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易江回到寝室的時候,剛剛不過上午11點。以往的周日上午,他肯定是早早地去自習室上自習,下午一定是安排滿滿的家教,而他的室友肯定是周六晚上一晚上各種嗨皮,周日的上午都集體在寝室裏補眠。
易江進屋的時候只有小六子一個在床鋪下面一邊啃煎餅果子一邊玩電腦,剩下那幾個都還在被窩裏沒起呢。小六子看了一眼他,暗自嘆了口氣。對于大神夜不歸寝這樣的事,他們從一開始的驚奇萬分甚至跑到學校BBS上蓋樓灌水,到現在的一而再再而三,他現在已經可以以一顆平常心面對了。
男人嘛,吃素吃久了不是爆發就是病态。還好,大神也只是前者,哥幾個卧談會的時候就表示能夠理解了。只是,這場宇宙大爆發的當事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卻有點讓人心裏癢/癢。
女主角到底是誰啊?
小六子咽下最後一口果子,小眼神往易江身上溜了溜。
目測,大神心情似乎并不好,進來之後大衣都沒有脫就癱在了自己椅子上,閉着眼。這可和大神一直以來腰杆筆直、雙目炯炯的形象太大相徑庭。不過,看他那副“身體被掏/空”的疲憊樣,也不排除是火力彈藥耗/盡之後的正常/反應。
易江閉着眼,卻能感受到不遠處那道火辣辣的視線一直在自己臉上游移。他不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那個眼神的主人心裏究竟百轉千回着怎樣猥瑣的小心思。可是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就想和他說點什麽,憋在心底裏的話,已經到了饑不/擇食需要傾訴的地步。
“小六——”他的嗓音有點黯啞,帶着濃濃的疲憊。
小六子耳朵一癢,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句經典臺詞“你的嗓音會讓我的耳朵懷/孕”,閃神的片刻,易江已經打開話匣。
“你說,我像不像一只癞蛤蟆。”
小六子聽了,一個趔趄差點從椅子上栽倒下去。
“我說易神唉,您老是不是在這罵人呢!”您老要是癞蛤蟆,那我們這群屌絲不成了狗/屎一樣的存在?小六子腹诽不斷,也忽視了易神忽如其來的小感傷究竟為何。
易江下意識地扯了扯唇角,嘲弄地笑。
以前他也覺得不是,他怎麽可能是一只癞蛤蟆呢?天底下,怎麽會有像他這麽勤奮努力的癞蛤蟆?可惜,直到今天才明白了,就算再努力,有些人依然也不過是一只勤奮努力的癞蛤蟆,而已……
所以,就算用冷漠和不合群來掩飾自己的自卑,用勤奮和努力來充實自己灰敗的心靈,用所謂的林林總總的優秀來掩蓋自己靈魂深處的不安,可是到頭來還不是一樣原形畢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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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有什麽了不起?不過是一臺破跑車,不過是揮金如土的富家少爺,不過是一個目空無人的混蛋!可是怎麽辦?他要被自己胸口裏汩汩冒出的自慚形穢給淹沒了!所有強撐起來的驕傲也好自信也罷,都在那人挑釁而又恣意的目光裏潰不成軍。
他甚至不敢再在她的目光裏多停留一秒,他,簡直就像一個滑稽的小醜,假模假式地上場,灰溜溜地下場,注定只能将自己藏匿在黑暗裏,卑微而又猥瑣地存在。
小六子渾渾噩噩的大學四年,真的一點刻骨銘心的事情都沒有。如果非要說有什麽印象深刻的時刻,恐怕就是那樣一個冬日的上午,在室友都呼呼大睡的時候,他剛心滿意足地幹掉了一個煎餅果子在毫無思想準備地情況下,聽了那個一直品學兼優的男生忽然說了一段匪夷所思的話。
然後他看着那道高大的身影終于起身,在書桌上翻了幾本高中教材,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寝室。那一刻,那個原本高高在上的如神只一般的存在,渾身上下散發的濃濃憂郁,差點惹得他淚水奪眶而出。
默默地,他捏了捏手裏的卷紙,忍不住搖頭嘆道。
“激/情過後果然容易空/虛寂寞冷,兄弟們誠不欺我也。”
易江漫無目的地走着,口袋裏的手機震動起來。
最老樣式的國産智能機,他用了很久卻依然嶄新,細心的他給手機用了柔軟防摔的手機防護套。他接起來,是他/媽媽打來的。
四十多的女人,一口濃重的南方口音,嗓門大,語速極快。
弟弟又闖禍了,這次不知道又把哪個同學給打了,對方要高額賠償,否則就要把人也送到監/獄。
“也”?他為什麽要用“也”這個詞呢?對了,因為他的父親也在監/獄。就像以前他上高中時候那些同學私下裏談論他的一樣。他們說,易江他爸是個“強X犯”,他和他弟弟又能好到哪裏去?以為學習好就了不起了?不過就是一個人/渣的兒子,也是小人/渣。
“要多少才同意和解?”
“十萬。”他的媽媽在電話另一端,聲淚俱下。
好累,濃濃的疲憊,像聚集在頭頂的烏雲,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知道了,給我兩天時間。”
母親似乎還想說什麽,可是他已經沒有精力去聽,挂了電話,他慢吞吞地坐了下去,就這樣在數九寒天坐在了學校冰冷刺骨的路邊。
還說自己不是癞蛤蟆?現實馬上就給了一道響亮有力的耳光。恐怕不僅僅是癞蛤蟆那麽簡單了,還是一只深陷在深淵裏的癞蛤蟆。那位公子哥說得太對了,他确實配不上她,說是癡心妄想也不為過。
閉了眼,暫時不去想這個糟糕的世界,他只想靜一靜,放空自己疲憊不堪的大腦。
莫一遙真是服了自己樓上這位,這天還沒黑透呢就開始激/戰,完全是不顧鄰居只求自嗨的架勢。他昨晚等了半宿佳人,可惜佳人連個影子都沒留給他,拖着疲憊的身體回了自己大屯路的單身公寓,剛準備補個覺就被樓上的乒乒乓乓給鬧得煩躁不已。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尖叫這也見怪不怪,可是你們玩得過了頭弄得一副要拆房子的架勢就不厚道了啊。終于還是忍不住了,估計睡眠不足的人都火氣大吧,他上了樓,狠狠一腳踹上門。
門裏的激/戰緩慢了一瞬,可随即又響了起來。
他站在門外清晰地聽到裏面的戰況,尤其是女人的咒罵,帶着哭腔。
“王子辰你這個混蛋,你要真敢動我我就找人宰了你!”
“死就死,死也能拽着你,老子這輩子值了!”
這對話,畫風有點不太對了啊!
莫一遙一個愣神的功夫,房門被裏面的人猛地推開了,一個衣衫/不整的女子披頭散發地出現在他的視線裏。嘴角似乎被咬破了紅得驚人,毛衣被拽地掉落在肩頭,一臉的梨花帶雨。雖然知道此情此景分明是女子被惡人脅迫了,可自诩為平時挺有社會正義感的莫大少爺還是免不了被這香/豔畫面刺激的心神蕩漾。
尼/瑪,說好的人道主義精神呢?人家小姑娘遭難,你瞎激動個毛啊!
平複了男人骨子裏的劣根性,莫一遙皺眉走上前,小姑娘顯然也是被吓壞了,看見有人過來了,三步并作兩步像個兔子似的一把竄進他懷裏。
“救命!”
他一把摟住女子,目光往屋子裏看去,正好施暴者也現身了。
出乎意料,挺帥的一個小夥子,雖然衣衫/不整發型淩亂,但是一身的桀骜不馴和放蕩不羁配上那張時下非常受少女們推崇的歐/巴臉,活脫脫九分大帥哥一枚。
至于麽,就這條件還需要強迫人家小姑娘?
王子辰這檔口和吃了火藥沒什麽區別,肚子裏那種“好不容易養大的大白菜轉頭功夫就讓林子裏野豬給拱了”的挫敗感還有“愛而不能求而不得”的苦悶,再加上酒精的刺激,此時恐怕能遇神殺神遇佛殺佛。
他血紅着眼,邁着虛浮的步子,一點點逼近。那雙風雨翻滾的眼,沉得駭人,直直地逼視着摟着喬洛洛的莫一遙。
“從、哪、來、滾、哪、兒、去。”他一字一頓,咬着後槽牙對他說道。
莫一遙本來确實沒怎麽打算管閑事,可是眼下小梨花在懷,說不好心底裏是什麽感情在作祟,反正他摟着就有點不愛撒手。再加上來自同/性的挑釁,把他的血性一下子給激發出來了。
好久,真的好久沒有這樣青春年少的感覺了,不過這感覺,真他麽好!
不動聲色,他将懷裏的女子護在了身後,随即環胸而抱立在那個小男生面前。
“叔叔我是梁山泊來的,哪裏有惡霸強/權,哪裏就有叔叔我的身影。”
王子辰真的完全失去了耐心,不等面前礙眼的人得瑟,他一個勾拳就上去了。
莫一遙也不是吃素的,大吼一聲也迎了上去。兩個大老爺們,跟拍電影似的就這麽纏鬥在一起。
牆邊的喬洛洛總算從剛才的險境裏緩過神來,整理好自己卻發現見義勇為的大叔還真有點眼熟。認清到底是誰後,內心裏頓時一陣哀嚎。
天底下真有這麽巧的事情麽?丢人都丢到熟人門前了,真衰!
也不過幾分鐘的事情,兩人都有點挂了彩。王子辰和莫一遙身高差不多,但是王子辰畢竟還是青澀一些,身子骨偏清癯,莫一遙三十好幾平時還喜歡健身運動,肯定要健碩一些。不過王子辰這厮現在正在瘋狂的時候,就跟那瘋狗似的,一拳一腿都帶着不要命的狠勁,難纏得很。
喬洛洛心裏是氣王子辰剛才的瘋狂,不過好歹也覺得是自己有點對不住他,再加上莫一遙将來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大BOSS,也不想欠人家太大人情,索性就想他們休戰。
無可奈何,這兩個人都有點殺紅眼了,無論她怎麽在那邊蹦跶他們都不理。好吧,似乎已經不是維護正義那麽簡單了,恐怕現在是打出仇恨來了,非要來個魚死網破才甘心了。
沒辦法,喬洛洛急中生智,忽然大喊——
“哎呀我好難受——”
說完,啪地一下“暈”了過去。
尼瑪,大理石地面好涼,好涼……
果然,纏鬥的兩個人同時頓住了。尤其是王子辰,好像醉酒的人忽然被打了一針醒酒針,猛地一下奔了過去,跪在地上一把手把喬洛洛摟了起來。
“洛洛——洛洛——你怎麽了?”
被丢在一邊的莫一遙不禁渾身一震雞皮疙瘩冒出來。
鬧哪樣啊?拍偶像劇麽!剛才還是“良家婦女和惡霸”戲碼,怎麽轉頭就變成“藍色生死戀”了?
喬洛洛差點被他晃散架子了,不過卻不敢睜眼。
莫一遙遲疑着走上前,想幫着查看昏迷的女子。這一查不要緊,頓時有了驚人發現。
這,這,這小妞不正是擾得他死水泛起漣漪,老房子要着火的小丫頭麽!昨晚一宿沒睡傻等在昌平那個KTV裏,不就是為了和她再來點互動,這下好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人家居然就在自己家樓上。
不過,這個緊緊摟着佳人,悔恨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偶像男豬腳,真是越看越惹人厭了哈!
“對于昏迷的病人,你這樣一直搖晃可不好!”
王子辰愣住,一雙迷蒙的眼睛看着他。
靠!動若脫兔,靜若處/子,說的就是小弟弟你呀!莫一遙腹诽,又想起剛才在屋子裏不知道兩人發生了什麽。
“剛才你在屋子裏是不是對她施/暴了,不知道是不是身上傷口——”
“沒啊,她跟一只泥鳅似的滑不留手,我光想摁住她就廢了老了勁了,哪能得手啊,肯定不是——”
如此甚好,折騰這老半天還沒得手,老衲是否還應該再尊稱你一聲“男孩紙”?
莫一遙暗自竊喜,面上卻不露。
“那肯定是剛才她的頭被你撞到哪裏,也許引起了腦震蕩。”
王子辰一聽頓時蒙圈。
“那怎麽辦?”
“趕緊開車去醫院啊!”
這下涉世未深的小男人徹底被老男人蒙住了,之後的一系列動作都在莫大少的指令下完成。直到喬洛洛被送到高級護理病房,打上了一針葡萄糖為止,王子辰依然以莫一遙馬首是瞻。
“嗯,你也聽大夫說了,她血糖太低,一會兒醒了肯定要吃點粥什麽的。東城區一家燕窩粥不錯,你導航去買吧!”
“那洛洛怎麽辦?”
王子辰還沒傻透,酒也醒了一半。
“都是鄰居,難道我能瞅着嗎?你快去快回,我晚上還有個局呢!”
“大哥,你真是好人。”
“行了,開車注意點,你那個紅色法拉利太顯眼,小心被抓酒駕。”
“沒事,我很快就回來!”感激地望一眼莫一遙,又不舍地看一眼狀似熟睡的喬洛洛,王子辰扭頭出了病房。
世界終于安靜了,因為礙事的人終于滾開了。莫一遙貪婪地望着病床上那個恬淡的睡美人,目光從她烏黑的長發飽滿的額頭,略過她鴉黑的睫毛最後再到破損的唇角,随即眸色一暗。
踱步到窗邊,他慢條斯理地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
“喂,交警大隊嗎?我舉報個事,仁信醫院到東城區城中心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車牌號是XH3333,對,涉嫌酒駕。小孩子不懂事,需要好好管教管教……”
作者有話要說: 我寫什麽了?為毛總是鎖鎖鎖,這破地方真不能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