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深夜, 突降了一場暴雨。
西門吹雪離開了珠光寶氣閣,雨水并未阻礙他的腳步。
當他回到客棧時, 雨勢已經全然減緩了下來, 成為了纏綿的小雨。只是不管這雨多麽纏綿都不能改變它會淋濕人的特性,像是西門吹雪這般愛潔之人,該是快點回到房中, 快點洗一個澡,洗去一身的雨水。
但是,西門吹雪走回自己房間的腳步頓了頓,因為回到他的房間需要穿過客棧的庭院,而此時庭院邊的回廊中有人, 不只一個人。
“二師姐,我看你真的瘋了, 就算天下的男人全都死光了, 我也不會看上那個自以為了不起的活僵屍。”
石秀雲以一種不敢置信地眼神看向孫秀青,實在不明白西門吹雪這人好在那裏。
“我覺得他若是要娶誰,就會娶了一把劍,每天都與劍卿卿我我的。你與人比試還有贏的可能, 若是與劍争,怎麽想都争不過。”
馬秀真也感到了有些不可思議, “二師妹, 你何時與西門吹雪認識了?哪怕不談他差點殺了蘇師弟,誰讓江湖争鬥總有死傷,可是他的劍法是殺人之劍, 這人一身殺氣,有什麽好的?”
孫秀青并不理會馬秀真與石秀雲的話,她也解釋不清西門吹雪哪裏好,卻因為遠遠一眼就是喜歡了,其實感情并不需太多的理由。她淺笑着說到,“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石秀雲無奈地扶額,“那個冰塊是君子?二師姐,你的品位還真是獨到。要說我君子就該是花公子那樣的人,若是對我笑一笑,那就是什麽煩惱都沒有了。不過這不是最甜的,今日見了花公子與雲公子相視一笑,我居然覺得此生無憾了,那場景怎麽能那麽美呢。小師妹,你說是不是?”
石秀雲看向一言不發的葉秀珠,在七個師兄妹之中,葉秀珠的話最少,也很難猜到她究竟在想什麽。
“三師姐,雖然你很早就認識了雲公子,但是緣分是強求不來的,現在他們已經是璧人成雙,壞人姻緣就不好了。天涯何處無芳草,不必單戀一片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
葉秀珠确實心神不寧,她不知道珠光寶氣閣之中的情況到底怎麽樣了,可是她什麽都不能表現出來。雖是聽到了石秀雲與她說話,也沒有聽的太清楚究竟是在說什麽。
“我只是在想雨什麽時候停,等雨停了,陸小鳳也該回來了,我們傳了話,也該回房睡了。”
葉秀珠說着眼神掃到了大堂通往庭院的入口處,看到了站在那裏的西門吹雪,她的臉色一下就變白了。西門吹雪回來了,那麽師父還活着嗎?
其餘三人見到葉秀珠的臉色不對,也是順着她的視線看了過去,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在那裏的西門吹雪。三人都以為葉秀珠的臉色不好是因為當場被西門吹雪撞破了她們的談話。
孫秀青的臉一下就紅了,也不知西門吹雪站了多久,将她們剛才說的話聽去了幾分。
西門吹雪抿了抿嘴,原本與雲善淵定好的将計就計的話,竟是說不出口了。
他看了一眼孫秀青與其他三人,眼神還是淡淡的,心中想着陸小鳳并不在場,所以眼下并非說定的将計就計之時,就徑直穿過了庭院走向了回廊的另一側。
适才在珠光寶氣閣之中,獨孤一鶴表明雖然他就是平獨鶴,但他絕不是青衣樓樓主,金鵬王朝一案必有蹊跷。既然幕後人想要他死,不如就将計就計。等西門吹雪回到客棧,見到陸小鳳便能使出這一計。
西門吹雪并不會說謊,他沒有殺了獨孤一鶴,就說不出他殺了此人的話來。
雲善淵卻是讓他根本不必擔憂。
西門吹雪将雲善淵的話記得非常清楚,‘等到一衆人都到場了,陸小鳳必然問你,你去了哪裏?你必是回答去珠光寶氣閣找獨孤一鶴。陸小鳳再問你,後來呢?你先是什麽都不必說,就保持一貫面無表情的冰冷神色,然後就說一句還有什麽後來。誰還會不相信是你殺了獨孤一鶴。’
西門吹雪推開房門,看着小二端上了洗澡盆,向裏面倒好了水。他褪去了衣物将自己浸入水中,腦中想着那句‘誰還會不相信是你殺了獨孤一鶴’。
他用手指戳了戳水中自己那張臉的模糊倒影,又不期然地想到了剛才孫青秀的話‘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西門吹雪看了一眼木盆邊的劍,也許這世上确實有比血花更美之物。
等西門吹雪洗好澡,外面的雨已然停了,烏雲徹底散去,空中出現了一輪明月。
屋外卻又響起了談話聲,寂靜的深夜裏,談話聲一清二楚,是陸小鳳回來了,馬秀真告訴他明日獨孤一鶴相邀一事。
“你說西門吹雪剛剛才回來?”陸小鳳這樣問着,他可不認為西門吹雪如此晚歸是在外面賞景,若說是景色,那便是劍光奪取人命之景。
下一刻,陸小鳳就看到了二樓回廊上的西門吹雪,“你去哪裏了?”
“去珠光寶氣閣找獨孤一鶴。”西門吹雪淡淡地說到。
陸小鳳心中有了不妥之感,今日他與丹鳳公主在一起時,就一直有這種感覺。“那麽後來呢?”
西門吹雪的眼光掃過了陸小鳳身邊的峨眉四秀,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我回來了,那麽還有什麽後來。”
石秀雲當即咬了咬嘴唇,責問到,“你殺了師父!你怎麽可以殺了師父!虧得二師姐還那麽喜歡你。”
西門吹雪平淡地說到,“獨孤一鶴就是平獨鶴,他與青衣樓有關。”
孫秀青已是瞪大了眼睛,眼眶泛紅,“不,師父與青衣樓根本沒有關系。他查到了青衣樓所在,才會……”
就在此時,一道寒光從一個古怪而刁鑽的角度射了出來。
寒光出現的太快了,誰也沒有料到會有這道光的出現,它徑直刺進了孫秀青的後背,讓孫秀青頓時就臉色發白,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西門吹雪眼中閃過了一道微不可查的擔憂,他急速就從二樓的回廊中飛縱而下,搭上了孫秀青的脈搏,然後一把抱起了她,轉眼就不見了。
馬秀真看着這一場變故,她剛要對陸小鳳說什麽,卻是又有幾道寒光再次從破空而出。這次幾人有了防備,但那毒針的速度與角度着實刁鑽,而敵人在暗,他們在明,差點還是讓一根毒針射入了石秀雲的後頸處。
就是在千鈞一發之時,這幾根毒針突然停在了半空之中,然後幾乎是順着它們本來急射而來的軌跡,宛若鬼魅一般地倒射了回去。
只聽到遠處傳來了‘咚’的一聲,該是有人落到了地上,然後便是隐忍的悶哼聲,然後便是遁去無聲了。
雲善淵走進了客棧的庭院,她只是不喜歡下大雨趕路,就比西門吹雪晚回來了一小會而已,誰想到有人竟是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殺人滅口了。
雲善淵先看向了葉秀珠,對她眨了一眨眼,也不多說就又看向陸小鳳,“你還舍得回來?我以為今夜是等不到你了,誰讓鳳凰于飛,翙翙其羽,着實太美。”
陸小鳳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容,此刻他該明白了,“我本将心托明月。”
雲善淵卻是挑了挑眉,“你可別與月亮過不去,它好端端地照着世間萬物,不過就是梁間燕子太無情。”
“雲公子,別說什麽鳳凰、月亮、燕子了。我們要去珠光寶氣閣,看看師父究竟如何了。”馬秀真說了這句就看了一眼陸小鳳,“就是屍體,也要有人去收屍。”
鬧出了這樣的動靜,樓上的花滿樓與蘇少英也下了樓。
峨嵋四人先一步去了珠光寶氣閣,至于他們看到還活着的獨孤一鶴,獨孤一鶴要怎麽解釋自己的詐屍,這并不是在雲善淵考慮的範圍之內。
這會庭院裏也就剩下了三人,陸小鳳看着雲善淵,他真有些不知從何說起。
“下午,霍天青向我約戰了,本是約在了明日。我在路上遇到了天禽門一衆人,那些人并不願意我接下這場比鬥,因為霍天青是天禽門的掌門人,若是他輸了,那麽輸掉的就是整個天禽門的顏面。”
“那麽後來呢?”雲善淵可不覺得霍天青還能應戰。不過做戲做全套,他本是閻鐵珊的大管家,閻鐵珊死了,他該向為了讨債而來的陸小鳳約戰。
“後來,我還遇到了司空摘星。有人出二十萬兩讓他偷走丹鳳公主,這個人就是霍休。”
陸小鳳說到這裏,他也是有些不解了。金鵬王朝的三個大臣都已出現了,可見昔日舊債一事是确實存在的。但債主卻是假的,請他幫忙去讨債,背後主謀究竟又是何人,是誰與上官飛燕在密謀,真的債主去了哪裏?
雲善淵伸出了兩根手指,“第一,霍天青不會在明日與你比試了,他與獨孤掌門比試在前,當下恐怕沒有什麽力氣與你比試,何況此刻他更關心的是上官飛燕的傷勢。第二,獨孤掌門說金鵬王朝王族嫡系有一個特點,他們有六根腳趾。至于這事情背後到底怎麽樣,誰又是青衣樓的樓主,我想獨孤掌門也很想知道實情。”
陸小鳳緩緩點頭,上官飛燕中了她自己的毒針,卻也以為獨孤一鶴已經死了,這之後就剩下一個霍休了。此事究竟如何,順藤摸瓜很快就能有結果了。
“雲兄,你再度劍下劫人,救人一命本是樂事,可是依我看,你的心情似乎并算很好。”
花滿樓亦是望向了雲善淵,他當然也感覺到雲善淵的心情并非是雨過天晴一片明朗。“小愈,你從獨孤掌門那裏探聽到的情況很糟糕嗎?”
“倒,盜,刀,島。”雲善淵說着就笑了,只怕魔刀就要出世,而他們對它所知甚少,要說心情甚好,恐怕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