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一更)
陸小鳳聽雲善淵都這樣說了, 他是搖頭一笑,“那只能說我今天還足夠幸運。”
司空摘星不解地看向陸小鳳, “你怎麽就幸運了?”
“自是因為我穿着女裝, 陸小鳳自認為他還能贏得美人芳心。”
雲善淵說完就看到陸小鳳點頭了,“陸兄,你真的認為若是我想, 你一定會贏?”
陸小鳳暗叫不好,他想起了阿吉坑他的往事。
那時阿吉說得誠懇,多像是前輩真心指點後輩武學的樣子,讓他北上去萬梅山莊,與那裏的莊主切磋着成長。雖說如今他與西門吹雪是朋友, 可這過程絕不是一言難盡能夠概括的。
他總覺得在坑人方面,雲善淵比阿吉更甚一籌。
陸小鳳當即正色到, “我說的幸運, 是因為多了一個人夜探極樂樓,多了一份安全的保障。”
司空摘星也被噎到了,陸小鳳裝正經還真是讓他很不習慣。
雲善淵還真沒打算做什麽,只怕今夜陸小鳳也不似他所言, 僅僅是去極樂樓享那樣簡單。“我不想給自己再惹事,挖墳填土夠累了。這回我就是一個簡單的客人去見識一番, 你們想做什麽, 我絕不插手。”
陸小鳳松了一口氣,雲善淵的不插手已經夠了,若是真有意外, 她應該會幫忙吧?
雲善淵從司空摘星處得了一根煙火,在躺入棺材之前,往邊上的土裏一插,然後自己蓋上了棺蓋,沒過多時就聽到了一群人的腳步聲。他們用鐵釘封住了棺材蓋子,然後扛起棺材就走了。
雲善淵躺在棺材之中,她計算着這段路程,打算明日去算一下以如此腳程可以到方圓多遠,其中總會有極樂樓的存在。
司空摘星剛剛說了,極樂樓只在晚上出現,似是會飛,根本沒人知道它在哪裏。她卻是不信的,極樂樓哪怕在一個從外表看不出的地方,可總比一棟樓說飛就飛要靠譜。若是一棟樓真會飛,她是必須見見這位樓主,說不定他會仙法。
過了一段時間,棺材外面傳來的聲音變了,不再是在空曠的野外而是被擡到到了室內,棺材也落到了地上,上面的釘子被撬了開來,棺材板被打開了。
三人走出了棺材,眼前站得全是戴着面具的人,而他們已經進入了極樂樓中,這裏的裝潢着實不錯,符合它銷金窟的定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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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迎三位來到極樂樓,請戴上面具。”一位看着像領班的面具人呈上了三張面具,他見到雲善淵之時确實有些驚訝,極樂樓很少招待女客,但也不能說沒有,也有女子好賭,也有女子嗜酒。
雲善淵戴上了面具,她并沒有與陸小鳳同行的打算,而是将一錠銀子放入了身邊的面具人手中。“我是頭一回來,還請介紹一下這裏的規矩,也免得給你們添麻煩。”
面具人收下了銀子,誰不喜歡銀子。
“姑娘客氣了,來了極樂樓的都是客人。客人想喝美酒,想邀美人作陪,只要出銀子就行,樓中一概不收銀票,只收金銀珠寶。第一層一般是富商參與的賭局,第二層一般是武林人士參與的賭局,起價一千兩白銀。
至于第三層,若是能贏了第二層的賭局,就能前往第三層去賭一堵,那裏的賭局由那裏的主事人決定。樓中有些地方不對客人開放,還請別亂走。等到梆子敲響也就是該離開的時候,客人就要回到棺材裏,你從哪裏就送你回哪裏去。”
“是個挺有規矩地方。”雲善淵取了一根玉簪子,“幫我兌了籌碼,這能讓我直接上二樓吧?”
面具人接下了玉簪子,他連連點頭,“此物可作三千兩的籌碼,客人這邊請,拿着籌碼既上二樓。”
雲善淵帶着一盤籌碼就上樓了,二樓的賭局快要開場了。這裏的人并沒有一樓的多,大約二十人左右,确實都會武功,但是武功也都不高。
衆人見到有個女子上樓,是竊竊私語了幾句。左右都戴着面具,誰也不知道是誰,也能放開膽子說什麽極樂樓本就是男人該來的地方,沒想到還有女人膽子那麽大之類的話。
不過,也沒有人來與雲善淵搭話,看來心思都放在了過會的賭局之上。
房間正中央的位置已經放了一張長方形的桌子,上面架着一個長方形大木框,其中被隔成了四道。這很像是賽道,每條賽道的末端對應寫着名字,分別是紅背将軍、黃眉天尊、青面書生和綠頭煞星,這應該就是今日的賭局用具。
為什麽前來二樓的人,一般都是武林人士?
雲善淵看着這個賭局用具有了這樣的疑問,富商不是出不起錢,那就是說第二層的賭博中允許用到武功。對于沒有武功的人來說是不公平的,畢竟一千兩起價也不是小數目,誰的錢都不是大風刮來的,明知一定會輸,所以那些富商也就不來了。
至于在這裏輸錢的武林人士,那就是技不如人,還會想着下一次翻盤。反正是要用到功夫,而并非真的賭術,那總會有贏的時候。
這個極樂樓樓主倒是斂財高手,還會針對不同的客戶群,設計出不同的規則。
雲善淵決定等會跟着陸小鳳下注,他一個人能對付房間中的這群人。
他出力,她賺錢,順帶能讓她去三樓轉一圈,是筆不錯的買賣。作為報酬,她就不給陸小鳳制造障礙。
此刻,從一側的樓梯又先後走上了三個人,其中就有陸小鳳與司空摘星的腳步聲,但他們兩人是在後面,他們前面還有一個人。
雲善淵向樓梯口看了過去,當走在最前方的人出現之時,她的手不由自主地微微一顫,雖然來人戴着面具,但這個身形有些熟悉。
她随即搖頭了,人有相似,物有相同。那人已經死了,而活着的也破碎虛空而去。即便在那面具之下有十成相像的面容,可卻是兩個截然不同的靈魂。她能夠分得清楚,而且是一清二楚。
來人身着價值不菲的衣物,雖說是白衣,但上面繡着雅致的花紋。既是隔着面具,也能感到他身上那種溫潤如玉的氣質。
他手中本是搖着折扇,在踏入二樓時也是腳步微微一頓,就連搖着扇子的動作也停了,直接看向了雲善淵的方向。
陸小鳳本是追着白衣人而來,然後陸小鳳看到了雲善淵,“雲兄,你倒是來得快。”
“雲兄?這人是男扮女裝?”
“說不定啊,扮得真像。”
“你管人家什麽裝,贏錢最重要!”
雲善淵沖着陸小鳳點了點頭,有些稱呼在必要的時候應該改。男扮女裝,她記住陸小鳳了,還想着等會要用他來賺錢,因此有些賬十年不晚。
“怕是你又在樓下搭讪什麽人了,所以才慢吧。”
司空摘星是當即竄到了雲善淵身邊,“你說得對,他還讓我把玉墜還了,等會我拿什麽賭?”
雲善淵直接分了一半的籌碼給司空摘星,“只要你跟着四條眉毛壓,這算我借你的賭本。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這樣好嗎?我們不熟啊。”司空摘星卻是已經接過了籌碼,“不過交朋就是從不熟到熟。”
白衣人此時已經收回了目光,他沒有說什麽走到賭桌邊。
莊家也抱着一個木箱出場了。“今晚,我們賭賽龜,諸位請看,這分別是紅背将軍、黃眉天尊、綠頭煞星、青面書生。現在就押注,哪一只能跑最快到終點就獲勝!”
莊家說着将四只烏龜放到了起跑線上。衆人紛紛下注,其餘三只都有人押注,偏偏就是那只青面書生竟是沒有一個人押注。
“怎麽沒有人看好這只?我押二十兩。”陸小鳳說着就拿出了二十兩的現銀。
陸小鳳的手還沒伸出去,雲善淵的話就在他背後響了起來,“陸兄,這裏起碼以一千兩下注,你怕是來得匆忙,忘了問一下規矩。”
陸小鳳才不信雲善淵是守規矩的人,她即便問了規矩,也是沖着破壞規矩去的。但剛才那些武林人士議論雲善淵的話,他也聽到了,他現在不想節外生枝。盡管他猜到等離開極樂樓,或者等到他破了案子,總有‘好事’等着他。
這一刻,白衣人拿出了一塊玉墜,“管事,你看這塊玉墜值多少錢?”
管事眼中也是驚嘆,難得一見這樣的極品翡翠。“這可是稀有的佛手翡翠,按照這種雕工,市價起碼一萬兩。”
“那就做五千兩,請這位公子為我賭一場。”白衣人對陸小鳳說到,“贏了算你的,輸了算我的。”
陸小鳳歪了歪頭便說,“好,那我就不客氣了。”
“這話聽着有些耳熟。”司空摘星嘀咕了一句,他瞄了一眼雲善淵,今天他和陸小鳳是撞了財運?司空摘星也不管這些,跟着陸小鳳壓了。
雲善淵也把手中的籌碼壓到了青面書生上。
等開閘放龜之後,四只烏龜跑得差不多快,還沒顯示出差距,那些武林人一個勁地叫着‘超啊、超啊’。他們手上的動作也沒停下來,直接以手掌按住了木框,開始以內力幹擾烏龜的速度,青面書生眼看落後了一大截。
這時,陸小鳳伸出兩指亦是放到了木框之上,讓青面書生奮起直追。
對面那一衆人見狀之後,合力輸入內力,可惜還是敗在了陸小鳳的手下,青面書生第一個跑到了終點。
“今天獲勝的是青面書生!”管事的收攏了其餘人的籌碼,那些武林人士既是輸了也就散去了。“四位,這是你們的籌碼。”
雲善淵只取回了她該得的那部分。
白衣人只取回了玉墜,對陸小鳳說,“贏了算你的,我只要賭本即可。”
陸小鳳看着白衣人,他與司空摘星相視一笑,那他們就不客氣按比例分了。
“四位,你們有興趣到三樓繼續賭下去嗎?”管事離開了片刻回來後這樣問到。
白衣人搖着扇子點了頭,雲善淵也是點了頭。
陸小鳳将司空摘星拉到一邊嘀咕了幾句,然後司空摘星就先行離開了。
如此,三人上了三樓。
一進三樓,雲善淵便知所謂的主事人定賭局是什麽意思了,這裏的脂粉味比下面兩層都要濃上一分,主事人必然是個女人。
身着玫紅的無豔走了進來,她見到雲善淵先笑了,“難得有女客來,也是沒有辜負今日的賭法。三位不如先取下面具,隔着面具說話總是不便,也還未請教三位的姓名。”
三人同時摘下了面具。
雲善淵看到了白衣人真實的容顏,盡管她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還是不得不說乍一看,他與楚留香有九分的面容相似。只是,不同的靈魂就是不同的。
即便原本是會九分的面容相似,但是因為靈魂的不同,就成了完全不相同的兩個人。這就是一個巧合。
“我叫陸小鳳,四條眉毛的陸小鳳。”陸小鳳先開口報出了名字。
“在下花滿樓。”花滿樓說這句話時,卻是看向了雲善淵的方向。
此時此刻,雲善淵怎會不知誰是花滿樓,甚至是在二樓見到第一面時,她就有了對的猜測。只是,當年她不曾見到花七童的真容,也沒有想到世間會有如此巧合。
曾經,他們勾過小指約定,等花七童可以聽到花開雪落之際便能重聚,那時彼此就交換姓名。
如今,花滿樓已經武學有成,旁人根本看不出他是一個眼盲之人,想來他的聽聲辯位已經到達至高之境,那麽已然可以聽到花開雪落之聲。
“雲善淵。”雲善淵看着花滿樓報出了名字。
兩人的這一舉動,自然也就落到了陸小鳳與無豔的眼中,但是他們都沒有說什麽。
“那麽就開始今日的賭局吧。”無豔端了一盆花瓣出來,“三位就猜猜這盆花瓣是雙數還是單數。”
雲善淵卻是搖了搖頭,“無豔姑娘,這一局,我棄權。誰讓我即便是贏了,也不能真的擁佳人一夜,那就不必參加了。”
雲善淵掃了一眼陸小鳳,她答應的不節外生枝也就做到了。
何況陪着無豔玩一局風雅的天女散花,還真不如就看着歐陽情直接地表現出愛財的模樣。
雲善淵先離開了房間,她走出這個房間時掃視了它的布局,起碼有兩個出入口,看來極樂樓會是一個滿布機關的地方。既是知道極樂樓滿布機關,她也就閑适地站在房門口。她說了不來找麻煩,起碼今夜不會找麻煩。
過不多時,花滿樓也推開了房門走了出來,他站在了雲善淵的身邊。
“這麽快,你就讓陸兄贏了。”
“是陸兄猜得準。”
“是嗎?我想你能在花瓣灑出的那一瞬就聽清究竟有幾片,你敢說真沒讓他。”
“你都讓他了,我沒道理還呆在裏面。”
花滿樓說了這句,兩人都有一瞬的沉默,然後異口同聲地說到,“花七童”、“雲愈”。
這讓兩人都低眉淺笑起來。
雲善淵看着花滿樓,沒想到那個滿臉泥水的男孩會成為了一位溫潤如玉的男子。“我是真的沒有想到會那麽巧。”
“我也沒有想到。我以為這個世界很大,大到了某個約定只能是美好的祝願,不會有夢想成真的一天。”花滿樓望向雲善淵,他看不見雲善淵的臉,卻真有一種渴望,希望能摸一摸她的臉。
雲善淵本也這樣認為,“可是這個世界也很小,小到了我只是随意來極樂樓逛一逛,就能與你不期而遇。看起來這十五年,你還過得不錯。”
“一開始是有些不習慣,但漸漸地我覺得黑暗也沒有不好,我聽到了更多的聲音。”花滿樓說到這裏頓了頓,“就像剛才我們在二樓見面時,你開始有一瞬心情複雜,不是重逢之喜,而是我讓你感到了意外。我和他很像嗎?”
雲善淵輕笑着反問,“花七童,照你的性格該是不問才對吧?”
“可是我知你掉過門牙,你亦看到了我滿身泥濘。”花滿樓笑着說,“所以,對你,我還是想問的。”
“不像,一點都不像。這世間唯有一個花滿樓,更是只有一個花七童。”
雲善淵怎麽可能錯認,花七童有多特別,她在十五年前就已經知曉。而今她印證了當年心中的希望,花滿樓即便看不見,但他心中的生活卻能豐富多彩。
花滿樓聞言笑了,這一笑真有此花開盡更無花之美。“我信,你的話都信。對了,你這些年還好嗎?”
雲善淵簡單說了一兩句,“我随着師父一路西行,後來在西域住了十年,最近剛回江南。西域與江南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這裏都是水,那裏都是沙。你一直在江南生活吧?”
“我從家中搬了出來了,自己住到了小樓裏,我叫它百花樓。”
花滿樓說着低聲問,“你要來看一眼嗎?像當時約定的那樣,我們可以一起聽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