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客廳裏田妙華已然決定放下往事,跟寒水月當回一對相親相愛的小夥伴,便笑容如常地跟他寒暄着:“水榭今年回去過年的人多麽?才初二你就跑到我這裏來,可已經回家去拜過年了?”
“沒有。”寒水月端起茶杯灌了一口,“不想回。”
田妙華想要給他添茶的手頓了頓,意識到自己似乎選錯話題了。寒水月今年二十八,也是個被家裏催婚催得到處躲的娃。而且最窘的是當初她若是同意嫁給他,這娃現在也就解脫了。
——不,不對!這種詭異的愧疚感是不對的!她從來都沒有想要嫁給他呀!為什麽要為沒有給他當催婚的擋箭牌而愧疚?
她跟寒水月之間,大概也算一樁打不清的官司了。
寒水月是家中獨子,被家裏催婚催得比她還早,在她還毫無壓力地悠閑度日時他就已經被家裏定下一門未婚妻。可是同時他還有一位倒追數年死纏不放的表妹,兩個女人雖然性格截然不同,但卻都是寒水月愁于見到的類型。
田妙華就算只是路過看個熱鬧都還深刻地記得當時鬧得雞飛狗跳的場面,寒水月饒是劍下鬼魂無數殺人都不皺一下眉頭,卻愣是被那兩個女人鬧得對于除了跟他一起長大的水榭女孩子之外的女人都起了深深的抵觸。也不知他怎麽就得出了水榭之外的女人不能娶的定論來了。
可當時的情況是,除了田妙華之外,跟他一起長大的女孩子們都已經名花有主準備嫁人了。
田妙華發誓當時她真的只是路過,她甚至都沒有跟別人一起沒良心地湊熱鬧看好戲。
可偏偏面對家裏人勒令他要麽跟未婚妻完婚要麽退婚娶表妹總之必須要成親的場面,寒水月卻當着家人的面宣布他要娶她??
還可以讓她好好的當個過路人嗎??
田妙華很肯定,那時她與寒水月之間是沒有絲毫男女之情的。甚至比起朋友還更像是姐弟,所以她覺得寒水月當時一定是被逼得狗急跳牆亂投醫了。
他只是在抓擋箭牌,而她是他當時唯一能抓的擋箭牌。田妙華很清醒地認識到自己所處的位置,所以她是拒絕的,她一點都不想去承受兩個不理智的女人的妒火。
可惜寒水月似乎越來越覺得自己這個主意好極了,甚至連他的家裏人都眼光灼亮地盯着她,發現這個意外的人選遠比前兩個更适合當他們家的兒媳婦。而且這件事情也以飛快的速度傳進了她爹娘的耳中,對于寒水月來當家裏的女婿,爹娘是一點意見都沒有的。
如此,從雙方的家族到水榭的衆人,無一不看好他們這一對。
而且從某些方面來說她能安逸地度過三十歲之前的日子,爹娘沒有早早地就開始催婚,很大程度上也是因為他們一直以為田妙華和寒水月應當是能成事的。
但唯一的問題是,她對着寒水月是真的找不到一點男女之間的心動。而且她很肯定寒水月也是一樣的,娶她不是因為感情,是因為考量。
這大概就是風水輪流轉,如今她也不得不因為考量而嫁給程馳,也終于體會到當初寒水月想要崩潰又不能崩潰的心情——好吧,他至今也還是如此。
所以她也是蠻過意不去的,當初若是她答應了,兩個人就都會輕松很多。
然而她寧可嫁給自己并不了解的程馳,也沒辦法想象跟當年尿了被子她來洗哭了鼻子她擦鼻涕的男人睡一張床!
她并不是沒有試過,兩人也算糾糾纏纏當斷難斷地度過了那麽兩三年,可終于在她把心一橫嘗試接受他的時候,一個災難般的初吻就讓她崩潰了。
那種簡直在搞亂|倫似的感覺讓她完全接受不了!她也才清醒過來不能再勉強下去,有些事再勉強也勉強不來!所以在那之後她就以強硬的姿态跟寒水月斷了個幹淨。
盡管雙方的家族一度以為兩人還是會和好的,因此沒有馬上開始新一輪的催婚。但時間一久他們大概也就明白過來,那就是田妙華災難的開始。
現在她嫁了程馳大概算是解脫了,但寒水月依然還在水深火熱之中呢。
回憶起往事田妙華一愣,這家夥該不會因為她自己先逃出火坑了就心裏不平衡地跑來找她吧?她悄悄地打量着寒水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疑心,怎麽好像真的在他那萬年冰雕的臉上看出了一絲怨念呢?
寒水月一杯茶喝光發現田妙華完全忘記給他添茶,微微默然原來被抛棄的男人是這種待遇嗎——他的确是在怨念,怨念分了手田妙華就連被茶水也不給他添。
不過他還是主動友好地對田妙華表示了關心,“你現在過的好嗎?”
田妙華猶豫了一下,她現在當然過的再好不過,但她也知道寒水月問的不是這個意思,他應該是想問她跟程馳過的好不好。
那她應該說好還是不好?說好的話會不會讓寒水心裏更不舒坦?說不好的話他會不會讓她休夫改嫁?
啊,好難。
見她不說話寒水月竟然也沒追問,這人以前就老冷着一張臉跟個冰雕似的讓人不知道他在想什麽,現在好像越發難懂了。
“我在你這裏住幾日。”
“啊?”田妙華有點愣,他們兩人這麽尴尬的關系住在她這裏不好吧?
“你不用回水榭嗎?”
“放假。”
“可是怎麽會想要住在我這裏……”
“躲人。”
——哦,好,她懂了。感情寒水是跑她這兒避難來了。
也是,是個人都想不到他居然能躲到她這兒來。
田妙華剛放松下來準備讓初夏去給他準備客房,寒水又補上一句:“還想你做的飯菜了。”
……這應該是一句挺普通的話對吧?應該沒有什麽多餘的暧昧的意思,對吧?
程馳在午飯桌上看見寒水月還在的時候就已經很堵了,等聽到他還要在自己家裏住幾天,他都能嘎嘣嘎嘣把自己的牙嚼了。
可他不願意讓田妙華覺得他小氣吃飛醋,關鍵是自己還沒有吃醋的立場。也不願意讓寒水月覺得自己跟田妙華感情不穩覺得他是個威脅——對,感情穩固的夫妻才不會在意這點小事!
“寒公子在這裏不用客氣,有什麽需要就跟我說。”
他僵硬地擺出一臉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可是手裏捏着的筷子卻發出咔咔的斷裂聲。
寒水月就跟聽不到多餘的聲音似的,不冷不熱又不失規矩地回了一句:“将軍客氣了。”
錦地羅的夫君他還是給面子的,不然他根本看都不帶看一眼的。
吃飽了飯程馳就光着膀子在院子裏打拳,打得是虎虎生風喝聲震天,很快身上就出了一層薄汗。看着他,簡直讓人懷疑現在到底是不是冬天。
不過不得不說程馳的身材還是很有看頭的,不同于寒水月的修長俊逸,他身上肌理分明,每一塊肌肉都充滿了力量感和爆發感,卻又不會太過。它們運動着緊繃着,覆蓋上一層薄薄的汗水,看着也是養眼得很。
程小銘和程小铠很快就發現了爹爹的鍛煉活動,雖然很奇怪現在又不是練拳的時間,不過還是愉快地加入進去站在爹爹一左一右跟着打拳。
作為被展示的目标觀衆,靠在後堂門邊上的寒水月卻根本沒有把目光落在程馳身上,只是一直盯着程小铠和程小銘。畢竟是內行人,一看就察覺到了什麽,看了一會兒又放棄程小铠,專門研究起程小銘來了。
“你要把這個孩子收進水榭嗎?”
“資質怎麽樣?”
“太胖。”
田妙華略囧,“是讓你看根骨不是看身材!”
“身材也是資質的一部分。”
“他還小呢,長大會好的……吧。”
聽她的話田妙華其實已經有了決定了,寒水月也就不說多餘的話惹她不高興了。反正只要不砸了水榭輕功獨步天下的招牌就好。
——很多年以後程小銘倒是沒有辜負田妙華的期望,他的确沒有砸了水榭的招牌。
不過說的是輕功,不是身材。
……
程馳開始發現寒水月住在這裏的日子其實倒也不是那麽難熬,因為他很少會在你眼前晃來晃去——雖然偶爾一擡頭可能會不小心發現他躺在樹上或者房頂小憩,但大部分吃飯以外的時間是不會見到他的。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沒有毫無顧忌地跟別人的老婆單獨相處,除了第一日初來時兩人談了一會兒,之後就沒有說過太多話的樣子。好像他真的只是打算在這裏休息放松幾日似的,到了飯點兒就出現,田妙華做了其他的點心小食也都沖高處喊一聲,跟喊貓狗吃飯一樣,不管寒水在家裏還是在外面閑逛一會兒就會出現。
這麽不麻煩的客人程馳還是第一次遇到。
而麻煩的客人卻在大年初四就登了門。
田妙華聽到初夏的通報來到前廳看到程氏,似笑非笑道:“姑母怎麽大過年的又跑這麽遠的路來了?是又有什麽事嗎?”
“哎呦沒事沒事,侄媳婦你上次給了銀子姑姑都還沒好好謝謝你呢!”
田妙華只笑着沒搭話,這麽些日子才想起來謝,這反應也真是慢出花兒來了。
程氏大約是有了上一次的經驗,這回也就不客套太多了,大過年的她也想早點回家呢,這時候的牛車可不好搭。
“侄媳婦,村裏都在誇你呢!聽說你給族長和幾位長輩都送了年禮?大家都在說程馳是個好樣的,自己發達了也不忘本!”
年禮雖然是以程馳的名義送的,但只要知道程馳不在家的人也都能想到是他的夫人安排的。
程氏一想到幾位長輩收到的那些禮,又是禮品又是銀子的。本來就覺得自己只拿了十兩銀子不滿足,腦子一轉就想到自己也可以來要點禮品呀!那些隔了好幾層血緣的長輩都給了,她這個親姑來要點又不過分!
只是嘴剛一張,身後就傳來一聲壓抑的怒喝:“程氏!你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程氏一回頭看見程馳氣勢駭人地大步走進來吓得臉色都變了,不是說他打仗去了嗎?怎麽突然又回來了?
不過她也不是白活四十年的,很快就調整了表情,“哎呦程馳瞧你說的什麽話,咱們姑侄很久沒見了,姑姑擔心你吶,過來看看你。”不同于跟田妙華說話的時候那做作的親昵,程氏根本就不敢太靠近程馳。
“你擔心我?”程馳帶着濃濃的諷刺,壓抑着直接把她扔出去的沖動。如今家裏不光有田妙華還有個“客人”在,他不想把場面弄的太難看被人看笑話。
“需要我提醒你嗎?我們已經斷親了!”
“程馳瞧你說的這是什麽話,我們可是親姑侄,打斷骨頭連着筋!當初你一時意氣用事說的話,姑姑不會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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