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精

第20章

昆侖把沉睡中的小凰鳥放在梧桐樹上，又從本體中挪了些混沌元氣引入花盆中當養分。待她忙完這些回過頭來時，化成原形的小狐貍正蹲在廢墟中遠遠地看着她，見她回頭望去，飛快地蹿到她的面前，又變成了一個幾歲的小女孩模樣。

她和小狐貍一起清理了廢墟，那些散落在四周的鳳栖梧桐神樹斷枝都送給了小狐貍。

鳳栖梧桐神樹的種子本就是天狐帝族的東西，她留着這些斷枝沒用，但小狐貍他們煉制仙寶或許可以作為提升品階的輔助材料添加進去。有幾根梧桐樹枝還有生機，雖然她不确定能不能插枝種活，但既然有生機，還是願意試試。種樹枝不用像種鳳栖梧桐神樹那樣費事，再加上有之前煉制花盆的經驗，花了幾個月時間就做了五個簡易版的花盆。

這些花盆也是儲物神寶，但內部只有一座山頭大，沒裝多少混沌元土就滿了。她把有生機的那五根梧桐樹都插在花盆裏，又再澆上用先天元氣液，便讓小狐貍搬回去，告訴小狐貍：“能活就活，如果不能活也沒辦法。”一切随緣。

小狐貍喜得連連點頭，說：“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拿去煉成神寶。”她說着，取出個儲物戒指給昆侖：“送給你。”

昆侖問：“是什麽？”她将神念探進儲物戒指中，發現裏面是一座漂亮的小院子。院子裏不僅有仙泉池，還留出一片空地給她種鳳栖梧桐神樹，配有花園和藥圃，回廊下擺出盆景架，供她擺放盆栽。

她把院子取出來，放在已經清理幹淨的廢墟上。

這座院子比之前的大得多，也精美得多，昆侖很是喜歡。她看院子還缺家具擺件，又拉着小狐貍去逛街。

小狐貍有點擔憂還在樹上昏睡的小凰鳥，問：“我們走了，會不會有人來趁機對付小凰？”

昆侖說：“不會有事的，她的氣息與鳳栖梧桐神樹同氣連枝，除非鳳栖梧桐神樹有事……”她的話沒說完，小狐貍弱弱地扯了扯她的袖子，又伸手指指鳳栖梧桐神樹的斷枝處。

昆侖會意，趕緊撩起裙擺爬上樹，把沉睡的小凰鳥從樹下抱下來，埋進了花盆裏，埋在鳳栖梧桐樹下，又動用本體力量形成一個結界，把花盆和鳳栖梧桐神樹保護起來。

小狐貍見到昆侖埋小凰鳥的舉動很是無語。這還活着呢，就把小凰鳥給埋了。她暗自發誓，以後千萬不能在昆侖姐姐跟前沉睡長眠，以免被埋。

她倆到仙庭帝城逛街，買了一大堆裝點家裏的家具擺件，小狐貍還帶昆侖去挑仙寶種子，告訴她可以自己在庭院裏種植靈珍寶藥。靈珍寶藥通過根莖吸收土壤中的天地靈氣，吸收轉化過後，通過葉子的“呼吸”轉到為靈氣釋放到空氣中。她告訴昆侖，哪些植物是能夠轉化仙靈之氣的，哪些是轉化五行靈氣的，又說據說昆侖仙庭的神尊院子裏還種有可以轉化先天元氣的神植。仙庭的幾位神尊能夠留在先天元氣枯竭的昆侖神山，就是因為有那些神植的緣故。

昆侖聽到小狐貍說昆侖神山的先天元氣枯竭，溫聲說道：“也沒有先天元氣枯竭吧。”小狐貍說得非常篤定，她顯得有些底氣不足。可她覺得本身體中儲藏的混沌元氣很多呀，只是一些逸散出來的先天元氣飄到了高空去了而已。她又想起小凰鳥落下來的地方，那地方的混沌元氣濃郁充足，大概她比起外界來，确實……算得上是枯竭了吧。昆侖頓時又有種自己很窮的感覺。

小狐貍的眼睛一亮，蹦到昆侖的身邊，抱着她的袖子，問：“是不是你還有先天元石礦脈？”

昆侖說：“沒有。有仙靈石礦是因為它的重量比先天元氣重，有些岩石它滲透不出去，從混沌元氣中溢散出來的天地靈氣被積年累月地積壓，形成了仙靈石脈。先天元氣能夠從任何岩石中滲透出去，我鑄造花盆，即使非常小心，仍然無法避免有不少先天元氣溢散出來。五行靈氣比仙靈氣要重很多，有許多岩石都是它無法滲透的，因此留在山體裏的會比仙靈氣要多上許多。”她還把這些礦脈形成的過程以及如此尋找它們的方式告訴小狐貍。

小狐貍聽得津津有味，學得無比認真。她看昆侖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她以前只知道昆侖姐姐很厲害，仙庭神尊遇到她都得靠邊站，如今才發現昆侖姐姐說起這些時就像是親眼見證過般。她想到娘親告訴她的，說昆侖姐姐是昆侖神山的正神，能得昆侖姐姐青睐是她的造化，不得仗着昆侖姐姐好說話就胡亂放肆。昆侖姐姐說自己是山精得道，她一直以為昆侖姐姐是山裏的精怪，因為機緣将自己的意識與某條大山脈融為一體，進而得道成神。她如今卻忽然覺得昆侖姐姐像是活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能夠見到昆侖神山上的仙靈礦脈是誕生出來的。她有這猜測，便直接問了昆侖。

昆侖輕輕地“嗯”了聲，說：“大概有些久吧。”她見到過的生靈和聽說過的生靈都沒有比她活得更久的。

小狐貍點頭，說：“你肯定活了好幾百萬年！”她又說：“可是你為什麽又會什麽都不懂呢？哦，我懂了，你以前一直都在山裏，沒見過世面。哎，不對，是沒見過外面的世面。唉，我是說，你懂的和我們懂的不一樣。”

昆侖笑笑，摸摸小狐貍的頭，說：“不用安慰我。我知道自己。不懂就是不懂，沒必要裝懂。”

她倆邊走邊聊，不停地買買買，小狐貍帶的仙靈石全都花光了，一些不太用得上的仙寶也拿出來賣掉，還是沒夠花，最後由昆侖用本體運了些極品仙靈石過來。

小狐貍的眼睛都亮了，對昆侖的有錢再次刷新了認知。有昆侖在，她就放心大膽地買買買了，讓昆侖掏腰包。

她倆滿載而歸，開始布置院子。

她倆把院子裏布置得滿院蒼翠，與院子外那終年不化的雪景形成鮮明的對比。萬山雪景中的一點綠，再補上鳳栖梧桐神樹的神華，分外漂亮。

昆侖把院子布置好以後，發現沒什麽缺的，又把小凰鳥從花盆下挪出來，放在樹上。

她擔心小凰鳥蜷在樹枝上不舒服，還特意從混沌元氣的邊緣地帶找來藤蔓類和草絮植物編成鳥窩給小凰鳥。藤編的窩，鋪上柔軟如絨毛般的草絮，再把小凰鳥放在裏面，讓它能睡得舒服些。

小狐貍看着昆侖把小凰鳥放進鳥窩，欲言又止，她猶豫了下，還是沒說什麽。她想，可能是昆侖姐姐想讓凰鳥的傷快點好，特意去尋來這種極至罕見的混沌屬性材料給小凰鳥做窩。

她莫名的有種昆侖姐姐對小凰鳥比對她好。她又想，“算了，不跟一只受傷的小凰鳥計較。”她看着昆侖把凰鳥放到樹上，之後就把神凰筝拿出來，擺在鳳栖梧桐神樹下的筝臺上，手指落在弦上便要彈筝。

小狐貍吓得瞬間變出原形，身上的毛全都豎了起來，說：“昆侖姐姐，你等……等會兒，我先回家。”

昆侖說：“別擔心，不會傷到你。”

小狐貍幹笑兩聲，扭頭就跑。它實在不好意思告訴昆侖，筝彈得太難聽對周圍的生靈也是種傷害。

昆侖完全不覺得自己的筝聲難聽。她隐約看出，天地間不斷地有點點神華光芒朝着凰鳥飄來，似凰鳥散歸在天地間的魂魄受到凰鳥的引導，正在回歸本體。

筝聲既然能把凰鳥引來，相信也能把凰鳥散在天地間的魂魄召來。

她對着筝譜，慢慢地撥動筝弦，彈起神凰筝。

小狐貍剛到門口，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筝聲。那聲音，活像一只鴨子被掐住脖子發出凄厲的一聲慘叫，那慘叫還帶着回音嗡嗡嗡的回音。

能把筝彈成這樣的，小狐貍是首見。如果不是聽過自己的娘親彈奏了曲神凰筝教昆侖，她都得懷疑是不是神凰筝有問題。

小狐貍四腳齊用，飛快地跑回院子裏，把法陣開啓，将一切聲音都隔絕在外面。

昆侖已經把筝譜熟記于心，但撥動筝弦時，因為手法不熟，總是彈錯，彈得調不成調，曲不成曲。

她想着自己每天堅持練下去，總有彈得像狐帝彈奏出來的那般好聽。

随着筝聲，許許多多如同螢火蟲般的神華微光朝着沉睡在鳳栖梧桐樹上的凰鳥飄去。凰鳥的羽毛越來越仙亮，氣勢也越來越足，哪怕它睡着了，也沒有誰能忽視掉她。

這讓昆侖感到欣慰，雖然彈得不好，但還是有些效用的。

小狐貍被昆侖的筝聲折騰得索性閉關。反正她和昆侖姐姐去逛街的時候買的東西夠用，足夠她閉關修煉用的。

狐帝來過一次，見到小狐貍在閉關，便又匆匆走了。

山上的積雪終年不斷，每天的景色也是一層不變，院子裏種植的也都是罕見的仙植，千年不變模樣的也有。

除了日夜輪替外，每一天都過得極其相似。

昆侖每天日夜不休地練習，終于把神凰筝彈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樹上沉睡的小凰鳥終于睜開了眼。

昆侖感覺到樹上有異動，擡起頭，首先迎上的就是一雙飽含怒焰的眸子，那眼眸中泛着紫色的火焰，即使含怒，也格外漂亮有神，世上最耀眼的光彩與她相比都會失了顏色。她透過那雙眼睛，仿佛看到虛空盡頭。

紫色的火自凰鳥的體內溢散出來，瞬間籠罩了它的全身，與此同時，鳥窩燒了起來，渾身浴火的凰鳥沖出鳥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到昆侖的面前，爪子刷刷地從昆侖的臉上劃過，緊跟着翅膀一卷，托起那神凰筝便又落回到樹上。她化成人形模樣，抱着筝坐在樹枝上，一雙噴火的眸子看着吃痛捂臉的昆侖，冷冷地說道：“如果不是你救過我，非得幾爪子撓死你！自己的水平有幾斤幾兩自己不知道嗎？三千年，一首曲子，你不間斷地重複彈了三千年！我和你是有仇還是有怨！”

昆侖的臉沒傷，但有點疼。她擡起頭望向渾身燃着怒火的凰鳥，說：“我只會彈這一首。”她的話一轉，又驚奇地問：“你不是幼崽？”那氣度模樣，絕對不是鳥崽能有的，甚至狐帝都沒有凰鳥這般有氣勢。

那是一種君臨天下睥睨蒼生的氣勢，即使她為昆侖神山，仿佛也只能擡頭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