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絕
田妙華拿着藤條走近,錢三少爺都快哭出來了,想求饒可是嘴卻還堵着。
她客氣地笑問道:“錢大少爺,你看這院子裏除了這些烏合之衆就只有你們錢家的人。這些人你以後就不會再見到了,你們家的下人也不是不可以換一批的,但您這位當家大少爺,我該怎麽辦呢?”
錢大少爺不是傻的,一聽這話明白田妙華的意思是要封口,慌忙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地表示自己絕對不會說出去。
田妙華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笑容是甜美的,卻帶着絲絲的涼意和赤果果的威脅,“大少爺想得清楚就好,可不要将來一犯糊塗,給自己沒事招麻煩。”
錢大少爺用力點一下頭,随即田妙華的目光就落在三少爺身上,話卻依然是對大少爺說的:“至于貴府這位三少爺,就當他從不存在吧。”
錢三少爺一下子癱軟在地上,大少爺也愣了愣,他是不喜歡這個最受寵的三弟,三弟也從未尊敬過他這個大哥。但是如果他被帶走了會怎麽樣呢?會沒命嗎?
但他又能阻止得了什麽呢。田妙華并不是在詢問而只是在告知,無論他同不同意,錢三她都是會帶走的。跟他說這句話,只是要他明白最好不要再追究這個人的下落了。
他遲疑了片刻,沒敢去看錢三,終于輕輕點了一下頭。田妙華還算滿意錢大少爺的識趣,這才讓人給他松了綁。
待她轉頭再次看向農家姑娘時,笑容便和善了許多。
“你叫什麽名字?”
“夫人,我,我叫大梅……”
“今日的事你都看見了,回去該怎麽做,可還需要我多說?”
大梅是眼睜睜瞧着田妙華威脅錢家大少爺的,哪裏還會不懂,她一時驚惶地撲通跪下,“夫人,我什麽都不會說的!是夫人救了我,大梅感激夫人,今日大梅什麽都沒看見,對任何人都不會說一個字!”
田妙華笑着把她扶起來,“你不用緊張,今日的事你只當從未發生過,好好的回家去準備嫁人,記得告訴你妹妹也把緊口風。”
大梅重重點點頭,她懂,這事不光關系夫人的秘密,也關系她的名聲和名節。
“你我兩次相見也是有緣,我送你一套首飾做嫁妝的添頭,你一定不要推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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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妙華說着,轉頭就看向錢大少爺——大少爺一愣,立刻明了地看向一旁家丁,“還不快去後面找夫人拿套首飾!”
家丁慌忙跑向後院,大梅本不敢讓田妙華破費想要拒絕的,但見拿的是錢家的首飾,便一面愕然原來還可以這樣,一面默不作聲地接受了。
錢家鬧出這麽多事來,給大梅點補償也是自然。待大梅拿了首飾,田妙華就遣了一人先将她送回家去,免得拖久了她妹妹藏不住而被家裏人發現什麽。
田妙華又看向規規矩矩候在那裏的錢大少爺,說起來大少爺雖然是受了一番驚吓和委屈,但卻是白撿了個大便宜。田妙華替他解決了錢三,他這原本坐不穩的當家位子,就算是坐穩了。
“錢大少爺——哦不,以後應該叫錢老爺了。”
田妙華笑盈盈地這麽一喊,大少爺怔了一下,瞬間明白了一件事情。
錢老爺不在了。
原本錢老爺只是失蹤,一時不能确認死亡,他即便當了家也依然是大少爺,不能成為老爺。但若錢老爺死了,他自然就是老爺了。
誰都有過猜測錢老爺的失蹤跟程家有關,但是一來沒有證據,二來那也是錢老爺自找的。錢大少爺跟錢老爺的想法一向走不到一起,他不願意去追究沒理由追究的事。
他以大少爺的身份當這個家,怕的是萬一哪一天錢老爺回來了,這個家還得交還回去。
田妙華今日的話等于明确的告訴他錢老爺已經不在人世,也等于默認了錢老爺的死跟她有關。
錢大少爺心中略有些凄然,錢老爺也終于有一天罪有應得了。他以為自己會更傷心一點,可事到臨頭發現自己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氣,他終于熬過來了,熬到自己當家,可以改變錢家家風的這一天了。
他心中正千轉百結五味陳雜,田妙華的話卻還沒有說完,“我知道這次的事是三少爺惹出來的,聽聞大少爺口碑不錯,想來不會參與這種腌臜事。只是三少爺也是你們錢家的人,他做的事,就是你這個當家管理不善。此番妾身無辜遭遇這種無妄之災,你作為當家難道不該補償一二嗎?”
大少爺立刻點頭道:“應該的,此事都是由我錢家而起,補償是應該……”
“五千兩。”
錢大少爺頓時傻住了。
五千,兩?
錢家着實只是個地方上的小鄉紳,錢老爺又一慣大手大腳,還養着個花錢更多的三兒子。這讓他一時之間拿出五千兩,硬湊雖然也不是湊不出,可是之後這一大家子還要怎麽生活?
“程夫人,不是在下想要推脫,可是五千兩在下是在是捉襟見肘……”
“那行,三千兩。”
錢大少爺剛松下一口氣,三千兩的話家裏的銀子加上些珠寶首飾也就……
“加二百畝良田。”
錢大少爺一個不防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二,二百畝良田?
這程夫人實在是……太難惹!田地那種東西可是有價無市,除非實在是過不下去否則都只有置辦田産的,哪兒有變賣田産的!
錢大少爺咬咬牙狠狠地瞪向錢三,若之前對他還有些不忍,此時卻當真是覺得他死有餘辜了!
可是眼前的人他惹不起,就算她獅子大開口,要的也是錢家負擔得起的東西,沒至于要他們一家砸鍋賣鐵,他就該謝天謝地了。
錢大少爺咬牙認了,此番錢家元氣大傷,怕是好幾年都養不回來了。
田妙華填滿了荷包心情自然也愉快了不少,越發和氣地對大少爺道:“你我兩家同在滄田縣,低頭不見擡頭見的,日後可要好好相處啊。”
大少爺欲哭無淚,決意留下家訓流傳子孫,世世代代不得招惹程家人。
水榭的五個門人開始捆綁打包錢家的下人和那些江湖人,哪些要賣掉哪些直接處理就等回了落腳點再聽從大總管安排。
田妙華坐回椅子上看着他們忙活,這種事當然是用不着她這個大總管動手的。
椅子前面還跪着被花式捆綁的肖燭,為了方便藤條笞打,他的上衣被扒得零零落落,對男人來說略嫌細嫩的皮膚上縱橫交錯着一條條藤條笞痕,紅腫着高高鼓起。
田妙華打量他兩眼,輕笑道:“這麽瞧着倒像是有幾分姿色,可惜了,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妖豔賤貨型的在水榭實在是一抓一大把,她看得都快審美疲勞了,像肖燭這樣不過小有姿色的都還不入流呢。
這麽說來,程馳那種款的,看着還……挺新鮮。
田妙華還打算再慢慢折磨肖燭一會兒,突然初雪從牆外飛進來,她被安排在家裏看家,沒有什麽意外狀況是不會擅離職守的。
“姑娘。”
“家裏出什麽事了?”
初雪上前附在田妙華耳邊耳語幾句,她面露愕然,“将軍回來了?”
程馳不光是回來了,還遇上了大梅的妹妹。那姑娘根本沒辦法安心在家裏等着,她沉不住氣地在程家附近徘徊等待,于是就遇上了突然提前回來的程馳,還把事情都告訴了他。
現在,他正帶着人往這裏趕來。
田妙華看着這滿院子的狼藉扶額,程馳若是來了,眼前這情形哪兒說得清楚?
她思索片刻看看眼前跪着的肖燭,擡腳踢了踢他,“想活命不想啊?”
肖燭用力點頭,田妙華便起身環視過院子道:“想活命的現在全部都按我說的做!”
滿院子人開始在她的指揮下雞飛狗跳地收拾打鬥之後的一地狼藉,桌椅扶好,酒菜是來不及置辦新的了,直接把地上的菜拾到還沒破的盤子裏擺上桌,打掃幹淨那些碎掉的碗盤酒壇。
兩個小厮在忙着給肖燭松綁擦臉換衣服,錢大少爺無措地站了一會兒,湊過來問:“我怎麽辦?”
“對,還有你,綁上綁上!”
程馳帶着人撞開大門的時候,看到的是一排江湖人面向大門站立,站在他們前面的是臉上有個詭異黑印子的肖燭——幸好田妙華踩在他臉上的時候用鞋底碾了又碾,這銀子雖然看起來十分詭異,卻看不太出來是鞋印。
此時的田妙華被反綁着雙手抓在肖燭手上,大門兩旁都是錢家的打手,看起來就像是已經久候程馳多時了。
對于眼前這種唱大戲似的情形林燦一進門就覺得哪裏是不是怪怪的,可惜現在程馳眼裏只有田妙華,他心尖兒上的女人一臉驚慌地喊了一聲“程馳救我!”他就立刻氣血沖頭,根本沒有思考能力地沖進去,一拳幾乎把肖燭的臉都砸凹了。
肖燭又一次鼻血噴湧着向後飛去,田妙華都沒來得及回頭去看一眼他的臉被砸成什麽樣了,就被程馳拉過去一把摁進懷裏。
她被他身上硬邦邦的肌肉撞得不舒服,想要挪動一下卻被抱得死緊,動都動彈不得。
林燦在他的身後無聲吶喊——你能不能打完了再抱啊!對方還有這麽多人呢啊!
然後他就發現,自己的小厮和大鵬兩人一腳一個,一拳一個,對方不管是家丁打手還是江湖人都跟紙糊的似的一打就倒……啊,剛剛那個明明拳頭還沒打到就倒了!有沒有點敬業精神了!!
于是林燦陷入了沉思,這特麽到底是個什麽狀況?
田妙華被程馳抱着,他的胸膛挺寬厚的,如果不是抱得這麽緊,可能靠起來也挺舒服的。
她能察覺到程馳的身體在微微顫抖,像是抱着她确認了很久才漸漸停止住,頭慢慢埋進她脖頸間,鼻息噴在她脖子上癢癢的。
“程馳……”她的鼻口還被摁在程馳肩頭,說話時聲音悶悶小小的,“先給我松綁好嗎,手腕好痛。”
這句話果然程馳聽進去了,立刻直起身推開她,一旦面對面他頓時又有些說不出話,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還是趕緊低頭去解繩子。
其實那繩子綁的很松,很好解。程馳的腦子大概不足以去思考田妙華為什麽掙紮不開,或者她在他眼裏就是這麽柔弱得連這種繩子也掙紮不能。
解開繩子輕輕地揉了揉田妙華的手腕,當程馳轉頭去看被人扶起來的肖燭時,眼中便又慢慢燒起一層猩紅的火。
他這麽小心翼翼,不知該往哪裏擺哪裏放,生怕她有一點不高興的女人,這家夥居然敢綁着她!
他放開田妙華向肖燭走去,扶着肖燭的人被他周身仿佛燃燒的火焰吓得頓時撒手遠離,生怕火苗燒到自己身上。
肖燭的臉疼得幾乎說不出話,感覺自己以鼻子為中心完全都塌陷成一個坑,可是程馳這架勢實在太吓人他不得不開口道:“人已經還給你了,我不會再招惹你們了,你也——”
話沒說完程馳的拳頭就又一次招呼上來,一拳接着一拳打得人眼冒金星鼻孔噴血——錦地羅姑奶奶救命啊!這跟說好的不一樣!不是說饒他一命的嗎!他要被打死了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