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1)
自從那位特使大人帶着國王陛下的旨意到達瑟思堡以來,已經過去一個星期了。
在這一個星期裏面,瑞博過着無所事事的悠閑生活,周圍的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唯一有所不同的就是,那些守護在四周的衛兵們中增加了羅貝爾德伯爵帶來的皇家騎士。
羅貝爾德伯爵聲稱這是為了更加有效地保護領土繼承人的安全。但是,任何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出來,小領主實際上等于被這位特使大人與外界完全隔絕了起來。
沒有這位特使大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夠靠近別墅一步。
為了這件事情,費司南伯爵曾經和特使大人争吵了一次。
由于瑞博已經承諾了在國王陛下沒有收回成命之前,羅貝爾德伯爵暫時擔當監護人的職責。費司南伯爵有事情想要禀報小領主,全都受到羅貝爾德伯爵的阻撓。
沒有人打擾,對于瑞博來說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能夠讓他專心于魔法研究。
大多數時間,瑞博是在實驗室裏面度過的,實驗室就在書房旁邊,那裏原本是一間堆放雜物的房間。
自從羅貝爾德伯爵派人偷偷潛入實驗室之後,瑞博便将實驗室移到了這裏。
理所當然,老梅丁小姐絕對不會和這些在她看來毛茸茸、長着薄膜翅膀或者是不止四條腿的可怕生物待在一起。
早在實驗室移進來之前,老太太便搬到瑟思堡城裏的宅邸去居住了,她随身帶走了兩位侍女,将其他四個侍女留給了蘭蒂小姐。
既然老梅丁小姐不住在別墅裏面,蘭蒂小姐當然不會限制瑞博的行動,因此整座別墅除了老梅丁小姐原本住的房間之外,任何一個地方對于瑞博來說都是完全開放的。
這些房間裏面,瑞博最為中意的便是那間書房。
往常白天不是在進行魔法試驗的時候,瑞博便在書房裏面度過。這是他平生第一次擁有自己的書房,心中的喜悅自然是不言而喻。
就像今天,瑞博便坐在書房窗前的那把椅子上面。
書房的四壁挂着五六幅名畫,以田園風光為主,蘭蒂小姐說過那是老梅丁伯爵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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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的主色調是暗紅色,暗紅色的地板,暗紅色的牆壁,以及那兩排暗紅色的書架,只有天花板被刷成了明黃色,上面吊挂着一盞燈,那鍍金的燈盤能夠将光線聚攏在一起,這确實是相當考究的設計。
為了不讓陽光直接照射在這些珍貴的書籍之上,書房裏面頗為幽暗,只有靠近門口的地方開着一扇窗戶。窗戶前擺放着的椅子和書案便成了這裏唯一的擺設。
顯然如果不想站着閱讀的話,這座書房裏面只能待得下一個人。
正當瑞博閱讀得津津有味的時候,突然書房的門打開了,瑞博雖然沒有回頭,不過已經知道是芙瑞拉小姐進來了。
蘭蒂小姐進來之前總是會敲門,等到自己回應之後才打開房門,而那些侍女們則絕對不會靠近三樓,顯然老梅丁小姐對于昆蟲的恐怖,也傳染到她們的身上了。
自從他向芙瑞拉小姐“海誓山盟”之後,芙瑞拉小姐便成為了他生命中一個特殊的存在。也許是因為兒時的記憶實在讓他深刻難忘,因此,瑞博到現在還是有些難以接受芙瑞拉小姐妓女的身份,有的時候他甚至想要刻意的忘卻這件事情。
而當芙瑞拉小姐知道這些之後,總是嘲笑他始終長不大,始終還是個孩子,不懂得生活中任何東西都存在着遺憾。與其去悲傷那些遺憾,還不如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那最美好的地方。
芙瑞拉小姐甚至刻意要讓瑞博明白,他幼時,深深印在小小心靈之中的純真聖女,已經成為了一位沉溺于男女歡愛的女人了。
被瑞博知道了過去的芙瑞拉小姐并沒有改變她那一貫的嘲諷。不過和以前相比,她的嘲諷已經顯得柔和多了,也不怎麽傷人,反倒給人以一種溫馨的感覺。
于原本并沒有什麽不同的是,芙瑞拉小姐仍舊那麽熱情洋溢,那麽享受瘋狂的激情。瑞博曾經給予她的那些肉體上的折磨好像并沒有讓她對男女歡愛感到恐懼。
總之芙瑞拉小姐仍舊是那個芙瑞拉小姐。
瑞博很清楚改變的是他自己。
當然,瑞博也有不太願意芙瑞拉小姐打擾的時候,特別是在他讀書的時候。
瑞博很清楚芙瑞拉小姐不喜歡讀書,雖然芙瑞拉小姐恐怕是他所見過最博學的女人。
芙瑞拉小姐對于學識的理解,實在令瑞博感到無法恭維。在芙瑞拉小姐看來,她的學識只是用來吸引男人的資本,是她獨特魅力的一部份而已,而瑞博倒是很想請芙瑞拉小姐擔當他學問上的老師。
因為芙瑞拉小姐在這方面唯有埃克特才能夠勝她一籌。不過說道多才多藝,埃克特便比不上了。
但是芙瑞拉小姐并不十分在意所有這一切,她唯一需要的便是瑞博在她身邊,好像只有這樣她才不感到孤獨。雖然瑞博并不介意,芙瑞拉小姐和他待在一起,但是芙瑞拉小姐顯然不是一個喜歡平靜安寧的女子。
她總是試圖要和瑞博交談,和瑞博聊天,雖然她已經極力克制自己,但是她始終做不到平靜地坐在瑞博身邊不發出聲音,就像蘭蒂小姐那樣。
對于那滿滿一書房的書籍,這位小姐一點興趣都沒有。
雖然,每次芙瑞拉小姐走進書房總是給自己添麻煩,但是瑞博怎麽也無法對芙瑞拉小姐發脾氣。這一方面是因為芙瑞拉小姐對于他來說有着特殊的意義,更多的原因是因為他始終對曾經傷害過芙瑞拉小姐內疚于心。
瑞博自認為,無論如何寵愛芙瑞拉小姐,都不足以彌補他曾經給芙瑞拉小姐帶來的痛苦,更別說芙瑞拉小姐當年對于他的恩德。
知道芙瑞拉小姐走進書房,瑞博無奈地合上了書本,他早已經打算好先和芙瑞拉小姐聊一會兒天,以安慰她寂寞的心情,然後到實驗室裏面去作魔法試驗,這是讓芙瑞拉小姐暫時離開他身邊的唯一辦法。
芙瑞拉小姐并不害怕昆蟲,在這一點上她和老梅丁小姐和那些侍女們完全不同,但是曾經吃過迷幻粉苦頭的她,對于魔法這種東西,芙瑞拉小姐絕對沒有太多好感。
“喝杯茶怎麽樣?”芙瑞拉小姐笑着說道,在她的手中托着一個大銀盤,盤子上面放着精致細巧的茶壺和茶杯。
那是來自東方的美妙工藝的傑作,潔白如玉的瓷器表面用青絲和彩繪勾勒出一幅絕無僅有的異國的圖畫,那從來沒有見過的美麗植物以及翩翩起舞的蝴蝶,就好像是活的一樣,亮晶晶的釉面反射出迷人的色彩,那是玻璃所不曾擁有的。
從茶壺中飄散出陣陣濃郁的茶葉特有的芬芳。
瑞博無奈地搖了搖頭,芙瑞拉小姐什麽都好,就是稍微奢侈了一點,像茶這樣珍貴的飲料,連海德先生都舍不得随便喝,但是,芙瑞拉小姐好像對這種飲料的昂貴價格并不十分在意,她好像完全将茶葉當作是普通飲料一樣看待。
不過,瑞博不得不佩服芙瑞拉小姐的手藝,很多人認為飲茶是一門極為高雅的藝術,而芙瑞拉小姐毫無疑問是這門藝術的大師。
從芙瑞拉小姐手中接過茶杯,瑞博舉到鼻子前面,細細品味着那濃郁的茶葉的芬芳,溫潤細膩,而又帶有一絲淡淡的不易察覺的杏仁的味道。
杏仁的味道?
瑞博突然間變得機警起來。
當初和凱爾勒待在一起的那段經歷,對于瑞博來說,絕對是不堪回首,但是從那位殺手之王那裏學習到的本領,也足以令瑞博感到自豪。
而凱爾勒教給自己的本領之中,除了逃亡、格鬥,以及如何在黑暗之中行動之外,就數辨識各種毒藥這門課程最為艱深,最為難學。
更何況凱爾勒并不是一個很好的老師,他教導瑞博的方法,常常會給瑞博帶來難以忘卻的痛苦回憶,這些回憶更是加深了瑞博對于這些藥物的記憶。
其中有一種毒藥便帶着淡淡的杏仁的味道,瑞博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他将鼻子再次湊到茶杯口,仔細地辨認起來。
“你在茶裏面放了杏仁沒有?”瑞博嚴肅地問道。
“杏仁?”芙瑞拉顯然已經看出瑞博神情有些不平常,她小心翼翼地說道道:“我從來不往茶裏面放杏仁。”
瑞博将茶杯輕輕地放在了書桌上,然後站起身來:“芙瑞拉小姐,你最好帶我去看看,你調配這些飲料所用的東西。也許我還要去一次廚房,将所有食物都檢查一遍。”
說着瑞博向書房門外走去,芙瑞拉小姐連忙緊緊跟在他的身後。
以芙瑞拉小姐的聰穎,她當然能夠猜測得出,瑞博在茶裏面發現的是些什麽東西。
由凱爾勒訓練出來的人,分辨毒藥幾乎成為了他們的本能。
芙瑞拉小姐陪着瑞博向樓下走去,瑞博的腳步是如此之快,芙瑞拉小姐甚至感到有些跟不上了,她當然很清楚瑞博心中擔憂的是什麽。
從三樓下來,二樓客廳裏面沒有人,瑞博直奔底樓客廳。
在客廳之中,蘭蒂小姐手裏捧着一本書,正悠閑地閱讀着,在她身側放着一杯茶,顯然芙瑞拉小姐也為她準備了一份。
讓瑞博感到憂慮的是,茶顯然已經被喝過了。
瑞博搶上幾步,将那杯茶拿下起來,同樣舉到鼻子跟前聞了一聞,和他的那杯一模一樣,茶裏面也有一股杏仁味道。
看到瑞博這異樣的舉動,蘭蒂小姐顯然也猜測到發生了一些什麽。
在那一剎那間她愣了一下。
“得确認一下,得好好确認一下,但願不是那種東西。”瑞博喃喃自語道。
他突然間好像想到了一些什麽,轉過身來對芙瑞拉小姐說道:“請您到廚房裏面去拿一杯牛奶來,一大杯牛奶,再要兩個雞蛋,生的雞蛋。”
芙瑞拉小姐飛快地跑出房間,一刻都不敢耽誤。
“茶裏面有毒?”蘭蒂小姐輕聲問道。
“不,我不敢肯定。”瑞博說道:“也許我只是虛驚一場。”
“如果真得是毒藥怎麽辦?我……我不能夠成為你的妻子了,我們的孩子也不會降生到這個世界上來了。”蘭蒂小姐說到這裏突然間将頭埋在瑞博的懷中哭泣起來。
瑞博從來沒有看到過蘭蒂小姐哭泣的樣子,在他的印象中,蘭蒂小姐表現出來的是一種與衆不同的堅強和鎮定自若,瑞博從來沒有看到過蘭蒂小姐露出慌張或者是害怕的神情,甚至連剛才她猜測到自己中毒了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也只是平靜。
所有這一切都讓瑞博以為,蘭蒂小姐是他所見到過的女性中最與衆不同的一位,顯然,這只是他的誤會。
看到蘭蒂小姐哭泣的樣子,瑞博總算懂得了,蘭蒂小姐始終是一個女人,一個會害怕,會恐懼,也會哭泣的女人。蘭蒂小姐也有其軟弱的一面。
瑞博輕聲安慰道:“放心吧,你不會死的,我不會讓你死的,而且很幸運的是,這種毒藥的毒性并不很強,也不很猛烈。顯然有人想将這座別墅裏面的人全部毒死,因此使用了這種毒藥。”
蘭蒂小姐聽到瑞博的勸解有些将信将疑,她不知道瑞博所說的實情抑或僅僅是安慰之辭。
“我絕對沒有騙你,這種毒藥作用于腸胃,但是效果很慢,一般來說中毒一天之後,才會有不适反應,兩三天後因為腸胃潰爛而死亡,正是因為擁有這種特性,因此這種毒藥才經常被使用。看來羅貝爾德伯爵自以為将我們封鎖在別墅之中,用這種毒藥最為合适,因為,當有人感到身體不舒服的時候,可以肯定所有人都已經中毒了。”
“不過,正是因為這種毒藥并不厲害,因此想要解救也不太困難,牛奶雞蛋,如果有綠豆湯就更好了,晚上再喝一些花生油,将毒素排出就什麽事情都沒有了。你十有八九會因此而拉肚子,這會讓你感到羞愧,但是性命絕對無礙,放心好了。”瑞博笑着說道,他的笑容顯然并不僅僅只是安慰。
蘭蒂小姐睑上一紅,不過她心中确實安定下來了。
正在這個時候,芙瑞拉小姐拿着滿滿一大杯牛奶走進客廳,在她的身後跟着三個侍女,其中一個侍女手中拿着碗,碗裏盛着五只雞蛋。
瑞博從芙瑞拉小姐手中接過牛奶,正要喂蘭蒂小姐喝,突然間,他想到些什麽。
他将牛奶放了下來,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卧室。
當他再一次出現在客廳裏面的時候,手中拿着幾個藥瓶和兩三件樣子奇特的工具。
瑞博用這些凱爾勒送給他的,檢測毒藥的工具在那杯牛奶裏面試了又試,突然間他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
在牛奶之中摻入了另外一種藥性不強的毒藥。
瑞博暗嘆好險,幸好當初凱爾勒曾經告訴過他,高明的下毒者善于使用殺人于不知不覺之中的慢性毒藥,而其中經常用到的伎倆便是在不同的食物中,布下不同的毒藥。
瑞博為剛才突然間想到凱爾勒教給自己的知識而感到慶幸。
要不然,以他手中的藥劑是絕對不可能解救得了同時中兩種毒的蘭蒂小姐。
下在牛奶裏面的毒藥,比第一種毒更加猛烈,更加難以解毒,顯然這才是真正的致命殺招。
“有人喝過牛奶沒有?”瑞博問道。
“蓮娜喝過,她不會有事吧。”一個侍女慌慌忙忙地說道。
“她現在怎麽樣了?”瑞博問道。
“她可能中毒了,她剛才說自己不舒服,因此回房間裏面休息去了,瑞博少爺,請您救救她吧。”那個侍女懇求道,其他侍女也一起哀聲懇求。
“她喝了多少時間了?”瑞博問道。
“這不太清楚,可能已經有一兩個小時了吧,牛奶是早晨剛剛送來的。對了,我們這些人都可能已經中毒了,早餐的松餅就是用剛送來的牛奶烤制而成的。那個侍女哭喪着臉說道。
“放心吧,那種毒藥害怕高溫,一旦加熱到六十度以上,這種毒藥便成為無害的物資了,烘培的高溫足以保證你們所有人平安無事。不過,那些松餅還是扔掉算了。”瑞博說道。
“蓮娜有救嗎?”另外一位侍女關切地問道。
“你們去準備一些花生油,大約五個這樣的杯子那麽多。”瑞博比劃着說道:“不管蓮娜喝不喝得下,就算是強行灌,也要将這些花生油灌下去。對于蓮娜來說,今天晚上可能是比較危險的時期,能不能保住性命,就看今天晚上了,你們得有人專門在一邊看護她,她如果嘔吐或者腹瀉,那是最好的現象,每兩個小時再喂她喝一小杯花生油。另外兩個人趕快去煮綠豆湯,最好将綠豆全部撚碎,如果有甘草的話,放一些甘車進去,綠豆湯越多越好,也許有其他人用得着。”
聽到瑞博的吩咐,侍女們飛快地跑出客廳,她們已經知道應該怎麽幹了。
瑞博取過所有的雞蛋,将它們打在碗裏,然後将這粘稠的膠狀的液體喂蘭蒂小姐喝了下去。
蘭蒂小姐對于生雞蛋的味道并不怎麽反感,但是,一連五只生雞蛋吃下去,無論什麽人都會感到不太自在的,因此到了後來,蘭蒂小姐已經是一副緊皺眉頭難以下咽的神情了。
“這樣就沒事了嗎?”芙瑞拉小姐問道。
“應該不會太大的問題,不過雞蛋的效果要比牛奶慢得多,可惜這些牛奶不能夠用了。”瑞博說道。
“會有危險嗎?”芙瑞拉小姐問道,實際上她是代蘭蒂小姐問的。
“不會有太大的危險,特別是過了今天晚上,如果沒有什麽不适的話,就證明毒性已經解除了。很幸運,蘭蒂小姐只喝了一小口。”瑞博說道。
“對了,您能不能幫我照顧一下蘭蒂小姐,我得将廚房以及其他地方檢查一遍,至少得知道,還有什麽東西被投入了毒藥。”瑞博突然間想到這件重要事情。
“快去,快去,不将那些東西找出來,我心裏總是感到不踏實。”芙瑞拉小姐說道:“這裏由我看護着,你就放心吧。”
聽到芙瑞拉小姐這麽一說,瑞博急急忙忙拿起凱爾勒交給他的那些工具向廚房走去,他得将那裏徹底檢查一遍。
在廚房裏面,一位侍女正燒着綠豆湯,看到瑞博進來,她畢恭畢敬地退到一邊。
“你記得有哪些東西,是早晨送過來的嗎?我想有可能被下毒的只能夠是這些東西。”瑞博問道。
那個侍女立刻緊張起來,她指指這裏又指指那裏,說道:“今天早晨送來的東西太多了,那些蔬菜,還有三公斤牛肉,一公斤羊肉,一些肉糜,以及那些該死的牛奶。”
瑞博順着那個侍女的指點,一邊檢查着那些食物,一邊詢問道:“今天送東西來的人與往常有些什麽不同?”
“這個,我不太清楚,我是負責打掃客廳和書房的,廚房一向歸蓮娜管,我只是做飯的時候,幫個忙而已,蓮娜才是廚師。”那個女仆慌張地說道。
瑞博将所有的食物檢查了一遞,但是除了牛奶之外并沒有發現其他的毒藥的存在。
為了以防萬一,他開始檢查起正在燒煮着的綠豆湯來。
一掀開鍋蓋,瑞博立刻聞到一股極為明顯的杏仁味道,顯然綠豆湯裏面被下了毒。
很少有食物比綠豆湯更加簡單的了,原料除了綠豆之外只有水。
瑞博絕對可以肯定芙瑞拉小姐泡的茶裏面,絕對不會放綠豆,那麽被下了毒的自然就只有水了。
“別墅裏面喝的水是從哪裏來的?”瑞博嚴肅地問道。
當瑞博問這句話的時候,他的意圖相當明顯,因為他已經開始檢測旁邊放着的一盆清水了。
那個侍女顯然猜到了瑞博的意思,她的臉一下子變得刷白。
“水……是從森林……裏面……清……泉那裏——引過來的。”那個侍女聲音顫抖地說道。
“那麽遠?”瑞博感到驚訝,這個工程雖然算不得浩大,但是只是為了一幢別墅,好像有些不值得。
“你最好多準備幾個雞蛋,別墅裏面還有嗎?”瑞博吩咐道:“你去問問,有什麽人喝過水,今天早晨剛剛承滿的清水,至少我知道昨晚的水是幹淨的。”
那個侍女急匆匆地往廚房外面跑去,看來這将是一個相當忙碌的早晨。
瑞博看着鍋子裏面煮着的綠豆湯,尋思着應該怎麽處置這些東西。
左思右想之後,他最終決定将它們倒掉。
瑞博走到竈臺跟前,他已經有好幾個月沒有下廚房了?不過他畢竟不是那種什麽事情都不會做的貴族小少爺。
瑞博清洗幹淨鍋子,然後放滿了水,放在火上燒煮起來,不管怎麽說,幹淨的清水總是需要的。
往鍋子裏面撒了一點鹽,又滴了幾滴醋之後,瑞博只能站在一邊,等待水燒開了。
他也沒有把握,能夠完全清除水裏面的毒素,這是凱爾勒教他的方法。不過到外面的湖裏面去打水,也不是一個好辦法。這等于告訴那位羅貝爾德伯爵,他們已經發現有人在別墅裏面投毒。
現在這裏有一大堆需要照顧的中了毒的女人,在這個時候讓那位心狠手辣的伯爵大人有所警覺可不是一件好事。
瑞博一邊燒水,一邊翻遍了整個廚房,将每一個值得懷疑,可能被下毒的東西都檢測了一遍。
在花園客廳之中,芙瑞拉小姐正坐在蘭蒂小姐身邊。
蘭蒂小姐躺在沙發上面,就像一個真正的病人那樣。
剛才那個女仆急急匆匆跑過來告訴她們,水裏面被人下了毒,還詢問她們倆是否喝過早晨打上來的清水的時候,倒是着實将她們倆吓了一跳。
芙瑞拉小姐尋思了半天,好像記得自己早晨喝的水,就是卧室裏面那個玻璃水瓶之中的清水,那是昨天晚上灌進去的,而且瑞博也喝過應該沒有事情,她這才放下心來。
等到侍女跑出去詢問其他人的時候,蘭蒂小姐輕聲和芙瑞拉小姐交談起來。
“看來那位特使大人,等不及國王陛下的旨意了。”蘭蒂小姐說道,她的語調中充滿了憂愁。
“我從來沒有想過,那個冷冰冰的伯爵大人會這麽好心。”芙瑞拉小姐用她标志性的嘲諷的語氣說道。
“芙瑞拉小姐,這裏還沒有中毒的人只有你和瑞博兩個人,如果出現意外的話,我不希望你們因為顧慮我們這些人,而放棄逃生的可能。”蘭蒂小姐說道,她的語氣相當堅決。
芙瑞拉盯着蘭蒂小姐的臉,看了好長一會兒時間,想要從蘭蒂小姐的神情中發現,這番話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還是只是假撇清。
讓芙瑞拉小姐感到欣慰的是,從蘭蒂小姐的眼睛裏面,她看到的只有真誠。
“你應該知道,瑞博絕對不會抛下任何人的。”芙瑞拉小姐看着蘭蒂小姐的眼睛緩緩說道。
“是的,正因為如此,我希望你能夠說服瑞博,只要瑞博平安無事,羅貝爾德伯爵絕對不敢拿我們怎麽樣。”蘭蒂小姐說道。
“我好像并沒有那麽強的說服力。”芙瑞拉不以為然地說道。
“我知道,瑞博很聽你的話,他稱呼你是好像總是用敬語,不是這樣嗎?”蘭蒂微笑着說道。
“嗨,真是煩也煩死了,我真是受不了他,整天對着我‘您’啊‘您’的叫,好像我是那位老梅丁小姐一樣。”芙瑞拉蹙着眉頭說道。
“他對你很尊敬啊,就是因為如此我才拜托你剛才那件事情。”蘭蒂誠懇地說道。
“你省一點心思,好好休息一下吧,将身體調養好比什麽事情都來得實際,我想瑞博肯定已經有了對策,你忘了嗎?畢竟他是一位魔法師啊,那個北方佬雖然帶來了很多人馬,不過他們中好像沒有一個是魔法師,如果他們輕舉妄動的話,注定他們倒大黴,就像那個偷偷進入實驗室的家夥那樣。”芙瑞拉小姐安慰道。
一說起那個偷入實驗室的騎士,蘭蒂小姐便感到一陣惡心。她始終忘卻不了,那位騎士被瑞博飼養的爬蟲啃食掉大半邊身體的慘樣。
瑞博為了不讓羅貝爾德伯爵知道,他是在和一位魔法師打交道,因此将那具屍體拖到別墅裏面,用特殊的魔法藥劑處理掉了。
一位騎士失蹤,顯然沒有引起那位來自首都的特使大人的足夠警覺。雖然他很想闖入實驗室好好檢查一番,但是由于梅丁小姐的堅持,使得他無功而返。
想必直到現在,這位伯爵大人還以為自己的部下被偷偷的囚禁在某個隐蔽的地方吧。
“從今往後,這裏可能一直危機四伏。”蘭蒂小姐擔憂地說道。
聽到蘭蒂小姐如此一說,芙瑞拉好像想起一些什麽,她問道:“你怎麽會這樣想?”
“羅貝爾德伯爵既然開始動手了,以他的性格應該不達目的誓不罷休。和陰險狡詐的馬蒂爾伯爵不同,羅貝爾德伯爵性情剛愎,他絕對不會像馬蒂爾伯爵一樣謀定而後動,他會更願意速戰速決,既然他已經出手了,那麽可以預料,之後的攻擊将接踵而來。”蘭蒂小姐說道,語氣極為肯定,顯然這并不是她倉卒之間的看法。
“這你可以放心,瑞博絕對能夠應付這個三流劍手的,嘻嘻,這是瑞博對羅貝爾德伯爵的看法,他曾經說過這位特使大人外表的氣勢要比他真正的實力吓人得多。”芙瑞拉笑着說道。
“你最好勸告瑞博,不要大意輕敵,他可沒有第二條生命,能夠讓他作為賭注。”蘭蒂小姐搖頭嘆道。
“如果是勸告的話,還是由你來勸告更加合适,不是嗎?”芙瑞拉突然湊近蘭蒂小姐的耳邊說道:“我并不擔心瑞博無法應付那個北方佬,只是擔心瑞博沒有辦法兼顧這座別墅裏面所有的人,你應該很清楚,假如有人用你或者是其他人的生命要挾瑞博,他會怎麽樣。雖然我不敢肯定,瑞博會放棄抵抗,他不是那種沒有腦子的笨蛋,但是,至少會令他猶豫不決,甚至是束手束腳。”
蘭蒂小姐默默地點了點頭。
“所以我想讓你也搬到瑞博的房間裏面來,一旦有什麽風吹草動,瑞博保護我們,也方便一點,是不是這樣?”芙瑞拉微笑着說道,她的微笑中顯然隐藏着某些特殊的含意。
聽到芙瑞拉如此一說,蘭蒂小姐一陣臉紅,雖然她名義上已經是老梅丁小姐為了維持梅丁家族的血統,而安排在瑞博身邊的沒有名份的妻子,但是,姑婆畢竟沒有吩咐自己和瑞博正式結合。
“如果你覺得害羞的話,可以讓那些侍女們也搬進來睡,只不過躺在地板上恐怕不太舒服。”芙瑞拉小姐輕聲說道。
聽到這樣一說,蘭蒂小姐更加臉紅了,這種提議也只有芙瑞拉小姐說得出口,蘭蒂小姐感到這個建議更加不可接受。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了,你還在猶豫下決什麽啊,照我看來,這是最好的辦法,所有人全部集中在瑞博的房間裏面,一旦發生什麽意外,瑞博可以不用擔心有什麽人不在他的保護範圍之內,如果你感到很害羞的話,幹脆将那些侍女們拉下水,不就行了?”芙瑞拉小姐說道。
蘭蒂小姐聽得目瞪口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了。
“你先在這裏躺一會兒,我去問問那些女孩子們,也許,她們的想法和我差不多。”芙瑞拉小姐眨了眨眼睛說道。
說着芙瑞拉小姐向那位侍女的卧室走去,花園客廳之中只留下蘭蒂小姐一個人。
在廚房裏面,瑞博将他正在進行的重要工作,交給了一位侍女來繼續完成。
和蘭蒂小姐所想的一樣,瑞博也有同樣的擔憂,他也預感到危機的鄰近,雖然瑞博也曾經想過事先做些周密布置。
瑞博倒并不擔心,羅貝爾德伯爵率領他手下的騎士們能夠攻得進一個用魔法防禦起來的堡壘。不過不知道羅貝爾德伯爵的下一次進攻将會在什麽時候到來,總不可能時刻提心吊膽,将周圍的一切全都布置成沒有人可以進入的充滿殺機的魔法陷阱。
最近這段時間瑞博又學會了一些魔法,也煉制出了一些有用的藥劑,雖然他掌握的魔法并不是很多,但是他自信,只要能夠充分利用這些神奇的力量,對付一群普通人,他沒有理由會占據下風。
而且他飼養的魔性生物之中,确實有那麽一兩種相當有用的東西。不過,在沒有把握完全控制這些魔性生物之前,他是絕對不會擅自使用這些可怕的東西的。
瑞博并沒有忘記那滿天飛舞、嗜血如命的血蜂,但是,和那頭什麽東西都能夠撕碎并且吞噬的鬼螳螂比起來,血蜂又算不得什麽了。
那具殘破不全的屍體,同樣也令他自己感到恐懼和震驚。但是,這頭鬼螳螂還遠不是瑪世克老師警告自己絕對要小心在意的那幾只魔性生物。
絕對不能夠将整座別墅布置成殺人陷阱。
瑞博不敢想像芙瑞拉小姐或者蘭蒂小姐不小心觸發這些陷阱的情況。
也不能使用那些根本控制不了的魔性生物。
瑞博想了半天,能夠做的,也就只有埃克特說的那句話——“随機應變”。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個高明的醫生來。
事實上瑞博更希望能夠将凱爾勒找來,沒有人比他更加善于用毒和解毒了。
将一切收拾停當,向別墅後面的馬廄走去。
從馬廄裏面牽出那匹純種馬,瑞博順便将馬廄的水和草料檢查了一番,他很擔心羅貝爾德伯爵會對他心愛的馬匹下黑手。讓他感到安心的是,馬廄裏面的草料并沒有被下毒,馬喝的水來自于湖裏,而不是林間的清泉。
瑞博将那匹純種馬仔仔細細得檢杳了一番,沒有發現一處傷痕,他這才放下心來。
騎上馬,瑞博向遠處駛去。
凜冽的寒風吹過湖面,吹起層層漣漪,陽光但不像夏季那麽灼熱,映照得湖水一片金黃,湖邊的草地仍舊綠蔭成片,承托着別墅前山坡上那一叢叢茂密的樹木,顯得寧靜而又祥和。
但是瑞博現在并沒有心情欣賞這一切,他催動坐騎向遠處的瑟思堡駛去。
還沒有等到他走出多少距離,便看到遠遠地駛來一隊皇家騎士。
瑞博并不想和他們多費口舌。
他完全能夠猜到,羅貝爾德伯爵對他們下達的命令。自己如果被這些騎士攔截下來,他們肯定會和自己敷衍一番,并且借機會将自己送回別墅。
瑞博催動駿馬。
他的那匹純種馬全速奔跑起來,在佛朗士南方沒有任何一匹馬能夠追趕得上。
果然,很快那些騎士們便被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瑞博自始至終小心翼翼,因為他始終在擔心從某個陰暗的角落射出致命的利箭。
在這曠野之上,是那些騎士們的天下。
瑞博并不打算在這裏和伯爵大人的騎士們相抗衡,他畢竟還沒有達到如此高超的實力。對于他來說,別墅周圍山坡上的那片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