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一百五十個單詞, 對于餘笙這種一分鐘撐死記兩個的人來說,背一遍都要一個多小時。
怎一個生無可戀了得!
天知道, 她有多讨厭英語, 想當年英語老師專門給她開小竈都沒能燃起她對英語愛的火把。
“背出聲音,大量多遍的背, 別死盯着一個,你以為你能過目不忘啊,看一次還想記一輩子?”姜博言坐在辦公桌前, 不知道什麽時候擡了頭, 看她半天都沒能翻過去一頁,忍不住說了她一句。
餘笙擡頭,陰森森看了他一眼, 她能專心背單詞, 已經是看在他長得帥的份兒上了。
姜博言嘆了口氣,跟她解釋,“六級詞彙不少, 你這樣記一頁要十分鐘,很容易疲勞, 別到時候要考試了你就背個前幾頁, 記再牢有什麽用?大量背,多遍重複來加深記憶, 就算有些詞彙記不下,也會有點兒印象。”
餘笙“哦”了聲,“看你啰嗦的, 跟老餘同志似的。”
不過好像的确是這樣,考四級的時候,詞彙她就沒背多少,每次都是翻開詞彙書,看了兩頁背不下去就放那兒了,再翻開的時候,覺得自己背的那兩頁又忘了,從頭開始背,結果兩頁後又扔了,如此循環,到快考試了,背的還是開篇那幾頁。然後開始慌了,越慌越不想背,最後幹脆裸考去了。
結局可想而知,如果不是中學應試教育下被老師逼着每天背單詞刷題攢下的那些老本,估計她四級都要折在那兒了。
“趕緊背,背不完不許吃飯!”姜博言拿筆敲了敲桌子。
餘笙驚恐地看了他一眼,“我害怕!”
為了自己有飯吃,餘笙以一分鐘五個的速度開始背,然後到一分鐘十個,再到掃一眼就過,最後餘笙大概背了十幾遍的樣子,精神抖擻地合上詞彙本,去他桌子上扯了他兩張空白的a4紙過來,“提問吧!我要默寫!”
姜博言擡頭瞅了她一眼,“背完了?”
“嗯,”餘笙點點頭,“是不是嫉妒我記性好?”
姜博言都沒好意思打擊她,把手裏的簽字筆合上帽,從她手裏接過來詞彙本,示意她搬個凳子過來坐。
兩個人對坐在辦公桌的兩端,互相看了眼,開始了提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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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笙的記憶力還是不錯的,只要是能吃得下去的東西,一般都能消化。
這還是她第一次一下子背這麽多單詞,沒想到記得還不錯,他抽了三分之一的提問,只錯了兩個。
不過他提問的時候,順帶把衍生詞反義詞近義詞都提問了,搞得她緊張兮兮的,默寫幾個單詞,心跳都被逼着來了趟過山車。
“你比老餘同志還變态!”餘笙寫完之後,給了他評價,“我今年一定要把六級過了,免得你明年接着殘害我。”
“過獎!——你過了最好!”
中途秘書還進來一次,被姜博言比了個手勢,堵出去了。
然後餘笙背完單詞出門想去撒歡的時候,就聽見秘書在外面跟人說:“抱歉,boss在給老板娘提問單詞,你待會兒再來吧!”他的辦公桌就設在辦公室外面,所有要進辦公室的都要先經由他向裏面請示。
仿佛有一把無形的劍,直戳胸口,害餘笙一口老血差點兒噴出來。
“诶,秘書大哥,你這不能颠倒主次啊!工作要緊,我這都是小事,你這不是讓你家boss升級當昏君了嗎?”
不好好工作提問什麽鬼的單詞。
秘書鄭重地點點頭,“好的,我知道了老板娘!”
餘笙被他一聲老板娘叫得渾身發麻,飄着出去了,走沒多久就聽見秘書一板一眼在一個一個撥電話,把剛剛堵回去的人又叫了回來。
餘笙索性不出去了,含着一口老血回去跟姜博言說:“我覺得我不得不告訴你,你的秘書可能腦子有點兒直,你為什麽要找一個這麽耿直的秘書?秘書不應該是個美人小姐姐,說話三分笑,七分婉轉,八面玲珑那種? ”
“電視劇看太多了吧你!”姜博言把她扔到沙發上坐着,給了她一本雜志,“自己在這邊待一會兒,我的秘書挺好的,雖然情商不高,但是執行力很強,你瞎操什麽心。而且我要是放個美女在身邊,你确定你受得了?”
“我是那麽小心眼的人嗎?你看你狹隘的。”
姜博言笑了笑,“哦,是我狹隘,改天招個女秘書,按你剛剛的标準來。”
餘笙一下子坐直了,“你敢!”
……
很快就中午了,然後當然中午餘笙可以去吃飯了,他問她吃什麽的時候,她幾乎沒猶豫,“我要吃海鮮!”
“不吃!”沒想到姜博言比她更直接,一口回絕了,他說,“今天三十號!”
餘笙一頭黑線的看着他,這跟“天涼王破”一樣搞笑,“三十號怎麽了?三十號禁食海鮮日?”
姜博言給她披了外套,拒絕了秘書要給他訂餐的要求,打算帶餘笙出去吃,“你經期快到了,海鮮太寒了,吃點兒別的吧!”
餘笙然後才反應過來,“……感覺我過得随便又粗糙啊!你比我還上心。”
“你還知道自己随便又粗糙?”
“……”
接下來的幾天,除了小年夜回家吃了一頓飯,粗糙又随便的餘笙都在他公司待着,一邊伺候着姨媽,一邊背單詞、刷題,偶爾抱着他的商務筆記本玩游戲,看看雜志,把欠雜志社的專欄給寫了,《黎明前,日暮後》,這個名字很早就想好了,思考了許久,最後分享了她三年前的那場經歷。
回憶并不美好,很多無法介懷的事情總會讓人下意識去回避,可是餘笙現在已經能與回憶和解了,再回頭的時候,已經能從上帝視角去看待這件事,不僅僅有懊悔,也有對自己的諒解和心疼。
當然,更心疼的是衛臣,無論他是被人推下去的,還是自己失足跌落,他都是最無辜最讓人惋惜的存在。
餘笙每次想起他溫和帶着腼腆的笑意,都覺得心口一陣發悶,生命太過脆弱,死亡就像一朵花的凋零,似乎太過容易了。
而那個警察語出驚人地認為衛臣是衛峥推下去的這件事,最後似乎是不了了之了,衛峥被鑒定為自殺,很快就結了案,據說警局有聯系鬼妹,鬼妹表示會回國為姐姐收斂屍體,至于三年前的事,誰還在乎呢!
餘笙最後在文章中寫:行過千百裏路,最曲折的還是人心。黎明之前,日暮之後,藏着最深的黑暗,但是天總會破曉,光明總要降臨。
寫完直接發給了編輯,對方對她這變化多端的文風表示了驚訝,“沒想到你還會熬雞湯啊!”
餘笙發了一大串哈哈哈過去,“跟我老公學的!現學現賣。”
編輯回了個黑人問號臉,“你老公?你沒打錯字吧?”
“……”
最後編輯對她這脫單速度表示了由衷的敬佩,“去年我記得你還寫了一篇文章,說自己活了二十年,連個正經戀愛都沒談過。轉眼你就嫁人了?啧!”
是啊,那時候自己也不知道人生這際遇,這麽百轉千回。
所幸,她還是挺幸運的。
姜博言則越來越忙,明明快過年了,上班的一個個都心猿意馬想着假期了,他卻跟上了發條一樣,繃着勁兒埋頭處理事情。
偶爾她問起,羅陽會說,“他這甩手掌櫃做太久,都是報應啊!”說完才想起,六哥最近這是忙着戀愛呢,怕餘笙多想,又補了一句,“也就這幾天了,剩了一點兒尾巴,六哥這人完美主義者,所以較真兒。陰歷二十八就是年會,到時候這一公司的人就都該回家過年去了。”
餘笙點點頭,也知道自己耽誤了他不少事,越發乖巧,每天除了學習,在公司基本不給他搗亂,他不開口,她連一句廢話都不多講。
她這多動症一樣的人,能做到這步真是感天動天。
有時候他加班,她也陪着,只是多數情況下她不是躺在沙發上睡着了,就是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睡着了,陰歷二十七的晚上,姜博言加班到淩晨,一身倦怠地擡起頭的時候,已經是淩晨兩點鐘的光景,他站起身,看了眼窗外的天,漆黑如墨,只遠處的霓虹晃出來一點兒色彩,對面寫字樓已經徹底暗下來,夜綿長而寂靜。
“途路”剛起步的時候,他也經常這樣,一擡頭,已經是淩晨,窗外是漆黑而安靜的夜,孤獨感撲面而來,步步艱難,深夜裏意志力最薄弱的時候,他很多次想過要放棄。
他經常在淩晨出門,那時候公司還在創業園區的孵化中心,出門是一條很長的銀杏路,他會沿着走,盡頭右拐就是a大,再往前是一個公寓,餘笙就住在那裏,大學開學沒多久她就搬了過去。
站在外面,六點的時候能準時看見四樓窗子裏的燈光亮起來,然後他會尋個長椅坐下來,像是孤單的人企圖尋求一種溫暖,盯着一個小小的窗子來取暖,抽一支煙,然後起身回去,繼續艱難地爬行。
那是個隐秘的往事,沒有人知道,那時候姜博言并不覺得自己有多喜歡餘笙,只是孤獨的時候,她恰恰好出現在自己的視野,她就以那樣一種怪異的姿态陪伴了自己許久。
現在想起來,也算一種緣分吧!
這會兒餘笙已經躺在休息室的床上睡着了,他走進去,拍了拍她的胳膊,她翻了個身,哼了兩聲,眼睛卻沒睜,沒過多久就安靜下來,再次睡沉。
大概是太累了,她陪着他陪到十一點,實在撐不住才去睡的,這個時間,姜博言也不忍心叫醒她,于是脫了外套,掀開被子,和衣躺進去,抱着她睡下了。
這幾日,他精神繃得也很緊,明天就陰歷二十八了,一切都暫告一段落,這會兒終于放松下來,只覺得困意一層一層地翻卷上來,閉上眼就覺得神經被扯進一片無邊無際的漩渦裏,很快就沒了意識。
這一覺一直睡到大天亮,秘書早上上班,進來幫他整理辦公室的時候,他才醒過來。
餘笙已經不在了,不知道去了哪裏,他眯着眼,不甚清醒地折身下床,提上鞋子站了起來,從床頭摸了皮帶系上。
推門出去的時候,秘書吓了一跳,手裏一沓卷子嘩啦啦地扔了一地,一邊慌忙彎着腰去撿,一邊惶恐地說:“boss,你昨晚沒回去啊?……吓死我了。”
姜博言系着外衣扣子,盯着秘書手裏那一沓卷子看了眼,是餘笙的六級模拟卷,才做了幾天,自然還是不大行,密密麻麻都是紅色的叉,他問,“見餘笙了嗎?”
秘書搖搖頭,“我沒注意,不過我剛剛在樓下似乎看見一個穿着襯衣的女孩子的背影……那襯衣好像是boss你的!”
因為款式獨特,所以他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