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花色雨色
雨後山岚缥缈,檐外青枝若凝, 初綻的春花花尖兒仍挂着水珠, 清透欲滴, 如詩如畫。晨風微寒, 透過半敞的窗入內, 吹亂交纏在一處的衣袍。
阮霰靠坐在原簫寒身前, 偏首垂眸, 秀麗的眉輕蹙,睫毛不住顫動, 半仰着頭迎合這人片刻不停的深吻。他分外後悔方才用實際行動将這個煩人精的嘴給堵上的決定, 這煩人精向來不懂什麽叫得了便宜要賣乖, 被親了一下之後立刻反客為主, 并鉗住他的腰,切斷退路, 抵死纏綿。
宮殿內的喘息聲亂得不成調子,過了許久,阮霰終于尋得機會後退些許, 同原簫寒拉開距離。
原簫寒哼笑一聲,把住阮霰軟得不行的腰,手腳并用把他圈在懷裏, 輕柔地将他唇邊未來得及吞咽的津液吻掉。做完這事之後, 原簫寒又開始不安分, 吻順着阮霰脖頸線條往下, 拉開他的衣袍, 在白玉似的肩頭吮吸出一朵小小的花。
“有件事,我一直忘記問你。”阮霰偏了下頭,再次将自己挪出原簫寒的範圍外,輕喘着開口。
原簫寒拱過來,語氣格外不滿,但又不敢流露得太過,所以看上去委委屈屈的,“寶寶,這麽難得的時刻,你可不可以專心一些,不想別的。”
阮霰面無表情:“我看你閑得慌,所以給你找些事情做。”
“我很忙的。”原簫寒說得語重心長,“你也很忙,沒空做別的。”邊說,他邊把阮霰的衣衫又往下拉了拉,将這人整個翻過來,面朝着自己。阮霰的姿勢被迫改為垮坐,他打量着原簫寒,在起身離開與縱容之間猶豫了一下,片刻後,擡手攀住這人肩膀。
換來一聲哼笑。
銀發落滿肩膀與後背,阮霰垂眼感受着原簫寒的動作,忍耐着蹙眉低吟一聲後,緩慢開口:“我是真的有事要問你。”
“嗯?你說?”原簫寒頭也不擡。
阮霰調整了一下姿勢,抓住原簫寒衣間系帶,慢條斯理解開,邊問:“寒露天刀身底端的那個圖騰,代表的是什麽?”
“三位至高神之一的月神。”
答案有些出乎意料,阮霰挑了下眉,繼而疑惑又起:“月神?那不該是太陽圖騰嗎?”
“三位至高神的圖騰很相似,日神和月神都是簡單的一個圈,它們的區別之處在于,日神圖騰會用陽刻,而月神的向來是陰刻。你的刀——寒露天刀身上的圖騰,便是陰刻,所以代表的是月神。”原簫寒耐心為他解答,但阮霰聽後,卻是陷入深思。
神刀的定義有兩種,一者為神明的刀,二者乃蘊藏着深厚神力的刀,寒露天屬于這之中哪一種,真不是特別好說。那他呢?和刀鞘融合,吸收了殘存其上的神力,同時還能使用神刀本體,發揮出尋常人不具備的力量,那他該算什麽呢?
阮霰擡手撫摸下颌,一時間竟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麽事情。
原簫寒發現了這點,黑着臉把阮霰的手撈回自己肩上,然後在他腰間響亮地啾了一下。
凝思中的人猛地一顫,開在那玉白腰身上的點點紅梅随之劇烈抖動,他急促喘息了一聲,指甲在原簫寒後背留下一道劃痕。
“說起來,之前在金陵時,我問你的問題,你還沒回答完。”原簫寒通過這種方式喚回阮霰的注意力,擡眸對上那水光微潤的眼眸,冷哼着說道。
“什麽?”阮霰眨了下眼,有些不解。
“上次我問你腰上的是不是胎記,你說是,不過後面跟了個‘但是’。”原簫寒半眯起眼,對阮霰的遺忘很不滿,“你在但是什麽?”
阮霰不假思索回答:“沒什麽。”
原簫寒直起上半身,在阮霰鼻尖上輕輕一咬:“撒謊。”
“從娘胎裏帶來的,不是胎記還是什麽?”阮霰把這煩人精的臉拍開,定定說道。
煩人精抓住阮霰的手,傾身湊到他唇角,又小小咬了一口:“那你當時為什麽要加一個‘但是’?”
“不為什麽!”阮霰翻了個白眼。
但煩人精相當執着,抱着阮霰又啃又親不住詢問,阮霰被他折騰得沒有辦法,只好使出殺手锏。
“原大莊主,你是不是沒辦法同時兼顧兩件事?若是如此,那你慢慢研究胎記,我去外面練刀,就不打擾了。”阮霰把原簫寒從自己身上撕下去,面無表情如是說道。
原大莊主心說你不也是?不過他不敢講這話表露出,當場認慫,将阮霰攔腰扛起,去了床榻。
等折騰了一通過後,阮霰才後知後覺開始琢磨,原簫寒為什麽會對平平無奇的胎記感興趣——難不成以前見過?
窗外飄起小雨,細細碎碎氤氲在終年不散的雲霭中,淡得幾乎分辨不出。窗臺下的矮木抽出一根新芽,引得路過的飛蟲停留,但半晌過後,不遠處忽然傳來一個怒氣沖沖的聲音,震得枝葉微顫,驚跑了飛蟲。
阮霰正靠在原簫寒懷裏翻一本雜記,聞言撩起眼皮,頗感興趣地往外看了一眼。
“霰霰,偷聽人家牆角?”原簫寒伸手撓了撓阮霰下巴,低笑說道。
“什麽偷聽?我聽得正大光明。”阮霰捏着書頁,語氣淡淡。他眼尾的紅尚未完全褪去,嗓音很啞,聽上去綿綿的,讓原簫寒忍不住俯過身去,狠狠吻住他。
外面說話之人是白飛絮與阮方意。兩人約定此時見面,前者欲就數日前後者逃婚之事讨要說法,但阮方意認為婚事已經做不得數,便沒什麽可說,拒絕與白飛絮談論這方面的問題,而白飛絮并不這樣認為。
阮方意活了一百多年,眼裏只有劍,對感情之事一竅不通,更不理解女孩子。當下時分,他站在距離白飛絮三丈之外,面對女子的質問,語氣冷淡矜持,又帶着些許疑惑:“白姑娘如此執着此事,不會是看上我了吧?”
“什麽——”白飛絮震驚不已,雙眼瞪大,臉頰通紅。她有好一陣沒說話,開口便是一聲怒言:“你這人好生沒禮數!就是全天下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看上你!”
阮方意反應不大,他偏了偏頭,又發一問:“那你為何從金陵追到春山?”
白飛絮一口銀牙咬緊,狠狠道:“你當衆給我難堪,讓我被天下人取笑,卻連句道歉都不跟我說?”
阮方意:“早在當初訂親前,我就已表達過拒絕之意。”
“可最後你還是答應了!”白飛絮怒容更甚先前,若她手上有劍,恐怕已然拔劍相向。
“是阮家答應的,并非我。”阮方意正色道,“這是一種迂回戰術,我以為你能明白我的暗示,也不會來成親。”
這話說得理直氣壯至極,白飛絮聽得一臉不可置信,瞪視阮方意良久後,擠出四個字:“不可理喻!”
言罷轉身欲行,不料阮方意道了聲“留步”,突轉話鋒,“白姑娘,先前你我幻術、劍術相配合,發揮出的效果極佳,我找你來,是想和你探讨一番……”
白飛絮非但沒住腳,反而加快步伐,頭也不回冷笑道:“你我之前,沒什麽可談。”
這回換阮方意瞪大眼,一臉震驚。
一室之隔,原簫寒被阮方意吃癟的模樣逗得笑出聲。
阮霰淡然翻過一頁書,幽幽道:“你就是仗着有結界,所以如此肆意開懷,若讓方意知曉,恐怕接下來半個月都會被他纏着練劍。”
“你不說,我不說,小舅子怎會知曉?”原簫寒一臉無辜。
“哪日你惹得我不耐煩了,我便去告訴他。”阮霰面無表情。
原簫寒當即不樂意了,按住阮霰肩膀晃了他兩下,“霰霰,你講點道理,你現在正靠在我身上,把我當個靠枕,優哉游哉很是享受,怎麽可以說出這種始亂終棄的話?”
“嗯哼。”阮霰挑了下眉,垂眼繼續看書,不搭理此言。
過了沒多久,卻聞一陣急促敲門聲與叫喊聲:“主人!主人!大事不好了!小明哥被霧非歡重傷,鏡雲生更是被殺害了!”
來者俨然是阿七,語氣焦急,聲線發顫。阮霰當即一驚,掀開身上之人下床,随手撿了件外裳披上,捏碎結界,大步走出去。
“人在哪?”阮霰沉聲問。
“已經送往西邊的偏殿,醫修正緊急治療。”阿七跟在阮霰身後,追得有些吃力,“是鳴劍山莊的人清點戰場時,在叢林裏發現的!”
阮霰“嗯”了一聲,一步踏入虛空,轉瞬來到偏殿。
此地聚集了不少傷員,本是一派嘈雜氛圍,但當他來時,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噤聲。阮霰面沉如水行至角落,站定之後緊抿唇線。此處躺着兩個人,一人身覆白布,不見面容,一人臉色蒼白,胸前、腹部、手臂,處處是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