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噗通!”
落水了!
一掉入水中, 蕭楠像一個實心秤砣簌簌往下沉, 連帶着抓着陳亦松也往下沉。
滾滾白色的浪花中,兩個腦袋浮浮沉沉。
岸上,楊森捏着一條長長的棕褐色的蛇,目瞪口呆的看着水中的兩人。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這時, 又傳來兩聲“噗通”入水聲。
原來帥哥和大灰見蕭楠掉入水中, 像下餃子一樣, 撲通撲通向蕭楠游過去, 企圖救她。
其它小狗還沒那勇氣, 一排排的站在岸邊伸着小腦袋“汪汪汪”的盯着湖面。
“媽的!”連狗都先跳下去了。
等反應過來, 楊森把蛇往地上猛地一摔,撲通一聲也跳入水中。
水中, 蕭楠人倒沒什麽, 對蛇的恐懼讓她死死纏住陳亦松, 嘴巴緊緊閉着, 再加上肺活量強, 幾乎沒嗆進去一點湖水。反觀陳亦松可就沒那麽幸運, 本身就是懵逼中被蕭楠帶入湖中,反應過來想往上爬, 結果被蕭楠死死逮住猛喝了好幾口水。
這還不算,脖子上像緊箍咒一般緊緊架住他的手,勒得他臉色發紫,喘不過氣來。
這讓陳亦松在心中不由得懷疑, 蕭楠是不是對他有什麽深仇大恨。
“……咳咳……蕭……蕭楠,放……放手,別怕……”
一句話好不容易說出來,可惜絲毫沒有效果。眼看他出氣多于呼氣,以為要去見列祖列宗時,楊森游過來了。
他刻意從蕭楠的背後慢慢靠過去,然後左手猛地一下子穿過蕭楠左下腋窩抓住她的手,右手也伸過去使力掰開她架在陳亦松脖頸上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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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楠,放手,我拉你上去!”
大灰和帥哥這時也游了過來,兩只狗狗都咬住她的衣衫一角,往上拽。
可憐沒有一人或一狗去管陳亦松。
好在蕭楠及時放開了他,他的體力還算不錯,沒了蕭楠的束縛,他伸出腦袋浮在水面呼了一口氣才跟在楊森身後爬上岸。
其實楊森捉住蕭楠的手時,她就已經清醒過來,可是身體還殘留着被蛇近距離的驚吓的疲軟感,幹脆靠着楊森上了岸。
一上岸,岸上的牛牙三朵都圍了過來,其它小狗也跟着圍過來,
“姑,你沒事兒吧?”
“汪汪汪——”
“汪——”
蕭楠睜開眼看了看他們,又看着圍在她旁邊的大狗小狗,眼睛倏地睜大:“陳亦松呢?”
“在這呢!”身後楊森趕緊回答。
他把蕭楠推上岸之後,趕緊又回去拉陳亦松,他剛剛可是看見了,松弟差點沒被勒死。
“哦。”
聽到陳亦松沒事,蕭楠心中舒了一口氣。
視線無意中落到一處,高聲尖叫,“——怎麽還沒把蛇扔了!!!”
聽到這聲尖叫,陳亦松下意識渾身一抖,他是怕了女人的尖叫聲了。
“哎喲,大妹子诶!我馬上就收拾,馬上!”
楊森無奈,相處這麽多天,他還以為這是位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兒,合着在這兒等着呢。
剛剛下水的時候,這條烏梢蛇其實已經被他摔暈了,但這會兒又有點稍稍醒來的趨勢,尾巴尖都動了好幾下。
還沒等楊森上前,帥哥卻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咔擦!”
一聲脆響,衆人都親眼看見帥哥一腳踩住将要蘇醒的烏梢蛇腦袋上,然後一口咬斷了它的七寸,露出森森白骨。光咬斷還不說,帥哥一臉嫌棄的吐出蛇,嘴角挂着蛇血,洋洋得意的跑到蕭楠跟前,一副求表揚、求誇獎!
“汪——”看我厲害不?
“……乖,好樣的……”
蕭楠伸出手,顫抖着撫了撫它的腦袋。
見沒事了,楊森十分沒眼色的上前撿起被“斬頭”的蛇身,腼着臉讪讪的湊到蕭楠跟前,“蕭楠,這蛇沒毒,咱煮了吃了?”
“……呵呵!”
等視線無意間瞟到蕭楠胸膛時,他倏地又轉過身去。
一張糙漢臉竟然罕見的紅成了一個猴屁股!
原來夏天本身衣服就薄,被水一打濕,蕭楠裏面的衣服映得清清晰晰的。偏生蕭楠今天外套穿了一件雪紡短袖,裏面還挺騷包的穿了大紅色。
後知後覺的蕭楠:“……啊啊啊!!!”
想殺人的心都有了。
她身後陳亦松其實也早就發現這個問題,苦于無法說出來。
三個大人的衣服都打濕了,牛牙的蕭楠又穿不上,最後還是陳亦松将他穿的深色襯衫脫、下來讓蕭楠披着,才免除了尴尬。
“松弟,要不你把我的穿上?”
楊森作勢要把身上的體恤脫、下來套給陳亦松,被陳亦松婉拒了。
他看看自己暴露在外的古銅色皮膚,又看看陳亦松如瓷器一般炫白的皮膚,楊森覺得牙巴一陣酸疼,一巴掌拍在人家肩膀上,“松弟,我說男人啊,就得要點男子漢氣概,你看看你這膚色,多沒漢子氣息!”
聞言,蕭楠也忍不住悄悄瞥了陳亦松好幾眼。
看不出來嘛,平時看着瘦不拉幾沒幾兩的樣子,沒想到還是“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身材架子。
興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灼熱,有一次還被主人發現了,她假裝無辜的眨巴兩下眼睛,然後尴尬的轉過腦袋望望天空、望望湖面,就是不敢再看陳亦松。
陳亦松微微皺着眉頭,此刻渾身不自在,男人有時候光着上、身也沒什麽,但他就覺得別扭。
尤其是蕭楠時不時瞄過來的眼神,讓他恨不得找個地洞。
避免村裏的人說閑話,蕭楠一個人先回去換衣服,剩下的人先繼續呆在這,到時候過來時給陳亦松捎一件上衣過來。
山風一吹,饒是楊森健康如牛也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身上的衣服濕巴巴的貼在身上也不舒服。
“冷不冷啊,要不咱燒一堆火先烤烤?”
見蕭楠回去了,楊森又開始不安分起來。
還有那條蛇也還沒吃,他心裏頭覺得怪可惜。
夥同牛牙,一起去林子裏撿了些幹柴棒,火堆很快架起來。
蕭楠回去的時候順便也把三朵帶走了,因此盡管楊森此刻衣服還是濕噠噠的,也完全不在意,大刀闊馬的坐着。
魚竿也重新被抛在水裏開始釣魚,偶爾拉起來一兩條鲫魚,再也沒有拉上來什麽稀奇古怪的東西。
等蕭楠再次回到水庫的時候,楊森他們已經快烤幹了。把衣服丢給兩人,“穿着回去了。”
幾個人也沒有異議,端板凳的端板凳,提桶的提桶,尤其是楊森,乖巧得不得了。
“慢着!”
蕭楠喝住前面的人。
“怎麽了?”楊森咧着一個笑容,心虛道。
“你手裏桐子葉裏包着什麽?”
“這個……”楊森朝其他兩人打眼色尋求庇護。
牛牙、陳亦松卻都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樣子,漠然的望着他。
該!剛剛兩人都勸他扔了,偏偏楊森固執的要留下。他難得遇到這麽肥美的烏梢蛇,還沒有毒,不吃完全對不起自己。
“我自己在外面烤了吃行不行?”楊森一副打商量的樣子。
“……”
***
院子外,楊森頂着大太陽在蹲在一個土坑旁,目不轉睛的盯着面前“咕嚕咕嚕”沸騰的銻鍋。
猩紅的火星子烤得他面色通紅,汗水大顆大顆往下滾。腦袋上頂了一片圓弧荷葉,稍稍為他帶來一絲涼風。
在農村,一般打到蛇不會弄到家裏去煮,而是在外面新砌一個小土坑架起鍋竈炖。鍋裏一般會煮幾個雞蛋,也不知道為什麽,反正老一輩這樣一代代傳下來,後來人只管照着做,很少去探究其中的緣由。
鍋裏的調料是蕭楠提前打好的,直接讓楊森倒鍋裏和蛇肉一起炖就可以了。
楊森一邊聞着鍋裏濃郁的香味,一邊羨慕的看着院子裏大樹下吃着冰條躲着陰涼的幾人。不過看看翻滾的濃湯,瞬間又覺得值了。
雖說是在土坑裏炖的,但是這蛇湯真他娘的香啊!
其實蕭楠也沒好到哪裏去,楊森要吃蛇,她不攔着,但這魚吧,于情于理她還是得煮。
怪就怪他不知道自己怕蛇呗!
廚房裏,還是牛牙負責燒火,這次她也沒分成幾種樣式煮,直接煮了一鍋水煮麻辣魚。到時候誰要吃清淡一點的,直接倒一碗開水蘸一下。
陳亦松來了這麽久,也漸漸的習慣了蕭楠的煮飯風格,對辣的接受程度也大大提高。
丢幹辣椒的時候,牛牙伸着個腦袋夠着鍋沿往裏瞅,“姑,多丢點!多丢點!”
蕭楠翻了他一個白眼,“上次聽說誰回去拉屎拉到屁股疼,在廁所裏姑爹喊娘的?”
“嘿,提那幹嘛!”牛牙臉皮臊臊的,火辣辣的,揮揮手,一副“好漢不提當年勇”的樣子。
由于釣的魚不是很多,蕭楠加了各種各樣的菜進去,土豆、豆芽、青菜、肉等等,像煮冒菜一樣,煮了一整鍋大雜貨。
好在調料下得足,再加上菜也新鮮,煮出來的“一鍋端”味道居然也不錯。
以防味道太濃吃得太膩,蕭楠去地裏摘了幾根黃瓜,用井水湃了一下,切成一個個圓形薄片,再切幾個小朝天椒,加上鹽、醋、香油攪拌均勻。其中醋的分量要倒足,酸辣酸辣的,非常開胃的一道菜!
因為要吃蛇肉,蕭楠就把飯桌擺到了院子裏。
“楊森,蛇肉好了沒?”
“怎樣才算好?”楊森眼睜睜的看着鍋裏的蛇肉“咕嚕”了半小時,雞蛋都在裏面煮裂了縫,這才好不容易等來蕭楠。
蕭楠彎着腰用湯勺舀了幾坨蛇肉出來,發現上面的肉還緊緊附在骨頭上。她也拿不定主意,聽說蛇這東西,有很多寄生蟲,時間還是盡量煮久一點為妙。
放下湯勺,她對楊森說道:
“你添一塊柴塊進去,先吃點魚再來看?”
楊森熱得額頭汗水直滾,巴不得早點離開這火爐。
蕭楠提出前幾天請村子裏幹活時剩下來的幾瓶啤酒,又給兩個小孩子倒了兩碗綠豆湯,給自己也倒了一碗,“你們兩個就喝啤酒吧!”
“我啤酒也喝,綠豆湯也喝。”
楊森厚着臉皮讨要綠豆湯。
“沒聽說過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衡量了一下綠豆湯和啤酒,楊森最終還是選擇了啤酒。當即打開一瓶先吹了起來,咕咚幾下子一瓶就幹完了。
鲫魚刺多,這次大家都吃得十分小心。
一條鲫魚,一片脆黃瓜,在這盛夏,即使吃得大汗淋漓,也渾身爽滋滋的。
炎熱的盛夏,知了潛藏在濃蔭之中,仍舊抵擋不住火球的炙烤,嘶聲力竭着這灼人的熱度。
時間轉眼就到了楊森離開這天。
意料之外,陳亦松居然也向蕭楠提出辭行。
蕭楠神色複雜看着眼前這長身玉立的青年,幹淨的氣質即使在這小山村停留了一個多月,也沒能讓他染上一絲鄉土氣息。
突然聽到她的辭行,蕭楠不知道實在遺憾收不到房租了,還是因為什麽,心頭有些幹澀。
“怎麽這麽突然?”
“也不是突然,只是我想明白了一些事罷了。”
“……那……那你屋裏那裏東西怎麽辦?那些床什麽的?”
驀地,蕭楠覺得自己似乎有些矯情,臉色微微發燥。這個時候居然問物品的處理問題,對方該不會誤以為她在貪圖些什麽吧。
一想到對方可能會誤會,蕭楠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放了,急忙解釋,“……呵呵,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不是說你會住幾個月的嗎?”
陳亦松眸光一深,蕭楠的舉動全落入他的眼中。他深深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女孩子,“其實我應該謝謝你的!”
“謝我什麽?”
“要不是你上次——”
“上次?”蕭楠臉色一白,顯然也想起上次她說陳亦松的事,“你還在生氣?其實我并不是故意的。”
知道蕭楠誤會了,陳亦松心裏有點過意不去,向她解釋,也似乎是在對自己說:
“我不是怪你,這些天,我想過了。”
“的确,其實我面臨的事對于很多人來說,都算不上什麽,可我卻一直沉浸在痛苦的過去,無法走出來;而我的哥哥,為了我,放棄了他的夢想,擔起了本應該由我的擔負的責任。”
“在我很小的時候,我自願對我父親說我要接管他的公司,因此我大哥才放心的去了部隊。然而,正處于上升期的他為我的錯誤買了單。”
“如今,這一切都需要我去彌補,站起來,扛起來。我與生俱來的天賦,讓我應該走這條路。我希望我的家人也過上自己喜歡的生活,至少不用天天擔心我。”
良久,蕭楠才道:“祝你好運!”
忽略心中的那抹異樣情緒,蕭楠淡笑着對陳亦松說,“不知道你這麽快就要走,我現在去給你準備點東西帶走,就當是土特産。”
說完,轉身快步去準備東西。連後面陳亦松的拒詞都沒聽見,或許是她本身就不願聽見。
蕭楠動作很神速,先是讓牛牙去村裏找人買點還沒賣完的李子。想着村子裏桃子也熟了,她們這邊的桃子青的時候也可以吃,又脆又酸甜;等到完全成熟了,桃子肉就變得很軟,揭開外皮,沒牙的老太太也可以吸着汁水吃。
不過蕭楠還是喜歡吃那種還沒完全成熟的桃子,有嚼勁,桃子肉的清香也足。
此外,她還去竹林裏挖了大半背簍的竹筍。本來她準備讓這些竹筍自然長大的,回來這些日子,用竹用得狠,感覺竹林都快被她砍傷了元氣,現在也管不了那麽多。除了竹筍,蕭楠還鋸了好幾根大毛竹做蒸竹筒。
知道陳亦松喜歡竹子,蕭楠猶豫了半刻鐘,找了一個隐蔽的地方進入空間挖了一小叢墨竹,然後又從雜貨室裏找出一個以前母親舍不得丢的小破桶裝上。
因為是刻意挑的很小很小的墨竹,打包裝起來也不足一米高。尤其是蕭楠還特意挑了一個黑色的口袋罩上。
“蕭楠,這待遇差別也太明顯了吧?”
看着地上大堆小堆的東西,幾乎都是陳亦松的,而他只有小小的一包,另外還有一壇老太太給他裝的鹹菜,楊森一臉幽怨的望着蕭楠。
蕭楠尴尬的笑了笑,好像是很明顯。
“诶呀,你一個單身老男人要那麽多東西幹嘛?鹹菜才是正道,打開即食。哪像這些,還要花功夫煮的!”
“我可以請廚師!”
“那多浪費錢,還不如出去吃一頓好的呢!”
“唉……反正說來說去就是我沒人家長得帥呗!唉,這個看臉的社會喲!”楊森看了一眼陳亦松,假模假樣的發出一聲感嘆。
“……”
過了一會兒,等所有的東西都搬上車以後,蕭楠悄悄把陳亦松拉到一邊,神神秘秘道:“诶,等下那個黑色袋子裏的東西你一路上千萬別打開,等到了家,也悄悄種上,不要告訴別人!”
“裏面裝了什麽?”
陳亦松只知道蕭楠先前有一陣往山裏去了,根本不知道裏面具體是什麽。
“等你到了就知道,千萬別在路上打開。”
“好!”
陳亦松看了一眼蕭楠,心裏驀地暖暖的。自從知道他要走,蕭楠從早上一直到現在都沒歇息過,一直在忙。
想起她經常一個人上山幹活,這對于一個女孩子來說,其實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情,“山上的活兒該請人的就請人。”
又想了想,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以後少吃點冰的。”
不知怎的,蕭楠聽見這話,腦海中不由自主的想起上次三朵端給她的那碗紅糖水,
“上次那碗紅糖水是你熬的?”
猝不及防的被這麽一問,陳亦松的臉突然一紅,狼狽的跑遠了。
隐隐約約中,空氣送來了一句低沉的“嗯”。
作者有話要說: 文中的涼拌黃瓜是我過年時在老家吃酒get到的一個新技能,真的很好吃,大家闊以試一下,酸辣酸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