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十分鐘的時間。
林鷺和唐訴各自回房間将睡衣換了, 本來也不需要這麽長的時間, 但這種宛如突然踏入修羅場一般的突發狀況讓兩人不得不在微信上進行溝通。
不。
與其說溝通，不如說是掙紮會更加合适。
至少唐訴是還想掙紮一下的。
【專業攝影一百年：我是不是涼了= =】
【林小鳥：不】
【林小鳥：是我們涼了】
【林小鳥：此情此景如果用一道涼菜來形容我們……】
【專業攝影一百年：夫妻肺片？】
【林小鳥：可以】
【林小鳥：很有默契】
【專業攝影一百年：……這不是重點】
【專業攝影一百年：重點是我現在該怎麽辦？】
【林小鳥：你這個問題真的很難】
【林小鳥：根本不在我的知識範疇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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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攝影一百年：……】
【林小鳥：安啦】
【林小鳥：我爸媽算是開明随和的人, 也不會怎麽你的】
【林小鳥：船到橋頭自然直，随機應變】
神特麽……随機應變。
不過林鷺這樣一說，倒是給他填了幾分底氣。唐訴将自己打理妥當, 全身上下無一絲不整，心想自己好歹算是個成功人士, 長相也比較正派, 大概還是能讨得家長喜歡的。
大概。
大概……
然而內心依舊忐忑無比, 一想起剛才空氣突然安靜的場景，他簡直恨不得挖開地板間隙的縫鑽進去，再用水泥填上，然後将自己整個人給埋起來。
應該也不會再有更狼狽的事了。
等到他連續深呼吸好幾次，肺部裝得全是冷靜過後, 手機震了震, 是林鷺的消息。
【林小鳥：好了】
【林小鳥：準備上戰場吧】
【專業攝影一百年：= =b】
兩人同時打開門, 互相對視一眼，林鷺打頭陣, 路過唐訴的時候拍了拍他的肩膀，鄭重道：“放心, 爸爸會奶好你的。”
唐訴：“……”
嘴角抽了抽, 這種時候自然得認慫。
“辛苦爸爸了。”
林鷺露出滿意的老父親微笑。
剛進入客廳，唐訴就感受到兩道打量的目光直直地往自己身上戳過來, 不同的是，一道多是審視，而一道卻……像是看着這個世上最仇恨的人，幾分警惕幾分痛切。
唐訴知道，這肯定來自于林鷺的父親。
那位生活一定過得樂觀美滿所以看不出老态的先生，明明在進門時還言笑晏晏一臉歡樂，但在看到自己後，他的那份笑容一下凝固在臉上，仿佛不小心吞了口蒼蠅，面色瞬間變得難看。
在接觸這道目光過後，唐訴便明白過來……
林鷺口中的開明随和……大概對自己而言，是不存在的。
……
林鷺往沙發上一坐，示意唐訴坐在自己旁邊，然後直接明了地對着林父林母開了口：“爸媽，這是唐訴，我男朋友。”
唐訴硬着頭皮：“叔叔好，阿姨好。”
林父手中的衛生紙已經被捏成了一團褶皺，而林母保持親切的微笑點了點頭，不過眼神卻格外清明，她看着唐訴，問道：“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小唐應該是那位演員吧？”
林母和老幹部林父不同，偶爾會看一兩部電影，有好看的電視劇，也會追一追。唐訴自複出以來每部作品都是精品，所以林母雖然對他本人并不了解，但眼熟值還是相當高的。
唐訴立即回答道：“是的。”
林父倒是瞪大了眼問林母：“你認識他？”
林母瞥了林父一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太過激動，但遇上關于自己寶貝女兒的事，林父能夠保持理智以及平時的樂呵親切，那就不是林父了。
反應過來的林父緊接着又問道：“他還是個名人？？？”
唐訴：“……”
為什麽……他說話的字數甚至都沒超過十個字，面前這位老先生卻已經将他裏裏外外嫌棄了個徹底，一字一句間都是針對……
林鷺看了眼在那邊手足無措的自家男友，嘆了口氣，只能自己出馬。
她對林父撒嬌，得心應手：“爸，你小時候不是給我說過嗎？要找個厲害的、可以保護我的人，唐訴在這一行拿過大小獎項拿到手軟，每一部主演作品都是好評無數，很厲害了吧。而且你看他這肌肉……”
說着她将唐訴的袖子勉起，露出臂膀上結實的肌肉。
然後繼續說道：“怎麽樣，很讓人安心吧。”
唐訴在一旁目瞪口呆，感覺此時的自己現在就像個商品一樣，而林鷺作為他的推銷員，目的就是讓林父感興趣買下來。
唐大影帝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樣的一天。
這樣沒有價值的一天。
林母正在削蘋果，削了四個，一人一個，這時插了句嘴：“我看過小唐的影劇，确實都很不錯。我也聽說過演員這個職業表面光鮮其實私下非常辛苦，能有這麽多出色的作品，所以看得出來小唐你是個很踏實努力的孩子。”
被給予了高評價的唐訴內心惶恐，正要謙虛幾句，卻又聽林母繼續說了起來：“只不過，也正是如此，讓我這個老太婆有一點好奇的是，我們家并無大富大貴，而鷺鷺雖然模樣生得不錯……”
林鷺不服氣地道：“什麽叫雖然，你對我有信心一點好不好，我不想聽到後面有任何轉折。”
林母沒搭理她，繼續道：“但她脾氣算不上好，做什麽事都慢吞吞的，整天宅在家裏不出門，不喜歡與人有過多交流。你這樣優秀的男人，為什麽會找上她？”
林鷺嚷了句“有你這樣說自己女兒的嗎？”
但目光卻是移向唐訴。
她這兩天也曾想過這個問題，說句實話，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哪裏好，值得唐訴這樣。
唐訴愣了愣，林母這番話雖然表面上全是在嫌棄自己女兒，但實則重點卻是最後一句質問自己，她是擔心自己不将這段感情當回事，最後落得林鷺受傷。
搭配上林母此時一臉和藹笑容拿着水果刀的模樣，唐訴總覺得，要是自己回答不出一個滿意的答案，估計那水果刀就會朝自己飛過來……
不過這個答案，他心裏早就有數了。
想着，他眼神不自覺地柔和下來，嘴角也忍不住向上揚，他對林母緩緩開口道：“阿姨，你說我很優秀，但我卻總怕自己不夠好，配不上她。”
說着，看向了坐在旁邊的林鷺，目光越發溫柔。
“她對我而言，就是最好的。”
屋中其餘三人俱是一怔，半晌，林母将水果刀放了下來，蘋果已經全部削好，她遞了一個給唐訴，唐訴連忙接過道謝。
她又笑眯眯地問道：“想過結婚了？”
明明聽上去應該是個問題，但她的語氣倒像個陳述句，透露着看透一切的狡黠。
林鷺沒想過自家母上居然會問出這種問題，像是逼婚一樣，多麽令人尴尬啊。
她連忙接了話：“沒有沒有，我們才認識一個多月，沒這麽快的沒這麽快的……”
并且見面才不過一個星期。
還是前天對上的號……
第一次接吻也是前天……
唐訴：“想過。”
林鷺：“……”
林母依然微笑着點了點頭，又閑聊了一會兒，便起身表示要去做飯了。林鷺想着要不要去幫忙，但又怕自己一走，林父和蛋哥這邊就會陷入一種謎之尴尬的可怕氣氛。
她剛陷入糾結，那邊林父突然站了起來，走向唐訴，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小子，抽煙不？”
唐訴立馬應了聲好，然後老老實實跟在林父身後。
林鷺有些慌，喊了林父一聲：“爸！”
林父回頭，見她一臉擔心地站在那兒，嘆了口氣：“放心，爸不會對他咋樣的。”
接着又正色道：“我們男人之間的事，你別管。幫你媽理理菜去。”
唐訴也投以她不要擔心的眼神。
然後和林父一前一後出了門。
……
到了樓下，一老一小點上煙，在小區花園中吞雲吐霧。
氣氛一時有些壓抑，唐訴打破了沉默，問道：“叔叔是有什麽事要對我說嗎？”
林父一臉“算你小子有眼力價”地看向他，深深吸了口煙，語氣正經：“她有給你講過自己小時候出過什麽事嗎？”
唐訴搖了搖頭。
林父早已料到，輕輕嘆了聲：“我猜她也不會說，就那倔脾氣，永遠都只會逞強。”
這話唐訴相當認同，嗯了一聲。
林父繼續說了起來：“這件事說起來，其實責任全在我們，是我們一時疏忽，才會給她造成直到現在也仍是存在的傷害。”
大概是往事重提，而這份往事之中恰恰留了傷心與自責，林父光是提了個開頭，眼睛就紅了。
事情算不上長，因為就連林父也不知道其中具體經過，一支煙燒盡，也剛好講完。
林父便從煙盒中又拿了兩支煙出來，遞給唐訴一支，唐訴默默接過，按下打火機為林父點上，再為自己點上，一時兩人相顧無言。
過了好一會兒，唐訴才開了口：“那個人呢……她現在在哪兒？”
“聽說是在帝都，具體在哪兒，我們也不知道。”
唐訴又沉默下來。
林父突然轉過身，面對唐訴，一雙同林鷺林枭如出一轍的眼睛瞪着他：“小子，我給你講這些，不是讓你去找那個人，這件事早就過去了，如果我們去翻着舊賬，那難受的那個人還是鷺鷺而已。”
唐訴點了點頭：“我知道。”
這三個字不知道怎麽戳了林父的點，他沒拿煙的另外一只手一下揪住了唐訴的衣領，嘴裏甚至彪出髒話：“你知道個屁！”
但緊跟着那只手就松了下來，沒有再用力，倒像是輕輕扯着那塊兒布似得，林父語氣也不再兇，聽上去反倒是有了幾分狼狽：“你什麽都不知道……”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語氣又變得惡狠狠起來。
“你不知道她從小怕黑，晚上沒有燈就睡不着；你也不知道她還怕打雷，一打雷會捂住耳朵發抖；你不知道她也怕鬼，因為晚上的時候會胡思亂想；你更不知道她特別怕疼，小時候摔了磕了都會哭，現在不哭了，因為她要假裝讓自己看上去很堅強。”
他直視唐訴，眼神堅定，說話聲字字有力。
“所以以後你在她身邊，夜晚到了要記得給她開燈，打雷了要替她捂住耳朵，晚上的時候給她講些溫暖的故事，不要讓她去想那些奇奇怪怪的東西。還有，最重要的，你絕對不要讓她受傷。”
林父終于将那只手放了下來，他聲音也平靜了許多，站在那裏，明明臉上已經有了皺紋，頭上也長了白發，但還是用力地護着身後的一切。
“小子，她說你可以保護她，那我問你一次，你會好好保護她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