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以神之名（10）
她緩緩地垂下睫毛，聲音低而緩：“曾經，我們将惡魔驅逐至深淵，永無寧日。但我們卻忘了，惡魔本就源自我們自身，所有的戰争，都是因我們而起。所以如今，我們是不是應當正視自己了？”
“別在這惺惺作态了！”不知哪裏傳來的聲音打破了場面的寂靜，光明女神的睫毛微顫，卻見萊恩那籠罩在黑色的身影款款而來。“說這些能改變惡魔的地位嗎？光明女神，你既然無力管理這個世界，人類也将大陸毀成這樣，為何不能讓我們惡魔接管！”
越靠近光明女神，萊恩只覺得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在叫嚣着，仿佛要破體而出——他強忍着身體上的不适，繼而用更加殘忍的聲音說：“既然同為這片大陸的居民，同為你的造物，你有什麽資格驅逐惡魔？六大種族，六大種族，有你們，何必創造惡魔？”
光明女神負手而立，萊恩的聲音帶着強烈的恨意，讓飛行坐騎都被那氣勢給吓着了。她一邊安撫着飛行坐騎，一邊說：“是，我們确實沒有資格驅逐惡魔。”
“呵！”萊恩繼續笑，“你們說惡魔殘暴，視黑暗為這片大陸的唾棄物，但是人類，看看你們做過的事情！你們甚至比惡魔都要可怕！只不過披上了一層人皮……”
光明女神沉默了。
怎知話音剛落，萊恩做出了下一步動作——他直接朝光明女神攻去！
光明女神本就是維持不了多久的殘魂，怎經得起萊恩這蓄力一擊？當下魂魄出體，身體的主宰權又回歸到了楚暝的手裏。
白光與黑暗同時将這具身體包裹，楚暝只覺得無數記憶湧入腦海，逐漸融合，卻再無光明女神的痕跡。
“交給你了……你本就是我，如今，更好的成為我吧。格菲。”
黑色光芒逐漸擴大，凝聚成球，萊恩喘着氣，津津有味地欣賞着光明女神掙紮時的樣子。兩旁本被限制住的惡魔不知何時重新恢複意識，将地面上的人們打了個措手不及！
大祭司死死握着權杖，嘴唇不斷喃喃着：“光明女神……光明女神……佑我光明女神……”
他更像是在念誦着咒語，因為随着他的動作，更多的光芒源源不斷地注入那黑球之內！
林霏咬緊牙關，感覺五髒六腑都颠倒過來。想必此刻的楚暝也在承受着同樣的痛苦。她分明發現萊恩那一擊之下，屬于光明女神的氣息便散了，楚暝——正在接受光明女神的傳承！
楚暝睜眼了。
脫胎換骨，似乎變成了一個嶄新的人。
Advertisement
他勾勾嘴角，揚起的，是一抹不羁的笑。
萊恩的瞳孔放大：“怎……怎麽會……！”
那一擊自光明女神講話之時他就在蓄力，全力攻去，光明女神本就只剩殘魂，這一擊應當叫她魂飛魄散才對！
“萊恩。”楚暝緩緩開口，“輪到你了。”
光明權杖歸手，光芒四射，剎那間籠罩天地。
林霏也有了動作。
只見頃刻之間她飛身躍起，人們便覺黑色的影子在眼前一閃而過，旋即落在了高空之中——落在了光明女神的身旁。
萊恩眯着眼，眸子裏是翻卷的黑色風暴。緊接着便見無數惡魔發出哀嚎，黑氣自它們頭頂散發，彙聚成一團竟是被萊恩吸入體！
他的身子膨脹了一倍，肌肉撐破了衣衫，露出遮擋在裏面的棕色肌膚。頭上兩只尖尖的角盤旋着，腳尖泛着凜冽的光。
“身為惡魔，居然跟光明女神站在一塊……希澤爾，千年之前把你推下位，你現在重新歸來，腦子還沒找回來？”
萊恩諷刺地看着林霏。
林霏睨了他一眼，連多餘的音節都沒有給他。卻見那些被他吸收了黑氣的惡魔一只只灰飛煙滅，每吸收一只，黑色氣息便更濃郁一分。
楚暝動了。
他甚至不需要飛行坐騎，六片金燦燦的翅膀自身後舒展，助他騰飛于空中。權杖收攏，大片生光凝聚的透明半球罩将其餘種族們與天空隔絕開來。
“萊恩。”他緩緩開口，卻用的不再是少女的語氣，而是神似光明女神的，是一種半是縱容半是自責的複雜情緒。“你是我的負面情緒凝造出來的。”
他剛剛接收了光明女神的所有記憶，很快就搜尋到了最有用的信息，和一條——能夠結束兩個任務的信息。
“別給吾露出那樣的表情！吾不需要你的憐憫！”萊恩的聲線沙啞，一腳踏下，便化作風沙卷席而來。
楚暝側身躲過，光芒彙聚為他遮擋住萊恩的攻擊，他擡眸看萊恩：“你還要回避下去嗎？你自我而誕生，我有義務親手解決。”
那種一種極為大膽的舉動——
須臾，萊恩的表情完全變色！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楚暝：“你……你瘋了……！”
可身體卻不受控制般，仿佛被四面八方壓迫着，不由自主地朝楚暝走去。
光明女神在嘗試着——吞噬他！
光明女神乃最純淨的光明之體，被這麽一吞噬，兩個人都會魂飛魄散！
“我本就是殘魂，死對我來說有何畏懼。”楚暝挑挑眉，聲音卻放的很緩，“萊恩，回來吧。”
“不——”
回答他的是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萊恩試圖逃脫，然而他發現，光明女神于他是一種靈魂上的吸引——他什麽都做不了。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朝光明女神而去。
并且，一步不回頭。
保護罩裏的六大種族們，面對這一幕心中都已翻天覆地。保護罩并不影響他們觀看空中的狀況，只是牢牢限制住了他們的行為，讓他們不能出去。
萊恩——這個造成這場災難的罪魁禍首，竟然也是光明女神靈魂的一部分！
林霏給予了萊恩最後一擊。
黑色與白色的光圈碰撞，在空中迸發出碎裂的火花，逐漸翻轉，融合，卻又火光四射，激烈到密不可分。
最後，萊恩的任何聲音都消失了。
【恭喜玩家NO.7完成本次任務：殺死萊恩。世界将在五分鐘之後跳轉——】
聲音同時在林霏和楚暝的眼前出現。
這就完成了？
林霏眨眨眼。
黑氣入體，五髒早就被攪得天翻地覆。不一會兒，兩人對視時都發現了自己蒼白的臉色。
她：“……又要死一次了。”
楚暝挑唇，黑氣讓他的長發變成濃郁的黑色，此刻看起來倒是幾分邪氣：“同生共死，證明我們愛的夠深啊寶貝兒~”
對于這個只會說不會做的人，林霏已經免疫了。
人們驚奇地發現，透明光罩的顏色淡了。
然而讓他們更加驚愕的是，光明女神的身體——也在消失。
“女神大人……”
光明女神回頭，對着她的孩子們露出最美好溫柔的微笑：
“惡魔已被吞噬，戰争結束了。以後，我徹底不會出現在這片大陸上了。”
雲淡風輕得不像是在談論生死。
“我的孩子們，這片大陸屬于你們。雖然惡魔不複存在，但是它們永遠蟄伏在我們的心中，随時都可以卷土重來。”
女神的身影輕盈如蝶，風一吹，便如蒲公英，翩然消散。
林霏凝視着空中一眼，轉而消失在了原地。
女神餘存的聲音尚在缭繞，六大種族相互對視，彼此，都有堅定的信念。
【恭喜玩家NO.19完成本次任務：活到戰争結束。世界将在五分鐘之後跳轉——】
***
再一次重床上醒來時，林霏已經很淡定了。
又是夢一般度過。明明在夢裏過了那麽久，醒來卻只是一個短暫的夜晚。
依然是七點出頭，養成的生物鐘估計是改不掉了。在睡覺與起床之間思索了一會兒，林霏倏然想起：今天是星期一。
上班，是個悲傷的故事。
九點，步行街上的鐘聲敲響，林霏準時打卡進了公司。
這是她父親的公司，畢業之後找了個職業給她做，說白了就是怕她無聊打發下時間。
林母去的早，繼母只不過是家族硬塞進來的，繼母帶過來的女兒并非林父親生，因而公司早晚會交到林霏手上。
走到董事長辦公室前，林霏莫名覺得鼻子很堵。
因為繼母進家門早，從小對林父是怨恨的。林父對她的好都被她歸為對母親的內疚，所以她很少給林父好臉色看。
等到拿到林父的病危通知書，這麽多年順風順水的過來，還不是林父明裏寵暗裏鋪路。
“小霏？”辦公室裏的林父放下文件，驚訝于林霏的到來。初中時她的親生母親去世，這孩子就不待見他了，這下怎麽會主動找他？
聽見這熟悉的聲音，林霏差一點淚崩。她抿了抿唇，小聲開口：“……爸。”
發音生澀得很。
“小、小霏……”林父也有些呆楞。
“我想做經理。”林霏說，“我都已經大學畢業了，不能再這麽混下去了。”
林父答應的毫不猶豫：“好，我馬上給你安排。”
此後父女倆人相顧無言。
氣氛有些尴尬，林霏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最後打了個招呼就帶攏了門。
也算是，一點小小的進步？
總之，只要有機會，她一定不會讓未來重蹈覆轍。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