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童話
第三晚傾盆大雨的夜裏，高先生在書房裏忙碌，白晗憂郁的在二樓唉聲嘆氣，吳姨已經下班了，我則是在廚房裏做宵夜吃。
雨聲之中夾雜着沉悶的敲門聲，我把手放在圍裙上擦了兩下，匆忙的就去開門了，看到來人，我下意識的有些高興，李沅旭渾身濕淋淋的站在門外，他沒有進門，他俊美的臉上充滿了陰郁之色，他清冷道:“小嫂子，幫我轉告阿晗，讓她先跟我回去離婚，以後她想在哪兒住，都成。”
我微微張了張嘴，“你确定？.....話說出口，是很傷人的，你要不再慎重考慮一下？”
李沅旭凝了片刻，他背過身去，身影如白楊樹一般的筆挺，“不用了，你如實轉告吧。”
我的心情跟着變差了，要是他們兩口子離婚，根據蝴蝶效應來看，高先生應該會很高興，然後，我這個填補他空虛的替身，就可以卷鋪蓋走人，高先生圓滿了，我便帶着滿目的瘡痍在最痛的時候離去。
我腦補着未來劇情，一路上了二樓，我敲了好幾下白晗房間的門，裏面沒有人應，我想她大抵睡着了吧，我擰開門把手，她斜躺在床上，嘴邊流着口水。
這姑娘，心真大，老公都在醞釀着離婚了，她還睡得這麽香。
我走過去拍了拍白晗的臉，她迷迷糊糊的擡了下眼皮，又翻身繼續睡了，她叫我不要吵她，她說昨晚通宵打游戲，現在很累。
我嘆息一聲，在她耳邊大聲道:“你老公在樓下淋雨！他喊你先回去離婚！以後你再哪兒住，都成！”
白晗一翹腿就坐起來了，她迷茫道:“什麽？什麽？”
我扶額重複了一遍方才的話，白晗瞬間懵逼了，她急忙穿了鞋往樓下跑，高先生端着杯子從書房出來，“去給我泡一杯咖啡，”他看了眼消失在樓梯拐角的白晗，又問:“阿晗怎麽了？”
我接過杯子，如實回禀:“她老公找她去離婚。”
高先生愣了一下，旋即，他大步流星的往下走，我也跟着下去了。
樓下，李沅旭和白晗吵的不可開交，兩個人均是面紅耳赤的模樣，白晗抽泣着與他理論，李沅旭好像不是開玩笑的，他狠狠摔門離去了。
白晗當時要追出去，頃刻被門撞的流鼻血，她坐在地上淚如雨下，眉宇之間哀哀欲絕。
高先生像箭一樣沖了過去，還不忘扯幾張紙幫白晗擦鼻血，他的動作溫柔極了，高先生輕輕攬着白晗的肩膀，他耐心诓哄道:“阿晗，他是吓你的，我還不了解他麽？他可能想一次性來個快很準，把你給吓回去。”
Advertisement
高先生絮絮叨叨說了許多話，是我沒有見過的耐心。
原來，他會哄人啊，他的樣子真溫柔，溫柔的像個王子一樣。
白晗泫然欲泣，“不是的，不是的，他真的要跟我離婚了！離就離！我怕他不成！兒子必須歸我！”
高先生蹲在她身邊，他輕笑道:“你去大門外瞧瞧，看看他有沒有在那裏等你。”
白晗搓了搓眼睛，她打開門踟蹰着，高先生連忙拿了個雨傘給她，“打上雨傘，當心感冒了。”
白晗接過雨傘後，她突然回眸看了我一眼，她對高先生道:“阿飛，你不要像以前的李沅旭看不到身邊的景色，別忽視了最美好的人，溫愔是個好女人，你應該好好疼她。”
高先生淡淡掃了我一眼，他對白晗低低道:“再不出去，李沅旭就走了。”
白晗立馬撐開雨傘，她奔跑着踩到泥濘的草坪上，高先生打開門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我鬼使神差的走出去也看着那抹淺藍色的背影 ，遠遠的大門之外隐約有個高瘦的男人，白晗打着傘跟他對話，他們剛開始一直在争吵，最後李沅旭摟住她強吻了一會兒，之後，他扛起白晗，打起雨傘往外走，漸漸的，他們均消失在了鐵栅欄那邊兒。
我看着屋檐外面漸漸變小的雨滴，發着呆。
身後響起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傻了？還不快滾進去。”
我定了定神，輕輕一回眸，我清晰道:“阿飛，我們結束吧。”
言罷，我大步流星的向雨中走去，一直以來，壓在心底的不快如潮水般湧來，我分不清臉上的水澤是雨滴還是眼淚，它們冷熱交替流在我的臉頰上。
我什麽都不想要了，有一部手機我就可以去找宋延君，衣服什麽的都不重要，卡裏的錢，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要離開。
倏然之間，我被拽進了一個有力的懷抱裏，高先生禁锢着我，他深深蹙眉道:“沒有我的同意，你走得了？”
我拼命瘋狂的掙紮着，我使勁的打着他，我拔尖了聲音，“你放手！放手！我要走！我要回家！”
雨滴澆在高先生的頭上，劃過他的臉龐，他俊朗的容顏如古玉一般的潤，高挺的鼻子若懸梁，他冰冷幽深的眼眸中透着一股不可抗拒，“家？呵，你哪裏還有家？給我回屋！”
我讨厭他的強勢，讨厭他高高的自信。
我不肯屈服于他，我拼命的與他對抗，我忘了高先生是個身手很厲害的人，他沒費什麽功夫，兩三下就擒拿住了我，我被他輕而易舉的給我弄進了屋裏，高先生把我推到冰涼的地板上，我冷得瑟瑟發抖。
他扯過沙發上的毯子裹住我，“阿愔，別鬧了，聽話，我不會放你走的。”
我直視于他，齒冷笑道:“你認為，我在鬧？首先，我沒有心情跟你鬧，其次，我不想再服侍你了！如果你想要我還錢的話，我會想辦法還你的，我們本就不相欠，所以，你不要再阻止我了，你我好聚好散，更何況我們根本就沒有感情基礎，我們之間是身體金錢的交易，一拍即散！”
高先生的眼神變得有些兇狠，“一拍即散個求！”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溫柔，溫柔的古怪，他捧起我的臉，用那種深邃的目光看着我，“阿愔，你是愛我的。”
我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種目光，分分鐘就能攝魂勾魄。
高先生俯頭慢慢的含住我的唇瓣，他輕輕的撕.咬着我的嘴，繼而，他将舌尖淺淺的探進來勾引我，他撩撥着我的舌尖，酥.麻、癢意像一股小電流在我嘴中亂蹿。
我猛得推開了他，他反而将我抱得更緊了，高先生的吻如春日裏的甘霖，我慢慢的再次沉溺，被偏愛的有恃無恐，像是一個深入骨髓的魔咒。
高先生垂眸看着我，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叫我阿飛。”
阿晗在與不在的區別真大，他此刻又想來我這找安慰，我的心早已涼的透頂，看着他短暫的溫柔，我真想将他完美的面容撕的稀巴爛。
我微微一笑，笑得很疏離，“你忘了自己說過的話了麽？”我摟住他的脖子，在他耳邊吐着涼氣，“我不想當你的婊.子，所以你再也別想聽見我叫你的名字。”
高先生的神色似乎隐忍着什麽，他露出生硬的笑，“阿愔，那是氣話，不能記住。”
他用毯子搓着我的頭發，像那晚我看見他幫白晗搓頭發一樣，我帶着不能忍受的感覺狠狠的打開了他的手，我看着他的喉結，淡淡道:“抱歉，我是個當真的人。”
高先生對我的耐心果然極差，他将毛毯使勁砸到了茶幾上，桌上的水杯頃刻之間掉落，伴随着清脆響亮的聲音，水杯摔得七零八碎。
他陰沉沉道:“溫愔，別再挑戰我的耐心。”
我看了一眼門口，他高大修長的身影擋在了我面前，遮住了我的視線，我的臉被他的陰影籠罩。
我明白，只要他不放我走，上天遁地我也逃不了。
我苦巴巴道:“何必呢？你既不喜歡我，也讨厭我的不乖，那又圈養我做什麽？比我乖的寵物多了去了，米菲就很聽你的話呀，她現在，天天守在九華巷，等你去接她呢。”
高先生将我抱起來，他不緊不慢的往樓上走，“不喜歡你，我會把你帶回來嗎？”
又是這一句，他的話，一點也不像表露心意，反而像一種安慰，安撫。
他帶我去沐浴，幫我換衛生巾，睡前他輕拍着我的脊背哄我睡覺，一切的細枝末節都很溫馨，可我總覺得那是假象。
我在賭場繼續當我的愔姐，米菲在後來見我時，都是低頭路過，我想，那一次大概真的吓到她了。
汪沛如今是春風得意馬蹄疾，米菲和她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更鮮明的就是黃曦了，周曼易嫌黃曦礙手礙腳、畏畏縮縮，就把黃曦降成了清潔工。
傻人自有傻人福，我倒是希望，可以做黃曦的那種活，簡簡單單的，退去了九華港裏的紛争。
周曼易暗中給我下得絆子不多，也絕對不少。
我一面要與周曼易明争暗鬥，一面又在精神上要與高先生無形對抗。
自阿晗走後，我再也沒有喚過他阿飛，只肯稱呼他為高先生，有時候，我也曾在他眼中看到過無奈之色，他總是叫我別鬧了、別生氣、聽話、乖。
可是他越這樣，我越清晰了自己的身份。他何曾對阿晗說過這些字眼？他對她，向來都是一種遷就、寵溺，他與我是不同的，第六感我便能感覺到。
我內心深處的矛盾不斷加深，我望他放了我，又怕他真的離開了我，這樣糾結的感情，已叫我心力交瘁。
我故意去阿晗曾經住過的第二間房，裏面整整齊齊，幹幹淨淨，屋裏有幾樣小飾品，還有棋盤與游戲機。
我弄亂了棋盒，翻亂了擺設，我将房間原本的模樣搞得一塌糊塗，然後，我刻意在那張藍色的大床上滾來滾去。
阿晗應當很喜歡藍色，這個房間裏的牆，是純藍色的，牆上面有一個迪士尼公主，是冰雪奇緣裏面的艾莎女王，看起來很童話。
艾莎是阿倫黛爾王國的長公主。她優雅、矜持、有王者之相。但她卻一直生活在恐慌之中，她的內心和不可說的秘密痛苦掙紮着，她生來就擁有呼風喚雪的魔力，這種能力強大美麗，又非常的危險。她怕傷害到別人，所以一直壓抑自己，封閉自己。
結局最終，她從公主化蝶成了女王。
小時候，我也很喜歡艾莎呢，彼時我在沙發上捂着眼睛哭的稀裏嘩啦，我對溫名說，爸爸，艾莎公主...心疼，溫名當時數着手裏賺來的鈔票，不解風情的來一句，心疼你麻痹。我媽聽見了那句髒話，抄起衣勾就往溫名身上狂打。
十年後的今天，我看着牆上身穿藍裙的艾莎女王，我陷入了某種沉思之中。
高先生為阿晗布置了這麽美麗幹淨的房間，她很幸福，可假若，我的房間是這樣的，我很可能睡不着，沒有原因，就是睡不着，我想了一會兒，可能是童話的房間太純真了，與我的內心極為不符，所以我本能的會排斥，我喜歡灰白或黑白布置簡單的冷色調房間，黑白灰能給我鎮定、遙遠以及沉靜的踏實感。
我從來就不是溫室裏的花朵，我也不是誰手心上寵愛的公主，我是一個被抛棄的女孩兒，世界的真實殘忍一次又一次的刷新在我面前，叫我難以忘懷，不再天真。
屋外傳來高先生的腳步聲，房間的門是大大敞開着的，他路過的話一定能看見。
不多時，在門口，他背着光，周身鍍上了一層朦胧的光暈，仿佛神祇降世一般，那張無可挑剔的五官，引得人為之陶醉。
我看不清他的神色，我挑釁的環視了一圈我的破壞成果，只聽他沉悶道:“你想要住這嗎？童話不太适合你。”
我有自知之明，可經由他口中說出，我卻難過的想哭，我面上帶着調侃之色，張口就來唱了一句《童話》，只不過歌曲的語調，我是用豬八戒背媳婦的調調唱出來的，“我哭着對你說，童話裏的故事都是騙人的，我不能是你的公主，也許你不會懂，從你說愛我以後，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願變成童話裏，你愛的那個公主，張開雙手，變成女王守護你，你要知道，知道我們會像現實故事裏，痛苦和別離是結局...。”
高先生怔了一怔，他的眉頭深深皺在了一起，他有些彷徨的看着我，半晌，他低笑道:“豬八戒背媳婦和童話，沒有違和感。”
他轉身徐徐的離去了，讓我有些詫異，我以為我把阿晗的房間搞得亂七八糟，他會發脾氣，會罵我，甚至可能會打我，怎麽...就這樣走了？
我有些迷茫，覺得自己像個小醜，我上蹿下跳，人家根本沒放在心上。
我又有一絲的竊喜，他對阿晗的愛，淡了嗎？
我攤在床上，又唱了一遍豬八戒版的自我改編童話詞，房間裏都是我喜感又悲傷的聲音，“我哭着對你說，童話裏的故事都是騙人的，我不能是你的公主，也許你不會懂，從你說愛我以後，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願變成童話裏，你愛的那個公主，張開雙手，變成女王守護你，你要知道，知道我們會像現實故事裏，痛苦和別離是結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