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夜已經深了,瑟思堡的夜空卻仍舊是充滿光明的。
和南港一樣,夜晚的瑟思堡到處點燃着一盞盞明燈,那些雄偉的巨大建築物前面的廣場上更是燈火輝煌。
街道兩邊每隔五六米的地方便樹立着一盞油燈,點燈人推着裝滿燈油的小車在街道上來來回回得巡視着,他們是給瑟思堡帶來光明的人,他們也是每天晚上最忙碌的人。
瑟思堡的晚上同樣和南港一樣是極為忙碌的。
一到了晚上就早早睡覺是住在萊而,皮頓和巴特的居民的習慣,但是,對于瑟思堡和南港的很多人來說,入夜時分才是一天生活的正式開始。
坐在一輛豪華的馬車上面,瑞博緊緊地靠在蘭蒂小姐的臂彎裏面,他們親昵的舉動倒并不影響他們仔細地閱讀蘭蒂小姐手中拿着的那份薄薄的資料。
“托爾納姆家族在瑟思堡很有影響力,他們幾個世紀以來一直掌管着皮頓的大大小小諸多事務,托爾納姆家族原本是由六個分散的家族通過互相之間的聯姻,最終合并到一起來的,在這幾百年時間裏面,這六個家族始終在一個極其狹窄的範圍內互相通婚,最終形成了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這個家族擁有十幾個子爵頭銜,他們在佛朗士南方的勢力根深蒂固。”
蘭蒂小姐詳細得将她所知道的一切都灌輸給瑞博。
“和瑟思堡的三大家族比起來,托爾納姆家族有什麽優勢嗎?”瑞博問道。
“它們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情況,即便瑟思堡三大家族互相之間也存在着巨大的區別。”
“費司南家族是三大家族中歷史最為悠久家族,費司南家族的先祖當年原本就是梅丁家族先祖的副手,費司南家族的子孫世世代代輔佐着梅丁家族的每一代領主,因此,可以說費司南家族在名義上是除了梅丁家族之外最崇高的一個貴族家族。”
“和費司南家族不同,賴維家族是在佛朗士七世時期,被七世陛下派遣到瑟思堡來掌管軍務的家族,正因為是陛下親自任命的,因此這個家族幾百年來擁有不可動搖的地位,即便是梅丁家族也不能夠插手軍務方面的事情,只不過,瑟思堡從來沒有發生過戰事,軍務只不過是維持秩序和執行裁決的工具而已,賴維家族雖然權重,但是實際影響力并沒有多少。”
“瑟思堡真正擁有影響力的是馬蒂爾家族,馬蒂爾家族原本是瑟思堡的地方貴族,他們在五世陛下開墾佛朗士南方之前就定居在這裏了,瑟思堡最初也是由他們勤奮開墾出來的。”
“瑟思堡能夠變成現在這個規模,馬蒂爾家族功勞極大,也正是因為如此,馬蒂爾家族幾乎掌管着瑟思堡高層一切權力,他們是實際上的領主,在南港和萊而繁榮起來之前,瑟思堡的一切政務都控制在這個家族手中,因為他們手中掌握着佛朗士南方的稅收。”蘭蒂小姐介紹道。
這個時候瑞博突然間插嘴問道:“難道現在稅務并不管馬蒂爾家族掌管嗎?”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瑞博,你要知道,南港和萊而是梅丁家族的私有領地,在佛朗士,私有領地內的財産,屬于擁有這塊領地的領主所有,領主只要按照土地的大小繳納一定比例的稅金就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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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的例外就是,領地內發現金礦,則必須歸屬于國王陛下,國王陛下會從金礦開采中劃出一定比例的金錢作為補償交給領主。”
“南港并不是金礦,卻是比任何金礦更加富有的搖錢樹,但是,從來沒有先例說梅丁家族必須将稅金全部交給國王陛下,只不過,梅丁老伯爵并不是一個貪婪吝啬的人,他仍舊按照發現金礦一樣的辦法,将大部份稅金交給國王陛下,但是,收稅的職責由老伯爵一手把持,正是這樣,原本在馬蒂爾家族手中的財政權力,在這幾十年中回到了梅丁家族手裏,并且由老伯爵大人重新進行了權力的分配,據我所知,馬蒂爾家族對此極為不滿。因此,最有可能的那個幕後指揮者,按照姑婆婆的猜測,就是馬蒂爾家族。”蘭蒂小姐說道。
“難道,姑婆婆有什麽辦法對付馬蒂爾家族嗎?”瑞博問道。
“很難,馬蒂爾家族不但在瑟思堡擁有巨大的權力,在朝廷上他們的影響力也是很大的,你不知道,馬蒂爾家族原本的貴族品級只是子爵,但是,因為掌握着瑟思堡的財政大權,因此,幾百年中,馬蒂爾家族是瑟思堡最富有的家族,因此,他們也有足夠的金錢在朝廷上下到處打點,子爵就是這樣成為了伯爵,事實上,馬蒂爾家族和首都很多家族有着密切的姻親關系,這更進一步鞏固了這個家族在瑟思堡的地位。”蘭蒂小姐說道。
“姑婆婆到底是怎麽想的?”瑞博問道。
“這,我也不清楚,她只是要我幫助你熟悉瑟思堡的貴族,因為,馬蒂爾家族雖然實力強大但是他們也并不是手眼通天,完全控制着一切,特別是最近幾十年,他們的實力消弱的極為厲害,控制得當,我們完全可以架空馬蒂爾家族。”蘭蒂小姐說道。
“正是因為如此,我們才必須拉攏托爾納姆家族,以及之前拜訪的雷爾塔家族和匹福萊家族,是這樣嗎?”瑞博問道。
“雷爾塔家族掌管瑟思堡的騎士團,這是梅丁家族手中掌握的最有力武器,而且,雷爾塔家族和賴維家族互相制約,匹福萊家族掌管農業和交通,雖然地位職權并不高,卻極為重要,這個家族也頗為龐大,擁有常人難以想像的潛藏的實力,而且據我所知,這個家族是瑟思堡除了梅丁家族和馬蒂爾家族之外,最有錢的家族。托爾納姆家族掌管皮頓郡,他們更擁有龐大的人脈,更何況,這三個家族和梅丁家族世世代代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是梅丁家族最忠實的擁護者。”蘭蒂小姐說道。
“這倒是完全看得出來,那位老雷爾塔子爵看到我的時候,他的神情好像極為激動,他兒子也是這樣。匹福萊子爵一家又實在太客氣,讓我實在有點吃不消,不知道,托爾納姆家族會怎樣對待我。”瑞博笑着說道。
“當然了,雷爾塔子爵看着你母親長大的,他對你的母親莉薩小姐充滿了父親般的疼愛,你不知道你的母親小時候是個相當貪玩的女孩子,又一次不小心摔到了河裏面,河水又極為湍急,正是那位雷爾塔子爵的兒子,跳下奔騰的河流将你的母親救上來的,而他的左臂被一棵順流而下的大樹給撞斷了,你應該看得出他的手不太靈便。”蘭蒂小姐笑着解釋道。
瑞博對于蘭蒂小姐有意無意得提醒自己莉薩小姐是他的母親,多少有點感到不自在。
“不過,托爾納姆家族就未必對你那麽客氣了。”蘭蒂小姐抿着嘴偷偷笑着說道。
“為什麽?”瑞博問道。
“托爾納姆家族對于拜恩迪特先生一向存在極深的看法,拜爾迪特家族的名聲并不太好,同時,托爾納姆家族人丁興旺,其中暗戀你媽媽的人不少,現在,托爾納姆家族的好幾位主要人物正是那些當年的暗戀。”蘭蒂小姐解釋道。
“但願他們不知道莉薩我媽咪,後來變成了什麽樣子。”瑞博硬着頭皮叫了一聲媽咪,幸好這并沒有想像中的那樣辛苦。
“很可惜,他們知道。”蘭蒂小姐遺憾得說道:“而且,你的名聲也不怎麽樣,當然,我的意思并不是說莉薩小姐和她的孩子間的小秘密已經衆人皆知了,而是因為,隆那男爵和托爾納姆家族關系密切,特爾博子爵就是托爾納姆家族中的一員,你應該清楚他對于你的印象是怎麽樣的。”
“特爾博子爵?”瑞博确實大吃一驚。
“是的,你今天在托爾納姆家族肯定會見到很多原本相當熟悉的人。”蘭蒂小姐笑着說道。
這下子瑞博感到頭痛了,和芬妮小姐之間的關系:原本就是他心中感到最愧疚的一件事情,他始終在回避着不去想這件事情。
但是,顯然現在退無可退了。
在接下來的路上,瑞博始終愁眉苦臉得想要找出一個解開死結的辦法。
蘭蒂小姐微笑着看着身邊坐着的這個梅丁老小姐為她安排的小丈夫,看着這個被寄予厚望的少年。不知道他将怎樣面對情感方面的糾纏,除了他自己,沒有人能夠給予他指點,所有的一切都必須由他自己做出抉擇。
馬車飛快得駛過大街小巷,路燈一根接着一根向身後飛去,沒過多少時間,托爾納姆家族當代族長在瑟思堡的府邸便近在眼前了。
從馬車上能夠清楚得看到,一座占地極廣的古老宅院出現在眼前,那斑駁的挂滿了碧綠的藤蔓的深紅色磚牆,以及那微微有些鏽蝕,外面漆着黑色油漆的鐵制栅欄,無不顯示這個家族歷史的悠久。
一扇鐵栅欄門将宅邸內外隔絕了開來,門上一左一右鑲嵌着兩道家徽。
透過鐵栅欄門能夠清楚得看到庭園中栽種的那些蔥郁繁茂的樹木。
這些樹木顯然沒有這座宅院那麽悠久的歷史,要不然肯定早已經變成了參天巨木。
樹木林立之間隐隐約約露出青磚紅牆的一角。
在大門口,仆人們早已經恭恭敬敬得守護在那裏,他們靜靜得等待着貴客的到來。
瑞博的馬車令所有人精神一振,因為這輛馬車是梅丁老小姐的專用馬車,整個瑟思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顯然,那位尊貴的領主繼承人到了。
仆人們殷勤得上前伺候着瑞博走下馬車。
報信的人早已經飛快得向主人們等候着的大廳跑去了。
沒過多少時間,從宅院中湧出一堆人過來。
為首的是一個身材異常寬大,個頭卻矮小得不成比例的老者。
只見這位老者身穿一套青灰色呢子禮服,一條紅色勳帶從左肩一直斜披到右腰。
歲月滄桑在奪取了他青春年華的同時,也奪去了他的頭發,在燈光照耀下,老者的腦袋別樣的醒目。
和他那不小的塊頭顯得很不成比例的是,那對細小的眼睛和淡得看不見的眉毛。
一只大鼻子是老者臉上最醒目的特征。
厚厚的嘴唇上面留着兩撇小胡子。
老者搖動着身體向瑞博他們走來。
在他的身後跟着一長串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正如蘭蒂小姐所說的那樣,特爾博子爵也在人群之中,他跟在比較後面的地方,顯然和自己見面并不是他心甘情願的事情。
倒是他的岳父岳母顯得極為熱情,這兩位老人緊緊跟在那個胖老頭的身後。
在老夫妻倆的身側緊緊地跟随着他們的外孫女,這位小姐臉上帶着甜甜的微笑,一雙閃亮的大眼睛露出焦急渴望的神情。
出乎瑞博預料之外的是,隆那男爵的那位美麗動人的女兒同樣也在人群之中,她顯得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好像既急切得期待着這次會面,也深深擔憂相見之時彼此之間的尴尬。
畢竟,她喜愛着的瑞博,已經不是出席舞會時那個瑞博了。
領主繼承人的地位,在他們兩個人之間深深得劃出了一道鴻溝,那幾乎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
“哦,尊敬的瑞博先生,歡迎你到我的家裏面來做客,把這裏當作你自己的家吧,你的父親,和叔叔們一向是我這裏最受歡迎的貴客。”老者走過來和瑞博熱烈得擁抱在了一起。
根據蘭蒂小姐事先告訴自己的情況,瑞博當然知道,這位老人正是托爾納姆家族這一代族長,托爾納姆子爵。
對于這位老人,瑞博可不敢失禮,他微微鞠了個躬說道:“子爵大人,您是我爺爺最要好的朋友之一,實在沒有讓您跑出來接我的道理,您可以叫我瑞博,就像姑婆婆那樣。”
“多有禮貌的孩子啊,亨瑞德說得一點都沒有錯,那位海德勳爵是這個世界上最出色的監護人。”老者笑着說道。
站在老者身後的那對老夫妻同樣顯得極為高興,因為,至少有三個理由讓他們對瑞博充滿好感。
首先,瑞博是莉薩小姐的孩子,他們夫妻倆一直像疼愛自己的女兒一般,疼愛着莉薩。
其次,在隆那男爵家裏舉辦的宴會上面,瑞博給他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些印象顯然都是正面的。
最後就是,老夫妻倆相當清楚得知道,自己的外孫女和隆那男爵那可愛的小女兒,對于瑞博的那種暗戀的感情。
對于這份感情,老夫妻倆的看法和他們的女婿完全不同。
在他們看來,這并不是瑞博的錯誤。
并不能将這一切都歸罪于瑞博身上那來自于父親家族的花花公子的血脈。
雖然,老夫妻倆對于那位拜爾迪特先生同樣很有看法,但是,他們認為瑞博身上繼承自母親那一邊的高尚血脈,顯然在這個孩子身上發揮出了更加明顯的作用。
至于他們的小孫女墜入單戀的情網,這只能夠責怪瑞博身上繼承于母親的無窮魅力,莉薩當年同樣令無數瑟思堡青年神魂颠倒,這總不能怪莉薩本人不好吧。
事實上,亨瑞德男爵夫婦早就将女婿特爾博子爵對于瑞博的看法,歸于嫉妒和偏見聯合作用的結果了。
在他們看來,女婿仍舊在為當年沒有追求到莉薩小姐而耿耿于懷以至于遷怒到莉薩的兒子身上。
“瑞博,你終于來了,我和芬妮姐姐一直在盼望着和你再次見面。”特爾博子爵的女兒笑盈盈得說道。
“是啊,她們倆可盼望你來了,我告訴她們倆,你至少得等到晚餐過後才可能到達這裏,但是她們倆就是不聽,連晚餐都沒有好好吃,瑞博,你現在總算到了,既然這樣我們還站在這裏幹什麽?快進屋裏面去,瑞博,我們托爾納姆家族在佛朗士南方可是一個極為龐大的家族,等一會兒我得好好給你介紹一下我們家族的成員,這一定會令你大吃一驚。”托爾納姆子爵一邊說着,一邊拉着瑞博往宅院裏面走。
特爾博子爵的女兒這次不再跟着自己的外公和外婆了,她悄悄得走到瑞博身邊和瑞博站在一起。
這一切令特爾博子爵相當不滿,他倒是很想一把将女兒拉回來,至少不要讓這個小丫頭離着那個小下流胚過于接近。
對于特爾博子爵來說,拜恩迪特家族對于女孩子來說,是最為危險的存在,和拜恩迪特家族的子孫說話足以令純潔的處女喪失貞操,和拜恩迪特家族的子孫接吻甚至可能令女孩子懷孕。
拜恩迪特家族子孫的血管中流淌着的是,他們的大腦裏面根本就沒有腦漿,另一種乳白色粘稠的液體充滿其中。
這個荒淫無恥的家族的子孫應該成為燒烤架上的主料,應該像挂衣服一般得吊在絞首架上,斬首的刑罰應該在他們未成年的時候便進行,因為那時候他們還不足以造成真正的危害。
特爾博子爵遠遠得站在那裏,兩眼冒着寒光冷冷得盯着瑞博。
他真想一把将女兒拉過來,不過,背後有岳父岳母撐腰,這個小丫頭一點都不聽自己的話,這令特爾博子爵毫無辦法。
穿過一排樹林,瑞博來到托爾納姆家族宅邸面前。
這是一幢五層樓磚木結構的房屋,久遠的歷史在它的外牆上留下了道道歲月的刻痕,瑞博猜想雨季到來的時候,這座房子外圍大概布滿了苔藓和地衣吧。
悠久的歷史并沒有給這座建築物增添太多的雕塑,除了房子頂上一圈站着幾尊石像之外,其他的一切都是那麽的儉樸。
看着這毫無花哨的建築物,瑞博想起剛才蘭蒂小姐曾經告訴自己,托爾納姆家族可能是瑟思堡最富有的家族之一,禁不住猜想,這個家族的子孫是不是将成千上萬的金幣堆在地窖裏面。
和瑟思堡名列第三的財富比起來,這座宅邸簡直稱得上是守財奴的家。
走進宅邸,一切仍舊是那樣的儉樸,沒有奢華的擺設,也沒有珍貴的器具,屋子裏面的家具和普通家庭沒有什麽兩樣:只不過地方要寬敞得多,椅子的數量也是普通家庭難以比拟的。
托爾納姆家族的那些重要成員一個個跟着走進大廳,那些婦女和孩子們則到休息室去待着了。
在中間的沙發上,各自坐定下來。
托爾納姆子爵一一介紹起在場所有人的身份來。
正如他剛才所說的那樣,托爾納姆家族确實是一個龐大的家族,将那些有頭有臉掌管着家族某一部份的重要成員簡單得介紹一遍;也花費了近半個小時的時間。
至于這些人到底是幹什麽的,名字是什麽,瑞博雖然都聽在耳朵裏面,卻一個也沒有記住。
實在沒有辦法,托爾納姆家族的人太多了。
總之,老頭在旁邊一個勁地介紹,瑞博只需要不停得點頭就可以了。
全部介紹完畢,老者突然間神情嚴肅得問道:“親愛的瑞博,看在我和你外公是好朋友的份上,你明确得告訴我,你是怎樣打算的,你想在瑟思堡有一番什麽樣的作為,我曾經聽隆那談起過你,當初,你在他的舞會上的那番不願意卷入政治漩渦裏面去的話,顯然并不是你心中真實的想法。”
“我并沒有說謊,按照我的本意,我并不想卷入任何,您應該知道我有一位魔法師老師,對于我來說,廣闊神秘的魔法世界更加充滿着吸引力。”瑞博說道。
聽到瑞博這樣一說,老者啞口無言了,如果說這番話是假撇清,老人倒并不這樣認為。
事實上領主和魔法師到底那個身份更加高貴,這件事情誰都說不清楚,而且在大多數人眼裏,當魔法師顯然比當領主更加具有吸引力。
佛朗士王國擁有多少領主,很難數得清楚,但是,有多少魔法師卻是能夠計算出來的。
對于瑞博來說,成為領主的道路困難重重,充滿了危險和艱辛,很多人不希望他坐在這個位子上面,他将面臨的刁難是可想而知的。
但是瑞博如果決定當魔法師的話,沒有人會反對,甚至連國王陛下也願意提供他所需要的一切,魔法師是任何國家的寵兒。
無論從哪種方面來說,瑞博如果只是為了他自己的話,選擇應該是極為清楚的。
老者微微得點了點頭說道:“看來,這應該是海德先生的意思。”
“海德先生曾經說過,我可以自己選擇走哪條路。”瑞博說道。
瑞博的回答引起了衆人強烈的好奇,這和剛才那個答案好像有些前後矛盾。
瑞博當然猜到衆人心中是怎麽猜想的,把握時機原本就是埃克特教給自己的本領中最重要的一項,而把握時機的要領就是随機應變,說得難聽一點就是見什麽人說什麽話。
瑞博當然知道對于托爾納姆家族來說,改變現狀同樣是他們不願意看到的事情,如果這個家族真得如同蘭蒂小姐所說的那樣是瑟思堡第三大富豪的話,他們和南港和萊而之間肯定存在着千絲萬縷的聯系,對于南港的損害,無疑同樣是在危害他們的利益。
瑞博說道:“我出生在南港,成長在南港,和瑟思堡比起來,南港更像是我的家鄉。”
瑞博知道什麽是點到為止,埃克特曾經告訴過自己,最高明的說話技巧就是點到為止,沒有必要說得過于明白。
這樣至少有兩大好處,一方面能夠顯得你高深莫測,懂得點到為止的人絕對不可能是無能之輩,更大的好處就是不會使得你的表演顯得太過火。
埃克特的教導果然是正确的,托爾納姆家族的大多數人都聽懂了瑞博言下之意,這樣的選擇正是他們所需要的和歡迎的。
“瑞博,你應該很清楚,反對你的勢力有多麽強大。”亨瑞德男爵說道。
“我很清楚,我在南港的家遭到洗劫,在巴特森林裏面又受到攻擊,那個時候我就已經知道這一切了。”瑞博說道。
“你不害怕?”亨瑞德男爵問道。
“有點害怕,不過也有點興奮,我很想成為像爺爺一樣偉大的探險家。”
瑞博說道,他的雙目中閃現着異樣的光彩,這倒并不是他高明的表演,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情感。
“你的爺爺?”托爾納姆子爵疑惑不解得問道。
“哦,是海德先生,我習慣稱他為爺爺了。”瑞博笑着解釋道。
“海德勳爵确實是一位非凡的人物。”亨瑞德男爵也在旁邊添油加醋。
“瑞博,我看過你們半路上受到襲擊的地方了,那真是一個戰場,那裏發生過的激烈戰鬥恐怕是瑟思堡自從建成以來,唯一一場戰争了吧,我們至少找到了四十具屍體。瑞博,聽說昨天在大教堂附近的一條街上,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慘劇,一個坐在馬車裏面的人用一把軍用重型弩殺死了拉車的車夫之後自殺,根據目擊者說,在慘案發生的同時,這輛馬車前面還趕着另外一輛馬車,一個男孩從馬車上面跳下來之後,那輛馬車和另外一輛馬車飛快的逃走了,我想知道,那個男孩是不是你,那場慘案又是怎麽一回事情?”托爾納姆子爵嚴肅得問道。
“那确實是我,為了安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自己成為能夠保護我自己的人,因此,海德先生花費了極大的心力教給我很多能夠用來保命的本領。”瑞博說道。
“我現在确實對海德勳爵佩服得五體投地。”老者感嘆得說道:“而你,瑞博,無疑是最優秀的,不過,那些人連重型軍用弩這樣危險的東西都敢于動用,看來威脅着你的那股力量非同一般,你打算怎麽樣去抗衡這種力量?”
瑞博完全能夠猜測得出,老者說了半天最關心的無疑就是這件事情,這些家族是絕對不會拿自己家族的命運去進行危險的賭博的,在支持自己之前,他們至少需要知道成算是多少。
果然,這個問題一提出之後,周圍的男人們顯然很感興趣,一個個支起耳朵唯恐漏掉一個字。
瑞博反覆思考了一會兒,最終決定稍稍透露一點海德先生的計劃。
事實上即便不告訴托爾納姆家族,一旦海德先生動起手來,人們仍舊會懷疑到自己身上,到了那個時候,托爾納姆家族肯定會認為自己并不信任他們。
不過這樣說倒是需要斟酌一番的事情,這可是一件大事,絲毫疏忽不得。
“海德先生和我都不是怯懦的人,不過我們同樣也不是整天喜歡打打殺殺的野蠻人,不過,海德先生和我始終認為對于佛朗士南方來說,和平和安寧是極為重要的,兇殘的匪徒必須要徹底鏟除,當然,能夠将幕後的主使挖掘出來,就更加完美了,不過就怕一挖,帶出來一串,更加難以處理,因此,藏在暗處的仍舊讓他藏在暗處,只把冒出尖端容易刺傷別人的地方修理幹淨就可以了。”瑞博緩緩得說道。
他很清楚在這種時候,凱爾勒的那幅萬年不變的表情是最具有說服力的,除了沒有凱爾勒那沙啞的嗓音之外,瑞博将凱爾勒的樣子學了個分毫不差,他畢竟和凱爾勒整整待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中和凱爾勒朝夕相處,時時感受着凱爾勒身上散發出采的壓迫感,瑞博确實懂得如何震懾住那些普通人。
如果埃克特在他身旁的話,埃克特肯定會為學生的成就而感到自豪,因為,瑞博無疑成功得震懾住了托爾納姆家族中的每一個人。
所有人,無論年紀大小,無論地位高低都禁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氣,在他們眼裏,瑞博是完全不同于梅丁家族其他成員的繼承人。
在他們的印象中,無論是老梅丁伯爵還是他那兩個兒子,性情都十分溫和,給人以儒雅斯文的感覺。
而瑞博則完全不同,雖然平時他同樣也是極為儒雅斯文,就像是梅丁家族其他人一樣,但是,突然間他會變成一把出鞘的長劍,銳利的鋒刃閃爍着點點寒芒。
那是一種極其危險的感覺。
三位梅丁伯爵之所以被害,也許和他們息事寧人不願意讓沖突進一步擴大的想法有關,他們希望用和平的手段,希望用躲在堅固的防護之下的方法,來躲避那從背後伸過來的黑手。
但是,瑞博顯然不會這樣,雖然他的年紀要遠比他的外公和兩位叔叔幼小,但是,他的處世手段無疑要老辣得多。
托爾納姆子爵好像已經看到在瑟思堡随處可見的血肉搏殺和殘忍而又迅速的殺戮,一切就像在首都佛朗士近千年來一直上演的那一幕一樣,政治的陰謀伴随着刀光劍影,勝利者踏在用鮮血染紅的紅地毯上。
要不要支持這樣一位領主繼承人?
子爵有些猶豫不決。
在他看來,瑞博遠不如他的祖輩和父輩那樣優雅高尚,三位領主大人無疑都是和善的好人,那位拜恩迪特先生雖然名聲不怎麽樣,是個出了名的下流胚,大淫棍,但是倒也有慈善家的稱號。
而瑞博則完全不同,他倒是頗有政治家的天賦。
這樣會是一個好的領主嗎?
子爵對此無法肯定。
一時之間氣氛變得沉默起來。
蘭蒂小姐當然極為清楚托爾納姆子爵心中在想些什麽,同時她也很清楚,瑞博所說的一切是絕對沒有緩轉的餘地的,因為,那并不是瑞博個人的意思,瑞博只是一個傳達者,真正在幕後操縱着一切的是那位海德先生。
事實上,海德先生将會進行的行動,原本就在梅丁老小姐的預料之中,雖然并不完全清楚這位海德先生是何方神聖,但是,能夠策劃如此龐大的一個騙局,這位海德先生絕對不會是麥爾,道芬這樣的商人能夠相提并論白勺。
不過,姑婆婆早就說過,無論海德先生在策劃些什麽,她們都有必要絕對得加以支持,因為這可能是梅丁家族的最後希望,這一線希望絕對不能夠讓它破滅。
想到這裏,蘭蒂小姐打破了沉默,她說道:“托爾納姆大人,您和老伯爵是多年的至交,老伯爵的去世您一定很難過吧,現在,瑞博已經是梅丁家族最後一位子嗣了,如果,對方再用更加激烈的手段,您能夠保護梅丁家族最後一位繼承人不受到傷害嗎?想必您也已經看到了,那些人越來越肆無忌憚,您不擔心,這種肆無忌憚擴展到其他範圍嗎?您認為,梅丁家族滅絕之後,那些人就會從此收手,抑或是仍舊待在瑟思堡,以便需要的時候,随時能夠使用。”
蘭蒂小姐的話無疑是一把銳利的尖刀正好刺在了托爾納姆家族成員的心口上面。
他們原本就擔心那股勢力将會越來越不受制約,恐怕到了時候,瑟思堡将會陷入到一種血腥黑暗的統治之中。
也許讓喜歡殺戮的人來制約殺戮者,以擅長暴力的人來對抗暴力,這是最合适的選擇。
想到這裏,托爾納姆子爵點了點頭說道:“我們家族和梅丁家族世世代代都有着親密的聯系,托爾納姆家族永遠站在梅丁家族這一邊。”
“大人,真是太感激您的鼎力相助了。”瑞博按照外交慣例客套了一番。
表明了立場之後,托爾納姆家族的人們顯然輕松了很多。
亨瑞德男爵說道:“瑞博,你好不容易來一次我們家,樓上的休息室裏面有很多與你同年齡的人,你的一切對于他們來說,都是充滿新奇和刺激的,而且,他們還從來沒有真正得見過一位魔法師呢,芬妮小姐也在樓上,她很盼望你的到來!”
“是啊,是啊,自從特爾博告訴大家在隆那男爵的宴會上,所發生的那一切之後,你在瑟思堡就已經是一位風雲人物了,只不過我們所有人都不知道,你真正的身份是領主繼承人。”托爾納姆子爵笑着說道。
“瑞博先生,你的演技确實出色,那天,在餐桌上我們所有人都為海德先生的不幸而感到遺憾,哈哈,兩個孩子在瘟疫中相繼死亡,唯一的孫兒不得不挑起家族的重擔,年老的爺爺受不了打擊,垂垂老矣。真是一個動人的故事。”旁邊突然間傳來特爾博子爵冷冰冰的嘲諷的聲音。
所有人都轉過頭去望着特爾博子爵,他們全都明白他為什麽對瑞博如此不滿。
托爾納姆家族大多數人原本還在擔心,特爾博會站出來反對支持瑞博,那并不是完全沒有可能的事情。
“特爾博,那時候,瑞博也是沒有辦法才不得不這樣說的,你應該理解這一點。”亨瑞德先生說道。
“我并沒話撒謊,那也确實是我的真情實感,我是有兩位叔叔意外死亡,那同樣也能夠被認為是一場瘟疫,一場特殊的瘟疫,他們的死使得我不得不獨自承擔家族的重擔,我想您應該能夠理解,海德先生确實在那場瘟疫中失去了幾位重要的親人,而這一次,就在昨天,我們又失去了一位朋友,他原本是趕着車采接我的,而到了那裏的人已經變成了準備謀殺我的人,想必您應該能夠想像發生了一些什麽事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