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一更)
花滿樓聽到雲善淵如此說, 他亦是好奇地問陸小鳳,“聽聞西門吹雪每年出去會殺四個人, 而他殺人之前還會沐浴, 也只穿雪一樣白的衣服。陸兄見過西門吹雪真人,他平日應該亦是如此一絲不茍吧?如此說來,你們的性格截然不同, 卻還是相處融洽了。”
陸小鳳看向花滿樓,花滿樓看上去一派單純感嘆的模樣,他真的不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嗎?陸小鳳壓根就不想去回憶怎麽能與西門吹雪成為朋友,那些年,在西門吹雪的‘友誼感化’下, 他的随性而為多少有了收斂。
“這些閑話以後再聊,我們還是說正事。”
陸小鳳不接雲善淵的話茬, 誰讓他現在勢單力薄, 以一對二沒有優勢。
“說回極樂樓與假銀票的案子,既然雲兄是這片地的原主,那也就是此案的苦主之一,被人占用了地皮。我把所查目前的情況與你說一說。”
魯班神斧門的傳人朱停雕刻了銀票的印版模具, 在假銀票出現後就朱停被抓到了衙門中,蔣龍與洛馬兩位捕快懷疑他有印制假銀票的嫌疑。
朱停報出了陸小鳳的名字, 于是陸小鳳也被當做嫌疑人被‘請’到了衙門中, 讓他以戴罪之身去找出這個案子的背後主謀。
“由于假銀票的面額都很高,不是日常生活會使用的面值,而像是字賭場、青樓等場所才會用到的面值, 于是我找上了極樂樓。
昨日,無豔的确給了我一些線索,她主動給了我一串佛珠讓我去找有相同佛珠之人,并且我無意中讓看到了她胸前魯班神斧門的刺青。
佛珠與佛相關,這讓我又找上了雲間寺。而那個刺青指向了朱停的師弟岳青,若說誰能做出造假銀票的模具,除了朱停只會是岳青。今日,我偏巧在雲間寺見到了岳青的牌位,他據說死在七年前的疫病之中,無豔很可能是岳青的女兒。
另外,我與花兄在雲間寺相遇了。我見到了大通錢莊的錢掌櫃,雲間寺裏還住着他的女兒霞兒,以及他得了麻風病的妻子,自從他的妻子得病後,霞兒姑娘就一直在寺中照顧母親。錢掌櫃對于假銀票一案感到十分自責,今夜與我相約再探極樂樓,去找一找是否存在印制假銀票的直接證據。”
雲善淵聽了陸小鳳所言,他剛才說的都是表面上得到的線索,亦是背後之人想要讓他得到的線索。
從這些線索來看,岳青與極樂樓有關,岳青的牌位又在雲間寺,錢掌櫃說不定也與之相關,但是這些與極樂樓樓主是衙門中人并無關聯,那麽這些表面的線索中就有一些與事實相違背。
而且是陸小鳳一開始就故意透露給嫌疑人所知,嫌疑人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地做了假的線索,想要誤導陸小鳳懷疑別人,卻反而坐實了自己的嫌疑。
“露出破綻的人是無豔,她胸前的刺青是假的,也就不會是岳青的女兒。
你與朱停在牢中見過,當時兩位捕快也在場。你們裝作無心說了魯班神斧門傳人的标志,将這個消息透露了出去,若是有人依樣畫葫蘆做了假,就能證明他确實存在問題,而且是要尋找替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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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善淵猜到這裏,會被陸小鳳誤導的只有兩位捕快,他們之一就是真的主使者。
“如此一來,今夜你再探極樂樓,還會得到無豔的幫助,為的是坐實了替罪羊的罪證。而當實行查封時,作為捕快便可以殺了該殺的嫌疑人,此案也就到此為止了。”
陸小鳳聽着連連點頭,“不錯,正是如此,一切就和你猜的一樣。只是,你為什麽能肯定一開始我就與朱停做了局?難道就不能是無豔真的是柔弱女子,在見到我之後想要向我尋求幫助嗎?”
雲善淵比了比小拇指,“魯班神斧門真的标志是小指甲的指甲特別長,為的就是能随時破解機關,至于那個刺青是無稽之談。這倒不是最重要的理由,一般人知道不了這種線索,而是無豔姑娘不誠,以此倒推就能猜到不少事情。”
“這就是你的直覺了。”陸小鳳也相信直覺,像是雲善淵與花滿樓都先懷疑了衙門中人才是幕後主使者,但他也好奇直覺是否有錯誤的一天。
“我們多少都依照直覺行事,再去驗證它的正确性。可是感覺不一定都準确,如果它錯了怎麽辦?”
“我聽過一句話,能夠百毒不侵,是因為早就經歷過萬箭穿心。這樣說未免消極一些,不過道理差不多,被騙過就長記性了,直覺離不開智慧與經歷。
說到底,人不可能一直理智客觀,只是該做出選擇的時候,不能像一個故意裝睡的人。”
雲善淵說着笑了,她也被騙過,但也不會因此就不再相信美好。當斷則斷後,不必讓那些不愉悅的人與事影響到心情。
“別扯這些無關之事了,你今夜要去尋找更多的證據,那也要多提醒司空摘星一句,讓他小心點,雲間寺只怕是有進無出之地。”
陸小鳳要去極樂樓,他就請了司空摘星幫忙去探一探雲間寺霞兒與她的母親,畢竟牽扯到此事中的人就都可能是線索。
可是,很多時候知道要小心并沒有用,探案本來就存在危險性,而且只有讓幕後人将他想困住之人困住了,才能讓他露出破綻。
雲善淵也知道這話說了等于白說,她指的并不是讓陸小鳳去提醒司空摘星,而是花滿樓明知有可能,還是會甘願受制于人。
陸小鳳說在雲間寺遇到花滿樓,雖然他說得不詳細,但花滿樓不會剛巧去拜佛。既然大通錢莊的錢掌櫃的妻女住在寺中,而大通錢莊是花家的産業,花滿樓又是花家七公子,那麽他認識霞兒與錢夫人的可能性就是十成十。
人都有弱點,有的人即便武功高強,可也會因為對方手中有人質而束手就擒,哪怕這種束手就擒可能是将計就計。
花滿樓聽到雲善淵這句話,他就是笑了笑,很多事他都明白,所以才會建議雲善淵住到花家。假銀票與極樂樓一事已經鬧開了,就必須要找出幕後主使者。
“我們回城吧,在陸兄去極樂樓之前,還是要好好用一頓晚膳。”
雲善淵也不多言,既然這兩人定下了局,她只有一個要求,就是留主謀一命,她要見一見那個幕後主使人。
不過想來陸小鳳也不會殺了主謀,這個要求也就不必說出來了。
這天晚上,雲善淵就安分地呆在了祥悅客棧,後半夜還真等來了一波黑衣人。她沒有反抗讓他們将她帶走了,然後她被铐上了鎖鏈,關入了一間石室中。
“你也來了!”司空摘星看到雲善淵,他身上也被铐上了鎖鏈,“這東西據說是什麽亂七八糟的材質,總之沒有鑰匙掙脫不了。我們現在怎麽辦?”
雲善淵悠哉地席地而坐,“等,等到第三個人也來了。想來陸小鳳應該拿到了假銀票的模具,我們這些礙事的也被抓了,那麽這場戲就唱到了尾聲,最遲明晚就該落幕了。”
“你真是一點也不急。我們是被困,就算陸小鳳能找到主使者,但說不定對方也會殺了我們來個玉石俱焚。”
司空摘星嘀咕了幾句也坐了下來,他倒是還想再說,可是雲善淵已經閉起眼睛打坐了。
大約過了幾個時辰,石室門又被打開了,這次是花滿樓手上铐上鎖鏈被關了進來。
“第三個還真來了!”司空摘星說着就竄到了花滿樓面前,“你有開鎖的辦法嗎?我們不能幹等吧?”
“我并沒有鑰匙。”花滿樓對司空摘星搖了搖頭,他繼而看向雲善淵,“小愈,你可以不來的。”
雲善淵站了起來,“我的存在既然已經暴露在主使人的眼皮底下,那麽為了唱好這出戲,我還是來比較好。而且我不喜歡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我不認識的人身上,萬一有了失誤,那就是得不償失了。”
大通錢莊出現了大量的假銀票,錢掌櫃的妻女又住在雲間寺,岳青的線索偏偏指向寺中,怎麽能不去懷疑錢掌櫃與他的妻女。
即便極樂樓樓主是衙門中人,但是假銀票的制作與流通,勢必需要錢莊管事配合才能裏應外合。如今的錢掌櫃就成了扔出來的替罪羊,只是錢掌櫃也不會不留一手,他極有可能掌握着岳青與岳青的女兒,那就是假病的錢夫人與霞兒。
雲善淵懷疑這一點,花滿樓也懷疑這一點。
不管怎樣,他們被關入這裏,幕後主使人才能以他設定的方式結尾。
不過,花滿樓相信霞兒即便知道內情也會來救他們,可是雲善淵不會将這份主動交給陌生人。
司空摘星不太明白地問,“等等,有沒有人為我解釋一下,你們是甘願被抓的?這會是真會有人來救我們?”
然後,司空摘星就長大了嘴巴,他看到了雲善淵不知從何處掏出了鐵絲,三兩下就把鎖頭打開了。
“你,你早就可以打開它?”
“如果開不了,我就不會被它鎖上。”雲善淵說着先為司空摘星先開了鎖,“你作為神偷,竟是連開鎖這種技能也不會。”
司空摘星反駁着,“我是神偷,偷得有格調,這種開鎖之術不在技藝範圍內。不過,你怎麽練的?能外傳嗎?”
雲善淵又為花滿樓開了鎖,她認真地回答司空摘星的問題,“我的朋友教的,沒有技巧,唯手熟爾。你買上一萬把不一樣鎖,用鐵絲撬鎖頭,堅持練習,然後總會水到渠成的。”
花滿樓聽着雲善淵認真的語氣,他都能想出司空摘星思考的樣子。
就聽到司空摘星問,“你沒騙我?這要練多少年才能到你這個水平?”
雲善淵忍住笑意,她從宋甜兒那裏學了這一招,也是以防萬一,真的有機會去練習是上輩子游歷江湖的閑暇時光,她大概練了一年到了如今的水平,不過确實需要技巧。“這是分人的,你的話,可能十年也夠了。”
“十年,那還是算了。”司空摘星說完,他看到雲善淵與花滿樓都是笑了,他還能不明白是被耍了嗎!“我說,我們都有難同當了,你們不能差別對待!”
雲善淵裝作沒聽到這句話,“快走吧,這場戲落幕之際,我還有問題想要問主使者。”
三人離開了石室,他們直奔雲間寺,那裏必然會是一切結束的地方。
正如之前所料,陸小鳳帶着衙門中人去查封極樂樓。
捕快洛馬則是急于殺了其中的極樂樓樓主,在被陸小鳳道破這不是真的極樂樓樓主,他又把懷疑對象轉為錢掌櫃。
洛馬帶着人直奔雲間寺,想要鏟除錢掌櫃,卻是被錢掌櫃留的後手揭破了身份。岳青道出極樂樓樓主不是別人,正是洛馬,洛馬與錢掌櫃合謀控制了他,讓他制作假銀票的模具。
“你們為什麽要追根究底,難道陪我唱完這出戲就不好嗎?你好,我好,那樣你們也就不會死在這裏。”
洛馬看到事情敗露,他是絕沒有放這些知情人離開的打算,當即就轉動了機關,意圖下一秒鑽入機關門,然後就以此處裝好的火藥炸死衆人。
但是,此時他的手上突然一空,手中的軟劍不知何時被奪了,而更是橫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我不想與你廢話,就問你兩件事。第一,十年前衙門失火真的是意外嗎?那場火災中沒有人傷亡嗎?第二,你為什麽選中那座山作為極樂樓的所在,只是因為它被記錄在了疑檔之中,沒有了主人又剛好符合極樂樓的建造标準嗎?是不是有人給了你提示?”
雲善淵聽到洛馬承認了他極樂樓樓主的身份,但是她仍舊有懷疑,孫大爺看似以意外的方式死去,謝家地産被人侵占使用,這些都是偶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