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探班
《劍鋒》已經下映,離陸邢文的下一部新片開拍還有四個月的時間。
這中間馮傑給陸邢文工作安排得很松散,幾場采訪,幾次拍攝,還有品牌的活動,都很輕松。
這是陸邢文的習慣,進一個新的劇組前,通常會留出大量的時間學習劇本,提前做準備。
費可進組後的一個月裏,陸邢文一個工作都沒有。他有充分的時間為新片做準備,悠閑得很。
悠閑得都有些無聊了,有些想念教費可表演、跟費可對戲的日子了。
要是每個學生都能像費可一樣聰明、認真,陸邢文覺得當老師也不是多難的事。
好學生費可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學着陸邢文,将手機用支架立起來,跟陸邢文對戲。
對着手機鏡頭,感覺跟對着攝像機也差不多,費可總是不容易找到情緒,一下子變成好像在單純背誦臺詞。
這也是他的問題之一,雖然臺詞字字都對,但裏頭的情緒不夠。
但好在……
陸邢文看着手機裏認真說臺詞的費可,琢磨着。
好在費可年輕、好看、讨人喜歡,念着臺詞的青澀樣子,跟單純天真、不懂世故的空平易氣質莫名貼合。
這種幹淨的少年感,勝過這部劇裏其他所有的男演員。
“這段,你再重新讀一遍。這裏的語氣要輕一些,他是在藏書閣裏說話,應該輕聲細語才對。”陸邢文指出問題。
費可應好,重新讀臺詞。
他總是這麽聽話,這麽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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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邢文知道這部劇後期要配音,臺詞沒必要講得太細。但是他要求對戲,費可就老老實實答應;他指出問題,費可就認認真真重來一遍。
這部劇的臺詞講得再好也沒用,最後都要配音。
但是現在努力練習,對他臺詞功底的提升大有好處。
總不會一輩子都拍配音劇吧?
如果拍電影,肯定要原音。
你得準備好了,才有機會找上門。
同樣的話,陸邢文跟俞雲說過好多遍,但是俞雲聽不進去。
陸邢文只談過兩次戀愛。
說出去或許沒人相信,但他三十一年裏,只談過兩次戀愛。
第一次是十八歲的時候,對方在高三的時候表白,追随他的腳步,報了同一個城市的大學。
幾乎每天都要跨越半個城市,坐兩個多小時的公交車來見他一面,給他寫了無數封情書,可以說是很喜歡他了。
戀愛談了半年,對方提的分手,說他個性乖戾,控制欲強到不正常的地步,說他在那方面的癖好自己接受不了,勸他去看心理醫生。
陸邢文很失望,兩人就此分手。
分手後陸邢文事業開始走向巅峰,整個人爆紅,劇本邀約接踵而來,數不清的代言、廣告飛奔而至,幾乎每一天他都沉浸在工作中,無心戀愛。
一直到他拿了影帝的獎杯,開始有選擇地挑選高質量、合心意的劇本,工作節奏慢了下來,卻發現談不了合适的戀愛了。
對他有好感的人,總是望而卻步,不敢追求他,或者是一遭到拒絕,立刻頭也不回地離開。
直到俞雲出現,锲而不舍追求了他一年。
俞雲不讨厭,陸邢文決定試試。
結果試出了這麽一個慘烈的結果。
說是試試,可陸邢文對待感情是相當認真的。他不想像父母一樣,擁有一段短暫又可悲的婚姻,彼此厭棄。
他希望的是,安全、牢靠、永久的婚姻。
陸邢文從沒思考過他的特殊癖好為何而來,或許可能還是出于控制欲,他總希望自己能牢牢地把這段關系掌控在手裏。
他從不追求別人,也從未主動喜歡過別人,總是等別人追求他,愛上他。
他喜歡處于感情關系的上方。
俞雲或許一開始是喜歡他的,可俞雲的喜歡摻雜了太多利益。他對陸邢文的服從,完全出于對陸邢文手裏資源的渴望。
他想當男主角,想拍電影,想進名導的劇組,想拿視帝獎杯。
但他不想做好準備等機會到來,他想等機會到他手裏了,再開始做準備。
陸邢文跟他總是無法溝通,陸邢文覺得他急功近利,俞雲覺得陸邢文自私。
再一次,分手了。
可惜的是像他這麽期望安全、牢靠、永久婚姻的人,談戀愛總是不順利,對方總是不相信他的真心。而最後,他還不得不出賣自己的婚姻,來挽回個人形象,挽回公司利益。
這似乎是一種活生生的諷刺,充滿荒誕氣息。
“這麽讀可以嗎?”費可讀完了一段臺詞,見陸邢文沒反應,開口問道。
陸邢文回過神來,理直氣壯地說:“我沒注意聽,你再讀一遍吧。”
費可:“……”
陸邢文看着手機裏那張炫目的臉蛋,問:“知道我剛剛在想什麽嗎?”
費可似乎輕輕嘆了口氣,為陸邢文的天馬行空感到為難,但仍搖搖頭,說:“不知道。”
陸邢文:“我在想,你在想什麽?”
費可實在聽不懂陸邢文的話,但他禮貌地表現出有在聽,實際在看劇本。
“我們是交易關系,彼此出賣婚姻,換取各自所需。我為了名譽,你為了金錢,我很難堪,你也難堪。而此時此刻,我們卻在談劇本,對臺詞,好像朋友一樣!仿佛這令人難堪的一切從未發生過。”
費可翻過一頁手裏的劇本,輕輕說:“我只是想,把手裏的工作盡量做好。”
“我喜歡這種想法。”陸邢文說,“‘把事情做好’——我很喜歡這種想法。”
費可靜了靜,好一會才說:“不,我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麽,該追求什麽。所以只能想,把目前的工作先做好。”
陸邢文:“追求?你現在的身份是藝人,你追求的當然是越來越紅,拍更好的作品。”
費可終于放下手裏的劇本,看着對面的陸邢文,不知不覺說出了心裏的所思所想。
“我是被逼無奈,為了錢,來當藝人。不是為了追求藝術,也不是為了追求名氣。現在錢已經夠了,我失去了暫時的目标,不知道做什麽了。”
陸邢文不知道費可竟然是這麽想的,他這麽認真地上表演課,提升演技,練臺詞,結果他卻說自己不知道該做什麽!
陸邢文建議:“或許你可以重回校園,繼續學業。”
費可搖頭:“我選擇讀數學,只是因為擅長,也只是因為當年東明的專業裏,數學系是我所能做的最好的選擇而已。”
費可把自己從未對家人說過的話都說了出來。
“以前我的人生目标,就是完成學業後,能夠有一份體面、穩定的工作,有可靠的收入,改善家庭經濟狀況。這一份工作是不是跟數學有關,對我來說似乎也沒什麽關系。當藝人,也可以。”
最後費可笑了笑,有些無奈:“我不像你,有一件熱愛的事物,知道自己追求的是什麽,從不猶豫疑惑。我只能想,把目前的工作,盡量做好。”
就在那一瞬間,一種突如其來的憐愛情緒擊中了陸邢文。
他一聽就知道了,這是一個沒有自我、不敢有自我的孩子。或許從小開始,他就一直承擔着家庭所帶來的負擔,不敢提出要求,不敢去想自己喜歡什麽,只能在不為難家裏的情況下,給自己做選擇。
對這樣的孩子來說,有一份可靠的經濟收入,比什麽都重要,都更有安全感。
“乖孩子,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陸邢文低聲勸慰道,“你才二十二歲,你的人生剛剛開始。你現在已經解決了經濟問題,無後顧之憂,從現在開始,你可以好好想想自己熱愛什麽,想做什麽。在此之前,先做好手裏的工作是對的。你做得非常好,真是個乖孩子。”
陸邢文都沒發覺到自己的語氣變了,最後一聲乖孩子,充滿了憐愛、寵溺。
對面的費可,連耳朵尖都紅了。
陸邢文開始期待每天一次的視頻臺詞練習。
原本是為了打發時間,現在卻成了一種期待。總想看看費可,問問他今天拍得怎麽樣,順不順利。
連出外參加友人的聚會,也急着趕回去視頻。
友人笑他家裏老公又不在,急着回去做什麽。
陸邢文說:“現下我當起了家庭教師,有小朋友等着我指導功課,責任重大,你不懂。”
急匆匆回到家,小朋友卻給自己發了信息,說今天太累了,請個假。
陸邢文撥了電話過去,小朋友聲音充滿濃濃的疲倦,說:“今天拍動作戲,我沒有經驗,不是很适應,所以比較累。”
陸邢文:“可以多向武術指導請教,實在不行,一些比較難的動作讓武替上。”
“好的。”費可乖乖回答。
挂掉電話後,陸邢文心血來潮,想去探班,順便現場指導指導費可的動作戲,免得笨小孩把自己累倒了。
陸邢文立即打電話給馮傑,讓他訂機票。
馮傑驚呼:“你想去探班?你做什麽?不會想泡費可吧?!”
陸邢文對馮傑的一驚一乍已經免疫:“你不是本來就安排我去探班?什麽時候去有差別嗎?我去看看小朋友戲拍得怎麽樣,指導指導他。”
馮傑嘆氣:“是沒差別,等我安排個人去拍幾張你探班的照片,發發通稿。你到劇組,可別搞出什麽事。低調,你低調地去,我低調地拍幾張照片,回來發個低調的通稿。明白嗎?”
陸邢文裝作沒聽見。
馮傑想了想:“讓阿華跟你一起去,你到了那邊,還是要租輛車。到了你得跟費可住一間房間,免得被其他人拍到。他的房間是套間,我跟劇組通氣好了,出錢給他升級的。”
“知道了。”
馮傑忍不住再問:“你到底去幹嗎?”
陸邢文弄不懂馮傑的腦回路了,說:“探班,我不是說了嗎?”
陸邢文說完,直接說了再見,挂斷電話,切斷馮傑的啰裏啰嗦。
馮傑想仰天大問:探班,你去探誰的班?你老公的班?可那不是你真老公啊,你到底為什麽要主動去探假老公的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