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餘笙這無比天馬行空又充滿革命冒險精神的計劃不到十個小時就被姜博言無情剝奪了。
因為信誓旦旦說着自己完全沒有事的她, 很快就被啪啪打了臉,那聲音還有點兒響亮。
淩晨三點鐘, 在整個城市陷入沉睡, 就連夜生活豐富的妖精族男男女女們都已經疲倦地爬到床上的時刻,姜博言猛地被一陣壓抑的哭聲驚醒, 一秒清醒之後,發現自己太太正蜷縮在被窩裏瑟瑟發抖地做噩夢。
他擰着眉心,晃了晃她, “笙笙, 醒醒。”
又是昏迷又是噩夢的,這出息的樣子還去域城,也不知道是誰給她的勇氣。
餘笙清醒過來的時候, 迷茫地看了姜博言一眼, 覺得自己臉上濕濕癢癢的,伸手摸了一把,在她還沒有發表出“咦, 怎麽是濕的”這種高論的時候,姜博言就開了大燈, 問她:“做噩夢了?”
白光撒下來, 餘笙眼睛有些承受不住地眯了一下,偏過頭去。
聽見他的問話, 餘笙好像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拿手遮眼睛的動作頓了一下,然後一巴掌蓋在了臉上, 遮住自己那丢人無比的眼淚,過了一會兒,才輕輕嘆了口氣,像是終于被扛不住了似的坦白說,“那時候也經常做噩夢,無論自我催眠多少遍錯不在我身上,都沒有用。”
像是失手碰碎了鄰居家的玻璃,盡管那玻璃搖搖欲墜早就該壽終正寝了,可還是會覺得自己是那個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還是會打心眼地覺得自己并不無辜。
不是她想不明白,只是過不去心裏那道坎。
“我明天帶你去看個心理醫生吧!”姜博言靠在床頭,把她攬進懷裏,溫熱的大手搓着她的肩臂,“現在還睡得着嗎?”
餘笙點點頭,回他,“嗯,你也快睡吧!”
姜博言歪頭看了她一眼,“扯淡!”
“……那你還問我?”什麽毛病。
“出去走走吧!”姜博言下床,“見過淩晨三點鐘的a市嗎?”
餘笙想起那句被老爸和老媽無數次給小蘿蔔頭門灌雞湯說的話——“你見過淩晨四點半的哈佛圖書館嗎?”,忍不住樂了起來,跳下床,“走,去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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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衣服,換鞋,推開門的時候餘笙抓着姜博言的手,“那你見過淩晨三點鐘的a市嗎?”
“見過啊!”姜博言伸手把她松松垮垮挂在脖子上的圍巾往上纏了兩圈,“創業起初的時候,不是太順利,一堆破事,所以經常失眠,早上睡不着的話,就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
淩晨三點鐘,街上的車輛都匆匆閃過,路上幾乎沒有行人,霓虹閃爍的光影虛幻地不太真實,孤獨而遼闊的星空蓋在頭頂,會讓人生出幾分渺小的感慨來。
孤獨和寂靜更利于思考,淩晨三點鐘,那幾乎是他最清醒的時候。
今天出門的時候,并沒有想象中那麽寂寥,街上披紅挂綠的,紅色的燈籠和喜字早就高高地挂起來了,來年是猴年,各式各樣的貼畫和玩偶已經新鮮出爐,争奇鬥豔地被塞在每個顯眼的地方,一路過去,雖然街上沒什麽人,但霓虹閃爍的燈光和濃濃的喜慶味道,平添了幾分熱鬧,也沖淡了淩晨三點鐘a市的蕭瑟。
“後天就是小年了。”餘笙忽然想起來,驚呼了一聲,時間過得真快。
姜博言“嗯”了聲,“小年夜回趟家吧!”
餘笙點點頭,想到了一個嚴重的問題,“回誰家?”
作為已婚青年婦女,餘笙不得不考慮一個亘古難題,回誰家過年?
“我陪你回去。”
那就是回餘笙家了,“那姜叔叔和姜阿……呸,改不過來口了——怎麽辦?”
“大年夜再回去,可以嗎?”他歪着頭看她,似乎是在她商量。
這可真是稀奇,一向說一不二,頗有□□者臭毛病的六哥,也有同人打商量的一天。
餘笙忍不住倍感自豪和驕傲地笑了起來。
小年夜去她家,大年夜去他家,沒什麽毛病,她是個挺好說話的人,愉悅地應了聲,“行啊!”
可是說完,過了會兒,還是忍不住嘆了一口氣,爸媽已經四五十歲了,轉眼她就嫁人了,她一個獨生女,一想到大年夜爸媽要獨自守着年夜飯看春晚就有點兒眼酸。
餘笙說,“以後生兩個孩子,一個随你姓,一個随我姓。”
他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這腦袋瓜裏究竟又想起了什麽,順着話頭回她,“行啊,沒問題,或者可以生兩對兒龍鳳胎,兩個随你姓,兩個随我姓!”
餘笙無語地盯了他幾秒鐘,覺得他這造物主一樣的論調真是傻的可愛,“看把你能耐的!”
他沖着她笑了笑。
兩個人沿着中央大道的人行道往前走,街上只有匆匆而過的車輛,人行道連個流浪漢都沒有——這特麽冷的天,流浪漢都去找暖和的地方栖息了。
就他們兩個傻x大半夜的出來吹冷風,一看就是那種腦子有泡的。
餘笙頂着一腦子的泡張着手臂往前狂奔了一會兒,街上什麽人都沒有,她這智障的行為做的毫無心理負擔,跑了一會兒,呼哧呼哧地喘着氣,扭過頭來看見姜博言一臉一言難盡地看着她,頓時蹲在地上笑了起來,“你是不是想:我怎麽娶了這麽個智障媳婦兒?我跟你說,晚了,本品貴重,一旦售出,概不退換!”
“還挺有自知之明!”姜博言笑了笑,手插在兜裏,看着不遠處蹲在地上的笑得像個二缺的她,出神了片刻,她身上有着很矛盾的屬性,壓抑又奔放,自由而克制,這種屬性從一開始見面就吸引着他。
雖然他一直把她當階級敵人一樣做鬥争,但如今回想起來,每一次鬥争都帶着征服的意味。
他像征服她,而征服的目的,向來是占有。
雖然最後是她占有他,他也有種自豪而滿足的感覺。
對他來說,她是特別的。
他和刀刀從小一起長大,兩家父母恨不得把兩個人栓個紅線直接綁定終身了,可是他從來都知道,兩個人走不到一起,兩個理智而克制的人湊在一起,像兩塊冰,勉強湊在一起也擦不出火花來。
偏偏是餘笙,能打破他所有故作成熟的僞裝,能刺破他所有的冷靜克制,把他的一切都攪得腥風血雨,強勢而兇猛地霸占着他所有的思維,就像把一團冰架在酒精燈上烤,不僅融化了,還沸騰了。
這是件奇妙的事,就像現在,如果哪個人在他面前做這麽傻缺的事,他一定會蓋棺定論地給對方打個智障标簽,然後列入拒絕來往戶,可是如果是她,他就能體會到她內心那點兒微妙的反抗和反抗後的愉悅心情。
她像個被綁住腳豢養起來的鹦鹉,飛不出牢籠,又渴望藍天,偶爾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氣都能樂得手舞足蹈。
她待在規矩裏方方正正地活着,可內心其實充滿出格的想法,這是她性格裏所有矛盾的起源。
“來,抱抱!”姜博言走近了,伸手站在她面前。
餘笙直接蹿了起來,挂在他脖子上,順杆爬地把腿架在他腰上。
餘笙:“叮~您的好友樹懶餘已上線!”
“不,是我的太太餘二傻!”
餘笙揪着他的耳朵,“……你能娶來老婆,真是多虧自己長得帥!”
“是嗎?”姜博言手托着她的屁股,把她往上提了提,“那真是慶幸我太太是個顏狗。”
“對啊,你該慶幸我是個顏狗。那你為什麽看上我,是因為我美嗎?”餘笙想問這個問題很久了,但鑒于問出來顯得有那麽些些的智障,為了自己光輝的形象,就一直沒能問出口。
這會兒或許是被冷風吹得腦子不合适了,也可能被美色秒掉了智商,總之她就這麽脫口而出了這個無比具有幽默感的問題。
說完自己都沒忍住,趴在他肩膀上笑得花枝亂顫。
姜博言清冷的臉上慢慢也爬上笑意,最後在唇角眉梢鋪展來,像是被春風掃蕩過的荷塘,蓮花灼灼盛開。
“嗯,你美,美得炫目。”他開口,用他低沉帶笑的嗓音回答她,那語氣裏沒有揶揄,只有點兒若有似無的笑意,落在餘笙耳朵裏,癢癢的,讓人恨不得伸手進去撓一撓。
僅存的那點兒理智告訴她這只是哄她的情話,然後哼了他一聲,“嘴倒是甜,你這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啊,還是眼睛有毛病啊?”
“如果非要選擇,那我肯定選前者啊!”
餘笙聽着他語氣裏那點兒依舊若有似無的笑,忍不住捶了他一把,“誠實地誇我一下不行嗎,我沒有一點兒優點你是腦子犯抽才娶我的?”
“嗯,”他點點頭,“有可能!”
餘笙沒繃住,笑了,把他臉捏扁了又搓圓,“我生氣了我跟你講。”
他低頭尋着她的唇,貼上去,慢慢地磨着,啃噬着,直到血氣翻湧,再親下去就該站在風口冷靜的時候,才放開她,頭抵着她的腦袋,看着她的眼睛,“你最大的優點兒就是沒有優點……”
餘笙眼見一巴掌就要糊他臉上了,就聽見他接着剛剛的話說,“還把我撩撥地無法自拔!”
餘笙揚起的手堪堪落下,“我什麽時候撩撥你了?”她嚴重質疑他這項指控。
“三年前,你在日記上寫,從邬西山脈回來,就對我表白,我當真了,你卻沒來。高三那年,你到處跟人說自己要考a大來投奔我,我又當真了,可開學一個學期,你一次也沒來找過我。我跟刀刀去畢業旅行,你說要來制止我,我都已經打好草稿準備去和刀刀坦白了,可你還是沒來……還有很多,要我接着說嗎?”
餘笙保持了完美的“吃鯨”表情,反應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
姜博言回了她一個狂拽酷炫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