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砸破了腦袋
陽春三月,大齊京都錦陽城大街,一輛黑漆平頭馬車緩緩行進着。
“四姑娘,咱們這樣是不是太慢了,芸香齋的點心素來搶手,我怕咱們去遲了,就買不到老太君最愛吃的玫瑰酥,三太太最愛吃的桂花糕了。”和車夫并排坐着的高壯婆子轉身請示車內的主子。
“我也知道芸香齋的點心過午即售空,可這是京都大街,咱們走快了,萬一撞到了人就不好了。官府可是嚴禁鬧市縱馬的,爹爹又是錦陽城的府尹,咱們知法犯法,豈不是叫爹爹為難。”
車內一個年約十三四歲,身着藕荷色上襖玉色下裳,梳着垂鬟分肖髻,眉眼俏麗中帶着幾分英氣的少女耐心地解釋着。這姑娘是新昌伯府排行第四的姑娘趙玉笙,與她一道坐在車內的還有貼身伺候她的關婆子和丫頭秋桂。
名喚秋山的車夫聽到趙玉笙這麽說,立馬點頭附和道:“姑娘說得對,這地方不能快。況且這時辰還不算太晚,芸香齋再轉過兩個街口就到了,咱們完全能……”
然而他話音沒說完,駕車的大黃馬突然一聲痛嘶,然後撒蹄飛奔起來。秋山大驚,奮力勒缰繩想讓馬停下來,不想那馬瘋了似的,根本控制不住。路上行人頓時尖叫着避讓,車內的趙玉笙和關婆子秋桂三個被颠得七暈八素,狼狽不堪。
最後趙家的馬車和對面一輛馬車撞到了一起,将人家的車子直接撞倒,車內的人狼狽地滾了出來,大黃馬也終于不再發瘋,老老實實地停了下來。
那跌出車廂的兩個女人瞧模樣該是一對母女,當娘的四十歲左右,閨女則是十四五歲的樣子。母女兩個穿绫着緞,頭上插戴的物件兒也亮閃閃金燦燦地,瞧着應該是富貴人家的女眷。
對方的下人飛快地将自家主子扶了起來,婦人臉頰烏了一大塊,姑娘嘴角磕破了。不過兩人走路沒見一瘸一拐地,顯然沒受多大的傷。秋山原本吓得手腳冰涼,渾身冒冷汗,到這時不由拍胸暗呼還好沒釀成大禍。
實在是吓怕了,須得即刻尋個地方将馬栓好才是。這樣想的秋山就只朝那對母女的方向草草點頭說了句致歉的話之後,就顧着放眼察看附近哪裏可以拴馬了。
而趙玉笙自己也差點被甩出了車子,腦袋碰到了車框上,磕起了老大一個包。因為驚吓兼着頭暈,她的反應不免有些慢,沒有第一時間下車向對方致歉。
這就導致了秋桂這裏還扶着趙玉笙詢問傷情,那輛車上的姑娘已然呼地沖了過來,指着秋山對身邊的人大聲吩咐:“給我狠狠地打,狗奴才胡亂趕車,差點沒害死我和我娘!”
對方的車夫立馬揮舞着鞭子劈頭蓋臉地抽向秋山,秋山自覺理虧,硬受了幾鞭子,之後就搶走了對方的鞭子丢到地上。那姑娘見狀大怒,讓身邊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去幫忙,秋山雖然彪悍,但不好沖婦道人家動手,一張臉立時被撓得稀爛。
秋山是秋桂的哥哥,他被人圍攻,秋桂豈能袖手旁觀,自然是尖叫着沖過去幫忙,然後戰團擴大,兩家的下人都參戰了,大家當街打做一堆。
趙玉笙見勢不妙,忙大聲對那姑娘道:“這位姐姐,勞煩你叫住你的人,我叫住我的人,這樣子打下去成什麽樣子!”
誰知她不開口還好,她一開口倒提醒了那姑娘。那姑娘居然惡狠狠地一爪子撓向趙玉笙,嘴裏罵道:“有什麽樣的惡主就有什麽樣的刁奴!”若不是趙玉笙閃得快,臉非被她撓花不可。
才剛躲過,第二爪子又來了,趙玉笙很是火大,但想着終究是自家理虧在先,只能強忍着不滿大力抓住對方的手,大聲道:“這位姐姐,咱們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好不。”
那姑娘雖然年紀比趙玉笙大,但力氣卻不及趙玉笙,被趙玉笙抓住手之後,怎麽掙紮都不行,她急得一雙眼珠子四處亂轉。然後似乎看到了什麽,眼神瞬間晶亮,随即點頭道:“好,咱們好好說。”
趙玉笙大松了一口氣,便放開了她。不想趙玉笙前一刻才松開了手,下一刻那姑娘竟然順着趙玉笙的手尖叫着倒在了她娘的腳邊,瞧着仿佛是趙玉笙推倒了她一般。
中年婦人顯然也這麽認為,見閨女吃了大虧,氣得渾身顫抖,咬牙切齒撲向趙玉笙。結果沒打着人,倒把自己的腰給閃到了。
“找死!”趙玉笙只聽到耳畔傳來一聲厲喝,随即臉上挨了重重一巴掌。可憐她猝不及防,愣是被這一巴掌打倒在地,半邊臉登時紅腫起來,嘴角也破了皮。
趙玉笙原本傷到了頭,這下子又挨了這麽一巴掌,腦袋暈暈乎乎地就聽到巨大的耳鳴聲。茫然地擡頭看了許久,才認清襲擊自己的人竟然是當朝最年輕的郡王爺元倓。
元倓穿着艾綠底子八仙紋樣交領直身,腰間是名貴的玉帶玉佩,頭冠上插着的簪子也是上等的羊脂玉,通身貴氣逼人。這厮又俊眼修眉,蜂腰猿臂,站在那兒原本該是一道亮麗的風景。可惜此刻這人臉色兇悍,渾身戾氣,叫人根本不敢對視。
元倓打倒了趙玉笙之後就不再看她,而是滿臉關切地扶着那緊皺眉頭扶腰呼痛的中年婦人,柔聲問她要不要緊,是不是要即刻去醫館尋郎中。
地上的姑娘已然爬起,也湊攏過去扶着那婦人,嘴裏叽叽喳喳地控訴着趙玉笙這邊的不是。元倓聽完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瞪着趙玉笙,眼神裏還帶着幾許蔑視和厭憎。
“姑娘,姑娘你沒事吧?”披頭散發的秋桂見趙玉笙半天沒爬起來,吓得大哭,撲過來想扶起她。那姑娘卻趾高氣揚地湊攏來,擡腳踢向趙玉笙。
“你做什麽!”秋桂憤怒地一推,那姑娘一個趔趄,直接倒向元倓的方向。元倓伸手一把扶住了她,那姑娘扶着胸口看着秋桂,一副驚吓過度的楚楚可憐之态。
“反了天了,賤婢找死!”元倓擡腳一踢,秋桂被踢得身子飛起,然後直直摔在地上,勉力爬起後一口血水噴出老遠。
“妹妹!”秋山目龇俱裂,拳頭捏得死緊,然而對方是宗室郡王,自己兄妹不過一介奴才,除了忍氣吞聲他又能如何。
元倓将人踢得重傷,卻毫不在意,挑眉閑閑地看着秋山,唇邊帶着滿滿的不屑。
秋桂伺候趙玉笙三年多了,最是細心體貼,是她身邊第一得用之人。兩人雖是主仆卻情同姐妹,趙玉笙看着那邊臉色灰敗嘴角流血的秋桂,眼睛慢慢變得血紅。她雙手下意識地四處摸索,然後摸到了一樣東西。
憑着手感,趙玉笙知道那是半塊磚頭,記憶裏塵封的畫面忽然閃現在了她的腦海中。歷史還真是驚人的相似啊,想到這裏趙玉笙不由嘲諷地一笑。
下一刻只見她高舉着手中爛磚,身形暴起,啪地一下,一磚頭狠狠地砸在了元倓的腦袋上,細細的血線立時順着元倓的額頭緩緩流了下來。
元倓措手不及,愣怔了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伸手一把扼住了趙玉笙的脖子。他暴怒之下手勁沒有收的,趙玉笙登時被扼得直翻白眼,徒自掙紮着。
“放開我家姑娘!”秋山大驚,飛撲過來去掰元倓的手。“郡王爺不可,這可是新昌伯府的姑娘,您不能随便殺了她!”元倓身邊一個師爺模樣的老者滿臉惶急地大聲勸着。憤怒的元倓額頭青筋畢露,一腳踢開了秋山,扼住趙玉笙的手勁絲毫未減。
“這,這竟然是新昌伯府的姑娘!”原先那中年婦人嘴巴大張,顯然是大出意外。認識到此事非同一般,婦人忙哭喪着臉沖過來勸元倓:“郡王爺,不可意氣用事,你若是為着我們母女殺了新昌伯府的姑娘,大爺不會輕饒了我的。你就當是為了我們快松手吧!”
元倓似乎很尊敬這婦人,終于慢慢松開了手。他喘着粗氣,刀鋒般的眼光瞪着趙玉笙看了許久之後,才咬牙切齒地對師爺道:“當街打傷宗室郡王,直接将這兇婆娘送去刑部,看我大齊的律法如何懲治她!”
郡王爺所受的傷也就那樣,趙家這邊瞧着更慘,最好是別送人去刑部。對方好歹是伯府嫡女,看在新昌伯趙清源的份上,郡王爺最好是能放過趙姑娘一馬。
一個千金小姐,好端端地去刑部女牢轉悠了一通,這名聲算是毀了,京中稍微講究一些的官宦人家的兒郎,誰還肯娶她,這不是耽擱人家一生嘛。郡王爺這麽做,豈不是大大得罪了新昌伯府。這麽一想,師爺便面露難色,低聲道:“去刑部,這不大合适吧。”
元倓冷哼了一聲,撇了師爺一眼,道:“送去刑部,總好過将這兇婆娘送去錦陽府尹趙清溪那裏,讓他這個做老子的親自審問自家閨女吧。”
趙家姑娘惹了郡王爺極其尊重的奶娘應氏,這節骨眼上,自己還是少說為妙。再則,他堂堂郡王大庭廣衆之下叫一個姑娘家給打得頭破血流地,憤怒難當也是情理之中,怪只怪這趙姑娘自己行事魯莽。
師爺暗自嘆了口氣,便不再相勸,而是麻利地指使着郡王府的人過來帶人。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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