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人多力量大, 半天功夫, 附近林子裏的板栗、核桃大多都被摘幹淨, 留下三分之一給林子裏的動物過冬。
回去的時候, 蕭楠和蕭仲明一人扛了兩大袋走在前頭。小猴子興沖沖的蹲在她肩膀上,大咕嚕眼裏的興奮還沒消散,看得出很是喜歡今天的活動。
殷奇投新鮮,也扛了一袋屁颠屁颠的跟在後頭。等到家的時候, 累得直接趴下。果然, 這老農民也是不好當的。
回到家, 蕭楠留下這些娃子吃午飯, 上竹林邊上抓了三只小公雞準備炖板栗燒雞。板栗是新鮮的,想必美味得很。這批雞裏的公雞多,中秋前後消耗了幾只, 蕭楠一直沒舍得再殺。今天好歹這些娃子都跟着進了山, 她怎麽着也不能太摳門。
大公雞豎着鮮紅的雞冠, 精神昂揚,被蕭楠抓住, 也不服軟,轉着腦袋試圖用尖硬的嘴喙啄她。都要下鍋的雞了,還能任由它啄人?扣着公雞的翅膀, 蕭楠匆匆提回院子。
雖說是一枚實打實的女漢子,可這殺雞的活兒她還是有點下不了手。
“仲明哥,你來解決!”
蕭仲明也不推辭,一般來說男人們對殺雞宰鴨這活多半都不會排斥。蕭楠從屋裏端出一個大飯缽子放到地上, 一群人瞪着大眼目不轉睛圍觀蕭仲明殺雞。
蕭仲明一手擰着雞脖子,一手捏着菜刀。
“我說,你們能不能都站遠點?”十來雙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就連殷奇也舉着攝像頭對着他,無形的內在壓力弄得他的手都開始抖起來了。
娃子們也不怕他,指着他手上的大黑公雞:“叔,我要這雞黑公雞的雞毛!”還別說,這大公雞的毛亮閃閃的,像是抹了一層油,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蕭仲明無奈的搖了搖頭:“行,等下給你們留着,現在都走遠點!”說完不再理他們,低頭開始找位置殺雞。
他眼疾手快的捏着菜刀,銀光一閃,活蹦亂跳的雞腦袋瞬間垂了下來,只餘兩只雞爪臨死掙紮着。
三只大公雞沒一會兒功夫,先後上了西天。雞血盛了滿滿一缽子。
“呦,這雞的血還真多。”陳芳提了一桶開水出來,低頭看見地上那碗雞血,驚詫道。碗裏先前擱了些鹽,這會兒已經開始慢慢凝結成塊。
提起桶,扣着桶底,陳芳嘩啦一聲把水桶裏的開水倒入大鐵盆裏。見此,蕭仲明趕緊把雞放進去在滾水裏燙幾圈。
“仲明,去歇着,我來扯雞毛。”陳芳擠開準備扯雞毛的蕭仲明,又吩咐蕭楠進去再提一桶水出來,現下這點開水還不夠,起碼要淹着雞的身子才行,不然雞毛扯不下來。
幾個女娃子蹲在鐵盆前,眼巴巴的望着陳芳。
“二婆,我要這只黑雞公的雞毛。”
“我要黃的。”
“我要……”
“好好。”陳芳好脾氣的答應着,手上動作麻利的提溜着雞腳,剛燒開的開水很燙,順着散開的雞毛,開水一股一股往裏鑽。等差不多的時候,她撚着雞毛輕輕一扯,很容易就扯下來。
順着鐵盆邊娃子的意思,她先把翅膀下邊的雞毛揪着扯下來,揉成一把:“喏,拿去吧。”
女孩子們拿着雞毛,一溜兒跑遠了。
陳芳看着她們,搖着頭笑笑,繼續扯剩下的雞毛。
要說她們農村的女娃兒平時沒啥子娛樂活動,踢毽子就是她們最常玩的。三五個圍成一堆,一個雞毛毽子就可以踢半天。
想要做一個好毽子,那可得花一番功夫,需得用大雞公翅膀附近的毛。那是整只公雞全身雞毛最漂亮的地方,一溜一溜的,又尖又長,顏色亮麗。挑十幾根好看的雞毛,用筍殼或者棉布,縫一個硬幣或銅錢在裏面做底盤,然後又把雞毛捆成一溜縫在上面。這樣一個雞毛毽子差不多就做好了。
看着她們,陳芳不由得想起了小時候的蕭楠。蕭楠從小就犟,有一次看中了家裏唯一一只大公雞身上的毛,偏偏那時候要留着大公雞做種雞,輕易不會殺。于是,調皮搗蛋性格如男孩子的蕭楠,半夜起來悄悄蹲雞圈旁,趁着大人睡覺的功夫,摸到圈裏,抱着大公雞使勁扯它翅膀下的毛。
活雞的毛哪是那麽容易扯的?大公雞咕咕大叫着,堅硬的嘴殼啄了蕭楠手背好幾下。蕭楠硬是抱着不撒手,非要扯幾根下來做毽子。聽着雞圈裏大公雞的凄厲的慘叫聲,陳芳和蕭楠她爸還以為是什麽野東西跑到雞圈裏逮雞,悄摸着操起一根木棍來到雞圈旁,等電筒一照,哪是什麽野東西,分明就是自家女兒!
“小楠,乖,把雞公放下,明天爸爸上街去給你買只漂亮的毽子,保證比雞公毛做出來的好看。”蕭楠爸好聲好氣的勸小蕭楠。
可是蕭楠哪是那麽容易放棄的人,抱着大公雞硬是不放手。實在沒辦法,蕭楠爸最終親自從自家大公雞身上扯了幾根雞毛下來這才罷休。
見蕭楠提着水桶出來,陳芳笑眯眯的對她說:“小楠,還要不要毽子,我給你做個?”
蕭楠看看遠處正商量着做毽子的女娃兒,又看看她媽臉上的詐笑,哪裏還不明白,這是在調侃她呢!
竈臺裏,幹木塊架着苞谷核兒,橘色火苗不停歇的炙烤的圓鍋底兒。大鐵鍋蓋着竹木鍋蓋,裏面傳出一陣陣“咕嚕嚕”的沸騰聲,一股白煙兒從鍋蓋中心冒出來,盤旋而上,一會兒就彌漫在熱騰騰的空氣裏。
邊上,陳芳正咚咚咚切着泡菜辣椒、蘿蔔,準備等會兒用來炒雞血。現在鍋裏炖的正是板栗燒雞。
“媽 ,好了沒?”蕭楠坐竈邊燒着火,臉被烤得通紅。偏偏鼻尖萦繞着一股軟糯香甜的氣息,她知道,那是板栗蒸發出來的香氣,透過竹鍋蓋的縫隙鑽出來的。
為了使板栗燒雞更好吃,蕭楠更是不遺餘力的倒了半瓢潭水在裏面。
外邊陳定山這好吃的老頭此刻也端了條長凳坐在廚房外邊,伸長脖子聞裏面的香味:“陳妹兒,好久能吃喲?”
陳芳趕緊回了陳定山一句:“陳叔,一會兒就好了。”
真是奇了怪了,她以前也不是沒有做過板栗燒雞,可味道好像都沒這次的香濃,咋回事?難道是她的廚藝變好了?
等火候差不多的時候,陳芳掀開鍋蓋,迎面撲來一股熱騰騰的霧氣。趁着這股熱氣,她趕緊用鍋鏟翻來覆去鏟了一遍,以防黏鍋。想到中午吃飯的人多,陳芳也沒有用碗裝菜,直接舀到大盆裏端出去,想吃就自己夾。
大盆裏,嫩公雞肉融化在濃濃的湯汁裏,與黏糯濃香的板栗交織在一起,給視覺增添了幾分醇厚濃膩感。都不用招呼,這些娃自己就從屋裏取出碗筷,排着隊,也不争搶,一人舀一勺篜子裏的大米飯,舀一勺焦糖色的板栗燒雞連汁帶肉蓋在潔白的米飯上面。
吸溜一聲,此起彼伏咽口水的聲音。
“小楠,先把這碗給你阿爺們端去。”陳芳端出一海碗板栗燒雞,對候在一旁的蕭楠道。在農村,一般吃點啥好東西,都會給親近的或者年長的長輩們送些去嘗嘗,聊表“孝”意。
“媽,能不能等我先吃兩口?”蕭楠一臉痛苦,就憑這些吃貨加上半大小子們,等她回來還有個屁喲。
“這麽多哪那麽快就吃完,快去,又要不了多長的時間。我給你留點就是了。”陳芳的确另外留了一碗,不過不是給蕭楠留的,而是給陳亦松留的。從早上出去,陳亦松就沒回來。這讓早已把他當做準女婿的陳芳來說,可心疼了。
說着,陳芳絲毫不理會蕭楠看得着吃不着的心情,從桌上的大盆裏夾了一坨板栗,一口咬下去,嫩黃色的板栗瞬間融化在唇齒間,軟綿綿的,糯糯的,有一股淡淡的甜味,不濃,與香濃的鹹香融合在一起,恰恰好。
“媽,我先吃口。”說着,蕭楠一手端着大海碗,一手抽出一雙筷子快速的從盆裏挑出一顆板栗肉,塞進嘴裏放下筷子就跑了。
弄得陳芳剛要落下的筷子頭無處可放。
蕭楠用奔跑的速度快速來到阿爺家,正好他們也正圍着一張桌子在吃飯。
“阿爺,奶,這是中午燒的板栗雞,給你們端來添個菜。”
老太太上前接過海碗,嘴角的褶子彎着扯了一個弧度,嘴裏卻說:“端來幹啥子,又不是沒吃過,板栗這東西以前都吃傷了。”
又說:“你吃過沒,坐下來一起吃點?”
“那倒不用,奶,你們慢慢吃!我先回去了。”蕭楠轉身的時候,發現小嬸僵着臉,捏着筷子的手背微微發白,看着有些緊張的樣子。
咦?她好像沒做什麽吧?
再看其他人,阿爺一如既往的繃着臉,看不出高興還是不高興,不過看蕭楠的時候,眼裏還是微微有絲笑意。而小叔和堂哥都臭着一張臉,堂嫂則低着頭默不作聲的吃飯。最為奇怪的是蕭蓮,要是以往,這會子肯定先冷嘲熱諷怼她了,今天居然反常的乖乖低頭吃飯。
這是怎麽了?
這個問題直到吃完飯,蕭楠還埋在心裏頭。
“媽,阿爺家最近是不是遇到什麽事了?我中午那會兒送菜過去,一家子表情都僵硬得很!”
“有啥事?沒聽說啊!”陳芳也不曉得,一頭霧水。
蕭楠突然想起,上次陳家做上梁酒席的時候,小嬸和蕭蓮都沒有來吃飯。這些天,也沒見蕭蓮再出過房門。
這邊還在疑惑,沒想到幾天後,這疑惑倒是解開了。
“蕭蓮懷孕了?”蕭楠大吃一驚,她這堂妹沒那麽想不開啊,為人最是自私,怎麽可能先給對方生孩子?
陳芳一臉恨鐵不成鋼:“哄你幹嘛?還是你小嬸拉着和我說的。說是不能打,否則以後就不能生了。還問我有沒有認識的人戶要孩子,他們準備偷摸着生下來。”
“唉,小蓮這孩子咋個這麽傻啊!”陳芳嘆了口氣,突然擡起頭對蕭楠說,“你可別學她哈,女孩子自己要自重自愛,自己都不自愛,還指望誰還在乎你!”
蕭楠一臉無語,這都扯到哪跟哪了,提她幹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