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周六的林驀闌睡到了自然醒,可一睜開眼就開始想着收購案的事。會議室已經安排好,與會人員也已經悉數通知,會議材料準備好并放進了保險箱,各種電子材料也已經發到了夏總郵箱。只是對為什麽那家公司會一直拖到現在,她還是無解。會不會其實對方并不是真心想被收購,這其實是一個局呢?
想到頭疼也沒有一個答案,還好被江原的一個電話解救出來。
“這個Morning call是要提醒你明天的約。”
“放心,我記得,速速報上時間地點。”
“早上七點我來接你。”
“七點?”林驀闌跌破眼鏡,電影中的賽車不是都在半夜嗎?
而江原也像是聽得到她心聲一樣,“你當是電影裏的非法賽車啊?這是公益協會舉辦的比賽,就像讀書時候的運動會一樣,哪次不是需要早早到場?”
林驀闌被逗笑,“知道了,我會調好鬧鐘的。”
而另一邊,夏樹森一個翻身從沙發上跌下來,疼得他咒罵一句。薛桐雪穿着絲質睡衣從他房間走出來,關切地過來扶他。昨晚上宴會結束薛小姐就徑直到了夏樹森家,親吻,上床,她安靜地睡着,而夏樹森則回到沙發對着電腦準備會議,發送郵件。
“幾點了?”他問。
“十點半,我今天沒有安排,剛才起來幫你收拾了房間,準備了早餐。”
“哦。”夏樹森反應冷淡。
“快去洗漱。”薛桐雪拖起夏樹森,像貓一樣撒嬌将他往浴室推去。
他想說“你走吧”卻被卡住說不出,是心疼吧?當然有,但更多的打算不過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收購案,他沒有精氣神鬧一次分手。噢不,在夏樹森心裏他們有牽過手嗎?
夏樹森從鏡子裏看到挂在一旁的套裝,對,正是林驀闌的那一套。薛桐雪下車時拿錯了袋子,結果自己今天的換洗衣物沒拿到,反而又把準備還給林驀闌的衣服拿來了。
他走過去,扯起上衣的袖口卻忽然像是看到林驀闌站在自己面前,驚得他立馬退後了幾步。
“見鬼!”他咒罵一句,将這套衣服扔出去,然後沖了個冷水澡。
被江原電話叫醒時林驀闌以為自己睡過了頭,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跳下來,誰知那邊竟惡作劇一般地笑開,“林驀闌,你不會真打算蓬頭垢面穿着那套運動服出現吧,六點半了還沒起來妝扮?”
林驀闌又重新回到床上,“第一,那套衣服不是我的,就算你真想我以那套衣服出席都困難;第二,我不是去當觀衆的麽,觀衆有什麽妝扮的必要?”
江原賠笑幾句然後将車駛出了自家車庫。他當然知道那衣服不是林驀闌的,但更重要的是,林驀闌,我可是把這個碰面當成正經八百的約會啊,你給我點面子。
林驀闌伸了個懶腰從床上坐起,她轉頭看向衣櫃,穿什麽出席還真叫她犯了難。太過隆重只會讓自己不自在,倘若完全随意又覺得會掃了江原的面子。最終她選了件寬大的白襯衣搭上黑色棉麻質地百褶裙,将襯衫的下擺懶懶地塞進裙頭,并高高地挽起袖口。她把頭發散放下來,撥弄到蓬松。已經不夠時間塗脂抹粉就快速地刷上睫毛膏和唇膏,拿起尼泊爾風的手工小包,腳踩進一雙陳年舊皮靴就下了樓。
江原已早早地在恭候了,他看着林驀闌,其實想說,林驀闌,我不要比賽了,我只想帶你去吹吹風。
“早。”林驀闌揮揮手,這樣見面難免有些拘謹。
江原幫林驀闌關上車門,回到駕駛室時仍舊小鹿亂撞。
其實本沒有攝人魂魄的美麗,那些被攪亂了的心思,不過是因為當事人帶着感情。
林驀闌調整一下坐姿,她輕咳一聲,“江原,你是不是該開車去比賽場地了?”
一到場地江原就去準備,林驀闌自己找地方坐好,遠遠地看到演藝圈裏幾個知名的賽車票友。林驀闌原以為這不過是小打小鬧的一場比賽,現在看來是她低估了。
她拿起座位前的宣傳手冊,才發現這比賽是為貧困地區先天性心髒病患兒募集手術費。江原在場上已經開了幾圈,他把車停在賽道旁,然後一路小跑來到林驀闌身旁。
“感覺怎麽樣?”林驀闌問,其實純粹是沒話找話。
“要是我贏了有獎勵嗎?”江原問。
林驀闌愣了一下,這家夥這時候是要出什麽招,“嗯,我家附近新開了一家壽司店,你贏了的話今天晚飯我請。”
江原笑着皺眉,很自然地伸手幫驀闌把頭發撥到耳後,“沒那麽便宜。”這時賽會廣播通知選手準備,“你別亂跑,這事兒等我贏了再讨論。”
江原說完就走開了,留下林驀闌一個站在原地晃神。江原什麽意思再明顯不過了,林驀闌有點犯難,這待會兒他真要開口說點什麽可怎麽回答才合适。不過她很快釋然,他倆不過認識了不到一百個小時,就算從此不往來也算不得吃虧。
看美劇時總是對其中的有些女主角保持一種羨慕嫉妒的态度,憑什麽可以那麽放心大膽地開始一段感情,就算前任留下的煙頭都還沒有熄滅。憑什麽開心可以那麽不問前提條件,哪怕兩人不過才打了幾個照面。可能是孔孟之道是一早根植在骨子裏的,林驀闌怎麽想怎麽覺得別扭。或許歸根結底是因為對林驀闌來說,江原目前還只是一個NICE PERSON,有發展潛質但目前離故事的開始還欠了火候。
林驀闌小小的惴惴不安被此時出場的主持人擊退回去,因為穿着一襲紅裙,頭發盤得高聳入雲的就是他老板的女伴——薛桐雪。
她警惕地向四周看去,她在擔心夏樹森會不會就坐在周圍的某一個角落甚至出現在某一輛賽車當中。等掃視一圈發現一無所獲時又突然開始笑自己,傻了吧,你讓夏樹森這樣出席薛桐雪主持的活動?這不是逼着小報記者把他放頭條嗎!
林驀闌呼出一口氣,卻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緊張甚至害怕夏樹森的出現,真的是因為那是頂頭上司,又或者她根本不想讓夏樹森知道自己是為了江原而出現!
等林驀闌這內心翻江倒海了幾個回合後江原也完成了他的比賽,他拿了第四。他穿着賽車服抱着頭盔走到林驀闌跟前,林驀闌本以為他要對自己的戰果評論兩句,沒想到這家夥當什麽事兒都沒有一般拉起林驀闌,“走,帶你兜兜風。”
可正當這個時候薛桐雪不知怎麽火眼金睛地在人群中發現了林驀闌,她提着裙擺走過來,笑靥如花。
“我都不知道林助理對賽車也有興趣。”她說。
林驀闌莫名地尴尬,只能微笑,“給朋友捧場,我倒是不知道薛小姐會做這個主持,否則一定事先備好花籃放到後臺。”
“你太周到了。”薛桐雪看到了一旁的江原,“原來江選手跟林助理是朋友啊,比賽很精彩,今天辛苦了。”
薛桐雪被工作人員叫走,而林驀闌跟着江原坐上跑車,在賽道上一圈一圈飛馳。有另一輛車出現其後,近光燈遠光燈交替閃爍了一番,江原會心一笑,“林驀闌,坐穩了,有人過來挑釁,輸了這臉就丢大了。”
江原整個人都興奮起來,只是在前幾個彎道都讓林驀闌揪心般地緊張。不過她很快适應過來開始享受,引擎的轟鳴中她似乎可以看見連風都被甩在身後的樣子,如果這速度夠快,那麽就請把她帶回過去吧。
江原最終贏了對手,不過那對手也不失落,抱着美人倚着車門擁吻。江原順勢摟過林驀闌,在她耳邊輕聲說:“林驀闌,給點面子,咱關系不到KISS 的份兒上,那就給我個擁抱吧。”他随即又問:“我的壽司晚餐還有嗎?”
其實這比賽結束時不過中午,林驀闌正要提議壽司晚餐改為午餐的時候就接到了夏樹森的電話,他确認林驀闌已經接聽并且可以聽清他的話時淡然地吐出幾個字,“現在到我家來”,然後就挂斷了電話。
江原在一旁看着其實也猜出了大概,“有事要走?”
林驀闌點頭,“江原,實在對不起,老板召喚我速速過去。這頓飯我一定記着,改天再請你吃。”
江原倒是真不介意,“行,你等我去換一下衣服,這邊交通不便,我送你過去。”
夏樹森家的門虛掩着,不過林驀闌還是敲了敲,再拉開,走進去。
她本以為夏樹森會在書房,沒想到卻見他突然從沙發上坐起來,吓得林驀闌一愣。
“夏總。”她說。
“過來坐。”夏樹森指指一旁的沙發。
林驀闌依言行事。
“收購案的資料你都看了吧,有沒有什麽心得?”
林驀闌不明白夏樹森什麽意思,“夏總,各項軟硬件準備都做好了,不過您說的心得指的是?”
“沒覺得這案子有不對勁的地方?”
林驀闌更加不解,确實有不合常理的地方,可是既然夏樹森也知道不合理,那為什麽還這麽大費周章地進行下去呢?
“你覺得這案子該進行下去嗎?”他又問。
林驀闌實話實說:“夏總,各項材料我已經再三看過,對方公司的財務狀況資産評估的分析我也找事務所的人核實過,如果真要收購的話,對環翼來說是件好事。”
夏樹森不動聲色地點點頭。
林驀闌接着說:“不過這案子确實有奇怪的地方。坦白說這樣的收購在業界幾乎每周都在發生,為什麽唯獨這一次遲遲談不下來。奇計跟這個收購跟了一年,各項工作都順風順水可是到最後關頭總是定不下來,或者其實這公司本來就沒打算被收購,而是另有打算?不過我沒能找到證據來支撐這種觀點,況且我也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要這麽做。”
夏樹森給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一口喝下,他斜眼看一眼自己的助理,“很好,其實本來沒打算讓你真的參與到這個案子當中,但考慮到你也了解之前奇計的作為,在很多方面,也算是有點作用。”
“夏總,這是……”
“那公司我本來就沒打算要,最好奇計也別要,否則真是吃不了兜着走。”
林驀闌一驚,她奇怪,夏樹森雖然脾氣詭異但不是這麽沒有氣度的人啊。
好在夏樹森接着補充,“那家公司奇計遲遲簽不下來是因為他們的創始人想要合并,而非收購。奇計一早鎖了風聲,就算是公司內部也就那麽兩三個人知道,因為要是讓公衆聽說了那間小公司要的是合并還得在奇計後面挂名,這收購不管是真樂意還是假樂意,奇計就都得放手了。”
雖說奇計這兩年增速有放緩的跡象,但不論是哪方面都高了那間小公司幾個階層,怎麽可能受得了這份氣。
她疑惑,“如果這樣的話為什麽奇計還要在這個案子上費這麽多精力,一般來說若是對方提出這種無理的要求,不是應該立刻放手嗎?”
“林助理,我也想知道啊,或者你幫我問問萬郁豪,再順便告訴他那間公司用這半年跟奇計僵持的時間已經基本把自己騰空了,如果奇計想要花個一億幾千萬買個空殼的話,悉聽尊便。”
林驀闌坐直身子,“夏總,如果必要的話,明天上班時間我會致電奇計。”
“這電話你可一定得替我打,這種為了你好的溫情戲我可演不出來,或許瞿郴可以。那間公司有問題我也是這兩周才得到的證實,我配合着演了這麽久的戲不過是不想打草驚蛇。”
“為什麽?”林驀闌不解,“就算奇計真的被這收購案攪得元氣大傷,對環翼又有什麽影響呢?”
“奇計想收購的是那間小公司,而我想兼并的是奇計,奇計若是真犯了這種錯誤其實會加快我的步伐,可這就違反了我的游戲規則了。”
夏樹森又給自己倒一杯酒,喝一大口,“明天的會議按原定計劃召開。”
“會議內容是?”
“營銷部的謝罪大會。”
林驀闌驚訝得微張着嘴巴。
夏樹森直接提起酒瓶喝起來,“林助理,別這麽驚訝。我從不懷疑你的工作能力,但是你也稍微上點心,你可是我花大價錢請回來的助理,過了這麽久你也該完全進去你應該有的狀态了吧。”
“此次營銷失策,700萬打了水漂,夏總,我當然記得這事兒,只是沒想到需在公司幾個重要董事面前檢讨。”
夏樹森是真的讨厭林驀闌這麽一副滴水不漏地死樣子,“那幾個董事從一早就知道收購這場戲,你給他們發的會議通知他們只會當看不到。”他看看牆上的時鐘,“而且他們這個時候應該已經在去赫爾辛基的飛機上了,我請他們度個假。”
林驀闌很想問,這些事她完全不知道是因為自己病了一周還是說夏樹森本就對她不夠信任。這件案子就算敏感關系奇計但也不至于将她完全隔離吧。但她問不出口,她那份矯情地驕傲使得她認為只要一開口自己就似個怨婦。
于是心中的疑惑和憤懑只化成了幾個字,“夏總,還有沒有其他吩咐?對了,明天會議的資料我會提前去換過。”
“有啊,我喝了酒,開不了車,老徐今天休假了,林助理,麻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