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濃黑的夜如水如霧, 緩緩流淌着漫過了東宮的每一個門檻, 倏爾間, 天地間仿佛只剩下淺淡的月色和極致的安靜。
還有宜秋殿裏的華燈盞盞。
燭光搖曳,戰火一觸即發,也不知是誰先迷惑了誰, 可最先受不住動手的,卻是一慣冷淡矜貴的太子爺。
唐灼灼被男人有些粗魯地丢到床榻上, 好看的眼底吐露着星星點點的媚色, 長指輕輕滑過面頰, 将那面鵝黃色繡着半邊杏花慢悠悠取下,露出一張微微泛紅的嬌美面龐。
霍裘險些失了控, 他居高臨下地望着還要在自己身上尋開心的小女人,聲音緊繃得不像話,連帶着扼上她手腕的力道都險些沒控制住。
“還敢再尋孤開心?”
這女人簡直放肆!
唐灼灼吃痛,手腕上套着的水潤玉镯子和着銀鈴的輕響, 泛着溫和的幽光,她眼簾慢慢低垂下來,另一只手如靈蛇點點,一路向上, 輕輕扯住了的衣袍, 聲音委委屈屈:“殿下,疼的, 你松開些。”
嬌嬌柔柔的抱怨聲,如同剛出生的奶貓, 一爪子撓在了太子爺的心上,他緩緩站直了身子,放開了她的手腕,只覺得簡直要命!
唐灼灼笑得半眯了眼睛,太子爺這般沖動急色的可真真是太叫她愉悅了。
霍裘哪裏不知她的想法?一時之間仰頭吸了一口冷氣,擡手褪去了外裳,繡着蟒紋的太子朝服便這樣被丢到了地上,上頭的四爪龍蟒威武至極。
唐灼灼見狀也不躲,長發松散躺在榻上,額角稍稍有汗沁出,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慵懶入骨的味兒。
等到霍裘滿臉欲念,忍得額角青筋直起将那不知好歹的嬌氣包抱在懷裏的時候,唐灼灼轉了轉眼眸,在他耳邊吐氣如蘭。
“殿下瘟疫才好些,身子可還行?”她明着關心實則調笑的話讓太子爺身子僵了僵,而後閉了眼緩緩地笑,撚着她半縷長發略猙獰地笑,一字一句道:“嬌嬌真是喝醉了。”霍裘接着道:“孤身子行與不行,嬌嬌等會試過便知。”
唐灼灼适才喝過一些果子酒,此時除了臉頰有些紅,沒旁的感覺,只是聽霍裘咬牙切齒的語氣,終于有些怕了,她将大半個腦袋埋進男人懷裏,嬌聲嬌氣地嘟囔,“妾臉上的傷口還疼的。”想了想,她又接着道:“喝了酒,渾身也不舒坦。”
太子爺您逞兇的時候可得想想她臉上的疤,還舍得抓了她狠狠收拾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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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裘失笑,這小沒臉沒皮的,都這個時候了,還不忘拐着彎兒提醒自己。話雖如此,他到底還是軟了半邊的心腸,将哼哼唧唧的人從自己懷中撈了出來。
“嬌嬌乖些,莫再折騰孤,孤自然憐香惜玉。”
可真真嘗了她的滋味,從來千金一諾的太子殿下被刺激得粗喘了幾口氣,眼底的腥色漸漸浮現出來。
唐灼灼只覺得被困在他的臂彎裏如同砧板上的魚肉,任他操控宰割,她嘴裏忍不住溢出幾聲破碎的嘤咛,果不其然,上頭的男人動作更重幾分,她被吓得咬着下唇噤了聲。
耳鬓厮磨間,唐灼灼再也受不住,連腳趾尖都蜷縮起來,心裏覺着委屈,抽抽噎噎扯着男人的上身的衣袖,氣息不穩帶着哭腔:“殿下……”
霍裘瞧着嬌氣包哭得淚眼朦胧,當真心疼,可若叫他停下,也是當真停不下,只好俯下身一遍遍喚她的名,聲音極盡缱绻。
好容易将火氣盡數纾解,霍裘将唐灼灼抱着去洗身子,小女人困得不行,又被他欺負狠了,到現在臉上還挂着淚痕,小腦袋一點一點的往下沉。
霍裘瞧着好笑,忍不住拉着她白嫩的手心親了親。
躺在床榻上,唐灼灼嫌他靠過來太熱,嘟囔着将他推到床的另一邊兒,太子殿下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如此嫌棄,當即不悅地狠狠皺眉。
好在并未過很久,唐灼灼就自己黏了上來,手腳并用纏在他身上,睡得無知無覺,臉頰上還帶着歡好過後的淡淡霞紅。
霍裘被她身上的甜香逼得有些難眠,時醒時睡的直到後半夜。
夜裏十分安靜,只能聽到隐約的走動聲,是外邊守夜的人發出的。
唐灼灼睡得正迷糊,就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喘息聲驚醒了,她費力睜開半只眼睛,就被霍裘拍了拍後背,男人聲音醇厚沙啞,帶着輕哄的意味:“沒事,睡吧。”
她從喉嚨裏嗯了一聲,從善如流地應下,也真的乖乖閉了眼睛。
李德勝在門外咽了咽口水,硬着頭皮禀報:“殿下,鐘将軍與人搏鬥,被挑了手腳筋丢在了林子裏,如今太醫正在鐘府診治,鐘良娣方才得了消息昏了過去。”
霍裘猛的睜眼,翻身下床,衣袖倏爾間被原本睡着的女人輕輕扯住。
昏暗的環境裏,唐灼灼神色莫名,她眨了眨眼,覺得喉嚨有些幹澀,“殿下是要去瞧良娣嗎?”
霍裘摁了摁發痛的眉心,外頭李德勝禀報時話只說了一半,若他所料不錯,鐘宇是替他帶回了那樣東西,也同時丢了大半條性命。
“嬌嬌,孤等會就回來。”他彎腰替她掖了掖被角,又捏了捏她軟綿的臉頰,笑道。
唐灼灼不錯眼地瞧,再次重複先前的話,“殿下要去玉溪宮嗎?”
她皺着眉有些嚴肅,極像平日裏鬧的小性子,霍裘只以為她是被人吵醒了心底不舒坦,低嘆一聲将人拉在懷裏輕哄,聲音極柔和:“鐘宇被孤派出去拿一件東西,如今生死不明,孤得去瞧瞧。”
唐灼灼眼睑低垂,輕微颔首,再擡頭時又是一臉含糊困意,将男人推離了床榻邊,一邊連聲嘟囔:“殿下快些去吧,外頭人該等急了。”
可真等人走了,唐灼灼盯着杏色的床幔,秀氣的黛眉狠狠皺起,片刻後掀被起身。
安夏進來換了盞燈,十分自然地給她按揉肩膀,見着主子身上有些青紫的痕跡,頓時別過眼去不敢再看。
唐灼灼只覺得心底憋了一團火,她将自己縮在外頭的小小羅漢床上,以手撐頭,問:“殿下去了哪?”
安夏低着頭老實回答:“瞧着是往玉溪宮的方向去了。”
唐灼灼閉目不言,低頭撥弄了會自己的指甲,而後指腹緩緩摁到臉頰上那道肉粉色的疤上,偏頭問:“本宮現在這樣,是不是醜了許多?”
她臉色不好,燭光下有些慘白,安夏急忙反駁:“娘娘的美貌京都傳遍了,怎麽會醜?”
“娘娘別說胡話了,等會子殿下回來,見娘娘不好好歇息,可又得不好受了。”
唐灼灼揮了揮手,示意叫人都退出去。
月色清冷,她突然站起身來,沿着妝奁盒走了一圈又一圈,最後被自己腦海裏一閃而過的想法驚住。
挑人手腳筋,卻是江澗西的慣用手段,且再無續接的可能,只能一輩子躺在床榻上混吃等死。
而頂着夜風一路大步流星向前的霍裘心裏也是窩了一團的火,他皺眉沉聲發問:“怎麽回事?”
李德勝一邊小跑着跟上他的步伐,一邊喘着氣道:“殿下,鐘将軍奉命拿回另一塊玄龍令,卻不料在寺裏後山林子裏被人挑了手腳筋,但那人好似對玄龍令不感興趣,只傷了人就走。”
“如今玄龍令由鐘将軍昏迷前托人送到了玉溪宮裏。”
霍裘猛的頓了步子,劍眉狹長直直入鬓,在如水的夜色裏生出一股暴戾的邪意。
鐘家竟有如此胸襟,利用着嫡長子的殘廢,也要為在東宮的嫡女搏一份寵。
只是這玄龍令,哪裏是鐘玉溪一個深宮女人該知曉的東西?
鐘家,最近太不安分。
等霍裘到玉溪宮的時候,鐘玉溪才将将醒過來,一見了霍裘就哭着跪到了地上,眼淚水嘩嘩地流,卻是真的傷心了。
“殿下,請為妾的哥哥做主啊!鐘家一心向着殿下,向來忠心不二,哥哥是家裏的獨苗,如今遭此橫禍……”她聲音有些尖利,平複了一些後又哭着直直磕了個頭,“請殿下找出真兇。”
霍裘皺了皺眉,坐在了臨近的一把凳子上,也不去扶她,只問:“鐘宇叫你交給孤的東西呢?”
鐘玉溪愣了愣,咬着唇将床頭的一個盒子遞了上去。
霍裘看也不看,直接将那木盒打開,裏頭放着一塊染了些血的玄龍令,正是玄龍令所缺失的最後一塊。
他拿在手心裏把玩,而後神色晦暗不明地道:“你兄長待你還真是極好,這樣的東西,也要交到你手裏。”
鐘玉溪白了臉,嘴唇蠕動幾下,不知該如何解釋。
霍裘有些不耐,心下又惦念着宜秋宮的那個小東西,見東西拿到,也就站起身,直直望着鐘玉溪,半晌才勾唇,“鐘氏,若你老實安分,孤不會虧待了你。”
華衣美食,榮華富貴,盡可給予。
鐘玉溪眼神亮了亮,在霍裘轉身踏出房門時鼓足勇氣纏了上去,柔軟的身段随着香風陣陣,蹭到男人的胸膛上,紅着臉去解男人的衣裳。
霍裘眼底霎時布滿厭惡,他抓了鐘玉溪的手腕,毫不留情甩到一邊,神情陰鸷,“孤的話你沒聽進去?”
鐘玉溪哪裏受過這樣的對待?往日殿下冷漠歸冷漠,可對她們卻不算差,雖然一年到頭人都見不着幾次。
可也沒如現在這般一樣,全身都透着一股子厭惡嫌棄。
她跪在地上,哭得凄慘,聲聲帶淚:“妾知曉殿下對太子妃娘娘一片深情,可妾對您,也是滿腔情深的啊。”
鐘玉溪瞧男人臉色小心翼翼接着說,模樣卑微至極。
“妾進東宮半載有餘,殿下卻從來不曾碰過妾……”
何止沒碰過自己,就是東宮裏其他女人,都一樣尚是清白之身,只有夜裏聽着宜秋宮喚了一次又一次水的時候,鐘玉溪恨得咬牙切齒卻又無可奈何。
霍裘神色晦暗不明,望着跪在地上的女人,纖腰一把,哭得也是楚楚可憐,他卻怎麽瞧也不是個味,眼前全是宜秋宮裏那個妖精柔着嗓子哼,一聲聲沒臉沒皮地湊上來,叫他多疼自己一些。
他根本不欲多留,擡腳就走。
宜秋宮裏,唐灼灼揉着眉心困意全消,躺在那張鋪了軟墊的躺椅上,咿咿呀呀換着調唱着小曲,那嗓音婉轉多變,明明是歡快的曲兒,卻偏偏給她唱出一股子哀婉的意味,倒是與這夜色極配。
霍裘腳步放輕了許多,倚在門口笑看着她鬧性子,也不出聲,直到她唱不下去回過頭來氣哼哼地望着他。
誰料他才一走進,唐灼灼的面色就微微一變,片刻後湊上去聞了聞,閉着眼笑道:“是調香館裏的茉莉花味,良娣的眼光越來越好了。”
她滿不在乎的模樣激得霍裘心裏十分不舒服,他坐在她身邊,眉目清冷面無表情,“嬌嬌倒像是十分高興的模樣。”
唐灼灼斂眉,同時也斂了臉上的笑意,一雙杏眸裏漾開了光,她別過頭問:“若妾心底不痛快了,殿下可還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