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本無情

第29章 埋骨之地

那婢女靈巧的手指一扣一搭，匣子便開啓了——最後一塊複靈珠的碎片，在裏邊安靜的流淌着灼灼光華。只不過……略有蹊跷。

這一塊碎片，看似是實實在在的躺在匣子中的，可它的本體周圍，卻萦繞着虛幻的光暈，時聚時散，時隐時現。俨掌門探出手去取，誰知還未觸碰，那碎片竟幾乎化作虛影。“這……是為何？”他蹙眉看向楚離凡。楚上仙若有所思的盯着那碎片，微不可察的搖搖頭。

婢女答：“我家主人收集這塊碎片的時候，也是花費了好一番一些心思的，只可惜，最終也就是這樣了。想必，這最後一塊複靈珠碎片，與各位之前所得略有不同，主人說了，興許它尚不完整，才如此難以捉摸。”

“尚不完整？”俨掌門有些哭笑不得，顯然不能夠接受在這最後關頭，出了這麽個岔子。

“沒錯。”那婢女解釋：“或許是還餘下那麽一丁點兒流落在外，混着微塵随着哪個倒黴鬼的魂魄，陰差陽錯被當做異類，放逐到了歸墟也說不定，那就沒得尋了。又或許，這玩意極通靈性，在等候它的有緣人，誰知道呢。反正，至今也沒人能将它拿走，稍一碰觸，便散作虛無。它平日就随意放在這大殿之中，無需費心看管，如此，比起這四方境界中的另外三位，我家主子可是省心的很呢。哦，呵呵，當然這也只是我家主人的猜測，各位不必放在心上。總之，東西已經奉上了，如何拿走，就是你們自己的事了。”她似乎也覺察到自己話有點多，急急做了收尾，東西就放置在石桌上，随我們擺弄。

“那你家主人，又是如何得了這寶貝，還好端端的放進了這匣子中呢？總歸是要用到手的吧。”白澤試了好幾下，不甘心，運了真氣使了內力也無濟于事，又抓着繡顏的手一并試了好幾次，均是不行的。

俨掌門的臉色很不好看，想必是已經了然了，怪不得普滿沒有先動手，好心好意在這裏恭候我們，原來是碰上這檔子棘手的事。

普滿倒是滿不在乎的聳聳肩，說：“別白費力氣為難人家姑娘了，我已糾纏好幾日，連主人姓甚名誰都不肯相告，又怎會告知這些玄機。”

“我看這匣子才是件寶器。”一直默不作聲的魯南上前來同我們說，用刀柄觸了觸碎片的流光，一片虛無。

婢女笑着拍了拍手掌，道：“好眼力，這可是九天寶座上頭的那位贈與家主的八寶玲珑盒，傳說早先也是安置神器用的，這塊碎片別處還真是放不得的，唯獨肯呆在這八寶匣子中，想必上古流傳之物，自當有其奧妙之處。”

“那你不如将匣子借給我們，待我等尋得良策，定會盡快歸還。”魯南提議。

“那怎麽能行！”婢女豎起眉毛，立刻就拒絕了我們，“主人千叮萬囑，這塊碎珠子，反正也是殘缺之物，你們拿了也就拿了，其餘的，可動不得。”話落，那幾名守在門口的家丁立時端起刀劍來。

“這位可是堂堂仙門首派南華掌門，還能賴了你一個破盒子不成？”白澤辯駁，卻遭了婢女姑娘一個白眼。

華鳳十分不稀罕的上去碰了兩下，無果，輕飄飄的說：“看來藏身于四荒之邊的這位，才是最厲害的主兒，手段之高明非常人所能及，人家擺明了要以禮相待，你又不能明搶不是？呵。”最後還事不關己的輕笑了一聲，尤其可惡。

我也想去試試，卻被楚上仙一把拉住，道：“你忘了之前元神遭了它的召喚，差點氣絕了？”我聽了頓時收住手，老實的閃到他身後去，那時候要不是楚上仙，我怕是無妄之海都過不去，早被埋在半路上了。只聽他繼續說：“這一片雖不完整，靈力仍不容小觑。”我點點頭。

“那楚上仙以為，該當如何啊？”普滿饒有興致的問。

楚離凡不動聲色的踱步到那匣子跟前，凜然開口：“自然是，能者多得。”

說話間，一掌已經送出，另一手去奪那八寶玲珑匣子。普滿幾乎在同一刻側過身去，這一掌力道極大，速度極快，掌風緊擦着他的發絲閃過，他晃了晃頭，想來是震到耳朵了。“真是狡猾”他雖咬牙切齒，卻來了興致。方才若是同時去奪匣子，必然躲不開這一掌，這麽結實的一掌要是挨在臉上，他的面具還不得廢了。

一邊拆招一邊出腿，一個飛身踢又将匣子淩空踢起，最終落回石桌。楚上仙堪堪躲過他流水行雲般的掌法，複而躬身去夠那匣子，卻不想又被普滿攔腰截了住。

他二人你一招我一式，圍着那匣子互不相讓，普滿被踢中了背，不知傷勢如何，楚上仙被打傷了胸，嘴角溢出血絲……二人不約而同的絲毫沒有退讓的意思。那婢女倒是心寬的很，她那萬般寶貝不肯相借的匣子被踢來扔去，她卻一點兒也不着急，也不擔心磕磕碰碰的再弄壞了，反而悠哉的擇了把椅子坐在那品起茶來，唯獨把我急的團團轉。

也不知道究竟誰的功夫更厲害一些，普滿孤身一人，南華是正經門派，定不會做出以多欺少這種事，任由他們一打一。只是楚上仙重傷在身，即便之前能夠打傷普滿，這會兒恐怕也力不從心了。反而普滿占了上風，他在這四方之境尚未過多走動，內力并未受損，再來個幾十回合，勝負自然分曉。只是我心裏，是不希望他們任何一個受傷的。

楚上仙此時出手也是無奈，普滿既然說了是來截東西的，就必然會出手，此時不先發制人，稍後也免不了一場惡鬥。那匣子起起落落，就跌落在離我不遠處的青石板地上，我鬼使神差就走了過去，見他們一時半會兒沒有要停手的意思，遂抱着試一試又不會死的心思，撸起袖子，朝那匣子裏的碎片摸去。

這一摸不要緊，那些虛無缥缈的流光在我靠近匣子的時候，突然間靜止了，我輕輕戳了戳那塊碎片，竟然是實的，涼的，滑的！我自當喜上眉梢，小心的拿起那塊碎片，捧在手心裏，獻寶似的沖着楚上仙大喊：“上仙，不要再打了！你看，讓我給拿起來啦！”

普滿他二人同時在空中停住手，回頭看我手上，一個攔着一個的朝着我這方向來。我捧着碎片直直後退，不知所措，最快不過俨掌門，霎時間已經請出了另外的三塊碎片，低念咒語，淩空而起——

楚上仙的一句：“住手！”才剛說出口，一切，歸于靜止。

我看見他眼中并沒有我期待的歡喜，而是，如兩汪深而寂靜的潭水，叫人倍感沉重。

四塊複靈珠的碎片各自占去四個方位，又分別化出四個幻影占去了四個偏位，像互相感知到了一般，再不受任何人的控制，迅速移位，盤旋上升，速度快的幾乎連成了一道弧光！逐漸收緊，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那名婢女突然說了一句：“真是個不知死活的丫頭啊……”随後撿起地上的八寶匣子，道：“好了，皆大歡喜，我的事情完成了，你們随意。”說完，便獨自出了那紅色殿門去。

我幾乎不受控制的跪坐在地上，看着每一個人的臉，不知道到底該對誰說——我就快忍不住了，只能盡量不讓自己變得面目猙獰，心口熱的像被火點着了一樣，喉嚨間腥甜的味道一直嗆到鼻子裏，仿佛一張嘴就會噴出來……我用力吞咽了一口，低喃的呻~吟聲恐怕只有我自己能聽清楚：“我感覺……真的……很不好……”

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連同那些不知來自何處的，撕心裂肺的痛楚都一并放慢了，終于無法自控的蜷縮在地上，上仙和普滿已經停手了，正朝我這邊趕過來，他們焦急的在說什麽？我一句也聽不清。只是剛好我倒下的時候，臉朝着門口的方向，我驚恐的發現，方才并未看見那八名家丁随那婢女一同出去，這轉眼的功夫，先前在紅色殿門前站着的兩排家丁，那八個活生生的人全都不見了，只剩下八塊甜瓜大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