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兩人平靜的生活漸漸的有一些不平靜，比如，葉寶珍總是想不明白他為什麽會做這樣的事。
比如她在看書的時候覺得口渴了，不用等自己去倒水就有人主動為她倒了一整杯水回來，她正想拿個蘋果吃的時候他就端走一整盤蘋果而後再給她端出一盤子去皮切塊的果肉上面還帶叉子。
再比如，他出門前都會留一張便利貼貼在她的房門上，告訴她他要出門了，讓她乖乖待在家裏，等他回來給她做好吃的。那些紙條無一例外的全被她撕掉扔到了垃圾桶。
只有一天，他在上面畫了一個可愛的小貓咪，她沒忍心撕了它，将它放在了書房的一個馬口鐵盒裏，後來的每一天都沒有撕掉他的便利貼，一張一張的放在了盒子裏。
她也不懂自己為什麽這樣做，不過她給自己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她喜歡貓咪，雖然她因為要伺候主子而拒絕養貓，可她依舊喜歡貓咪。
每當有人發貓咪的圖片時她都會隔屏吸貓。
反正，那些她初時覺得驚奇的事随着時間的推移越來越能被接受了。
這天，他好像心情不好，做飯的時候竟把菜燒糊了，他與她道歉，而後她原諒了他。
兩人一起點了許久沒有光顧過的外賣。
“你怎麽了？”她從不會過問他的事情，但這一次卻破例了，人不該在難過的氛圍裏吃飯，在外賣送到之前，他應該變得快樂起來，有人傾聽或許會更好。
“我爸媽要帶着弟弟來京都。”他聲音沉悶的說着。
“這是好事啊，親人團聚。”
他看着她的笑臉，扯出個笑來，“是啊。”
葉寶珍覺得，這事一定沒那麽簡單。父母和弟弟來到京都與他團聚，而他卻并不開心。不過，她本來就是個路人，她自己的家庭關系還沒處好呢，自然不會過多在意別人的家庭。
只是，“吃飯的時候就別想那些令你煩心的事了，吃飯本來是一件很開心的事情啊。”她認真的對他說着。
“好。”
Advertisement
林海陽的沉默是因為他接到了父親的電話，電話裏說他們夫妻要帶着他的弟弟林海音來京都看病。從父親悲傷的語氣中，他知道了弟弟已經病了兩個月了，這次來京都是來看病的。
他憂愁是因為父母本就沒把他當成家人，從他讀大學開始就沒回去過，而他們似乎覺得這是一件好事，從沒過問過他為什麽不回去。
而這次主動聯系他，也是為了問他能不能幫忙在京都租一套兩居室的房子，最好房租便宜一些。
他答應了。
于是，林海陽每天排練結束都要四處去看房。
他為了不耽誤給葉寶珍做飯，不耽誤去劇院排練買了一輛電動車，整天騎着電動車來回跑。
一個星期後，他父母來到了京都，順利的住進了他給找的房子。他比對過了，這裏離醫院不過五站，交通便利，房租也是他們能承受的起的。
林家夫婦對養子并未表現出多大的滿意于歡喜，他們被養子接回租的房子後，扔下東西就去了醫院。
東西還是林海陽幫着歸置的，畢竟，他們并不需要他這個“外人”跟着一起去醫院。
————
林家三口子回家的時候，除了林海音第一次來京都十分興奮外，他的父母臉上擺着可見的憂愁。他們兩個都是老師，一個教高中，一個教初中，好在現在是學生們放假的時間，他們這才有時間帶孩子來京都看病。
兩人為了孩子都和學校說了，下一年申請不帶畢業班，畢竟一年級二年級開學晚，課程任務松，不像三年級要面臨考學問題，時間緊任務重。這次林爸爸所在的高中，即将升入高三的孩子們暑假只放兩個星期就要回學校，以他的教齡及資歷是一定要被安排到三年級的，因他情況特殊，領導才又重新把他編排在了二年級。他有兩個月的時間可以帶孩子看病。
本以為京都的醫生會給出別的建議，可醫生說了，海音的病只能通過骨髓移植的方式才能被治好，否則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先前在他們市裏的醫院，醫生就是給的這個建議，然而兩人全都測試過了，竟沒有一人符合，醫生說，親人的概率是最大的，所以他們并沒有考慮過樣子的骨髓是否合适。
他們同樣也了解，現在的政策規定一家只能有兩個孩子，他們家裏已經有了兩個孩子，若是再生一個，罰款首先是個問題，對于他們這種公立學校的老師而言，超生更可能是丢了飯碗的事情。
但，兩個孩子中只有海音是他們親生的，海陽是他們領養來的。
林媽媽早就說放棄海陽的領養再生一個孩子救救海音，可林爸爸卻始終不同意，他認為她們這些年已經傷了海陽的心，這時候再提這種要求，海陽心裏會怎樣想。
這也是這對夫妻之間最大的矛盾。
當初，林媽媽本來就不同意自己先生□□，她覺得自己可以生，而林爸爸認為，自己的妻子受了這麽多罪依然沒能懷上，那是天意，為了讓她不再折騰自己，受苦受罪，他這才帶着她領養了一個孩子，取名林海陽，就是為了讓這個孩子照亮林家，讓她不再陷入沒有孩子的痛苦之中。
出乎意料的是，在林海陽來到林家半年他的妻子就懷上了孩子，從那時起，她妻子就把全部的愛都給了他們未出世的孩子，至于養子，他們都忘了關心他。他的存在也變成了林家的尴尬所在。
不過，他們從沒想過再把海陽送回到福利院去，那兒的條件并不好，再說，妻子一個人帶孩子不容易，海陽那時候能幫着家裏幹活了，也能在上學之餘幫着照顧小弟弟，雖然他妻子一直不怎麽放心讓養子看孩子，萬事都要親力親為，只讓他做一些雜活。
現在要說與解除與海陽的養父子關系，林父卻是躊躇的，這麽多年，雖然大家沒什麽感情，可畢竟也是一家人。
“海音，回房間睡一會吧。”林媽媽說着。
林海音聽話的離開了。
而後，兩人在客廳裏吵了起來，聲音是隐忍的，小聲的，也是怕屋裏的兒子聽到。
“他已經大了，我們解除不解除關系對他都沒什麽影響。”林媽媽是語文老師，在與人吵架這件事上她就沒有輸過。
她半輩子只與自己老公吵架，林爸爸還是個悶悶的性子，自是吵不過他的。
到了這會兒，林爸爸也只是雙手撫着後腦勺，表情不安，“海陽那孩子該怎麽想。”
“我們把他養大已經是對得起他了，以後的路他自己走有什麽不對，把戶口遷出去也可以讓他自由發展。沒準還能上到京都戶口呢。”林媽媽也不是那不講理的人，她不喜歡林海陽歸不喜歡，可從也沒有對他使過什麽壞心眼。
“這不是海音病了，急着救命呢嗎。”她張口就來，也是怕他誤會。
這人，總是自己當好人，反倒是讓她當這個壞人。
“那也不能……”
“老林，你要知道，咱們都是教師，現在有規定一家只能有兩個孩子，你是想丢工作嗎？要是咱倆丢了工作，海音的治病錢從哪裏來？”
林爸爸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內心十分痛苦。
“如果我們與海陽斷絕關系，等我們老了也不用他盡孝心，這樣總行了吧。”她又說。
林爸爸聽了她的話愣了一會兒，最後還是點頭了。
當天夜裏，林爸爸叫林海陽出來聚聚。
林海陽到的時候發現，桌上只有他的養父，他的養母沒來。
至于他的養父，愁容滿面的樣子，約莫是被海音的病愁的。
“京都有最好的醫生和最好的醫院，海音一定會沒事的。”他不是個會寬慰人的人，可這會兒看到幾年未見蒼老的多了的養父也不禁安慰了起來。
“醫生說只能移植骨髓，我們的骨髓都不合适，骨髓庫裏也沒有合适的。醫生建議我們再生一個，國家有規定，一家只能有兩個孩子，超生的話……”
“我懂的。”他說到這，林海陽已經懂他的意思了。為了救海音，要再生一個孩子，要再生一個孩子就超數了，所以只能舍掉一個不是親生的孩子。
他小時候還揣揣不安過，怕哪天就被林家不喜重新扔回福利院去，而現在，他不再為此感到不安了，這事卻終于發生了。
他沒有半點失落，倒是萬分理解，“我願意。”
“你媽媽說了，脫離關系後，你不用為我們養老，往後要是想看看我們就來，不想的話也随你心意來。”後半句是他加的，養了那麽多年的孩子，總不能因為斷了關系連家門都不讓進了。
“恩。”
“海陽，別怪我們。”
“好。”
“我理解。”
畢竟他不是林家親生的孩子，他打小就知道，所以林媽媽只願意把所有最好的東西給海音，而他的只是海音剩下不要的。他早就理解自己的處境，這并不能怪他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