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江原可是沒忘了随時盯着自己的那頓飯，幾條短信下來，順利将時間定在了周一晚上。
林驀闌下了班從超市買了明天跟哥哥嫂嫂去野餐的食材，購物袋在手中随意前後晃動，她一身輕松。可樂雞翅，紫菜包飯，生菜沙拉，腦子裏已經開好了菜單。
夏樹森看着紅色的昂貴液體從天鵝形琉璃盛酒器中倒了自己杯中，不易察覺地撇了撇嘴。他想啊，作為女人，三小姐似乎是有些不自量力了。在大多數男人眼中，青春這東西的誘惑力是裝不出來的。與其硬裝年輕，不如順應自然，在适當的年紀釋放适當的魅力。他舉起杯，“淩總願意花周六的時間來跟我談合作也是看得起環翼，這杯我敬你。”
三小姐笑了笑，不知是出于本身的高貴冷豔還是臉上打過過多的玻尿酸，夏樹森只覺得對着一張假人的臉，他幾乎食不下咽。
其實這頓飯連三小姐自己都越吃越心裏沒底。她心裏明白，除了想找一個正确的生意夥伴繼續發大財，她更想趕緊找一個老公，她早已厭倦了“三小姐”這個頭銜。這些年來她越來越像一個獵人，但自己觸手可及的總是遲暮的獅子老虎。她想要一只雪豹，她懷念年輕的激情和肉體。而放眼城中，夏樹森正合适。
“我聽說夏總跟薛小姐分手了。”她出擊。
夏樹森似是而非的動了動脖子，“淩總也看八卦？”
她将杯子放到一旁，“我總得了解一下我的合作夥伴，要真是雞鳴狗盜之輩我也得敬而遠之了。”
“那麽調查結果還滿意嗎？”夏樹森靠向椅背。
“我可沒那麽多時間亂打草叢，所以這才想向夏總親自求證。”
侍者過來上了主菜，三小姐眼睛可再沒離開夏樹森，酒喝了不少，自然是打不了球了。
老徐因為家裏有些事需緊急回去一趟，而夏樹森想着太晚就索性放了老徐的假。只是沒想到，他原想好好睡一覺、明早打場球就回醫院看母親的計劃被三小姐無情的擊碎——因為三小姐也住下了。于是夏樹森不得不陪着大齡未婚女老板談工作談感情談人生，直到甲方放人。
等他将自己摔到床上時已經淩晨一點，他撥通電話給老友，問了母親的情況，順便叫苦連天。
瞿郴從老太太病床邊起身，悄聲躲進廁所，揶揄道，“有了你環翼哪還需要什麽公共關系部！”
“兩個公司的合作看三小姐的态度應該是沒有問題，只是我不明白她是真的欣賞我還是……”
“還是什麽？”
“在把我？”
瞿郴笑噴，“恭喜你，夏淩兩家聯姻可是城中大喜事！”
“是是是，那請備好你的百萬紅包。”
“你別介，三小姐是老了些，脾氣古怪了些，但仔細看看硬件條件，那是相當不錯。”
“我只是希望別把事情搞複雜，若是她說上過床才簽合同，我二話不說立刻奉上，你的身體。”
瞿郴簡直氣結，說了句“祝你半夜失身”就果斷挂了電話。
夏樹森将手機扔到一邊，閉上眼，腦子裏卻不斷閃現林驀闌那張如素描習作的臉。他忽然亂了，幾乎是從床上跳起，從迷你吧裏拿出一小瓶不知所謂的酒一口喝下一半。
第二天一早三小姐做了夏樹森的Morning Call，夏樹森聽到門鈴幾乎跳腳。走投無路之下只好操起手機往門口去，他咒罵，“林驀闌，趕緊給我接電話。”
電話在門開的一瞬間接通，早就起來準備食物的林驀闌聲音精神而清新，“夏總早。”
夏樹森虛情假意地堆出一個抱歉的表情，他用指頭指指自己的手機，三小姐也只能大方地靜靜抱着手站在一邊。
“林助理，這麽重要的事情你是不是應該先征求過我的意見！熊總昨天半夜打我電話問我新開拓的海外業務是不是不再考慮跟他的公司合作。你才來不久可能并不清楚這些年來我們兩間公司是一個怎樣的合作關系，但我把一句話撂在這兒了，要是這個合作出了問題，你準備傾家蕩産吧。馬上來球場接我去機場，你好好想想怎麽跟我解釋！”
夏樹森一氣呵成完成了這段演講，他深呼出一口氣，右手溫柔地按住三小姐的肩頭，“抱歉，今天可能打不了球了。”
“事情很嚴重？”三小姐很關切。
夏樹森故意嘆口氣，“下面的人辦事不力，我得親自去挽回局面。”
“如果有我可以幫上忙的地方盡管說。”
“謝謝你。下周您看什麽時候有空我們兩間公司再做一次詳盡的合作洽談，市場變化太快，環翼可是很珍惜目前的機會。”
林驀闌一邊解着自己的圍裙一邊努力消化剛才那通電話。首先，這橫空出世的熊總到底是何方神聖；其次，聖意的确難以揣測，但林驀闌可從來沒有假傳過；最後，傾家蕩産，笑話，她還能再傾家蕩産一次？
夏樹森一開口就是林助理那麽他肯定不是打錯電話，那麽只有一個可能，他被什麽人或事拖住，急于脫身。
淺漾的表姐生了小孩，她拉着林驀潇已經出門探望。醫院在城郊，也算挺遠的地方，确實沒道理讓他們再兜回來帶好食物。沒辦法，若是夏總聞到車裏有食物的味道，頂多也就讓她這個大活人帶着吃的滾下去。
林驀闌趕到的時候夏樹森已經在會所酒店大堂等了十來分鐘，當然了，三小姐在一旁陪着。他看到車遠遠開過來，立刻起身告別，大步流星鑽進車廂。林驀闌偏頭看一眼在兩三米外的美婦人，這張臉她認識，大名鼎鼎的三小姐。
她也不問什麽，等夏樹森坐定就踩下油門，很快就出了球會。
夏樹森将椅背往下調一些，打開車內廣播，聽着市內交通情況。
“瞿總說老太太打完上午的吊瓶就會回家。如果現在趕去醫院的話應該正好可以接到。”林驀闌主動提議，這也是一個可以将自己快速排出的提議。
“不必了，有瞿郴和醫生陪着我也放心，晚些時候再去看那老太太。”
“那夏總現在去哪兒呢？”
“先往市裏開吧。”
林驀闌默默嘆一口氣。她看看時間，擔心自己會不得已放了林驀潇夫婦的鴿子。
夏樹森不斷調整着座椅，跟個多動症患似的在原地扭來扭曲。同時也意料之中地發現了後排座椅上裝食物的奶綠色布袋。
他伸手去提過來。
林驀闌只能主動招供，“跟哥哥和嫂子約好了去公園玩，準備了一些食物帶上。”
夏樹森并沒來得及打開，聽她這麽說了就準備放回原地。可好死不死，他餓了一早上的肚子在這時咕咕叫出聲。
“夏總，如果不嫌棄的話就吃點吧。”
夏樹森喉嚨裏發出“嗯哼”兩個字，還真的就把袋子放自己腿上準備開動。林驀闌不由得坐直，分明出狀況的是夏樹森，但尴尬至極的是她林驀闌。
她努力将注意力轉移回開車這件事，屛蔽了一旁老板的任何動作，直到她聽到那句帶着濃重鼻音的“有沒有水”。
夏樹森鼻涕眼淚直流的樣子讓她又驚又樂，她突然反應過來，該死，小盒子裝的紫菜包飯裏放了芥末。
她趕緊從自己的包裏拿出水杯，萬念俱灰。
“你是故意的吧？”夏樹森幾乎要跳起來。
林驀闌不吭聲，心裏卻像是倒了一瓶五味汽水，酸甜苦辣鹹，弄得她不知自己是當笑還是當哭。老板剛才暴跳如雷，但她卻不怎麽害怕，反而覺得還挺可愛。到底怎麽回事，她緊抿了一下嘴唇。
最後還是手機鈴聲大作打破了這一車的詭異氣氛，是林驀潇。
“驀闌，你快到了嗎？”他在那頭問。
車裏太安靜，林驀潇在那頭的一字一句都能精準無誤地進入夏樹森的耳朵。林驀闌頓時心跳破表，照哥哥那暴脾氣，出言不遜絕對會毫無意外地發生。
她戰戰兢兢，“哥，我這邊臨時有事，現在跟我們老板在一起，可能到不了了。”
林驀闌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希望電話此時會突然沒電。但好在林驀潇并沒有出言不遜，因為就在林驀闌話音掉落的那一瞬間，夏樹森已經搶過了電話。
“林先生你好，我是夏樹森。不好意思今天耽誤了你們家人的周末時光，要是你不介意的話，待會兒一起吃個飯吧，我請客。”
“好。”
林驀潇只吐出了這一個字。
夏樹森将手機塞還給驀闌，自顧自閉目養神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