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回到房間後,溫時一直抱着貓,直到将紅包和吊墜都放到抽屜裏,才有空處理它的事。
溫時把它教育了一番,讓它和自己保證不許再闖禍,貓不停用腦袋蹭他的手,喵得很可憐。雖然溫時知道它絕不是表現出來得這麽乖,只是做錯了事,在自己面前賣乖,但還是心軟了,用濕毛巾給它擦了爪子,允許它上床玩。
貓開心死了,從床頭溜達到床尾,最後窩在溫時的枕頭上。
溫時也笑了笑,他不是讨厭貓上床,只是這裏不是他的家,不是他的床,所以貓不能上。
等他以後租了自己的房子,黑貓就可以和自己睡在一起了。
手機忽然響了,溫時沒看是誰,接通了電話。
陌生的號碼轉換成了熟悉的聲音,是溫時的母親。
下一秒,溫時挂斷了電話,将這個號碼拉黑了。
電話又響了好幾次,是不同的號碼,溫時盯着手機屏幕,重複挂斷拉黑的動作,他沒有關機,不想給母親自己在逃避的錯覺。
可能是被拉黑的次數太多,即使在今天這個日子,母親也借不到更多的手機,所以最後一次,她沒再打電話了。
溫時收到一封短信,說溫時每個月支付的贍養費太少了,算不上什麽,她現在賺了很多,分配遺産時,會考慮給溫時一份,希望他不要這麽不聽話。
溫時思考了幾分鐘,編輯了一條信息。
“如果合夥人是魏然,你最好和他保持距離,他不是什麽好人。”
發送過去後,溫時沒有等回信,又拉進了黑名單。
溫時不認為有什麽天上掉餡餅的好事,也不知道母親從什麽地方找到的投資機會,能在短時間內賺到那麽多,他沒有興趣。但考慮到那個提供機會的人可能是魏然,而母親是通過自己認識的對方,所以提醒了一句。
但結果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母親有自己的想法,每個人成年人都應該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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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來來回回,也浪費了一個小時。
溫時有點累了,也躺回了床上,貓立刻湊到他的身邊,一個毛茸茸的熱源緊貼着他的手臂,像是某種安慰。
其實他并不為此感到傷心。
閉上眼睛後,溫時忽然發現,自己最近已經很少再想到母親和魏然了。那些曾讓他痛苦不堪的事,随着時間流逝,也随着遙遠的距離,逐漸變得模糊。
但有些事還是記得很清楚。
比如和陸驚蟄發生關系的每一個夜晚,第一次和最後一次,每句話都記得。
最後的那個夜晚,結束過後,陸驚蟄抱着溫時去洗澡。
浴缸裏盛滿了水,溫時的頭發也滿是泡沫,陸驚蟄問他的頭發怎麽這麽卷,溫時的回答未加思考,說是天生的,長得長了,尾端就會卷起來,顯得發質不好,所以小時候都是自己定期去理發店打理。
陸驚蟄說:“這麽可愛。”
溫時也不知道陸驚蟄說什麽可愛,卷曲的頭發或年幼時的行為,但好像都和他有關。
來到西河後,溫時讨厭麻煩,除了必要的行程外,幾乎沒有出過門,所以也沒有理發。
陸驚蟄就說:“我幫你剪吧。”
溫時的下巴抵在浴缸邊緣,很輕地點了下頭,說:“好。”
陸驚蟄幫他沖洗頭發上的泡沫,很細心,沒有碰到溫時的眼睛,又好笑地問:“剪壞了怎麽辦?就不能出門見人了。”
溫時的臉貼着陸驚蟄的手臂:“不會的。”
好像對陸驚蟄有很多信任,覺得他什麽都會,什麽都不會做錯。
陸驚蟄幫他把頭發吹幹,抱到床上,明明治療結束,還是擠進他的身體,又做了一次。
溫時停住了,不願意再想下去。因為那些都是不對的,所以連回憶的行為都變得不正當。
他進行自我批評,否認當時沉浸在幸福與快樂中的自我。
除夕夜的晚餐結束後,在管家的指引下,客人們紛紛有序乘坐汽車,離開陸家。
一整個晚上,陸驚蟄大多數時間都在招待客人,偶爾也有些緊急事務需要處理,譬如找上門的三叔公的兒子,偷溜進來,想要求和,連陸驚蟄的面都沒見着。另外就是社交場所必須要應付的事,陸驚蟄并不厭惡,因為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處理好家族和公司之間的關系和矛盾。
下午的事已經傳遍了,畢竟是陸驚蟄親口說在追的人,總要好奇的人想探究那個Omega到底是哪家的孩子。當時在場的人很多,但一個人都沒人出來,也沒人敢在陸驚蟄面前偷拍照片,所以形容得很簡單,說是長得很好看的男性Omega,看起來二十五六歲的青年。
談及家庭話題時,總有人見縫插針,想要向陸驚蟄詢問那個Omega的相關西心思,陸驚蟄都會輕描淡寫地轉移話題。
人群散去後,陸驚蟄飲了杯冷水,準備上樓。
羅姨在不遠處,叫住了陸驚蟄:“先生,老太太找您說話。”
陸驚蟄應了一聲,往祖母的房間走去。
他敲響了房間的門,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完整的套間,會客廳的桌子上擺着散亂的牌。房間裏開了燈,陸老太太坐在沙發上,她已經年過八十,精神卻很好,現在快十一點了也不困。
回來之後,陸驚蟄諸事繁忙,老太太體諒他,也沒耽誤他的時間,特意找他說話。
老太太笑了笑,問了陸驚蟄的身體和親戚們的狀況。
陸驚蟄坐在她左側的沙發,一一回答了。
老太太笑了笑,又問:“你對溫時……”
那件事發生的時候,她不在樓下,和幾個老友聊天打牌,但這樣的事,總有人告訴她,所以并不奇怪。
陸驚蟄聽到溫時的名字,表情似乎沒什麽變化。
老太太繼續說:“有什麽想法嗎?”
和那些外人不同,她知道溫時的真正的身份。
在此之前,老太太只記得溫時是一個結了婚的Omega,別的都不太清楚,只是交給律師去辦了,聽到這個消息後心煩意亂,立刻找人要了一份溫時的詳細資料。
陸驚蟄沉默了幾秒鐘:“我喜歡他。”
周圍安靜極了,陸驚蟄擡頭看向祖母,他喝了點酒,但意識仍十分清醒,又重複了一遍:“我喜歡溫時。”
好像是再理所當然不過的事。
她的祖母愣了愣,雖然早有預料,但在這一刻前似乎還是希望能得到不同的答案。
陸老太太沉默的時間更長,好一會兒,她提出合理的假設:“會不會是你們之間的匹配度太高了,信息素相互吸引,或許可以等治療結束後,再重新審視這段關系?”
“沒什麽關系。”陸驚蟄半垂着眼,否認了祖母的話。
老太太終于不再說話了。
從聽到這件事完整的來龍去脈後,她就覺得會是這樣的結果。溫時出現在花園裏的時候,陸驚蟄有很多種給人解圍的方式,不必親自出面,說是自己的朋友。更不必在別人面前說在追,可能追不到不是給自己留有餘地,而是保有對方的體面。陸驚蟄對親密關系的尺度把握得很分明,很少有人能進入那個範圍,至少她作為祖母沒有見過。
陸驚蟄當時說了那些話,沒有別的可能,他就是那麽想的。
她欲言又止,還是沒有開口。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她都不贊同陸驚蟄和溫時成為一對,所以最後說:“你自己決定就行。”
陸老太太知道溫時的身份背景,家庭經歷,覺得他們不合适,但也不會出手阻止,因為對于這些事,陸驚蟄只會比她更清楚,還是喜歡,就說明無法改變。
沒有人能改變陸驚蟄的決定。
他準備對陸家內部動手的時候,老太太曾說他們雖然貪婪,但顧念骨肉親情,也怕陸家傷筋動骨,還是再給他們一次悔改的機會。陸驚蟄沒同意,提議她去溫暖的地方修養,也是防止她心軟,經不住哀求,不讓她再插手那些事,眼不見心不煩。陸驚蟄那時才二十多歲,就有這樣的手段,他是個冷靜的人,看起來不會在任何事上失去理智。
在唯一的親人,在祖母面前談及對溫時的喜歡時,陸驚蟄的确想了很多。
在過去的三十二年裏,陸驚蟄沒有真的喜歡過誰。
他和溫時之間的開始并不美好,關系很複雜,摻雜了太多因素。第一次見到溫時,覺得他的眼淚很多,有點可憐,但和喜歡這樣的感情有着天差地別。實際上陸驚蟄的憐憫心沒有那麽豐沛,溫時是不一樣的人。
陸驚蟄知道自己改變了,能夠解釋的理由好像有很多,因為性,因為信息素,因為荷爾蒙,因為朝夕相處,但他知道不是那樣。
比起和溫時上床,他更想和溫時在有陽光的草坪上待一個下午,看聽不懂的電影,為溫時抱那只不喜歡也不讨厭的貓。
陸驚蟄希望溫時能夠開心,他會保護這個人,不再讓他受傷。
也希望發展一段純粹的感情,和疾病與金錢無關,只是因為喜歡彼此而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