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滅口
因為次日見了縣令,程馳隔日才送田妙華去下一個村子。
玲珑一早就很歡脫地替田妙華打扮起來,有将軍在自然是不怕夫人嬌美一點的,選了一身嫩鵝黃配白色的襖裙,青絲低绾,有細碎的發絲輕輕垂落着,再插上将軍送的珊瑚珠金釵。多餘的裝飾是沒有的,卻活脫脫一個素淨嬌柔的小嬌妻。
程馳牽着馬等在大門口,這兩日也不知他是不是板臉板習慣了,從他臉上愣是瞧不出一絲表情。就是那眼睛從田妙華出現時起就沒從她身上移開過,讓玲珑對自己的手藝滿意得不得了——她做飯是沒夫人手藝好,可她會打扮人呀~!
田妙華左右瞅瞅,“馬車呢?”
“我騎馬送你去。”
田妙華笑了笑向馬走去,摸了摸馬背問:“我還不知道它的名字?”
程馳的眼睛依然看着她,不流露任何情緒只是看着,回道:“追風。”
田妙華臉上還在笑,心裏默默吐槽:是不是一半的戰馬都叫追風?
“上馬吧,不用怕,追風很聽話的。”
田妙華繼續在心裏默默吐槽:那是最好的,否則場面可就很難看了。畢竟她還沒有把握程馳對她的感情足不足夠看着自己的愛馬被調|教至死。
她正要踩着馬镫上馬,程馳突然在背後扶着她的腰把她托上馬背。剛一扶她坐穩便又立刻收回手,單純得沒有一點多餘的碰觸。
田妙華淡淡看他一眼不做反應,程馳也很快翻身上馬坐在她身後,雙臂繞過她身側拉着缰繩,幾乎等于把人圈在懷裏了。
田妙華有些把不準程馳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看着一副老實樣子,原來也挺會裝。
——對此程馳是真的挺冤。
他真的沒有其他心思,至少是努力的不去有其他心思。或許私心裏他是有那麽點想要在田妙華不知情的情況下滿足一下自己小小的心願——這樣他們也算是策馬同游過了吧。
不過除此之外他就真的沒有一點歪念,什麽軟玉溫香在懷,他都努力的,不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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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體繃的筆直,手臂努力地伸展着,好讓自己跟田妙華之間在這狹窄的馬背上留出一點空間。
田妙華終于也發現了這一點,于是她相信程馳是無辜的了。也就放松下來怎麽舒服怎麽坐着,可憐程馳為了保持那一點距離生生把自己變成了長臂猿,下馬時他的腰都是僵的。
以前打仗行軍時程馳可以連走兩天兩夜,除了半夜裏打個短暫的小盹兒,連吃飯都是在馬背上解決。這從程家宅子到鄰村的短短距離,就讓他找回了當初的感覺。
兩人到達鄰村時李二壯已經早早地等在那裏,随行的自然還有負責這一帶田地的雇農。
田妙華轉頭對程馳笑道:“有這麽多人在這裏不會有危險的,你快回去吧。”
李二壯也跟着道:“是啊,夫人交給我們老爺就放心吧,我們一定看護好夫人的。您就放心回去,別耽誤了田裏的冬種。”
程馳悶悶地“嗯”了一聲,可腳下一點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亦步亦趨地,田妙華走兩步他就跟着走兩步,背後靈似的杵在她身後。
可是哪兒有存在感這麽強的背後靈啊,那高大的身影把田妙華都籠罩在陰影裏了。
田妙華無語地回頭看看他,然後轉頭快走幾步以表達自己想甩開他的心思。可程馳卻也跟着快走幾步,半步都不落下。她又突然放慢步子,慢得都像是小腳老太太在挪,可身後的人還是厚顏無恥地跟着她一起放慢。
她上次打擊了他那顯而易見的動心之後雖然又随手撩撥了一把,但以為他總歸是會收斂不少,保持好兩人之間的距離。可現在距離他也的确是保持着,面上更是什麽都不再表露出來,可這言行怎麽不一得這麽厚顏無恥呢。
後面不敢跟近的雇農竊竊地笑着,李二壯忙瞪了他們一眼讓他們收斂一點。不過這東家老爺心疼夫人的事,還真是已經在各個村都傳開了。
田妙華心中惦念那二十畝自留地,深吸一口氣決定使出殺手锏——她忽然一轉身,緊跟在後的程馳立刻停住腳堪堪沒有撞在她身上。
但田妙華不退反進,小小地邁了半步緊挨在程馳面前。素手芊芊執起他的手,仰起頭溫言軟語柔情四溢道:“拜托你,好好回去種田,好嗎?”
——那些田現在可都是她的,他既然要留下,就好好種好嗎!
她內心的情緒完全沒有表露在臉上,有的只是嬌美柔弱和誠心的請求——至少在程馳看來如此。
他哪裏還能再有什麽意見,只能囑咐道:“等我來接你,別自己跑回去。”
知道他總算是真的要回去了,田妙華笑得也輕松了不少,點頭道:“知道了,一定等你。你也回去好好種田別偷懶,別總想着早早跑來。”
程馳此時此刻在考慮自己那二十畝田要不要也雇人幫忙了,不然農忙的時候他根本離不開田裏。可是他身為莊稼人的自尊卻不能容許,不然他豈不是真的變成一個不事生産的地主老爺了。
無奈的程馳最終還是只能默默的回去種地——自己留下的地,跪着也要種完。
……
田妙華本是不想插手搜查劫匪的事情的,若是連這種事都需要她來操心,那留着捕快幹什麽用的。但現在程馳這過度的反應卻讓她等不及捕快抓人了,自己動手倒也好,省的他被抓緊衙門,不等她滅口就亂說話。
她派了雲明和雲岩去悄悄打探案子查得如何,很快便打聽到雖然逃走的劫匪還沒抓到,但另外兩個死了的卻已經查明身份。他們都是附近同一個村子的,三人平時就游手好閑惹是生非,喝酒賭博樣樣不缺還欠了一屁股債。
他們的家人要麽是已經跟他們斷絕來往要麽是放棄不再管,對他們犯的事更是一無所知的樣子,問也問不出什麽來。
——倘若人家有意窩藏,你明察能查出什麽來?
田妙華可不管官府辦案那一套,從水榭加派了人手過來,監視跟蹤那劫匪的每一個親屬,不過第二日就發現了他的藏身之處。
吳老四這兩日過得也是戰戰兢兢,他做這種事不是第一次了,以前嘗了不少甜頭,卻沒想到這一次踢到了鐵板。
每次想起那女人眼睛都不眨的殺人他就一身冷汗,夜裏做夢都是同夥被砍下來的頭,骨碌碌地那麽一滾就變成了自己。
他躲在這個山裏獵戶廢棄的屋子裏哪兒也不敢去,生怕被那可怕的女人找到,那他的頭就真的要像夢裏一樣在地上滾一滾了。
敲門聲一響起來的時候他差點吓炸了,聽到門外傳來一聲極輕的:“小四啊。”
他的心才一下子落回去,從用來當床的茅草堆上跳起來,搬開用來擋門的木頭樁子,沒好氣地道:“奶,你是要吓死我啊!”
進來的老婦人被他一把奪去食盒沒有吭聲,上次她沒敲門被他抱怨吓着他了,咋這次敲了門還是吓着他了?
她看着吳老四狼吞虎咽地吃東西,心疼地道:“小四啊,你以後可別再幹這種事了!也就是你命大,不然被人打死了也是白死,你看中子他媳婦都哭成什麽樣了。現在滄田縣你也呆不下了,你就在這躲到風平浪靜,好好求你媳婦回心轉意,等外頭搜查的不嚴了,跟你媳婦去她娘家那邊好好生活……”
吳老四起初還因為要靠着自己奶奶藏匿耐着性子聽着,可沒幾句就煩了,“行了,等躲過這一遭再說吧!天天在這兒呆着憋都憋死了!家裏那娘們出了事敢不理我,我就是走也不帶着她!”
老婦人聽得連連嘆氣,自己怎麽就養了這麽個孫子,要不是實在放不下,就他幹的那些事兒她也不會再理他。
吳老四吃完一扔筷子又抱怨道:“奶你下次早點來啊!我都快餓死了!”
“不是奶不想來,那衙門的捕快老在村裏打聽,奶不敢來啊!”
“行了行了就你理多,那起碼給弄點肉吃吧!淨吃素的哪兒頂餓啊!”
老婦人也不敢說家裏還在還着他的賭債沒錢買肉,收拾好碗筷食盒對他囑咐道:“奶奶不能久留,不然你爹跟你媳婦該發現了。你好好在這兒躲着哪兒也別去啊!”
吳老四故意說道:“那你也不能讓我在這兒活活餓死!你下次要不早點來我可就自己找活路去了,我走了你可就再也看不見我了啊!”
老婦人走了他便擋上門又倒回稻草上,閑極無聊中敲門聲又一次響起,他極不耐煩地喊了聲:“又幹嘛!?”不得不起來搬開擋門的木樁。
然而這一次他才剛走到門口,木門就突然如同炸裂開來,片片木刺都向他飛來,頓時紮了個千瘡百孔血流如注。
吳老四慘叫着倒在地上,看到已經破爛不堪的木門外站着一個白衣男子——白衣沒有什麽奇怪,但一個男人,穿的是紗質的白衣,就很讓人想笑話了。如果吳老四狀況不是這麽凄慘,他是一定會笑上兩句的。
(于是可以題外讨論一下水榭門衆為什麽普遍顏值高——顏值不高你個老爺們穿個輕飄飄的白紗衣給大家看看。)
白衣人走進小屋,保持着不會被他的血沾上的距離在他面前蹲下,居然笑着說:“哎呦看着可真慘,疼嗎?”
“大,大俠……”吳老四疼得抖抖索索,“我沒有惹到你,你,為什麽,這麽對我……”
白衣人還是笑嘻嘻的,“我們姑娘也沒惹着你啊,你幹嘛跑去惹我們姑娘啊?”
聽到他說這話的時候吳老四已經心知不妙了,等看到随後踢開地上的碎木條走進來的田妙華,他心裏已經一片拔涼。
“姑,姑娘……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繞了我一命……”
他求饒的話都沒說完雲明就往他臉上重重甩了一巴掌,“這是我家姑娘,你亂喊什麽?”
吳老四半邊臉頓時腫了,就算他不明白姑娘有什麽不能喊的也趕緊改口,“夫,夫人,饒了我一回……”
田妙華和雲明好似都沒有聽到他的求饒,雲明笑嘻嘻地回頭問:“姑娘,怎麽宰啊?”
田妙華閑閑道:“別在這裏殺,老人家看到了對心髒不好。”
吳老四一聽她提起自己的奶奶,好似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慌忙道:“對我奶奶很疼我的,我死了她會哭死的!”
雲明又拍了拍他那腫起來的臉,拍得他嘶嘶直抽氣,依舊笑嘻嘻道:“所以才要去老人家看不見的地方殺呀~~”
田妙華冷冷笑了一下補充道:“放心,你死了你奶奶不過傷心一陣子,以後就會過得更好。”随即她便對雲明道:“如果他逃上山從山坡上滾下來摔死了,又摔在容易讓人發現的地方,會給縣衙省不少麻煩。”
雲明一聽立刻站起來,興沖沖地拎着吳老四往外跑——“是,姑娘!屬下這就帶着他去滾山坡!”
——也不知道吳老四是滾了幾趟山坡才死,反正衙門的人來擡屍體的時候,是挺費解這人怎麽能摔這麽慘的。
是夜田妙華打開窗戶,将一個小藥瓶放在窗臺上,輕輕喚了聲:“雲明。”
“屬下在。”
“手疼嗎?”
屋檐下的陰影裏傳來幽幽的一聲:“疼~”
今晚值夜的雲明委屈地看了看自己甩了吳老四一巴掌的那只手,他怎麽就忘了吳老四臉上都是木刺呢。
田妙華沒再說話,窗臺上的小藥瓶卻不知幾時就不見了。
她才關上窗戶,熄燈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