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這個時候如果表現出對梁旬的過分熱切反而會顯得奇怪。
“我看梁捕快他功夫很好,原來以為他兒子功夫應該也好,卻不想體弱的,”林靖收起目光轉頭回來,做出渾不在意的樣子,沒再多看梁旬一眼,自顧自的打頭往裏走。
這話一說,青哥兒與江哥兒果然以為林靖只是好奇,跟在他屁股後頭道,“可不是,都說奇的。”
一早上随意揭過。
中午回家裏吃了飯,洗碗的當口。林羨坐在太陽下面用磨盤磨藥粉,看着林靖今天格外急促的動作,好奇的問,“今天先生上課比平常早的?”
林靖将兩只碗從木盆裏撈出來在半空中撒了撒,水珠子落在地上一下就暈開了,成了黑黑幾個小點。
“沒有,”他一邊往廚房跑一邊回道,“我今天有些地方沒讀明白,就想趁着中午有空問問同學。”
“那你現在就要走啦?”林羨站起來,拿過一邊放着的一塊幹布擦了擦手,從荷包裏取出一文錢遞給林靖,“今天下學去東街那邊買塊豆腐,晚上做了吃。”
“恩。”林靖悶頭應了,卻沒有接林羨遞過去的錢,只拿着書包往外跑,告訴林羨道,“我還有錢。”
林羨第一天上學的時候給他兩個銅板,到現在還給林靖藏在褲腰帶裏,半點兒都沒磕着。
糖葫蘆,糯米糕這一類甜膩膩的東西,林靖一點兒也不喜歡吃。每次青哥兒吃的滿臉渣子他總覺得他傻兮兮的。
林靖路過青哥兒江哥兒家門口的時候,揚聲喊着讓他們兩個慢慢來,自己則一溜煙跑去了書院裏。
青哥兒嚼着飯菜追到門口,探頭只看見一個人影拐過街角。
他捧着手裏的飯碗,裏頭的飯菜才吃了一半,時間也還早的很,于是嘟嘟囔囔的念了一句,“這麽早去書院真是傻!”
坐在門口眯着眼睛曬太陽的他祖父聽見了,擡腳就要踹,恨鐵不成鋼的說,“人這叫會讀書,用心讀書,你這賊娃娃還不好好學!”
青哥兒捧着飯碗靈活的一跳,哼唧唧的扭頭跑回去和他祖母告狀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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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靖到書院的時候,裏頭沒幾個人。大半學子此時都在家裏沒過來,剩下的幾個除了吃住在書院的寒門學子,梁旬算是其中特別的那個。
他母親念着他身子差,不舍得他來回走動,每日都是由家裏的一個下人來送飯。
林靖一氣兒跑到書院大氣都不喘一下,徑直跑到了比他們念書地方稍稍靠裏的一間。那一間正是梁旬讀書的地方,也是他再讀一年以後能進的。
梁旬瘦弱的身形很打眼,林靖一眼看去,就瞧見他抱着碗低頭小口小口徐徐的吃。除了五官還能看出些影子,其他地方和他那威風凜凜的父親真是半點兒沒有相似的地方。
林靖摸出自己一早準備好的書,翻到早上剛學過的那一頁,後挺直腰板,臉上換上單純好奇,便快步走過去,站在屋子中間做出四下尋找的動作。
“請問,你們知道先生在哪兒嗎?”他問。
林靖一邁入這塊兒院子,立刻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他才來上學第一天就在書院門口一戰成名,不認識他的人實在沒幾個。
此刻留在這裏的都是外鄉人,對林羨命硬不硬半點兒不在意。知道他們兩姐弟的身世,多的也只是同情。是以沒人為難。
梁旬聞聲擡起頭,見是一個小同學發問,還好意解釋了,“先生這會兒不在這裏,正在後面吃飯呢,不好去打擾的,你若是想要找先生,再等半個時辰上課前就可以看見了。”
剛好是梁旬回答,這也實在是自己撞上來的。林靖心中一喜,神色卻掩飾的很好。
對這個回答,林靖臉上露出的只有失望,但也還規矩的行了個小禮,謝過梁旬。後面站在原地停了停,腳步轉向梁旬,顯得很是猶豫,“今天早上先生才講過的一點,我已經有些忘了,不知道可不可以請教一二,不然我怕先生下午問起來,要怪我學的不用心。”
梁旬愣了愣,連忙放下手裏的碗筷,點頭去接林靖手上的書本,“當然。”
林靖早就想要了要問什麽,怎麽問最妥,一路下來無比誠懇的問了梁旬小半刻鐘的時間。梁旬一一都盡力解答了,遇見自己說不太清楚的地方,臉上還露出慚愧的表情,直說自己讀書不夠好,還指點林靖去問屋裏另一邊坐着的一個小少年,“他是這裏學問最好的,你去問問他可以多些收獲。”
林靖自然還是一副很好學的樣子,照着梁旬的話走過去問了清楚,得了滿屋子人的側目。
中午也就這麽一下,呆了不過大半刻鐘就走了,沒半點兒奇怪的地方。
後頭兩三天裏,他都帶着書本去問一問,衆人也漸漸習慣起來。另外加上林靖的态度端正又很恭謙,對衆人都是一樣的舉止,半點兒看不出和他差不多大孩子的頑皮,更就讨人喜歡。
等到第六七天上時,梁旬與他已經很自然熟絡。
梁旬身後從來不乏刻意讨好的人,這是沒有辦法的,畢竟他爹的身份擺在這裏。別有用心的人多了,即便梁旬這樣溫溫吞吞的性格,也難免會不耐煩起來。
可是林靖的接近不同,他半點兒不帶功利,也沒特意只和他交好。以好學上進的态度讓梁旬對他好感倍增。連在家裏的時候都不經意對林靖提起一二。
給他爹梁鴻義聽了,問,“林靖……可是家裏只有一個姐姐的林靖?”
“是,”梁旬點頭,感嘆道,“人很好學,與之交往也親切自然。”
他還是頭一回在家裏提起書院裏的同學,梁鴻義聽了倒也贊同,“別的不說,每次出攤時他看着就是個較同齡人穩重的性子。
說到這裏,再聽梁旬說起林靖在書院裏打架的事情,梁鴻義反而笑了。
“這有什麽,這個年紀的孩子難免的,”說完又頓住看了梁旬一眼後,起身自己出去練拳去了。
梁鴻義是清溪鎮土生土長的人,但是四歲到十四歲這十年裏均在外頭習武。他小時候身子骨也不好,所以給他爹送到一個故人那裏習武,日漸鍛煉着,總算将身子骨練好,并學了一身本事回來。
二十歲那年娶了早早定親下來的青梅,後兩年才生下梁旬。卻不巧染了他小時候的毛病,病情比他原來還重一些,連練武都無法,只能好好的用藥調養着,還不知道後面能不能健壯起來。
梁鴻義的性格不像他師傅那樣恪守頑固,他當捕快,一則是因為可以将這一身武功發揮出去,二則是中間明裏暗裏的油水不少,省的活的吃力。
現在這樣,一家人生活的和和睦睦,買一個丫頭一個小厮的伺候過着,在他看來就挺好。旁的麽,都沒有他自己家庭和美來的要緊。
唯一要說日子過的有什麽缺憾,倒也真有一個。
他這一身武功沒人傳了。梁旬剛出生的時候梁鴻義高興了一陣,做好了要将這孩子好好培養的打算,誰知後面有這樣的變故,只能不了了之,如今這心思雖然暫時被放到了一邊,但也還沒有全歇了。
日後那一天有機會,梁鴻義是打算随時抓住的。
時間轉而到了正月底,第三次出攤的時候。
這一回林羨做了三十盒如玉膏,家裏攏共還有三十個空盒子剩下,差不多到了要另外訂做一批的時候。
林羨準備看看這一回買賣的情況,再打算要訂做多少,以後每次逢十又慣例賣多少。
桃仁油做的不多,也還是上回的成本材料量,只不過将五十塊變成了二十塊,還是四四方方的包好。邊角的地方林羨仔細的用板子壓過,二十塊東西平放在一起,從上從下看都是一條線,看着規整舒服。
這個定價兩文錢一塊兒,看着便宜,但實際上弱都賣光了能得四十文,本錢也不過才十文,利潤足有三倍。
每次逢十就有一個小娘子帶着弟弟在這裏擺攤的事情城裏大多都知道了,連着鄉下來趕集的都不少奔着這個湊湊熱鬧買塊回去。
都說那小娘子做出來的脂膏好用,也得看看到底多好用不是?
另外,林羨三五不時搭送的東西也讓許多人樂意常常過來看看,湊得巧了拿點白送的回去有什麽不好?
今天才一過去,旁邊擺攤的小胡子就告訴林羨,“剛還有幾個人在這裏等着你呢,才走沒一會兒,說是買了其他東西先。”
林靖抱着籃子低頭擺攤,餘光裏卻若有似無的看着梁鴻義。
他是計劃着好好表現來的,這個師傅他拜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