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收集卧龍灣的李子還是一個大工程。
李子這東西, 打下來放不了多久, 放久了李子肉就會變軟,影響口感,因此必須快速處理好。
蕭楠夥同村子裏會編竹筐的人,讓他們快馬加鞭趕制了幾百個油壺狀的竹簍,又發動村子裏那些找她學拳的娃子軍, 去坡上找桐子樹搙些桐子葉回來。
桐子葉在他們這兒經常被用來發綠豆芽、黴豆腐等等, 它的葉子寬大無毛, 非常适合用來當自然的遮蓋物, 尤其是發豆芽的時候蓋上它, 豆芽發得賊快。
全村幾乎老老少少都聚在蕭老爺子家的地壩上, 稱重的稱重,裝籃子的裝籃子。壩子上一片繁忙, 簡直比過年還熱鬧。
這個裝籃子還是比較講究的, 一般是放一層李子然後再放一層桐子葉, 這樣可以有效的隔絕李子與李子之間的接觸面。
下單的人太多, 蕭楠怕拿到快遞點一時無法發出去, 容易弄混, 于是把陳亦松、楊森這兩個人拉來當壯丁寫單子。後來發現速度還是慢,幹脆把牛牙這種上過學能寫字的大小孩子也拉來寫。即使寫出來的字跡千奇百樣, 也管不了那麽多了。
村長蕭順才看見如此熱火朝天的一面,忍不住咧着黑大牙連連點頭。
“多少年沒看見過這種場面了啊!”
“那是!我看這場景得推到幾十年前的集體勞動時期吧!”
有人看看人群中的蕭楠,感慨道:“這一切多虧了蕭楠,要不是她, 哪有這種盛景喲!”
“嘿,難道不是咱卧龍灣的水土好,結出來的李子誘人?”
當即就有人站出來反駁,一個死了爹的女娃子而已。
“我說大腦殼,你怕是出來唱反調的嗦,水土好?水土好沒見你往年賣出去多少!”
“你這婆娘!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咋個沒我說話的地方!這地兒又不是你的,你叫它看看它應不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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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啥資格說我!有本事你自己挑去賣啊!啊呸——!”
春三嬸懶得慣這人,懶得燒蛇吃的家夥,家裏的地不種莊稼,全種了雜七雜八的果樹不說,現在占大便宜賣了李子還不知感念人家的好。
“……關你屁事!”被喊作大腦殼的男人還準備還罵回去,結果看見拄在春三嬸背後的她家黑面男人,語氣瞬間低了下來。
這個小插曲沒影響到大家,不過各人心中都有稈稱,孰是孰非自在心中。
緊趕慢趕,花了三個小時終于打包完畢。
一開始蕭楠準備去找那種拉凍貨的冷庫車,後來想想還是算了,和網上的客人商量了一下,幹脆都發順風。少數幾個實在不願意的還是遵從別人的意見。
了卻一樁事,蕭楠悠閑的翹着二郎腿躺在柚子樹底下,吃着李子聽着歌兒。盤子裏的李子多數都是歪瓜裂棗的,好的都被小叔拿去賣了舍不得吃。不過都甜,品相好壞也就無所謂。
“你耍了這麽多天,不上班?”
自從發現柚子樹底涼快,院子裏基本上都随時擺了幾張涼板椅。
楊森撿了其中一張椅子,也順勢躺下。
“快了。”
“做什麽工作的,居然能一請請半個月的假?”想她以前幹的工作,哪裏準請那麽長的假,巴不得女員工連孩子都不生,生怕耽誤了業務。
“請的病假,好不容易請着的。”
“呵,那你那上司眼挺瘸的,這麽健康的壯漢居然都給請病假!”
“……”
楊森懶得理蕭楠,就當她是眼紅他呗。
說實話,楊森實在是不想走了,他覺得在這裏吃得好、玩得好,簡直是人生樂事,結果過兩天就要走了,想想就心痛得無以複加。心裏也在暗搓搓的開始盼望國慶節。
琢磨着,要不調到她們鎮上來當個小幹警?
“幸運,過來!”
蕭楠拍拍手,召喚叫幸運的那只小狗過來。
這麽多天過去,小狗的恢複情況非常好,骨頭基本長好了,這多半也離不開蕭楠私底下給它灌的潭水效果加持。
幸運一蹦一跳的跑過來,蕭楠一把提起它,戳了戳它的傷口處,發現它一點也沒反應,想必真的已經好了。于是她找出一把剪刀,慢慢的把線、木棒拆下來。
“好了,轉兩圈!”蕭楠拍拍它的小腦袋,把它放到地上。
聞言,小狗崽果真追着尾巴尖轉了幾圈,一個沒把控住,腦袋轉得暈乎乎的,在地上跟打醉拳似的颠三倒四亂竄。
“汪——”
突然旁邊蹿出一只油亮亮的大黑饅頭,“砰”的一聲把幸運撞到在地,然後腼着一張疤臉湊到蕭楠跟前,前肢擡起來趴在蕭楠膝蓋上。
“汪汪——”
看我!
而幸運一臉則懵逼的趴在地上,久久沒有回過神來,發生什麽了?
蕭楠抽抽嘴角,看着膝蓋上的大反派實力演員帥哥,她實在無語。“你這家夥,怎麽當哥哥的呢?”
“汪汪——”誰是哥哥?我是弟弟!弟弟!
蕭楠提溜起帥哥,好家夥,都跟半大小狗差不多了,五六斤的肉明晃晃的顯示着它超标的體重。
這家夥,自從跟了蕭楠,性子越發霸道,以前是被那五朵金花姐姐欺負,現在整個調了個頭,換成它欺負人家了。
“小夥子,看你長得這麽結實,是不是該外派了?”蕭楠颠了颠帥哥的重量,暗自琢磨着,要不将水庫利用起來養鴨子讓帥哥去照看?
一個多月前買的鴨子也長成半大了,蕭楠發現屋檐後的水溝都快關不住它們,偏偏她又舍不得放養,怕把陽溝那條小水渠弄髒了。她平時還要在裏面洗點菜這些。
“汪汪汪——”
門口的大灰突然叫了起來。
蕭楠順着聲音望過去,一看,居然是蕭仲明。他不是弄他媳婦和老娘去城裏看病去了嗎?怎麽這麽快就回來啦?
“嘿!大灰,沒眼識啦!一個村子裏的人都還要咬!”蕭楠急忙喝住大灰,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每次大灰看到蕭仲明過來,都會狂吠兩聲,難道是看他塊頭大了有壓迫感?
蕭楠的話大灰還是要聽的,甩了兩下尾巴,慢吞吞的又趴回原地,只不過眼睛還一直虎視眈眈的盯着他。
蕭仲明一臉喜色的走進來,看見院子裏除了蕭楠以外,楊森也在。客氣的和楊森點了個頭算是打招呼,然後從旁邊拉過一條長板凳,自顧自的坐下,“小楠,陳先生呢?”
“好像在睡午覺!需要我去喊麽?”
那人的作息時間非常好,白天一定會找一個時間睡個幾十分鐘。
“哦哦,那先不打擾他了。”蕭仲明一聽陳亦松在睡午覺,急忙擡手攔住蕭楠,不讓她去喊人家。
這次他和堂哥一起帶着他老娘和媳婦去尚海看病,到了那邊,陳亦松的哥哥陳亦青知道了,也專門讓人領着他們走各種看病程序。實在是多虧了這兩兄弟,不然他媳婦這輩子可能就會躺床上了;至于他老娘,醫生也沒辦法,只有專門拿人看顧着點。
可以說,陳亦松一家完全是他的大恩人,既教秀娟雕刻,又出錢幫助他家兩個病人看病。這種恩情,實在讓他無以為報。想着山裏別的不多,他有空就多去蜇摸些野味來。
“大娘和嫂子她們檢查得怎麽樣了?”
“你嫂子還好,醫生配了些藥,調養調養就可以了,我媽就沒辦法了。”蕭仲明嘆了口氣,他其實也希望兩個人都是好消息,可老年癡呆真的沒有辦法。不過想想,有一個有希望對他們家庭來說也是一個大驚喜。
坐了一會兒,蕭仲明就告辭回家了。這些天沒在家,就秀娟一個人在家帶着弟弟,豬、雞、鴨都是她一個小孩子在打理,積攢了好多活,他得趕回去忙活。
***
轎子石溝上的水庫蕭楠不打算空置在那兒,偏偏通往轎子石溝的路全是些羊腸小道,這讓蕭楠不得不愁破了腦袋。
因為楊森要走了,又聽牛牙說蕭楠煮的麻辣魚非常地道,扭着非要吃一頓再走。
這次這麽多人都在場,蕭楠可不敢再用潭水吸引魚過來。
去釣魚之前,她帶着楊森幾人去尋了幾根山竹,就是那種細細的、頂端彎彎的,一般長約五六米的竹子,這種竹子一般是自制魚竿的首選材料。
然後用在漁具店買的魚線纏在山竹尖上,魚鈎拴在魚線上,吊一顆沉石,穿上浮漂,這樣一根自制魚竿就華麗麗的出爐了。錢少功用也不差。
做好魚竿,一群人風風火火的湧向水庫。
大灰帶着五只金花和疤臉帥哥也跟着湊熱鬧,跟在後頭也追到了水庫。
其實,有時候蕭楠在心裏暗暗懷疑,當年女娲造人的時候是不是少給她捏了個零件,否則,從小到大為什麽她喜歡的活動全都是男生喜歡的。
就拿這釣魚來說,讓她靜坐在水庫邊一天她都沒關系,反而覺得特有成就感。這不,其他人都只拿了一根魚竿,她卻拿了兩根。
牛牙這家夥,哪兒有熱鬧就往哪兒沖!不過帶着他多多少少還是有好處的,就像現在:
“牛牙,幫姑把蚯蚓給穿好!”
蕭楠大喇喇的坐在端過來的板凳上,像招呼小弟一樣招呼牛牙。
“是——!姑!”鑒于待會兒魚需要蕭楠下廚加工,牛牙心裏再不樂意,表面上也高興得不得了,屁颠屁颠的給蕭楠穿好。
“小夥子,有前途!”
牛牙自以為裝得很好,殊不知他的小表情蕭楠一猜一個準。蕭楠一看他這樣,就越是愛逗他。
穿好蚯蚓,蕭楠直接抛向一片碧綠中。
靜靜的湖面,如同一塊碧玉翡翠。碧綠的湖水掩映着岸邊的花草、樹木,一面清晰,一面朦胧;遠處白色的飛鳥将赤紅色細長爪子填入水中,一步一搖,在水裏找尋着什麽,抑或是在看水中那只和它一模一樣的水鳥。偶爾擡起腦袋,用橙紅色的啄啄尾羽,一片悠然閑淡!
目光及至更遠的小島上,翠綠的林蔭似與後方的藍天白雲交相呼應,分不清哪裏是天,哪裏是地。晨霧随着山風,彌漫在山林間,像一個調皮的精靈,捉摸不住她飄忽的身姿!
落霞與孤鹜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雖是晨間,但蕭楠實在忍不住将此刻的風景附上如此絕美的詩句。
“可惜了!”
旁邊楊森突然來了這麽一句。
“怎麽可惜了?”
“可惜如此‘美人’竟無人欣賞,實在暴殄天物!”
“你不是人麽?”
“……我,你狠!”
本來還想像古代的才子佳人曲觞流水似的誦兩句酸詩,沒想到就被蕭楠生生打破。他恨恨的将魚鈎甩向湖面,靜止的湖面瞬間蕩起一圈一圈小漣漪。
從左至右,整整齊齊的蹲了或坐了一排人,三朵也似模似樣的捏着根小魚竿坐在水庫邊的草地上,旁邊是牛牙,過了就是蕭楠,然後再是楊森,最後才是陳亦松。
三朵旁邊或蹲或趴着大灰一家六口,帥哥特殊些,硬是湊到蕭楠的魚竿前,前肢立着後腿趴在地上,腦袋正好夠到蕭楠膝蓋。此刻,它正一臉嚴肅的盯着湖面。
一群人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空氣中鴉雀無聲,偶爾幾只山雀站在枝頭,奇怪的盯着這群怪人,叽叽喳喳呼朋喚友,召喚過來看新鮮。
“诶,眨了!眨了!”
突然,三朵小魚竿上的浮漂猛地沉入水底,小姑娘不曉得立刻拉,還在那一個勁兒喊“眨了”。
“笨蛋啊,不知道拉啊。”
離她最近的牛牙一邊吐槽,一邊就着她的手猛地拉起魚竿,“呼”的一下子,空氣中劃過一個聲音,一尾白色随之被拉起來。
兩個娃子跑過去一看,五朵金花也嘩啦啦跟着圍過去,縫隙被堵得嚴嚴實實的。
接着,就聽見牛牙的聲音,“唉,就一個肥參(拇指長的小肥魚)。”
小姑娘倒是不介意,喜滋滋的取下來放進水桶裏。魚兒一進入水裏,立刻又活蹦亂跳。
像是開了一個張,沒一會兒牛牙的竿也沉了。這次,他拉的迅速無比,一條大鲫魚就被他拉上來。
他炫耀一般高高舉起,然後才輕輕放進水桶。
“嘩啦——”
大點的魚就是不一樣,劃拉起來的聲音就大些。
接下來,運氣像是被兩個小孩承包了,不是三朵拉,就是牛牙拉。眼睜睜的看着兩個小孩釣魚釣得紅紅火火的,幾個大人面面相觑,這……?
蕭楠不信邪的看着自己的兩根魚竿,直接逮起來看,發現不知何時魚鈎已經被魚吃成了一個空鈎。
蕭楠:“……”
難道是她老眼昏花沒看見魚鈎的動靜?還是……蕭楠懷疑的看了一眼牛牙,還是說他沒給她穿好蚯蚓?
就在她懷疑的時候,旁邊的楊森動了起來,只見他“騰”的一聲站起來,釣魚竿網上一提——
嘿!還提不上來耶!
他這動靜很快驚動了岸邊的所有人,牛牙更是興奮,“叔,楊叔,大魚!我打包票,肯定是大魚!”
大不大目前還看不到,反正拉不起來就是了。楊森提着魚竿,一邊小心翼翼的往岸邊挪,奇了怪了,都拉到岸邊附近的水域了,居然還沒潑起一點兒水花。
“你這莫不是勾到一根水草喲,提了半天都提不上來!”見此,蕭楠就開始吹涼風。
“去去去!烏鴉嘴,我這是大魚,大魚懂不懂?”楊森才不聽她的,他準備從陳亦松那邊挪過去,“松弟,你先讓讓,讓我把魚竿拉過去再說。”
陳亦松聞言提起他手中的那柄魚竿,給楊森讓路。
“诶,你說,楊森是不是勾到水草了?我敢打包票,鐵定是水草!”蕭楠見撼不動楊森,腦袋伸到陳亦松旁邊,尋求同盟。
感受到脖子上傳來的溫熱氣息,陳亦松微微扭頭,發現蕭楠的臉都快觸到他脖子了,偏她還不自知,眼睛目不轉睛的盯着前方楊森的動作。
陳亦松微微側了側身子,試圖離蕭楠遠一點,發現已經快要站到水庫邊上,根本移不動。此刻,不知何時他的耳朵也悄悄爬滿了紅暈。他清了清嗓子,才說道:“不一定,說不定真有東西。”
至于是什麽東西,陳亦松也說不清楚,他有預感,反正不是魚。
“诶,你咋個回事兒?”
一聽陳亦松不贊同她的觀點,蕭楠急了,呼的一下子轉過頭,由于轉得太快,陳亦松還沒來得及反應,一下子被撞到了下巴。
陳亦松分明聽到下颚發出一聲悶響。
疼得生理性眼淚都飙出來了。
“……”
這怕是練了鐵頭功吧!捂着下巴,陳亦松腦子裏瞬間冒出來這麽一個想法。
“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
蕭楠一邊龇着牙揉腦袋,一邊試圖掰開陳亦松捂住下巴的手。
還在心裏吐槽,這下巴也太硬了吧!
看見蕭楠揉腦袋的動作,陳亦松心裏又好氣又好笑,合着還把她腦袋給撞疼了啊。勉強忍着下巴的刺痛,躲開蕭楠伸過來的手,“沒大礙,一會兒就好了。”
“真的,那我先看看,青了沒?”
本來就是她的失誤,她也實在不好意思。聽說力是相互的,她腦袋都這麽疼了,想必人家的下巴肯定更疼。
“沒事!真沒——”
話還沒說完,那邊牛牙發出一陣尖叫聲。
兩人同時紛紛轉過腦袋,想看看發生了什麽居然引來牛牙那小子的尖叫。
瞬間,山谷中傳來一個女人凄厲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蛇蛇蛇——”
情急之中,吓得跳腳的蕭楠下意識的一下子跳到離自己最近的陳亦松身上,像一只無尾熊。
突的——
“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