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林鷺見唐訴終于睜了眼, 只是視線渙散, 好一會兒才慢慢在她臉上聚焦,像是燒糊塗了似得。
他說了句啥, 林鷺沒聽清楚,頭往下埋了些,大概人下意識就會對病患格外寬容, 她連語氣都放柔不少:“你說什麽了。”
他又叨叨地重複了遍:“你是我的幻覺嗎?”
林鷺覺得好笑,抿了抿唇, 終究還是沒笑出聲。
她忍不住逗他:“對, 想我都想出幻覺了, 你怕不是個癡漢吧?”
唐訴眉頭微微攏起,似乎是在思考,也不知道是想了什麽,最後迷迷糊糊間竟點了點頭。
林鷺嘴角輕扯,又伸出手來捏了捏他的臉:“知道了, 小癡漢。”
然後站起身準備出房間去拿溫度計過來。
剛要擡腳, 背帶褲的帶子被人扯了一下, 林鷺跟着看過去,發現那只帶着傷痕的大手此時像個嬰兒一樣緊緊地拽着她的衣服帶子, 他也直直地望着她,眼睛都不帶眨的。
林鷺耐着性子, 像關懷自家小孩一樣:“又怎麽了?”
唐訴依然皺着眉, 緩緩吐出兩個字來:“別走。”
林鷺嘆了口氣:“我去給你拿溫度計。”
他還是直直地看她,沒有說話。
林鷺沒辦法, 只得重新蹲了下來,哄孩子似得摸了摸他的頭發,輕言輕語道:“量了體溫我才能知道你病得到底嚴重不嚴重啊,你也想快點好吧,病着多難受是不?”
“乖,把帶子放開。”
唐訴遲疑許久,不過最後仍是沒有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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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發燒的緣故,他眼圈周圍以及鼻尖都泛着紅,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得,他小心翼翼地确認道:“那你多久回來?”
林鷺:“……”
有點可愛。
母性被喚醒的林鷺聲音放得更輕緩了:“給我一分鐘,你數到六十我就會出現‘嘩’的一聲出現到你面前。”
唐訴這才慢慢地松開了手。
他嘴裏嘀咕着什麽。
林鷺愣了愣:“你又在說什麽?”
唐訴便大聲了一些:“五、六、七、八、九、十……”
林鷺立時滿頭黑線,為了表達自己是個講信用的大人,她幾乎是撒腿就跑,在客廳的櫃子裏翻出醫療包後,又急急忙忙跑回了唐訴的房間。
那邊唐訴還在數數:“五十二、五十三、五十四……”
看到林鷺走進來,他才停下來,看着她皺了皺眉,但語氣還是同剛才一樣帶着委屈的鼻音:“你明明說數到六十,可現在才五十四,你怎麽就出現了?”
林鷺:“……”
好煩。
像個熊孩子一樣,好想揍人。
好在唐訴只是粘人了點較真了點,至少還是有着成年人的正常思維,知道自己生病了就該治病。他老老實實地讓她量了體溫,等溫度計拿出來一看,有38度幾。
林鷺便給林枭打了個電話,将大概症狀給他說了下,判斷出是由感冒引起的發燒,如果本人沒有過于不舒服,倒不用去醫院就醫,吃些藥蓋上厚被子睡兩天就能好了。
林鷺松了口氣。
林枭在電話那頭不禁好奇道:“誰發燒了?”
林鷺說道:“唐訴。”
林枭疑惑不已:“你們怎麽現在在一起?”
此時快要午時,甚至還沒到吃午飯的時間,而平時都是下午唐訴才來找林鷺畫畫,林枭自然會覺得不對勁。
林鷺也懶得隐瞞,實話實說:“他昨晚在我家裏住的。”
林枭:???
大概是太過震驚了,他本來阻止語言就不容易,這時甚至連詞都想不出來:“你們……你們……?”
林鷺嗤笑一聲:“想什麽呢臭小子,就是昨晚雨太大了,我便留他在之前你睡的房間睡了一晚,你怎麽思想這麽不健康啊?”
林枭又能正常呼吸了。
林鷺卻又繼續補充了句:“不過他現在也是我男友來着。”
剛說完,話筒中傳來一聲悶響,然後聽到其中七嘴八舌的關切聲。
“怎麽摔了啊,嚴重不?需不需要我來給你接個骨?”
“沃日神仙摔跤,來個人扶一把林枭,我現在在打游戲。”
“仿佛見證了一場奇跡。”
也不知道到底扶沒扶起來,只是過了好一會兒,林枭才開了口,還是那樣磕磕巴巴:“那之前……之前……”
林鷺猜到他想問什麽:“噢,就是他。”
林枭:“啥?”
林鷺便又解釋道:“他們是一個人,我之前的那個男友就是他。”
又是一聲悶響,也還是那群熟悉的關切聲。
“我的哥,你怎麽又給摔了?摔上瘾了是不……”
“牛逼耶,剛才誰扶的林枭,再去扶一下,我還在打游戲。”
“連續見證奇跡兩次get,感覺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期末挂科了。”
這次間隔就比較久了,林鷺都忍不住問了他一句:“沒有事吧?”
林枭倒是立馬就答了:“沒事。”
然後就沉默下來,沒再說其他話。
林鷺聽他沒事,便想着去忙正經事了:“我得去給他熬點粥,先挂電話了啊。”
剛要挂,又聽林枭突然開了口,不再如之前磕巴,也不似平常毫無感情,聽上去多了幾分穩重和正經。
他問道:“姐,他對你好嗎?”
林鷺怔了怔,目光移向躺在床上一動不動,但視線卻一直是落在她身上的唐訴,嘴角輕飄飄的,控制不住想往上揚,她想都沒想,話就出來了:“挺好的。”
林枭又說:“那就好。”
林鷺笑了一聲:“怎麽?如果不好的話,你要拿手術刀戳他嗎?”
林枭:“對。”
林鷺還是笑:“臭小子,膽兒挺大。”
由于林鷺是在陽臺打的電話,所以唐訴并不能聽清她到底說了些啥。見她收了電話進來,他吸了吸鼻子,聲音悶悶的:“你打了好久的電話。”
林鷺一邊系着圍裙一邊叨叨:“你以為我是為了誰打得電話啊?明明昨天才給你說了你生病是麻煩我,結果今天還真的給我生了病……你還在讀學前班吧?多大個人了睡覺還要踢被子。”
挨了教訓的唐訴将頭往被子裏埋了一些。
林鷺嘆着氣往房門走。
他連忙探出頭問道:“你又要去哪兒?”
林鷺:“給你弄點吃的,吃完好吃藥睡覺。”
唐訴又問:“那這次要數到多少?”
這問題問得林鷺腦殼疼,但覺得自己不該和個病患計較,于是随便想了個數字出來:“數到兩千。”
唐訴:“這麽久……”
林鷺瞪向他:“不要得寸進尺。”
他便老老實實閉了嘴。
等把米和蔬菜都倒進鍋中後,林鷺想到房間去拿個東西,結果剛轉過身,就看到唐訴那大高個兒杵在客廳裏,還穿着單薄的睡衣睡褲,傻愣愣地看着自己。
也不知道到底在那兒待了多久了。
她眉間一跳,忍住自己的小暴脾氣,走到他面前盡量好脾氣地問他:“怎麽出來了?”
唐訴擡起右手捂住自己的頭:“頭好疼。”
林鷺一眼就識破了:“裝什麽可憐,剛才杵在這兒也不見你叫疼。”
唐訴悻悻地放下手,看着她,輕輕吸了吸鼻子,這個動作出現在一個平日裏好不威風的大男人身上無疑是致命的,林鷺感覺自己的氣消了一半。
接着唐訴小聲地對她說了句:“我就是想出來看看你。”
林鷺心跳突然快了一拍。
那另一半的氣也全都煙消雲散,看着眼前生了場病就變得格外粘人的男人,只剩下滿心的無可奈何。
腦中一時還揚起了《因為愛情》的旋律。
去他媽的愛情,這是母愛!
她踮起腳拍了拍唐訴的頭:“傻兒子。”
……
這一天,林鷺過了這麽多年來最辛苦的一天。
她去樓下給唐訴買藥,全程打着電話溫言細語,接受着旁人異樣的目光。在唐訴問了沒有百次也有幾十“你多久才回來?”後,她終于提着藥走進家門,一回家就看到某只大型動物站在門口。
大型動物看見她回來,眼睛一亮。
這副情景,林鷺腦海中飄過“望妻石”三個字。
來來回回一折騰,不知不覺就到了晚上。
她又開始哄唐訴睡覺。
唐訴想聽睡前故事,她剛開始并不想講,結果唐訴可憐巴巴地一句“我從來沒聽過睡前故事”讓她完全破功。
能在一大堆小黃文小黃漫中終于找出本清新脫俗的童話故事,其實也蠻不容易的。
結果講了快十個故事,唐訴眼睛還是睜得老大,沒有一點要睡的跡象,倒把林鷺自己講困了,一頭紮在唐訴床上,快速地進入夢鄉。
……
林鷺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早上。
她撓了撓頭發,又伸了個懶腰。
懶腰伸到一半,腦中閃過什麽東西,她突然意識到了不對。
不對……
昨天她明明是一不小心就坐在唐訴床邊睡着了……那為什麽現在醒來卻是在自己房間?
這個問題一出來,林鷺首先想到了公主抱。
但她腦洞一向有些大,往細節了想,她最近長胖了點,可能生了病的唐訴根本抱不動,但讓她坐在床邊睡又實在不成樣子,于是狠下心連拖帶拉地将她拽回了房間。
像拖着一袋永遠都不可能扛得動的大米,從客房拖了一整個走廊,她光榮地在地面抹出了一道幹淨的痕跡。
讓如此虛弱的唐訴花費了大力氣,她不僅有些擔心。
他的病不會更嚴重了吧?
想着,林鷺急急地打開房門,沒走兩步,就對上正從衛浴出來的唐訴。
他搭了條毛巾在後頸上,發梢還濕着,臉上也有零零點點幾顆水珠,水珠順着脖子的線條落在他那性感的鎖骨上,林鷺咽了咽口水,心中默念色即是空。
看上去是剛洗了澡出來啊。
臉不再是緋紅一片了,而是健康均勻的膚色。
眼神不再是直勾勾的,而是如往常那樣藏了刀光劍影的鋒芒銳利。
看起來也不再像個沒頭腦的大型動物,而是一撩就會變得危險的男人。
總之,看得出來,他已經明顯恢複正常。
她剛準備說點什麽,就聽到一陣鑰匙鑽門孔的聲音,随後家裏的門突然被推開,林父激動的聲音傳了過來:“surprise,鷺鷺!”
接着還有林母的聲音:“給你打了那麽多個電話都不接,死丫頭,是不是還在睡懶覺啊。”
林鷺:“……”
唐訴:“……”
完都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