較幸運能夠康複的恐怕不到十位。現在羅貝爾德伯爵孤零零的一個人,幾乎所有人都在看他的笑話,他現在連身邊充當儀仗的侍衛都沒有。”
瑞博聽到蘭蒂小姐的描述果然極為開心,對于自己能夠擁有如此戰果确實相當興奮。
正當瑞博興致勃勃地享用着豐盛的,又有美人陪伴的早餐的時候,窗外傳來“噠噠”的馬蹄聲和馬車駛進別墅前面那段青石坡道的聲音。
“肯定是埃克特先生來了,我剛才吩咐人去請他了。”蘭蒂小姐猜測道。
愛蓮拉開窗簾望外邊探視了一眼:“小姐,您猜得一點沒錯,是埃克特先生。”
蘭蒂小姐點了點頭,揮手招呼着侍女們和她一起走出門去。
照顧瑞博的責任理所當然落到了芙瑞拉的身上。
芙瑞拉可沒有蘭蒂小姐那樣腼腆,她坐到了床沿上,靠在瑞博身邊,這原本是她作慣了的事情,是她招攬和挑逗客人的絕技,不過和瑞博靠在一起卻有一股別樣的溫馨,芙瑞拉很喜歡這種感覺。
房門被打開,埃克特走了進來,他的手中捧着一束鮮花,不過不是探望病人經常帶來的康乃馨,而是一束黃蘭。
将花束放在瑞博床沿,埃克特看了一眼和瑞博膩在一起親熱着的芙瑞拉,他心中不得不贊嘆自己的學生手段高超,居然有本事摘取這朵帶刺的玫瑰。
在他們這個圈子裏面,早就有傳聞,能夠摘取芙瑞拉這朵花的家夥,絕對能夠稱得上是男人中的男人。
因為芙瑞拉不僅僅是南港最漂亮的妓女,也不僅僅是因為她百萬身家,更不是因為她學識廣博才氣縱橫,而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将任何一個男人看在眼裏。
甚至連頭兒,對于她來說也只不過是欠着一個大人情的老頭子而已,而凱爾勒就更不放在她眼裏了。至于自己,讓埃克特感到丢臉的是,他曾經被這朵帶刺的玫瑰狠狠地紮過一下。
這可并不僅僅是一朵帶刺的玫瑰這樣簡單,而是一朵帶毒刺的玫瑰,紮上一下可以讓你疼上好一陣子。
“瑞博,看到你能夠醒來,我實在是太高興了,我已經派人去通知海德先生這件事情,他會盡快趕到瑟思堡來。”埃克特微笑着說道。
“南港的事情還沒有解決嗎?”瑞博疑惑不解地問道,他原本以為南港應該什麽事情也沒有才對。
埃克特猶豫了一會兒,又看了看瑞博,直到确定瑞博的精神相當好之後,才緩緩說道:“我們可能碰上了大麻煩,那位羅貝爾德伯爵不知道用什麽花言巧語說動了一些商人,他們鬧着要獨立自治。”
“這件事情我不是已經解決了嗎?我已經讓費司南伯爵将那些鬧着要獨立的商人搬出南港,怎麽還有事情?”瑞博并不想聲稱自己有多麽高明,但是,他很清楚的記得,羅貝爾德伯爵聽到自己處置南港的商人們鬧獨立這件事情的時候,他臉上的表情表明,他已經打算放棄在南港的商人身上做文章了。
“羅貝爾德伯爵原本已經打算撒手了,他覺得這件事情希望不大,而且可能還會讓你從中得到大量的好處。但是現在局勢有些失控,那些商人好像從羅貝爾德伯爵那裏看出國王和瑟思堡之間有些分歧,再加上羅貝爾德許下的好處,那些商人打算從中得到利益,有些人甚至直接上書給國王陛下。”埃克特詳詳細細地告訴瑞博南港所發生的一切。
“他們難道不知道這是與虎謀食嗎?”瑞博疑惑不解地問道。
“世上的事情并不是那麽簡單,在南港土生土長、辛辛苦苦的将這個地方建設成今天這副規模的那些人,絕對不會這樣思考,但是那些後來的人,那些自以為有門路的商人,那些和其他地方的貴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系的商人,他們可不是這樣考慮的。
“國王陛下如果收回權力,他也不會對他們怎麽樣,他們仍舊能夠享有特權,而且,将原本在南港根深蒂固的那些商人趕走之後,南港的貿易便全部落在了他們的手中,因此,想要從中漁利的人大有人在。他們不僅僅依靠羅貝爾德伯爵的勢力,更有自己背後的靠山支撐在那裏。”
對于人性的黑暗,貪婪和愚蠢,沒有人比埃克特更加了如指掌,他仔仔細細地向瑞博解釋着一切。
“海德先生對于這些人沒有辦法嗎?”瑞博感到極為奇怪。
埃克特當然很清楚瑞博心中的想法是怎樣的,和他們相處了這麽久,瑞博現在思考問題的方法也漸漸和他們一樣了。
對于盜賊來說,解決問題的最終手段是訴諸武力。
盜賊可以說是世界上最崇拜武力的一個職業,甚至還遠在士兵和騎士之上。
因為士兵和騎士所參與的戰争,畢竟是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對戰,因此他們對于武力始終保持審慎态度,但是盜賊則完全不同,這些行走在黑暗之中、擅長從背後捅刀子的人物,對于武力的認知就是狠辣,兇猛,絕不留情,更信奉先下手為強。
“海德先生自然有足夠的手段對付那些商人,但是……”埃克特猶豫了一下說道:“但是,我們的盟友,麥爾先生他不願意讓南港這塊地方成為暴力說話的世界,他的主張和海德先生背道而馳。麥爾先生正在聯合他所能夠影響到的商會成員,打算通過談判的辦法,分化那些聯合在一起鬧着要獨立的商人。”
瑞博皺緊了眉頭,他絕對沒有想到事情會變成這種樣子,現在局勢已經完全失控了,但是失控的原因并不在他們身上,反而是整個計劃的根基發生了動搖。
“海德先生打算怎樣處置這件事情?”瑞博憂心忡忡地問道。
埃克特看了瑞博一眼,最終決定将所有事情都告訴他,因為自己的這個學生已經成為整個計劃中極為重要的一個環節,對他隐瞞情報并不是一件好事,更何況也沒有這個必要。
“南港的繁榮發達不僅僅有麥爾先生的功勞,海德先生為此也貢獻很大,他們倆都不希望這座城市變得蕭條和破敗,不希望讓那些南港人世世代代建設起來的城市,因為一些外來人的私心而化作泡影。
“兩個人的目的是一致的,只不過使用的手段不同而已。麥爾先生始終堅持他的原則,商人的原則,但是他面對的對手并不是真正的商人,他們并不會遵守真正的商人才會遵守的準則。
“而海德先生同樣也有自己的原則,盜賊的原則,至少在此之前這個原則從來沒有失誤過。
他們倆都打算堅持自己的原則,都希望對方放棄,這怎麽可能?海德先生已經讓凱爾勒做好準備,一旦麥爾先生談判失敗,就将執行他的計劃。”
埃克特将他們所策劃的事情全盤托出。
瑞博皺着眉頭關注地傾聽着這一切,他的确很擔心,擔心事情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萬一麥爾先生堅決反對怎麽辦?他可能将我們的事情宣揚出來,他知道很多事情。”瑞博皺着眉頭說道。
“這你可以放心,海德先生相當清楚麥爾先生是怎樣一個固執的家夥,而海德先生自己則是個小心謹慎的人,他不會對意料之中的危險置之不理的。”埃克特意味深長地說道。
瑞博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埃克特所說的一切,他全都能夠理解。
房間裏面一片沉靜,所有的人都不再說話。
瑞博心中充滿了擔憂,在為南港的命運而擔憂。畢竟他也是埃克特所說的那種在南港土生土長,為南港的繁榮作貢獻的人,雖然以前他的力量極為有限,能夠做出的貢獻也極為有限。
另一個讓他擔憂的事情是,他絕對不希望海德先生和麥爾先生互相之間争鬥起來。
如果說海德先生是他現在心目中的英雄的話,那麽麥爾先生無疑便是他當年心目中的最值得崇敬的人物。
麥爾先生幾乎已經成為南港商人的象征,他身上擁有所有南港成功人士的優點——誠實,勤奮,公正,謙虛。
麥爾先生超絕的頭腦同樣令人贊嘆。
想當初他高明的經商手段,曾經是令自己敬仰不已的原因之一。
瑞博并不希望看到麥爾先生成為海德先生眼中危險的存在。因為他很清楚,海德先生絕對不會容忍身邊隐藏着巨大的威脅。
海德先生也許是一位勇敢的冒險家,但他絕對不是一個冒險的勇敢者。
瑞博可以确定一件事情,一旦麥爾先生成為整個計劃的威脅,那麽他所面對的将不會是其他任何東西,而将會是凱爾勒從黑暗中刺來的致命匕首。
“埃克特,我想問一下,馬迪耳德先生屬于哪一個陣營?”瑞博輕聲問道。
對于他以前的老東家,他仍舊充滿了好感,畢竟老東家在他最窮困潦倒的時候幫助過他。
“你放心好了,你以前的雇主并沒有參加任何陣營,他和南港大多商人一樣,将日常的商務來往和店鋪的經營交給了手下的掌櫃,而他自己則早已經身居海外,在意雷玫內耳島上的別墅裏面享受這個季節最美好的陽光去了。”埃克特輕聲安慰道。
瑞博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你好好休息,你還沒有康複對于我們每一個人都是最大的損失,我明天再來探望你。”埃克特看到瑞博再也沒有什麽問題要問,便連忙告辭離開,因為他實在有太多事情需要處理。
當埃克特打開房門的時候,只見外邊站着芬妮小姐和那位莉絲汀小姐。兩個女孩的臉上顯露出難以抑止的欣喜。
芙瑞拉小姐知趣地從床沿上下來,牽着蘭蒂小姐的手,慢慢地退到窗口邊。
“你身上的傷口還疼嗎?”芬妮小姐的開場白正如她的性格那樣溫柔體貼。
“瑞博,你真是不簡單,現在整個城裏都在傳揚你怎麽施展魔法打敗那些皇家騎士,那些傳聞你沒有聽見實在是太可惜了,那真是太精彩了。”莉絲汀同樣顯露出她一貫的活潑奔放。
瑞博看到莉絲汀的手中提着一個極為精致的小竹籃,他猜測着裏面放着的是什麽東西,是可口的食物?還是托爾納姆家族送給自己的補品?
莉絲汀小姐并不想讓瑞博為了這些小事費腦筋,将籃子放在瑞博的身邊,芬妮小姐親手将籃子打開。
只見在籃子裏面幾乎疊滿了用紙折成的幸運守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