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他不想閉眼
斯德哥爾摩綜合症?
趙曉鷗的話一出口餘沫就明白了,他這是喜歡上了那個玩強制愛的人。
胸口悶疼的厲害,餘沫深吸一口氣想緩緩這種情況,卻不想由于呼吸大大牽扯到了胸口,疼的他窒息。
“嗯…”餘沫蜷縮在地上,劇烈的疼痛讓他呼吸困難。
“餘沫?你怎麽了?”趙曉鷗聽的不對勁趕緊打開手電筒,“我的天!你…”
大概是餘沫現在的臉色太難看,趙曉鷗立刻把他放平,進行緊急處理。
“是胸口疼?躲進來的時候被石頭砸住了?”趙曉鷗邊說邊輕輕按壓他的胸口,引來的只是餘沫疼痛的抽吸聲。
餘沫顫着胳膊拍開他的手,咬緊後槽牙,從牙縫裏擠出一句話:“我,沒事,把手電筒關了,你呼吸有問題…好好調整一下。”
這會哪還管的上呼吸不呼吸的事!
趙曉鷗現在都快要緊張瘋了,裏面是黑暗,外面是未知。
“這事兒是我對不住你,出去之後給你做牛做馬都行,你讓我幫你處理一下!”趙曉鷗急得說話都哽咽。
從來不曾離死亡這麽近,盡管他曾經向往過。
餘沫從嗓子眼發出一聲哼笑:“不用,你只要別在我面前吓破膽子,就行…”
“現在醫療設備有限,我只能先幫你檢查一下!是胸口對嗎?”趙曉鷗不顧餘沫的阻攔給他檢查着胸口。
他強迫自己鎮靜,如果餘沫再出什麽事他就真的還不如死了!
胸口沒有明顯傷痕,排除被尖銳物體劃傷,那麽就可能是胸口內部受到擠壓,沒有咯血嘔血說明器官完好…
“嘶——趙曉鷗…我不死也能讓你按死!”餘沫推開他強撐着身子靠着牆坐着。
原本還能透過小石縫進來亮光,此刻也變得昏暗,外面天黑了。
這個狹小的空間只能利用手機電筒的光來勉強維持光亮。
“餘沫…”
“不要說話了!”
餘沫輕聲打斷他:“趙曉鷗,不要說話了,沒有水沒有食物,再這樣下去我們會先餓死,留着你的命出去給我做牛做馬吧。”
趙曉鷗沒有再說話,大概是餘沫現在的精神狀态實在不好,他不敢再發出動靜讓對方操勞。
餘沫蜷縮着雙手抱着腿,他也不知道到底什麽時候能得救,但他不想輕易放棄,外面有他愛的人,說不定正在焦躁不安的進行施救。
他不敢有一絲放棄的念頭。
胸口的疼痛稍微減輕一些,餘沫扶着牆壁勉強站起來:“打開手電筒,我們不能坐以待斃,得試着看看能不能出去。”
趙曉鷗現在就是“沫聽”,餘沫說什麽他就做什麽。
餘沫拿着手電筒對着這個“山洞”照了一圈,這是靠山邊的地方,山體坍塌的時候在這處形成了一個小空間。
他試着推了一下眼前的石頭,沒有任何反應和動靜。
“要不還是坐着等吧?我們這樣根本就出不去啊!”趙曉鷗很沮喪,心裏隐約失去了希望。
難不成真的要被埋在這裏面…等死嗎?
餘沫啞然:“我們兩個現在一點傷都沒有,努力可以做到的事情為什麽要放棄?你可以認為生死無畏,可等在外面的人不會這麽想。”
“因為但凡有一丁點希望,他們都在全力以赴。”
趙曉鷗看不見的地方,餘沫用力眨了一下眼睛,他也害怕,他好不容易遇到一個那麽好那麽好的人。
但凡有一丁點可能,餘沫都不想讓他傷心,也舍不得離開。
特別特別…想秦淮。
大概是這些話讓趙曉鷗想起來那個讓他又愛又恨的男人,一時間也禁了聲。
不管怎樣,外面都有人在等他們的。
“哥…你喝點水吧?”
秦楓覺得自家老哥如果再不吃點喝點,不出一分鐘就能倒下去。
秦淮一直跟着施救隊進行挖掘,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只要想到餘沫在不知名的地方可能受傷可能昏迷,他的心都宛如刀割!
不敢歇息,不敢多說一句無用的話,就怕耽擱時間。
“山體坍塌的有點嚴重,山層有點厚,估計得往裏面多挖,可多挖也可能會造成原本就脆弱的山皮不堪重負…”
搜救隊隊長臉色難看,自從知道裏面埋着秦家的人,他恨不得大氣都不敢喘,更何況裏面居然還有季家的…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挖!”
秦淮冷聲又鎮靜,嗓子沙啞的不像話,明明一天下來一句話都沒有多說。
“不管怎樣,就算這片山都塌了,我也要看到人!活人!”
只要有一點點希望,一丁點可能他就不能放棄,因為裏面那個寶貝如果還清醒,肯定正在等着他救援。
“秦先生說的對。”
姍姍來遲的男人穿着一身高定,細看就會發現裏面的襯衫扣子扣錯了,褲腿上的褶皺都沒有撫平。
秦淮看他一眼,又看向救援隊:“挖。”
兩個大佬級別的男人站在前面,場面一度緊張但又令人說不出的難過。
慕言靠着慕珩淚眼模糊,不知道該做什麽說什麽,就只能這麽等着。
“別哭了,會沒事的,他們沒有走遠,肯定就在這個地方。”
“不只是這樣。”慕言搖搖頭,把眼淚擦幹。
秦淮眉頭慢慢皺起,時間太久了,餘沫的身體根本吃不消。
盡管他養成了餘沫早上醒來先吃東西墊肚子的習慣,可是一天下去那點熱量和糖分根本不足以支撐。
現在最糟糕的就是餘沫的身體機能。
就像秦淮憂心的那樣,餘沫的低血糖來勢洶洶,額頭手心乃至渾身都冒着冷汗,他忍不住顫抖着身子。
今天早上趙曉鷗喊的太急,他根本來不及裝點吃的。
“你…”餘沫剛出聲就發現自己的嗓子沙啞無力,他清了清嗓子,“你有吃的嗎?”
“吃的?”趙曉鷗摸了摸口袋,他打開手電筒,“有包數字餅幹,王平給的,我不愛吃就一直裝着。”
“給我來兩塊…”餘沫笑了一聲,以前也有過這麽饑腸辘辘的時候,但從沒有這一次這樣無力。
趙曉鷗趕緊拆開遞給他:“你吃吧,我不餓,我吃不下去。”
“吃點,保存體力,我有點低血糖。”餘沫說着把餅幹放進嘴裏。
盡管很餓,他也不敢多吃,因為即便解決了饑餓,那還會有饑渴…
這些小餅幹勉強可以緩解餓感,但這個地方一點水都沒有。
“你真厲害。”趙曉鷗突然說道。
“你居然那麽鎮定,我都不行,我特別害怕,我爸媽離異他們根本不會管我,外面沒有人在等我,季雲浮也不會來,我就是一個人,不像你,你還有秦先生,還有秦楓和齊點…”
“餘沫,要是我不行了,我就只有你一個朋友了。”
餘沫聽他說這些竟然忍不住笑出聲:“我們什麽時候是朋友了,你現在沒病沒痛,比我健康多了,就因為外面沒有人在等你就要放棄生的希望嗎?”
“好好想想,就算沒人等你,你出去之後可以找他,之前因為孟宇對我胡攪蠻纏的趙曉鷗去哪了?”
“出去之後,我們做朋友吧?好歹也是經歷過生死了。”趙曉鷗沒生氣反而笑了,“你真的太勇敢了,也很堅強。”
餘沫輕輕應了一聲合上了眼睛,勇敢嗎?堅強嗎?
其實不是,他只是自私自利的放不下那個人,他不甘心就這樣死去把秦淮推到別人身邊。
只要一想到秦淮會跟其他人那麽好,他就恨不得殺了對方。
不可以的,那應該是他一個人的溫暖,盡管這樣想很自私很瘋狂。
但他也會很難過,他又怕自己死了秦淮會一個人,沒人陪着他。
第一次,餘沫希望秦淮沒那麽喜歡他。
“餘沫!你醒醒!餘沫!你別吓我!”
“怎麽了…”
他緩緩睜開眼睛,依舊是一片漆黑,還沒有被救出去。
趙曉鷗聲音哽咽:“我剛剛喊了你半天,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以為你…”
“不會。”
他還沒有出去,還沒有見到秦淮,不會那麽輕易就死掉的。
“休息一會吧?閉着眼睛睡會覺。”餘沫輕聲說道。
帶着安撫人心的柔和,趙曉鷗莫名的覺得困乏。
他們已經在這裏面帶了快十二個小時,高度緊張過後疲倦襲來,趙曉鷗靠着牆壁閉上了眼睛。
昏睡着,餘沫覺得從胃部一直到胸口灼熱又刺痛,讓他想幹嘔又想昏過去。
太疼了,疼的想立刻徹底昏迷…
“沫沫?寶貝兒?”
熟悉的聲音帶着顫抖和哽咽,餘沫下意識的蹭了蹭對方,是夢嗎?
“淮哥…”
近乎無聲的呢喃,讓秦淮倏的紅了眼眶:“哥在呢,沒事了,寶貝兒你安全了,哥送你去醫院!”
長達十二個小時的救援成功救下餘沫和趙曉鷗。
趙曉鷗雖然體弱,但是身體機能挺好,在密閉的空間得到了心理上的寬慰,除了身上的擦傷頂多就是饑餓和困乏無力。
那個他說不會等他的季雲浮一直陪在他床邊。
“病人家屬是哪位!”護士從手術室裏出來,“病人有心髒病需要立刻進行搭橋手術,需要家屬簽字!”
心髒病?
秦楓緊緊捂住嘴巴,眼淚順着眼角就往下掉,餘小沫居然有心髒病…
秦淮雙眸黑沉,那些壓抑又克制的情緒通通被他藏在心底,眼眶的紅光讓他看上去可怖又可憐。
沒關系,心髒搭橋也沒關系,只要還有救治的可能。
他沉聲:“讓陸雲也出來。”
陸雲也是餘沫的主治醫生,情況有些緊急他也懶得廢話:“應該是躲避塌體的時候胸口被擠壓導致心髒病被牽引爆發,現在需要做搭橋手術,還有他的胃病…”
“去做,不管什麽手術,我要他平安無事。”秦淮緊緊咬着後槽牙,親手在協議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他是秦淮,是餘沫唯一的家人,也是他未來的另一半。
手術的時間異常難熬,但秦淮一點都不累,他恨不得進去替對方承擔這份痛苦。
歷經将近有十幾個小時的手術,餘沫被推進無菌室,室壁都透明的有機玻璃。
秦淮下意識的一步步走過去,結果卻被一大片玻璃給擋住。
他沒有蹙眉沒有疑惑,只是茫然的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玻璃壁,濃稠和壓抑的情緒灌滿全身。
明明只是一個輕的不能再清的動作,看的等在這裏的其他人紛紛紅了眼眶。
慕言狠狠抹了一把臉去了外面,剛好碰到樓棠,他蹙眉:“怎麽了?情況不好?”
“不是,我出來坐會兒,看的我難受。”慕言埋頭痛哭。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就想哭,單是想想就難過的不行。
那個會和他們一起玩一起鬧的小孩,轉眼就躺在了無菌室,渾身插滿了管子,看的人生疼。
樓棠輕輕撥弄了一下他的頭發:“會沒事的,心髒搭橋手術對心髒很友好,胃病只要做手術也會很快好起來,那個孩子不會有事。”
“你這是要去做什麽?”慕言抹抹眼淚,“不許跟別人說!”
樓棠笑了一下,眼睛漫起笑意:“怕你哭,過來看看。”
“你們在做什麽?”慕珩不知何時站到他們身後,“樓醫生這麽清閑?”
樓棠勾唇:“的确不是很忙,陪別人出去玩的時間還是有的。”
慕珩臉色難看,慕言突然就想起來,當時的确是樓棠陪他們幾個出去玩的,會有這麽清閑的醫生嗎?
不多時裏面的人都走了出來。
“怎麽了?怎麽都出來了?”慕言蹙眉,“不陪着了?”
“無菌室不允許有太多人,老秦留在那就夠了,我們人多他也只會覺得煩躁。”南埕說道,“我們先回去吧。”
沒有異議,大家都散去,現在只需要等餘沫醒來就好了。
慕言點頭:“那都先回去休息吧。楓楓我們送你回去?”
“不用,我去找顧源,有點事情。”
秦楓現在滿肚子的問題想問。
為什麽餘沫會有心髒病?
為什麽顧源從來沒有告訴過他?
為什麽明明是遺傳性的只有餘沫有?
“你在想什麽?我和他是同父異母,說不定是遺傳的母親那邊,再說了隐性的不爆發根本無從察覺。”
顧源聽說餘沫有心髒病着實也是驚了好一會兒。
秦楓蹙眉:“這次真的太危險了,學校現在恐怕害怕的要死。”
“你哥不是那種人,山體坍塌大家都始料未及,他不會随便就把錯誤歸結到校方。”
“但是,你今天沒有見我哥的表情,面無表情,你懂我意思嗎?那種情況下他沒有任何表情,我怕他死扛着把自己憋出毛病。”
秦淮當時雖然面無表情,甚至比平時還要平靜,但是秦楓看着就是心裏發顫,恨不得跪下磕頭。
那種面無表情太沉重,沉重的讓人覺得漫天悲哀。
“我懂我都懂,你也累了一天了去休息好嗎?”顧源親親他額頭,“鹹的,去洗澡。”
秦楓想了想進了浴室,顧源給家裏老頭子發了條消息,這個好不容易找到的小兒子,總得讓老頭知道情況如何。
秦淮始終坐在外面的椅子上,雙手交握放在鼻尖。
陸雲也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幕,明明很平靜,卻看的人心裏悶悶的。
“你也該去休息一下,他現在一時半會醒不了,你何必這樣糟踐自己。”
“嗯。”秦淮輕輕應了一聲。
他不想去睡,裏面的人還承受着這些,我睡不着也不敢閉上眼。
“你…算了,你要是累了就去辦公室休息會。”
陸雲也見過太多這樣的情況,但還是第一次見自己的好兄弟等在這裏,他甚至連多一句的勸慰都說不出口。
這種時候還要勸他去休息的話,太殘忍了。
舒窈淩晨才接到消息,一到這裏就看到自家小兒子這幅樣子,眼裏瞬間蓄滿了眼淚:“兒子…”
“媽。”聲音太過沙啞,秦淮不太高興的蹙了蹙眉。
“累不累?媽媽帶了點粥,就怕你沒胃口吃其他的,多少喝點,否則餘沫醒之前你先倒下了怎麽照顧他?”
舒窈知道秦淮的軟肋在哪,只要一提餘沫,他就會妥協。
秦淮現在什麽都不怕,就怕餘沫醒了第一眼見不到他。
默不作聲的囫囵喝了碗粥,實在是喝不了更多:“謝謝媽。”
秦稷也心疼兒子,看在眼裏特別不是滋味:“無菌室你不能随便進,多少也在椅子上眯會,要不然回頭沒精力照顧他了。”
“我沒事,我不想閉眼。”秦淮說。
他不想閉眼,一閉眼就是自家小同學臉色蒼白渾身是喊的閉眼躺在他懷裏,那種滋味太吓人。
秦淮想起來就渾身冷汗,手指也跟着發顫,那種名為“後怕”的情緒,在他二十六歲的時候,徹底體會了一把。
他想,他以後大概再也不允許餘沫消失在他視線裏。
時間短不行,長了更不行。
“爸媽,你們先回去吧,我想一個人在這。”
“好,好,我跟你爸先回去,你有情況跟我們說一聲。”
但凡是從這個年齡過來的人,看到眼前這樣的情景都會連一句勸他休息的話都說不出。
感情害人。
害人心悅意滿情深。
害人相思無力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