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每月初十乃是大戶人家小姐集會之日,這樣的聚會美名其曰是為了讓閨閣中的女子多些社交,實則每回都能變成争奇鬥豔,不是這家小姐比那家小姐多幾分才學,就是那家小姐比那家小姐多了幾分姿色,總是就是一群吃飽了沒事幹的丫頭在那“争氣”。
有幾次聚會方墨蘭都是帶着有琴畫去的,後來就是她自己一個人去了,問過有琴畫,有琴畫表示一群女子穿得花花綠綠的在眼前晃悠,還不如多看幾頁賬呢。
所以,有琴畫在接到請帖的時候,直接扔到了一邊,理都不理會一分。
這次集會乃是由衛家所辦,自然顧及許許多多的小姐們的喜好,衛長宣還特意發帖子給有琴畫,邀她一來。
她在想着若是有琴畫以男裝現身,定是要讓她在這衆女子面前下不來臺的,這女子大多嘴快,這一傳十十傳百的,誰都知道她不合禮數,我看方墨繁還敢不敢娶她!
“小姐,別家小姐們都來了!”瑚兒說。
衛長宣整理了一下儀容,擺出笑臉,起身走了出去,剛站到家中集會的花園裏,就看見小厮引着兩位公子到不遠處的涼亭那邊。
衛長宣一驚,方墨繁怎麽來了,他若是來了的話,自己的計劃如何實施?
方墨繁四下看了看,說:“不願意來還來,你怎麽,沒事自己找罪受?”
有琴畫說:“權當過來當護花使者了,你沒見桐二小姐和梅三小姐兩個出來時氣勢洶洶的,恨不得化成花臉也要比蘭兒好看幾分。”
方墨繁說:“我人送到了,就去典當行了,你自己小心啊,這主辦人可是一個被慣大的孩子!”
有琴畫說:“她做的還不是因為你!”
方墨繁笑了笑,不以為然。
衛長宣的心情有些忐忑,半天也不敢踏進花園半步,卻見方墨繁從涼亭裏走了出來,她的心頓時就放松下來。
“方公子!”衛長宣笑着叫道。
“嗯。”方墨繁看了她一眼,就這麽走了過去,半分沒有與她敘話的意思。
方墨蘭站在不遠處,與一衆小姐們形成一個隔絕的樣子。
“哎呀,衛姐姐來了。”方墨桐笑着說道,拉着妹妹方墨梅走過去打招呼。
其他姐妹聽聞一擁而上。
方墨桐和方墨梅乃是三老爺方筝的一雙女兒,平時呢就是看不慣方墨蘭得寵,自然也不會與她親昵,只是面上過得去就行了。
衛長宣被衆姐妹圍着說:“各位姐妹,自己在這園子裏游玩便好,自便。”
“姐姐,方才繁哥來了,是不是來看你的?”方墨桐笑嘻嘻地說道。
衛長宣沒想到會這麽問,又見其他姐妹起哄,她看了一眼正對自己的亭子中的有琴畫,握了一下手帕,說:“是的。”
方墨蘭在不遠處輕輕笑了一下,看來還真是虛僞,能把不是說成是,說什麽也不能讓你進了我家門。
衆姐妹笑着鬧着,一衆散去,只剩下方墨蘭抱臂站在那裏看着衛長宣。
“蘭妹妹,你怎麽一個人站着呢!”衛長宣笑呵呵地,極友善地走了過去。
“怎麽了,我哥那裏不行,就換成從我這裏下手了?”方墨蘭不客氣地說道,“倒是你,叫畫姐姐來倒是安得什麽心?”
衛長宣看着方墨蘭,直言說:“我的确沒安什麽好心,可是她不離開,他身邊就沒有我什麽位置。”
她什麽方法都想過了,可是唯有此法是最穩妥的,這是她認為自己最能夠做到的一勞永逸。
方墨蘭冷冷地看着衛長宣說:“呵呵,你可未必有畫姐姐那般有能力!”
衛長宣說:“我願一試,若成,我贏,若敗,我輸。”說完,走掉。
方墨桐碰了碰與在聽人講話的妹妹方墨梅的手肘,示意她看向方墨蘭那邊。
方墨梅了然地點點頭,
二人十分默契又與人說說笑笑。
亭子中,有琴畫百無聊賴地看着遠處,喝着茶。
“想不到,你真的來了!”衛長宣說。
有琴畫沒有看衛長宣,說:“戰書都下了,不得不接啊!”
衛長宣笑了一下,說:“倒是姑娘也是挺有手段的,能夠迷得繁公子團團轉。”
有琴畫說:“若是易地而處,你是我,你就不會有如今這般嫉妒。”
衛長宣呵呵笑着,然後突然提高的音量,說:“你一個女子,着男裝成何體統!”
聲音大到讓花園裏面一衆說笑的女子都轉過頭看向這裏,然後一衆全都聚了過去。
方墨梅和方墨桐也知道有琴畫,然後看了一眼方墨蘭。
方墨桐說:“哎呀,這不是蘭姐姐帶來的麽,我還以為是繁哥的從仆,怎麽留在這裏了。”
有琴畫笑了一下,原來在這裏等着我呢!
衛長宣不明白有琴畫為何笑,怎麽了,這就是不合禮數,古往今來甚少有女子女扮男裝,她笑做什麽,我可沒有說錯什麽。
有琴畫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說:“衛小姐,說此話是何意,我一直坐在這裏的,倒是你也站在這裏,若說我是女子還好說,若我真的是男子,那麽衛小姐便是私會男子了,這罪名小生當得起,你一個女子卻是當不起的。”
衛長宣确實沒有想到這層,只因有琴畫一身男子常穿的藍色直裰,就是男子打扮,加之個子高挑,所以撐死了就是一個有些瘦弱的書生模樣,誰也不會想到,竟是自己先入為主她是女子的觀念害得自己下不來臺。
有琴畫看着衛長宣,她确信這裏無人能夠識破她,蘭兒自是不會說,而那桐小姐和梅小姐二人,她與她們見面都是做此打扮,見則用禮皆是男子用禮,從未擡頭瞧過,所以她們看不出來。
此刻,原本站在最前的方墨桐和方墨梅抽身出外圍,這是所有人都沒察覺出來的,而站在外圍的還有方墨蘭。
衛長宣看了看大家,笑得有些牽強說:“我不過是盡主人之誼過來問候,怎得被你說成這般!”
有琴畫點點頭,說:“衛小姐,還是速速離去吧,我家繁少爺不過是放心不下他那個淘氣的小妹,所以命我特來看着,您不必管我。”
衛長宣笑了笑,然後施禮退出亭子。
衆位小姐沒了熱鬧看自是散去。
突然,一聲“哎呀”。
就見一壺熱茶直接撲向了方墨蘭。
有琴畫未來得及跑上前去,方墨蘭下意識地那右手臂遮擋,于是整壺熱茶就盡數潑在了方墨蘭的袖子和手上。
方墨蘭頓時覺得手和手臂火辣辣的疼。
衛長宣的心“咯噔”一下。
“快拿冷水,叫大夫。”有琴畫跑過來吩咐道,“在場的所有人都保持不要動!”
所有人聽了這聲呵斥,停下動作,看着這裏。
小厮趕快去取冷水,燙到了方大小姐可是不得了的事情,于是腿腳格外麻利了些。
方墨桐無辜地抱着青瓷茶壺站在那裏,衛長宣就站在她的側面。方墨梅看了一眼方墨桐默不作聲。
整個花園都安靜了下來。
小厮端進來冷水,有琴畫抓着方墨蘭的手放進去,她說:“只能應應急,等會兒大夫來了,再給你瞧瞧。”
方墨蘭點點頭,也不叫疼,只是盯着方墨桐懷中的茶壺起了疑心。
“不要看我,我不是故意的。”方墨桐無辜地說道。
衛長宣看着如今這站位,深知自己賴不掉的,可是她知道,自己什麽也沒做,是方墨桐自己潑的,可是如今自己卻是要背了黑鍋了。
瑚兒見大夫來了,趕忙将方墨蘭帶了下去,又擔心地看了看小姐。
有琴畫直起身子,說:“好了,事發突然,勞煩各位耽擱一段時間了,我若是不查出誰是黑手,怕是不好和繁少爺交代。”
衛長宣附和道:“衆位姐妹,我也同意。”
既然主人如此說了,他們自然不能夠反駁,本來傷到了方大小姐就是大事,自然是要深究的。
有琴畫走到了衛長宣。方墨桐和方墨梅的彙集的地方,三個人的站位是以抱壺的方墨桐為确定點的話,衛長宣站在方墨桐的右側,而方墨梅站在了方墨桐的身後,隔了大約一步遠的距離。
“你說說看,桐二小姐,當時是怎麽樣的呢?”有琴畫問道。
方墨桐說:“是這樣的,我本來是想拿着茶壺要過去給大家倒茶,誰知,不知被什麽絆倒,就将茶潑了出去。”
絆倒?有琴畫在三個人周圍走了一圈,并未發現什麽擾人的大石頭。
“你的意思是,衛小姐絆倒你的?”有琴畫問得如此直白。
她自然知道這是不可能的,為何,衛長宣可是喜歡方墨繁,若是這麽做了,她還有機會接近方墨繁麽!再說,這次也是一次昭然若揭的行動。
方墨桐也是個聰明人,她說:“我哪裏知道,我滿心歡喜地拿着茶壺走過去,誰知道。”
真是高,這站位可不是一目了然麽!
“我倒是有個疑問了,都是丫鬟伺候,怎得輪到你動手啊?”有琴畫看着方墨桐問道。
方墨桐沒有說話,倒是身後的方墨梅搶着說道:“我們在我家可沒有別人伺候的道理,我們是見丫鬟們都忙,我們便自己動手了。”
“那為何是茶壺,而不是茶杯,豈不是多此一舉?”有琴畫看着方墨桐問道,指着桌子,茶杯穩穩當當地擺在桌子上。
“我是拿過去給大家喝的。”方墨桐無辜地說道。
“畫公子,這可不是你胡攪蠻纏的時候啊,我們家待你不薄,你可不能這麽亂咬人!”方墨梅不客氣地說道,以方家主人之姿的語氣。
“喲,害了人,還不許人說了!”說這不客氣的話是楊懷玉,此位小姐最好打抱不平,想來也是個聰明人,看了半天才敢開口。
而衛長宣站在那裏一言不發,她此刻寄希望于有琴畫,雖然她覺得自己對待有琴畫不對,不知有琴畫能不能幫忙,可是她還是期待着有琴畫能夠分辨是非。
“不如将衆人遣散了,我們在好生說道說道。”楊懷玉看着有琴畫提議。
有琴畫說:“不能,若是不明真相的衆人只看現狀讓無辜之人背黑鍋,可怎麽辦。”
聽聞此言,衛長宣看向有琴畫,心下是放心的,她能夠顧及是非而不是私情,那麽換做是自己,自己能夠如此深明大義地查明真相麽?不,恐怕只會落井下石吧,有琴畫,倒是讓我佩服啊。
楊懷玉聽聞也是點點頭。
“哎喲,好生熱鬧啊!”方墨繁走了過來,“我還在典當行呢,就被人叫過來我家妹妹叫人害了,這我得不顧禮儀也要與衆位好生說道說道。”
有琴畫真是無語,你何時顧得禮儀,你倒是與我好生說道說道。
“畫姑……公子,你倒是說說你的看法!”方墨繁說。
有琴畫說:“聽聞桐二小姐是被絆到,才失了手,可你看看這個站位,衛小姐站在這裏,梅三小姐站在這裏,說明什麽?”
方墨繁看着她,準備聽下文。
有琴畫說:“莫不是梅小姐給桐小姐借了個力,看起來像是被人所絆到的模樣,實則是她推她所為,不過,不管是誰,站在她身側可謂是倒了黴了。”
衛長宣倒是松了口氣,她以後可不敢有壞心了,你看,這就遭報應了。
方墨梅和方墨桐一驚,互看一眼,然後方墨桐辯解道:“我們到底是為何害蘭姐姐的,你倒是說清楚啊。”
二人的表情看過去竟是事情敗露的無力辯解,任誰看過去她們二人都是做這件事情的人。
衆人見狀也不敢多說一句,試問有誰家能耐到能插手方府的事情了。
有琴畫說:“我只是說了一下衛小姐的無辜,至于你們,方府之事我可不曾清楚。”說完就撂了挑子去看方墨蘭去了。
方墨繁看了看說:“你們兩個跟我回家和奶奶說說。”
“是!”二人委屈地答。
方墨繁而後又看向衆人說:“各位小姐實乃掃興了,這兩個孩子今日怕是看見蘭兒的新衣裳妒忌,孩子小不懂事,望各位見諒啊!”
衆人聽後笑了笑立刻散去,像是避開所有風險一般逃離似的離開衛府。
誰不知道這方府家三個孫女呈現的是二對一的趨勢,這桐梅兩姐妹回去還不得被扒皮啊,真是的,誰知道今天能有這事,要是長了前後眼,說什麽也不再來了,真是家大業大是非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