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她想起前些天林靖給自己捂腳的事了。
雪英垂頭将雙腳踩在藥碾上來回滾動,漫不經心的接着道,“不過好在後面給人攔下了,幾個後生去她家裏賠了不是,村裏人也不敢再明着說什麽,現在聽說嫁了個不錯的人家,日子過的挺順。”
這些迂腐的道理書上講的也不少,不過林靖一向不認此類瘋話,回來轉述給林羨聽的時候要麽一句帶過要麽就是幹脆講都不講。
而林羨,她知道在普羅大衆眼裏女子的言行舉止收到約束很尋常,然而她也對此很不以為然。
只不過抛去這些,那天林靖的行為時候想起來依舊算是越界。越界是越界,但是林羨又隐約并不因此對林靖有所防備和厭惡。
她左思右想的糾結不出一個結果來。
雪英前面說完那一段,沒聽見林羨有什麽回答,于是擡起頭看向她,見她眉頭緊鎖在發愣,有些奇怪的開口問道,“娘子,你想什麽呢?”
“嗯?”林羨回神,平了平臉色,疑惑道,“你剛才說什麽?”
“我,”雪英想到林靖那邊現在多買下了一處小院,這會兒順嘴問道,“我想問問一會兒咱們家裏做飯要不要管上那邊的人,還是将米面送過去給他們自己做?”
雪英提起這事兒倒也讓林羨有些思索。
順着前面的思緒,林羨覺得晚上無論如何也要和林靖說一說的,這便和雪英說,“中午先不用管,等晚上靖哥兒回來我再和他商量後面的事情。”
上林村,晌午過後。
林貴蹲在家中院裏頭,本是想避開中午大太陽的時候,等日頭稍微歇一歇再出門幹活。
這院子裏本來還種着不少花花草草,自從前幾年沒有人護養而接連死去後,他幹脆一口氣将它們都拔了個幹幹淨淨,改成了在小院子裏種一些适應時節的小菜。
“你家那什麽堂妹也真不是個東西,我這個做堂嫂的去一趟竟然連門都不給我開,這還算是什麽親戚?”徐三娘站在邊上的竹架旁邊晾曬衣物,嘴裏絮絮念叨着的是她從清溪鎮上回來以後日日在林貴面前抱怨的話,說的林貴一個頭兩個大。
林貴想要發作,可是心裏又很心虛。他手上拔扯着花圃裏的雜草,心裏想到自己一直隐瞞着徐三娘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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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房子林羨根本沒有說過要給他住,是他欺騙族長說林羨已經同意借給他住,這才順利搬了進來。這事兒除了劉土山和林貴家裏人再沒有旁人知曉了。
徐三娘當然也是不知道的。
林貴原來只盼着自家和林羨那邊別再聯系,先讓他借住幾年,等他攢好了錢自己造好屋再搬出去。可一個是家裏多了孩子,又多了媳婦兒,林貴縱使努力幹活卻也攢不起多少錢。另一個是前年他終于覺得手頭稍稍寬裕了一些,想要将造房子的事情提上日程,卻又被不知內情的徐三娘給攔住了。
“家裏這麽大的房子,兒子以後讨媳婦兒都不用愁了,還要浪費那個錢造個小茅坑不成?”
四進四出的大院子,豈止是他們一家亦或是後面一代人住的完的?就是家底一直豐厚的全家人,家裏妯娌那許多,也不過住了這麽大一個宅子呢。
而不光是徐三娘勸,就連林貴爹娘也跟着勸。一個個的只說林羨那邊不過是個小姑娘,就算後頭知道了真鬧起來能有什麽水花?更不說她遲早都是要嫁人的,嫁人以後哪裏還算得上是林家人,到時候這大宅子不就名正言順的落進自家手裏了嗎。
這上林村裏除了他們家,誰還和林羨祖上有沒出五服的親屬關系?于是去年底林貴幹脆将自己的父母也接進了宅子裏住,想好好對他們盡一盡孝道。早先打算只住其中一個院子,後面也就漸漸的浪費出去,這個院子放一點,那個院子放一些的,帶着點兒顯擺家裏地方大的意思。
加之林羨恰好這麽多年都沒有回上林村瞧過,轉眼到了今年她已經十六歲,怎麽算都該嫁出去了。林貴本來對這個事情已經沒有從前那麽擔憂和着急,卻不想徐三娘會瞞着自己悄悄去清溪鎮上。
“這麽多年不來往了,又是從小都不熟悉的,她不認識你是尋常的,”林貴道,“你去的也太過莽撞,人興許真有點不方便的時候呢。”
“哪兒來的多少年,你這宅子到手上才數下來幾年,她還能将你給忘了?”徐三娘啐了他一口,道,“你倒是好,我家兄長不過來借點錢就話多的不行,你家堂妹都将我欺負成了這個樣子,你反而為她說話?”
林貴不敢解釋真正的前因後果,又有些惱怒給徐三娘抓住把柄般的數落不修。幹脆重重哼了一聲,回偏房裏尋來了鋤頭,自己背着鋤頭頂着正午太陽出門做活去了。
遙遠的蘭城,碼頭上來往繁忙。
三五個眼眸深邃鼻梁高挺的年輕男子從船上跳到碼頭地面,後頭一個年紀大概有六十出頭的老人則慢慢的從船上踱步下來。
他是這次首發船只裏唯一一個會說本地話的外國人,據說是幾十年前蘭城海運還通暢時候來過。那時候蘭城裏頭會說不同外國語的不少,外國人會說蘭城乃至官話的也不少。可随着幾十年的閉塞與禁令,如今這樣的人才已經是鳳毛麟角。
幾個年輕人當然不會說官話,他們站在原地等了老人家一會兒,見他老态龍鐘,不免笑他,“不知道您這趟回程還能不能順利到家。”
“這一把老身子骨,今晚不如住在這外面的客棧吧。”
被調侃的老人名叫蘭頓,對青年們無傷大雅的玩笑并不在意,只略帶嚴肅的道,“你們如果不能盡快學習好本地官話,往後就只能和他們比手劃腳了。”
他們作為首批進發至此的船只,有着非常明确的采購與銷售的目的。他們帶了許多寶石、珠貝以及貴重木材等等。這些東西深受本地人喜愛,從早些年兩地的往來貿易記錄裏就可以看出。
果然,船只一抵達蘭城,這些東西就在官員的督導下順利的傾銷出去。剩下他們還計劃在這裏等待半個月的時間,最好能夠采購到足夠多合心意的産品,将整個船只填滿,多賺一些是一些。
現在海運的路上還很兇險,天氣實在多變,有時候一個浪頭打過來就興許要了整船人的性命,讓他們客死異鄉。背負着這樣的危險,他們自然是要物盡其用的。
好在這裏的物品沒有讓他們失望,一如書上記載的,本地的許多貨物簡直如同珍寶,處處灑滿了商機。現在他們已經裝載了近乎大半船的貨物,且十分有信心能夠在回到自己國家後順利的将東西都銷售的幹幹淨淨。
說不定有些數量有限的好東西,有些人要搶起來那也半點兒不讓人奇怪。
三人連同老蘭頓一起走進一家小館子,由蘭頓幫他們點菜。
在等待的過程中,幾人說的依舊是這一趟貨運以及可能有的結果。
老蘭頓經驗豐富,就算在蘭城禁止海運以後,他也依舊在海上周轉于其他的各個國家。是以他們開口讨論時都不忘了帶上老蘭頓,詢問他的意見。
“這麽多年裏,其實蘭城的其他東西都并不讓我很挂念,”老蘭頓有些陷入回憶,“只是我年輕的時候的确在這裏得到過一樣神奇的商品,具體的名字我有些忘了,得到的場合也很湊巧,并不是刻意買賣,而是我的一位關系很好的客人送給我的。”
“剛剛到手的時候我并沒有将那個東西當做一回事情,因為,怎麽說呢,那個東西長得實在是太過于普通了,一點兒也不像是後面我知道的那麽神奇,”
他敘述的前綴太過繁複,讓幾個年輕人有些喪失了耐性,不由得催促道,“到底是什麽東西,你不要賣關子了,直接告訴我們吧。”
“就是,那到底是什麽,吃的還是用的?”
“你們太沒有耐性了,”老蘭頓道,不過也還是順着年輕人們的要求加快了自己的敘述,“那不是吃的,是用的,确切來說是用在臉上的東西,大概類似護膚吧,我們哪裏也有,只不過與之相比起來那簡直就是地上的塵土,怎麽能夠将塵土抹到臉上呢?”
老蘭頓笑道,“話說回來,那是我第一次體會到東方藥草的神奇,我将它送給了我的妻子,那時候還不過是我的未婚妻,有時候我想,她也許就是因為那個東西嫁給我的。“
“我的天哪。”
“你的絮叨真是要命!那到底是什麽東西,要是真的那麽好用,我們太應該采購一些回去了。”
“非常遺憾,”老蘭頓說,“我說了,那是一個朋友贈與我的,我甚至不知道它的名字,如今我也和那個朋友失去了聯系,我不知道他是生是死,這些天我也問了很多人,但好像沒人知道那種東西,就跟我做了個奇妙的夢一樣。”
“我的妻子同意我加入這趟行程的原因之一就是想要再得到一盒那種神奇的産品,不過看來她注定是要因此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