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較勁
豎日，大地漸漸清亮，薄霧被陽光穿透，空氣中的小分子在無形間舞動着，一絲光線從窗簾裏攝進來，晃了我的眼皮，手機鬧鈴吵鬧并震動着，我艱難的睜開眼睛，摸過手機關了聲音，我的身體頭重腳輕，鼻子很堵，呼吸不過來，我只好用嘴呼吸了。
察覺腰間有一雙溫熱的大手，我側目，猝不及防的對上了一雙黝黑深邃的眼眸，他靜靜的注視着我，那張硬朗俊挺的容顏想必此生我也不會忘記，他的眼神總能輕易的撩撥我的心扉，我淡淡移開視線，想要坐起來。
高先生卻禁锢住了我，他把我朝他懷裏攬了攬，我喉嚨痛得發啞，“高先生，我要去上班了。”
話一出口，幾乎是無聲的，粗粗的聲音難聽的如老妪一般，叫我有些納罕，我的音色從未這麽難聽過，第一次喉嚨發啞呢。
他蹙了下眉，接着把帶繭的大手放在我額頭上摸溫度，“我給周曼易打個電話，你今天不用去了。”
我掙紮着試圖脫離他的懷抱，“高先生，一點小病無妨的，我要起床了。”
他的臉色有些差，“溫小姐，我十分讨厭逞強的人，你能不能學一學阿晗？”
學一學阿晗——
學一學阿晗——
我的心口一窒，不論我學不學，恐怕在他眼裏，阿晗永遠是最好的。
我沙啞道:“抱歉，我學不來，不過，高先生想要第二個阿晗的話，我可以試着去模仿，來幫您填補那顆缺失的心，可我是個次品，高先生大抵也不會太喜愛的吧。”
高先生冷笑一聲，他刻薄道:“還算有自知之明，你要上班就去吧！不過，最好別開口說話吓別人一跳，免得人家以為你是個帶着面.皮的老太婆。”
我緩緩阖上沉重的眼皮，悄無聲息的把頭往被子裏藏，我有些厭倦了和他争吵，我順從道:“嗯...您說的是。”
高先生離開了床，他穿戴整齊，不再搭理我。
其實，我很心動宋延君所說的家，我想離開令我勞累的高宅，想要逃避現實，去一個歡樂的地方喚醒一下活力，從什麽時候起，我不再是一個活潑青春的女孩子？
啊...是九華港改變了我，它改變了我的人生軌跡，我變成了藏匿于黑暗之中的阿愔，我努力的想要抓住一絲曙光，不惜變得有些陰暗，我陷害別人，算計別人，我真的從未想過有一天這我會使下作手段，可是，我沒辦法，我不害她們，她們也會來害我，我需要自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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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拉下被子，房間裏沒有了別人，我拖起沉重的身體去廁所洗漱換衛生巾，我的頭暈暈乎乎的，我在鏡子前撩開額間的發絲，上次留下的疤痕淡淡的，不是很明顯，但仔細一看，還是能看見。
我出去時，在走廊裏看到高先生在敲白晗的房門，他的聲音很輕，仿佛怕吵到白晗一樣，他溫言細語道:“阿晗，起床了，吃過早飯再睡吧，你的胃不好，當心犯了胃病。”
白晗睡眼松醒的打開門，她撐了個懶腰，“嗯嗯嗯...啰嗦...，”她很快關上了門，高先生淺笑着罵了一句瞌睡蟲。
他今天穿的衣服很休閑，淺色的寬松夾克，灰色的範思哲長褲，讓人眼前一亮，高先生此時像一個沉穩的大學學長，他回眸看了我一眼，沒有言語。
我像隐形人一樣回了房間，我倒在床上後，渾身軟趴趴的，我拿起手機看了看，我的賬戶裏多了十萬，林憶秋給我發消息說暫時只能還這麽多了，還剩幾萬要再等些日子。
我倒不急着用錢，她一次性還我這麽多，肯定已經沒了錢，我問了下她家裏情況，她說最近給家裏的錢比較少，她媽一直打電話罵她。
我開玩笑回複林憶秋:別給了！先餓他們個幾天，看他們還敢不敢辱罵家裏的頂梁柱，一家之主做成你這個樣子，衰！
林憶秋發了幾個自黑的表情圖:得了吧！莫要擡舉我了，我在他們眼裏連看門狗都不如，我現在基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劉晟麟雖然經常來看我，但沒怎麽給我錢，什麽東西他都買齊了，我也不敢問他要，之前存的那點錢，給家裏的白眼狼還不如先還給你。
有一句話叫做笑貧不笑娼，我覺得，在林憶秋身上體現的淋漓盡致，她在不好的行業裏努力賺錢，出賣身體只為了養活那個家。
而很多懶惰的貧窮人，只會仇富以及抱怨天抱怨地，我要知道，社會是不公平的，等我有了金錢能力，我的抱怨才可以說是不滿，別人也會聽我的話，去為我改變那些令我不滿的事，這便是社會。
我跟林憶秋在手機上聊天，門外響起敲門聲，吳姨和藹道:“溫小姐啊，先生讓我把飯菜端給你，我進來了？”
我說了聲好，吳姨就打開門端着木盤進來了，盤上是一碗小米粥和幾個清淡的小菜，上面還有幾盒藥以及一杯水。
吳姨放下木盤，她拿起藥囑咐道:“先生說了，吃完飯後半個小時再吃藥，這個綠盒子的吃一顆，阿莫西林吃兩顆，頭孢吃一到兩顆，抗生素吃兩片，口服液喝一小瓶，我等會兒幫你熬個冰糖雪梨潤肺，你先把早餐吃了。”
我點頭答應:“好的，謝謝吳姨，”我又低低道:“他還會開藥呢？不得把我給毒死了。”
吳姨哧哧笑了笑，她在門邊道:“哎喲，溫小姐說話真有意思，放心的啦，那幾個藥我都曉得的，是治感冒生病常用的藥，你的喉嚨這麽啞，可能扁桃體發炎了，記得多喝水。”
“知道了。”我端起小米粥，手有點發抖虛汗，是低血糖的原因，我沒用湯匙舀粥，而是把碗遞到嘴邊大喝了兩口，填了胃，身上才漸漸有了力氣，小米粥被我喝的幹幹淨淨，我沒有等到半個小時後吃藥，才過了幾分鐘我就吃了。
藥裏可能帶點安眠藥的作用，我昏昏欲睡，有人推門進來，片刻後，他低斥道:“沒到半個小時你就吃藥了？簡直浪費藥效！”
我頭腦不清的嘟哝道:“浪費又能浪費你幾個錢？反正在你眼裏，可以随意揮霍的人是阿晗，我就是被你吝啬對待的小兔子...，” 我漸漸清醒，改口道:“不不不，高先生別介意，我剛剛有點迷糊。”
他霁顏一笑，坐到床邊來握住我的手，“小兔子不吃草，改吃醋了？醋了那麽久，還想繼續怄氣？”
他或許根本不懂我的心思，我已經不是在吃醋了，我是在改變自我，我努力的學着不愛他，首先就要叫他高先生，而不是喚阿飛，等我的心越來越遠的時候，我就可以将高先生與阿飛混為一談了。
失望慢慢在攢積，我的心漸行漸遠，他仍是以為我在跟他鬧情緒，不過無謂了，他把呵護和寵溺盡數給了阿晗，對我揮之則來呼之則去，我不會像傻子一樣永遠愛他，愛是相互的，可能一開始大家信誓旦旦的說，我可以為他付出所有，我可以無休止的在他背後追随，可是殘酷的現實裏，任何一種熱情都會被無情的細節澆滅，就好比溫水煮青蛙，最後青蛙會死得妥妥的。
更何況，我一開始就知道，我與他的差距。
我疲憊笑道:“您願意怎麽想，就怎麽想吧。”
他的臉很快垮下來了，他沉聲道:“溫小姐，你是不是一定要跟我有疏離感？有本事，你一直保持下去，再也不許叫我的名字，叫一聲，你就是個婊.子。”
別人罵我婊.子，我聽聽也就過了，外人的嘲諷于我來說不痛不癢，但對于高先生這麽說，很是紮我的心窩子，就像一根綿針留下了一個小洞，細小的洞始終是存在的，也就是說在他眼裏，我本就肮髒，是個不三不四不入流的女人。
我抿了下嘴，唇邊勾起自嘲的弧度，“高先生難道不知道，我從進入九華巷的那一天起，就已經是婊.子了嗎？我在男人眼裏，是人盡可夫的女人罷了，等您玩膩我，後面還有一排.精.蟲上腦的男人排隊等着睡.我，所以，您要考慮好，如果你不想睡幾手貨的話，就暫時扣着我，如果你已經膩了我，幹脆一點放我走人吧，我只服侍過你一個老板，都不知道，其他老板怎麽樣，不過宋老板，一定非常不錯。”
高先生的整張臉陰沉沉的，他面容上仿佛鋪了一層寒霜，那雙深邃的眼眸深不見底，像冬日裏冰涼的潭水，幽冷不已。
他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俯視我，像俯視蝼蟻一般，“溫愔，你越想去宋延君那邊，我越不放你走，我就算膩了你，也會讓你繼續呆在身邊做個暖床貨。”
他從一開始就很針對宋延君，不得不讓我懷疑他為什麽這麽針對，我沒有問什麽，只是心裏早已埋下了一顆疑惑的種子。
我無懈可擊一笑，“高先生何必說得那麽清楚，被包養的小姐，不是暖床貨還是什麽？大家都知道啊，用不着您提醒，暖床貨也有歇菜的時候，我想休息了，不方便伺候您，抱歉，出門左拐，去書房忙碌吧，在婊.子這浪費時間，不如做些有意義的事，好比，陪陪你的阿晗，人家現在缺愛，你好好寬慰她，趁機占個便宜，不是個難題。”
高先生幽冷的目光刮在我臉上，泛着強烈的涼意，他微微眯眼，有一種危險的氣息，高先生用力捏起我的下巴，他森冷道:“好一個伶牙俐齒的娼婦，被我騎的時候，怎麽就叫的那麽動聽？等你的姨媽走了，看我怎麽收拾你。”
他甩開我的臉，轉身開門出去，摔門聲震耳欲聾。
我的身體像被抽光了力氣，強打起來的精神瞬間萎靡，我仰頭呼呼大睡，腦袋裏渾濁不已，像是有一根棍子在我腦中攪來攪去。
其實，我不應該跟他較勁兒的，可是我就是忍不住。他趕快厭棄我吧！我便可以正大光明的轉身投入其他安寧的懷抱，高先生的懷抱終是讓我不安的。
等我睡一覺醒來的時候，汪沛打來了一個電話，她幸災樂禍的告訴我，米菲被周曼易臭罵了一頓，米菲現在像個焉雞，昨天切手指的事，把她吓得一振不撅了。
但願米菲從此真的一振不撅，她不聒噪，賭場的煩心事也會少很多。
吳姨端來了一份冰糖雪梨，她跟我說，剛剛上來兩次看見我一直在睡，沒忍心吵醒我。吳姨讓我吃了冰糖雪梨就去吃飯，她給我留了很多菜，還問我需不需要端上來。
我睡一覺後，精神好了很多，我喝着沁甜的雪梨湯，笑眯眯道:“不用了，我下去吃飯，順便走一走，躺的太久，身體也越疲累。”
吳姨親親熱熱的問我下午想吃什麽點心，我覺得她像我的姥姥一樣，對我十分的好，所以我一直很尊重這個老人家，她為我做什麽，我都想說一句謝謝。
別人敬我一尺，我敬別人一丈，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就是我的性格原則。
如果我當了軟泥任由別人爬到我的頭頂上來，只怕會被欺負的更厲害，賭場裏的黃曦就是誰都可以欺負的人，連新人都敢使喚她辱罵她。
當自我挺直了腰杆，該硬氣的時候就硬氣，別人下次欺負你的時候，也會掂量掂量輕重，因為大多的人都喜歡挑軟柿子捏。
汪沛和米菲比黃曦遲來九華巷，她們卻混得比黃曦要好很多倍，汪沛的性子軟硬适宜，前途應當會坦坦蕩蕩的。至于米菲算是昙花一現，她的性格太過潑辣與目中無人，已經逐漸走向了衰敗。
我在衣櫃裏選了一件外套穿，我走下拐角樓梯時，一眼看見高先生和白晗有說有笑的在茶幾上下圍棋，高先生不經意的掃視我後，笑臉逐漸冷凝。
我跟白晗正常打招呼，她給我眨眨眼，然後轉頭跟高先生說要上樓玩電腦。高先生淡淡笑道:“去吧，別玩的太久對眼睛不好，眼藥水我放在你抽屜了，玩完後，滴兩滴消除疲累。”
白晗似一陣風沖上了樓，我覺得她這人很不走心，性子大大咧咧的，在我面前她會回避與高先生的接觸，她的人還算不錯，我不會因為高先生而遷怒她。
高先生一顆一顆的撿棋子裝進盒子裏，他看起來很悠閑，在白晗面前他閑的很，在我這，他就是個十足的大忙人，我早已将他看白了。
不，他的皮膚那麽古銅，哪白的了？
我細嚼慢咽的在桌前吃飯，他漠然的坐過來一起吃，我親切笑道:“高先生沒吃飽嗎？”
他無視我，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不說話就算了，我還懶得陪笑呢。
吃完飯，他坐在沙發上邊看報紙邊抽煙，我去玄關穿鞋，他冷瞥了我一眼，“去哪兒？”
我回答說散步，高先生翻了一面報紙，他讓我順便去買盒避孕藥和避孕套，他說快用完了。
我淡然的答應，出門後的我，吹着刺骨的冷風，整個人越來越清醒，蔚藍的天空有一條長長的白痕，也許是飛機路過留下的痕跡，我喃喃道:“痕跡大概要有多久才能消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