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更新(單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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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說笑了,”周素音笑容苦澀, “我能将您怎樣?不過是想要個死心的說法。”
“我還是那句話, ”梁湛面色有所緩和,“眼下諸多不得已, 不便與你細說。過段日子, 我再登門去見你父親。”
周素音凄然一笑,屈膝行禮,“不耽擱王爺了。”
她剛走, 付興桂匆匆進門, 神色有着少見的慌張, “王爺,常久河一早就不見了蹤影, 屬下覺得他近來對諸事都不盡心,不免擔憂, 便命人查找。結果……他一早遮人耳目去了宮裏,午間面聖,不知是為何事。”停了停, 故意問道,“是您吩咐他去的麽?”
梁湛面色一變, 緩緩搖頭, “沒有。此刻他在何處?”
“不知下落。進宮之後, 就沒見他出來。”
梁湛的眉頭緊蹙。
早朝之上,他向皇帝禀明在山西期間留意到的一些弊端。如今在宮裏,他已沒有眼線, 偶爾來往的,只是幾個見到銀錢才肯說一些小事的太監。
他的處境,已不适合再關心宮裏的事,更不認為府裏的人敢越過自己去宮裏。
今日卻出了這樣一宗意外。
常久河面見皇帝……這是怎麽想都沒好處的事。
梁湛猶如冷水澆頭,實在坐不住了,在室內來來回回踱步。
最近諸事不順,算是一件事都沒辦成,他已經懷疑府裏出了奸細。
現在他明白了,奸細應該就是常久河。而在之前,他懷疑的是付興桂。
安排給付興桂的事情,都是他先與謀士商議再吩咐下去,雙方不會互通消息。
此刻仔細想想,安排給付興桂的事情,常久河都知情。
那厮真是會做人,一面在他面前積極地出謀劃策,一面去給沈笑山或黎兆先傳遞消息,這樣做,是不是起了投奔唐修衡的心思?或者,已經成了唐修衡手裏比較特殊的一種死士?
“夜間去他家裏搜查。”梁湛停下腳步,吩咐付興桂,“看看他家眷還在不在,把所有的書籍信件帶回來。記住,不要讓任何人察覺。明面上,端王府不知道常久河的去向。明日起,開始尋找此人。”
“是!”
梁湛回身落座的時候,仍是滿腹焦慮。
如果皇帝找他或別人興師問罪,那還好。
如果皇帝一直不聲不響,那才是天大的隐患。
問題的關鍵是,他還不能主動向皇帝詢問:常久河是遮人耳目去的宮裏,并且是有進無出,就算皇帝承認有此事,他接下來又能說什麽?問常久河有沒有告他的黑狀?
又或者——梁湛忽然有了新的猜疑,是不是皇帝召見常久河呢?
如果是那樣,日後他還能相信府裏的任何一個人麽?
梁湛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煩躁、惶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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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槐站在薇珑近前,回禀了常久河一事的原委,末了問道:“那個歌妓,您想怎麽發落?”
薇珑一笑,“那是端王的事情。”
常久河的發妻、女兒,是被他和歌妓害死的。
梁湛發現常久河失去蹤跡之後,會将那名歌妓滅口。
如果說那對可憐的母女命該如此,那麽,如今輪到常久河與歌妓命該如此了。
吳槐颔首,随後有些哭笑不得,“昨日,常久河再三為那歌妓求情,讓我給她一條生路。我當着他的面,自然是口不對心地答應了。真是不明白這種人。但在他心裏,也算是情理之中吧。”
常久河不認為自己該給母女兩個償命,便是鬧到公堂之上,他也是罪不至死。這是律法和一個人有無良知的問題。
不明白這一點,薇珑也不會要吳槐設圈套,用別的把柄逼着常久河自願走上死路。
“這是自然。”薇珑一笑,“不管怎麽樣,結果相同就好。”她問起黎兆先,“近日爹爹過得可好?明日我要回去一趟。又重新繪了一副棠梨苑的堪輿圖,帶回去讓他看看。”
“……”吳槐猶豫片刻,“明日可不行,您換個日子吧?”
“怎麽了?”薇珑凝視着他,“我又不是沒正經事。”
吳槐賠着笑,道:“王爺明日有事,要見幾個友人。”
“哦。”薇珑揚了揚眉,道,“那我也要回去一趟,把圖放下,帶一些書回來。”
“……”
“還不說實話?爹爹到底怎麽了?”薇珑語氣沉凝,“最近我讓你防範着端王府,是不是……”
“不是不是,真不是。”吳槐連忙解釋,“前兩日,王爺兩位故友到了家中,在梅園徹夜飲酒說笑,多喝了幾杯……染了寒氣,這兩日有些不舒坦。您就別回去了,回去之後,王爺也一定不會見您,怕過了病氣給您。”頓了頓,又追了一句,“過三兩日就好了。”
薇珑蹙了蹙眉,“請太醫了沒有?”
“請了。”吳槐道,“請的是王太醫,照方子抓了幾服藥。”
薇珑道:“那我兩日後回去。”
“好!”吳槐笑着稱是,又叮囑她,“記得提前知會太夫人。”
薇珑颔首一笑,“我知道。”随後開了個書單,吩咐安亭,“你随吳大總管回王府一趟,把這些書給我取回來,替我去給王爺請個安。”
安亭稱是。
吳槐無奈地嘀咕:“您這分明是不信任小的……”
薇珑一本正經地道:“既然聽說了,不能即刻回去侍疾也罷了,派人回去替自己請個安不是情理之中的事兒麽?”
吳槐被她鄭重其事扯謊的樣子惹得笑起來,“知道您最關心王爺。得嘞,小的這就告辭,讓安亭早一些去給王爺請安。兩日後,我派人來接您。多些人手總不是壞事。”
“好。”薇珑親自送他到了書房門外。
當晚,陸開林來到唐府外院,跟唐修衡說了常久河的事,問道:“又是你的手筆吧?怎麽不提前跟我打個招呼呢?”
“常久河?”唐修衡想了想,緩緩搖頭,“此事與我無關。”
陸開林不免有些驚訝,“那會是誰呢?”
會是誰呢?是他的夫人。
唐修衡對常久河的印象,僅限于徹查與梁湛相關的人的時候,看過那個人的卷宗。而薇珑不同,梁湛登基之後,薇珑就在京城,知曉他身邊一些人的底細。
前幾日,薇珑在靜慧園見過梁湛的事情,他聽說了,特地問她梁湛說了什麽,生氣沒有,她說只是揶揄了梁湛幾句,沒生氣。
陸開林笑道:“不論是誰的手筆,這件事都出得很好。付興桂又不傻,這次一定會把他辦事不力的原因安到常久河身上。而且按常理來講,他不需做什麽,端王就會懷疑到這一點。那你就不需再費心給付興桂安排将功補過的原因了。”
唐修衡語氣淡淡的,“說的也是。”
陸開林審視着他,“我瞧着你可是一點兒高興的樣子都沒有。怎麽,這件事打破你的計劃了?”
“那倒沒有。”唐修衡牽了牽唇,“常久河見皇上是為何事,你可知道?”
“并不知道。”陸開林解釋道,“皇上不說,他也明顯是只求一死的樣子,況且皇上讓我盡快把人處置掉,我總不能把人扣在手裏刑訊逼供。不過,”他語聲微頓,眼中有了笑意,“皇上讓我試着查一查,德妃自盡前幾日,端王府裏的人的動向。這我得找付興桂一趟,讓他适度地告訴我一些蛛絲馬跡——畢竟,當日進宮的人是他,他知道具體的時辰,我把那些告訴皇上就行。”
唐修衡又問,“皇上似乎沒有召見梁湛的意思?”
“沒有。”陸開林道,“生完氣,照常批閱折子,什麽都沒說。”
“這件事又是一個引子,”唐修衡由衷地笑了,“從此之後,梁湛恐怕要處處受阻。”
“對。”陸開林笑道,“日後就要看順王程府的深淺了,這種情形下,要是都不能把梁湛除掉,也真就是個廢物。”
唐修衡笑開來。
兩個人說了一陣子話,陸開林回府,唐修衡回到正房。
薇珑還在書房看醫書。
醫書對她而言,特別枯燥無趣,不得不看罷了,是以,要一面閱讀,一面提筆記錄下自己用得到的內容。
唐修衡尋了過去,拍拍她的額頭,“快回房歇息。”
“嗯。”薇珑這樣應着,手裏的筆卻沒停。
唐修衡倚着桌案,問起常久河的事情。
薇珑便如實跟他說了,“思來想去,覺得不告訴你行事的話,更有益處。對付興桂也有好處,他一點兒準備也無,反應倒更真實可信。”
唐修衡則道:“下不為例。”
“下次要看是什麽事。”薇珑笑着催促他回房,“你先回去吧,我等會兒就寫完了。”
唐修衡嗯了一聲,回到房裏沐浴、歇下。
第二日,他臨出門的時候,吩咐阿魏:“近幾日,不要讓太夫人和三位夫人出門走動,太夫人起身之後,你去說一聲。”
阿魏稱是,照他的吩咐行事。
主仆兩個和太夫人對此都已經習以為常,薇珑卻沒辦法習慣——
這一日,她與太夫人說起了要回王府的事情,太夫人略顯遲疑,把唐修衡的安排說了,又道:“你跟修衡說說吧。”
薇珑笑着稱是。
但是接下來的兩日,唐修衡都留在外院,沒回正房。
是以,薇珑要回王府的時候,被阿魏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