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關中閻家是全國首屈一指的珠寶大亨, 它以珠光寶氣閣聞名于世,絕非浪得虛名, 背後的大老板就是閻鐵珊。
陸小鳳與閻鐵珊之前就相識, 他也正打算去找閻鐵珊,卻并非為了見一見舊交,而是因為閻鐵珊的另一身份——金鵬王朝的嚴立本。
如今他們還未到閻家, 閻鐵珊的請帖反倒先被送到了眼前,也不知是不是應了宴無好宴的說法。
不管閻鐵珊因何而發請帖,他是否也得到了金鵬大王請陸小鳳解決一些王朝舊事的消息,這一趟關中的閻家之宴必然要去。
西門吹雪并沒有同行。
雲善淵、陸小鳳、花滿樓三人一路向珠光寶氣閣而去,這不是賞景之行, 走得當然不會悠哉,但也不是十萬火急之行, 也不必馬不停蹄地日夜兼程。
在進入關中境內的第一夜, 三人找了一家客棧休息了一晚。
誰知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的時候,就聽到了大街上傳來了尖利的驚叫聲,還不只是一個人的驚叫聲, 不久就響起了雜亂的腳步聲。
再過了一會,就聽到客棧樓下的小二在說話, “那是一顆人頭啊, 就這樣硬生生給砍斷了!”
雲善淵終是睜開了眼睛,從遠處第一聲驚叫開始到小二開始議論此事,她也不能繼續閉眼當做什麽都沒發生躺在床上。
陸小鳳與花滿樓已經穿戴整齊, 剛想要敲雲善淵的房門,房門就自己開了。
“你們這是要去看一下出了什麽事?”雲善淵并沒有同去的意思,小鎮并不大,為了一聲尖叫也不必三人同行。
花滿樓也不願大清早就讓雲善淵去見血,“我與陸兄去去就回。小愈,你先用早膳,不用等我們。”
雲善淵點了點頭,她看着花滿樓與陸小鳳離開,就去了樓下的大廳。
時間還有些早,廳堂中的客人加上她,也只有寥寥三人。小二很快就端上了一碗豆腐腦與放在盤中的千層牛肉餅,皆是當地地道的風味。
鄰桌的客人就問了,“剛才聽到街上的驚叫聲,似是聽到什麽人頭?小二,你可知到底怎麽一回事?”
“客官,我說了,您可就吃不下早點了。”
小二雖是這樣說,但他見到廳堂裏的三位客人都看着他,他還是繼續開口到,“小鎮入口發現了一具男屍,他的頭被砍了下來,就放在身體邊上。屍體邊上還用血寫着一句話,好像是什麽多管閑事的下場。三位別被壞了興致,這事情自是有衙門的人去處理。”
雲善淵聽到多管閑事四個字,就想到了之前死的蕭秋雨,不知這具屍體會不會也是青衣樓的手段。不管是不是,人都已經死了,小鎮入口處也不會是殺人現場,不然昨夜不會一點動靜都沒有,這是被移屍到了此處。
死的到底是誰,等陸小鳳回來就知道了。
因此,雲善淵慢條斯理地吃完了早餐,讓小二泡了一壺茶,她拿着茶壺上了樓。只是尚未打開房門,她卻是聽到了房內微不可查的風在流動,她記得很清楚,在離開房間時并沒有打開窗戶。
雲善淵左手拿着茶壺,仿佛什麽都沒有聽到一樣,右手推開了房門。
正在此時,一道寒光從窗戶的細縫中飛速地射出,直沖着打開房門的雲善淵而來,眼見就會射入她的眉心。
卻在此刻響起‘嘭’的跌倒聲,繼而便是一句抱怨,“陸小鳳,你又亂扔酒杯!”
只見雲善淵被絆倒在跌沖坐到了地上,她左手的茶壺還是紋絲未動,沒有灑出半滴茶水,腳邊在俄頃間多了一只原本在桌上的酒杯。
雲善淵揉了揉腳踝,繼而說到,“喝酒就喝酒,每次都不知道收拾酒局,下次只準他在自己的房裏喝了。”
但也就在一跌一摔之間,兩根淬毒的飛針險險擦過了雲善淵的頭頂,直射而入屋中的木梁之內。
“咦,這個木梁上何時多了兩根針?”
雲善淵此言一出,窗外竟是多了一道細微的哼氣聲。
此刻,樓下響起了陸小鳳的說話聲,“我聽到了有人叫我的名字,還是用那種抱怨的口氣,也不知我又哪裏惹人不開心了。”
當陸小鳳的聲音響起,那窗戶外的氣息也就徹底不見了。
雲善淵拿着茶壺站了起來,她對着窗戶搖了搖頭,繼而看向木梁上的兩根針,針極細,入木三分,從閃閃發光的針尾可以看出它淬了劇毒。
“小愈,你沒事吧?”花滿樓疾步上了樓,他聽清了雲善淵的話,昨夜陸小鳳根本不曾與雲善淵飲酒,哪裏來的酒杯。雲善淵這樣抱怨,必然發生了什麽。他一把推開了半掩未掩的房門,就聽到雲善淵在倒茶的聲音。
雲善淵看到疾步進門的花滿樓,還有他身後進來的陸小鳳,她笑着說,“別着急,我沒事。就是陸兄喝了酒亂扔酒杯,我進門時不小心絆了一跤,不過好像因此避過了兩根毒針,這就是所謂的好人有好報吧?”
花滿樓聞言松了一口氣,雖然知道雲善淵不會有事,但他不可能沒有一絲擔憂。他已經明白了,定然是雲善淵進門時發現了不對,便假借酒杯一茬跌坐到了地上,看似運氣非常好地避過了毒針,這正符合了雲愈的武功平平。
“你有沒有摔疼?”
陸小鳳都想要翻白眼了,雲善淵會摔疼?這兩人是演戲演得以假亂真了。“我看不是好人有好報,是傻人有傻福吧。”
雲善淵看向陸小鳳,“陸兄,你說誰傻?”
“不是你,傻子已經走了。”陸小鳳走到了木梁旁,他看清了其中的兩根毒針。
根據窗戶與房門的位置,以毒針的毒與射出的速度,還真是刁鑽地難以躲避,幾乎毫無懸念地可以殺了一腳進門的毫無防備之人。偏偏,有人的運氣詭異到了一進門就先摔倒的地步。
陸小鳳為那個想要暗殺雲善淵的人而感到可悲。那人必然在窗外聽了雲善淵自顧自演的一出戲,肯定會為了她詭異的運氣而氣結。殊不知壓根沒有這種詭異的運氣,只有自認武功平平的雲愈。
陸小鳳一掌輕拍木梁,取出了兩根毒針,這會也說不好它究竟是何種毒,總之是劇毒就對了。“街頭那具屍體是獨孤方,他身邊也留了布條,是青衣樓下了手。雲兄,你說是誰要殺你?”
雲善淵掃視了一眼毒針。她原本對以針為武器沒有任何的偏見,東方不敗以針為武器,卻是針針帶着劍氣。可是自從經歷了天魔繡的繡花針,她對針就有了一絲不喜,她也是凡人,當然也會有偏好,眼下也是不喜用暗針殺人者。
雖說如此,雲善淵的語氣卻是不甚在意。“我怎麽知道擋了誰的道。若想要殺我的是個男人也便罷了,若是個女人……”
陸小鳳覺得是男子的可能性不大,江湖中用毒針的多為女子,當然這也不絕對。不過,雲善淵的話才說了一半。陸小鳳就問了,“若是個女人又怎麽樣?”
“若是個女人,她也太不解風情了。”雲善淵指了指自己的臉,“男人要殺我,是因為同性相斥,嫉妒我的風流倜傥。女人若能舍得對如此俊美無俦的我下手,她必是不解風情,不懂何為情,何為愛,是個可悲又可恨之人。”
雲善淵的話音落下,花滿樓先笑了起來。雲善淵能将一場暗殺說得暗合風月,不帶半點惱意,讓他如何不笑。
陸小鳳也是搖頭笑了,“要不怎麽說她傻,就是因為沒有拜倒在你的腳下。”
“即便是金銀珠寶也不是人人都愛。我尚有自知之明,比不過金銀珠寶。有人迷戀一笑傾城,有人就會斬草除根,這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雲善淵沒将暗殺者放在心上,要殺她無非就是怕她壞了事。她現在是武功平平,愛好風月的雲愈,那些複雜事情壓根不必去考慮。“獨孤方也死了,就剩一個柳餘恨了,他不知何時會死。”
陸小鳳說到,“剛才我們見到柳餘恨了。上官雪兒那個小騙子不知怎麽知道了我們的行蹤,出現在了小鎮口,不過她還沒說什麽,就被柳餘恨接走了。如今情勢不明,她一個小女孩也不适合在外面晃蕩。”
上官雪兒是上官飛燕的妹妹,上官丹鳳的小表妹。
陸小鳳之前在金鵬王府就見過她,只是那個小孩看上去才十三歲,卻诓騙他說已有二十了,是上官丹鳳的表姐。小姑娘嘴裏少見實話,也不知道這次前來又想說些什麽,可是什麽都沒能說就被柳餘恨帶走了。
“陸兄,既然小姑娘大清老早地來找你,你好歹請人吃一頓早飯,将她介紹于我認識一番,再請她離開。讓小姑娘餓着肚子走,又是讓柳餘恨那個更不解風情的人陪着,也不知道你怎麽想的,說好的憐香惜玉呢?”
雲善淵如此說着,心中卻不信上官雪兒無事上門,不然也太巧了。只是騙人的話說多了,說真話也就沒人信了。
陸小鳳确實喜歡美女,可是上官雪兒才十三歲,他的憐香惜玉還沒到那種程度。可被雲善淵這麽一說,他倒也有些後悔了,也許該請上官雪兒吃過早餐再走。
陸小鳳求助似得看向了花滿樓,希望花滿樓能說些什麽。
“小愈,你別為難陸兄了。他是個一心一意的人,既然有了丹鳳公主,當然要對公主的小表妹避嫌了。柳餘恨雖然看着冷冰冰的,卻也會護得上官雪兒安全。”花滿樓說了這句,也算是好心好意為陸小鳳說話了。
雲善淵見花滿樓開口了,她也不再說什麽。
這時說什麽也晚了,人都已經走了。
此後幾天沒有再遇到暗殺者,更是沒有再見到新的奇怪屍體。
三人在宴請之日到了珠光寶氣閣,先見到的是總管霍天青。
霍天青大約有三十歲,是個周到的人。
這從他送來的請帖上便可見一斑,給花滿樓的那一份,特意加重了筆墨,字跡端正,讓每個字微微凸,方便了花滿樓可以輕易地摸出所書文字。
當下,霍天青說話的聲音低沉有力、緩慢溫和,讓衆人都能聽清他在說什麽。
閻鐵珊尚未到席,不過桌邊已經坐了兩個人。
霍天青先介紹了雲善淵三人,然後又介紹起早到一步的兩人,“這位是閻家的西席和清客蘇少卿,這位是關中聯營镖局的總镖頭馬行空。”
霍天青特地介紹蘇少卿是個飽學的舉人,蘇少卿亦是灑脫地與衆人交談起來。而不知為何在武林享譽多年的馬行空,反而有些隐隐讨好霍天青的意思。
閻鐵珊尚未來,酒菜也就沒有擺上桌。蘇少卿繼續了剛才再談的歷史逸聞。
雲善淵看向蘇少卿,他可不就是三英四秀中的蘇少英,這就是她與峨嵋弟子的緣分了。今日宴無好宴,西門吹雪稍後就到,打起來是必然的事情,也不知這位用劍的蘇二俠會有什麽下場。
既然她救了張英風一命在先,若是還不夠獨孤一鶴開口,她也不在意再次日行一善,只希望能得到足夠讓她滿意的回報。
等蘇少英一段話說完,雲善淵便對他笑了笑,“一別多年,沒想到蘇公子竟是做了西席。”
蘇少英聽聞雲善淵如此開口亦是一愣,他也肯定了此雲愈就是彼雲愈。
昔年峨嵋山下,他們師兄妹七人還都是孩子,遇到了一個名叫雲愈的男孩。雖然是匆匆相遇、匆匆離別,但多少有些記憶,因為雲愈是個長得很美的男孩。
月餘之前,大師兄遇襲被雲愈相救一事,他們師兄弟師兄妹幾人已經都知道了,大師兄也說了雲愈是個很有趣的人,因為雲愈向大師兄請教了如何捏泥人。
“雲公子,好久不見。”蘇少英的語氣溫和,他想到可能會發生的相鬥,等會不如就放過雲愈一次。
雲善淵端起茶杯,遙遙相敬,“是啊,我開始還不敢認,也不敢問是否別來無恙。”
無恙有恙,可不就是一頓飯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