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此事休提
朱樓乃入瑤臺境後, 所見第一座建築,如其名, 紅漆朱瓦,在初生之陽照耀下極為矚目。
天字七號與鐘靈在朱樓門口相逢, 一狗一人都不想參加這入學試,幹脆蹲在牆根聊天扯淡。阿七終于找到機會, 将心中疑惑問了個明白。
原來花間獨酌和孤月劍主是同一個人,也就是北周前任國相原簫寒。
原來他對阮霰深情告白, 并非出于內心的歡喜之情, 而是想把人帶回去,幫他一個忙。
原來……等等,花間獨酌竟然和孤月劍主是同一個人!
阿七一蹦三丈高,震驚得無以複加:“天哪!難怪他倆一見面就恨不得打起來!”
“他們打起來過,那一次,把龍津島的一條街給掀了。”鐘靈一臉哀嘆。
“這兩個人竟湊到了一塊兒。”阿七分外唏噓。
沉寂半晌, 鐘靈感嘆道:“這個世界太複雜, 我果然還是喜歡和花花草草待在一起。”
阿七點頭:“我果然該做一條狗。”
鐘靈又道:“但我家大人是真心想把你家主人請回去, 為此, 和這裏的境主做下交易, 願意成為流夜臺新執教。”
阿七面露驚訝:“那他已是執教, 竟不動用關系, 把你直接弄進流夜臺?”
鐘靈反問它:“你家主人不也一樣?”
阿七內心泛起苦澀。
“哎……”
片刻後, 兩聲嘆息落在第一處, 一人一狗不約而同垂下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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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多久, 其中一個問:“咱們進去考試嗎?”
另一個反問:“還有別的可以選嗎?”
鐘靈:“那咱們走吧。”
“你且等一等,我一條狗進去不好。”說着,阿七身上綻放一團光芒,待得熄滅,此狗已然化作一個少年。
“走吧。”阿七拍了拍目瞪口呆的鐘靈,甩着衣袖繞到朱樓正門。
鐘靈一路小跑追上,在阿七身側低問:“喂,你到底是人還是狗啊?”
阿七沒給出正面答複。
瑤臺境與旁的學宮不同,沒有特定的招生季,朱樓大門一年四季、不分寒暑向每個到訪之人敞開,不過一個人一年中,只有一次參加入學試的機會,若是今年沒通過,那便只能明年再來。
今日約莫有十來人參加入學試,不過時辰尚早,負責入學試的長老還未出現。
此試與凡塵官場上的鄉試會試有所不同,參加者從長老手中領得一號碼牌,将神識沉入內,便可來到一隅獨立空間,進行考試。
所以這入學試,亦不曾有特定的開放時間。
早到的十來人依次排着隊,阿七和鐘靈站在隊伍末尾,聽見前面的人正談論通過後要不要選擇去流夜臺。
這一刻,阿七腦中閃過靈光,當即轉過身去,握住拳頭,認真嚴肅地對鐘靈說道:
“我必然能通過入學試,加入流夜臺。春山刀阮雪歸名滿天下,年少時便打敗天下無敵手,更有只身逼敗梁王這樣的功績。便是學不得一招半式,一睹風采,亦是極好的!”
聲音不高不低,剛好夠在場所有人聽清。
鐘靈登時明白他的意圖,亦捏起拳頭,定定點頭:
“是的,春山刀前輩如今在流夜臺執教。不過我還聽說,孤月劍主也會過來。這兩個人,百年前便站在江湖頂峰,若能入流夜臺,得他們指教,到時候說出去,多有面子!”
“什麽?原簫寒也要來?”阿七震驚,但下一刻,他的肩膀被人按住。
“兄臺,你這話說得太對了。那可是天下第一美人,若是能同他說上幾句話,夠我吹一輩子了!”排在阿七前方的人回身,格外激動地說道,“我必選流夜臺!”
阿七顧不得驚訝,回拍前面人肩膀,以堅定的語氣對他說:“好,兄臺,我們流夜臺見。”
不只這一人如此,朱樓裏已炸開了鍋:
“什麽什麽?孤月劍主也要到流夜臺指教?”
“兩大風雲人物齊聚于流夜臺,那必然要過去了!”
“看個熱鬧也好,這兩個人可是宿敵吶!”
“你們說,春山刀和孤月劍主這兩人,會不會就誰更會教學生做出一場比試?”
“若是如此,流夜臺之人可有福了!”
聞得此般言論,阿七回頭給鐘靈遞了一個眼神。兩人對視一笑,心照不宣。
不多時,負責入學試的長老出現在朱樓,吩咐随在身後的童子向排隊等候之人發放號碼牌。
阿七領到了十三,鐘靈乃十四。
沉入神識之前,需報以姓名籍貫,阿七左思右想,報了個“阮七、金陵”。
這個時候,阿七看見朱樓大門探入一個腦袋。是個熟人,雖說曾有過嫌隙,但後來阿七改變了看法。此時此刻,這人一雙靈動的眼睛正好奇打量此間。
阿七突然有一個想法,他立馬跑過去。
廷秀園。
學子們瘋湧入飯堂進行飯食争搶的時間段已過,園內很是清淨。謝天明點了一道鮮筍牛腩與一盤油酥花生,同阮霰坐在角落,設下絕音結界,小杯酌飲。方才出現那種狀況,他可不敢讓阮霰再喝酒。
“我一直不知曉當年你将霧非歡逐出師門的緣由,現在可否告訴我?”
“北周國相為何會如此護着你?寒露天是怎麽回事?”
“你身體到底怎麽了?”
“為何忽然到流夜臺執教,你是不是同境主做了什麽交易?”
謝天明的問題有些多,一杯酒罷,視線掠過阮霰覆在面上的銀色面具,深深垂下腦袋。
“還有鏡雲生之事……我沒想到他會因為我的‘死訊’,來找你報仇。我代他向你道歉。”
阮霰跪坐在謝天明對面,背挺得筆直,看也不看桌上酒與菜,淡淡道:“無妨,他打不過我。”
“我這就去找他,同他說清楚。”謝天明皺起眉,當即便要起身。
“我在此處,他自會找上門來。”阮霰攔了謝天明一下。
“我定會同他說清楚,當年之事……”謝天明拿起筷子戳上油酥花生,話語裏有些煩惱,“哎,不提這個,別的問題呢?你不回答我?”
略加思忖,阮霰将其中緣由慢慢道來,“先前說過,原簫寒護的不是我,護的只是一份能拔出神刀寒露天的力量。寒露天在他們北周的預言裏,是把救世之刀。
我的身體無妨,三魂缺少其中之一而已。
到流夜臺執教,是因為和岚光島守島人做了一筆交易……”
接着便說到搖光試,謝天明聽得直搖頭:“參加搖光試的隊伍,少則兩人多則五人。你家阿七境界在乾元境,但那個少年鐘靈,不過鳳初境,若是遇上強敵,他不僅幫不上忙,還會拖後腿。這樣的組合要想贏得比試,極為困難。”
“但流夜臺沒有旁的可選之人。那個鐘靈,我會想辦法讓他在短時間內有所提升。”阮霰道。
謝天明倏地笑起來,露出尖尖虎牙:“我有一個妙招。”
“說來聽聽?”阮霰來了興趣。
謝天明拿自己的酒杯撞了阮霰的一下,笑道:“我也來流夜臺,替你出戰。”
阮霰想也不想便拒絕:“不行,你睡了百年,想必傷勢嚴重,如何能……”
“阿霰,此言差矣,我睡了百年,如今正是活動筋骨的時候。”謝天明打斷阮霰,話語甚是堅定,“這事不許拒絕,就算你拒絕了,我也會去朱樓遞交申請,然後報名參加搖光試。”
說着,這人又要起身。
阮霰對這人的性格十分了解,知曉這人不聽勸不聽說,決定之事,鮮少會更改,便道:“我去同境主說,讓他直接給你流夜臺學子身份。”
“善極。”謝天明撫掌笑道,“如此一來,我們的隊伍裏,便有兩個乾元境修行者。若能再來一人,只要境界不低于琴心境,便可勝券在握。但要如何招募到合适人選呢?”
下一刻,他托着下巴,自顧自說出解決之法:
“或許我們可從江湖上招募。”
“又或者,我們可以将那位孤月劍主請來,與他一同商議解決之法。”
阮霰不鹹不淡道:“此事休提。”
謝天明認真地望着他:“阿霰,向國相求助,乃是一道良策。”
阮霰語氣依舊:“不談。”
“你從前可不會這樣,你向來是該計較的時候才計較,不該計較的時候決計不提過往情仇。”謝天明盯緊阮霰,仔細觀察一陣,道。
“哦。”阮霰撩起眼皮,輕飄飄瞥了謝天明一眼,并為他酒杯斟滿。
“……”謝天明很是無奈。
兩人又在廷秀園坐了一會兒,直至一壇酒喝完,謝天明才想起一個被阮霰忽略的問題——霧非歡被逐出師門的緣由。
他再度詢問,而阮霰一如既往,閉口不提,甚至轉移了話題:“去找點暮鴉。”
“好。”謝天明只得點頭。
瑤臺境境主在北邊高塔內,阮霰為謝天明弄到流夜臺弟子的身份,這個過程沒有波折。而謝天明提出住到秋江八月聲去,點暮鴉欣然同意。
便回渡河秋收拾東西,前往秋江八月聲。
正午時分,境主在廷秀園向衆學子宣布,北周前任國相、孤月劍主原簫寒成為流夜臺新執教。
舉境沸騰,議論不斷。
午時二刻,阿七終于擺脫了那令人頭大的入學試,一路急奔回秋江八月聲。
見到謝天明,他先是“卧槽”驚叫,然後繞着這人轉了好幾圈,摸摸捏捏确定真假。接着撲向阮霰,蹭住這人肩膀說:“主人,我獲得新隊友了!”
阿七如今不是雪白巨犬的形态,乃是一少年,阮霰極其嫌棄地将他從自己身上撕開,提溜到一旁。
謝天明側目望來,好奇發問:“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