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吧?”
“是的,名字叫修·坎特·葛羅西亞。”
哈登的眼光轉到小孩子的身上。
被叫做修的小孩看來還不滿十歲,亞麻色的長發系成馬尾垂至腰間,是個令人看了就會産生好感的可愛小孩。
(這家夥竟然生得出這麽漂亮的女兒……看來大概是遺傳到母親吧。)
哈登在心裏暗想。
加爾克的妻子蜜莉,是首都內有名的美女,個性溫柔且十分有禮,也是被衆多貴族子弟暗戀的對象。但是蜜莉卻抛開了那些不論是長相或家世都無可挑剔的貴公子,跑去跟加爾克結婚,跌破所有人的眼鏡,因此這件事情被列為“邦萊姆七大不可思議”之一。而現在看來又要再加一項了。
“修,你自己去玩吧,不要跑太遠。”
加爾克才一說完,修立刻很高興的跑掉了。哈登望着修的背影,對加爾克纾發感想。
“真是個可愛的小孩。加爾克,你有個好女兒。”
加爾克聽了後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呃……陛下……他是我的‘兒子’……”
“啊!?”
哈登出現罕有的驚訝表情。這樣的老爸會有麽這麽漂亮的兒子!?這已經可算是邦萊姆的第九大不可思議了。
“……算了,是兒子也沒關系啦,哈哈。”哈登無意義的幹笑兩聲,接着換上一副認真的表情說:“他就是啓示錄裏的‘被七曜挑選之人’嗎?”
“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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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她有,不對、是他有什麽特別的嗎?”
“修才六歲就可以叫醒‘崩劫’了。”
“六歲!?那不是比你還早了十年!?”
哈登再度露出驚訝的表情。
葛羅西亞家族代代相傳的“七曜之牙”,是着強大破壞力的神秘武器。要叫醒藏在劍內的劍獸,須要相當的魔法力和精神力,還得要獲得劍獸本身的承認才行。雖說“崩劫”是最好叫醒的一個,但是才六歲就可以叫醒劍獸的話,那麽修只能用“天才”這種迂腐的名詞來形容了。
“慚愧的是,他好像很讨厭當暗衛使,最近一年來每天都在偷懶,所以能力一直沒有精進。”
“說的也是,他是那種不喜歡被束縳的人吧。”
哈登對自己的眼光很有自信。他能夠一眼就看穿他人大致上的性格,尤其是對有才能的人更準确。如此看來,修是不太可能繼承下一任的暗衛使了。
“……來自黑暗的紅色恐怖降臨 那是災難的原形大地為之撼動 天空因此無光 将有千倍的千倍生命消失一片鱗的脫落要用一杯血來還 一顆眼的毀滅要用一條命來換被七曜挑選之人飛向遠方 遙遠年代的七顆星星來至金色之鷹翼下一星隐沒 六星發光 看不見的改變将會出現……”
哈登自言自語起來,而他所念的是“啓示錄”的第十六章中所記載的內容。
由傳說的大魔道士──艾洛斯·威特手撰的超級預言書,其準确度高達百分之百,但是每一個預言并沒有按年代來排列,因此有太多預言是在發生後才被知道的。而哈登之所以會認為這個預言和邦萊姆有關,是因為“七曜”和“金色之鷹”這兩個名詞。
邦萊姆的國旗上所繡的正是金色的老鷹,而七曜之牙的擁有者也正在自己的身邊,這使得他不得不懷疑起來,加上今天聽加爾克說出修所擁有的天份,他已經認為這個預言八成就是在指邦萊姆了。
“你先走吧,我要想一些事情。”
“那麽,我先告退了。”
加爾克敬了禮後就離開了。
(自己的兒子竟然被記載在啓示錄之中啊……)
加爾克嘆了一口氣。這樣的結果該說是還是不好呢?他也不明白。他只希望修不要被卷入太大的危險就好了,不過啓示錄裏所預言的都是足以影響菲斯克斯的大事,自己的這點小小期望看來也會落空吧?
這時,修從加爾克的面前跑出來。
“爸,快回家!”
修一看見加爾克就立刻捉住他的手往外拖,一直拖到出了城門才放開。接着不斷的回頭張望,看到沒有人追出來後才放心似的松了一口氣。
“你在幹嗎?”
這個兒子該不會幹了什麽大事吧?才第一次來就闖下什麽禍的話那可是不得了的。加爾克不放心的問。
“剛剛有一個人一直追着我跑,還問我叫什麽名字,說要我當他的侍女。”
“誰啊?”
“不知道啊,他的頭發和眼睛是紅色的,穿得很漂亮。”
“紅發……?”
“然後啊,有一個跟我一樣高,穿得跟那個男的一樣漂亮的女孩子跑出來,幫我擋住那個紅發的家夥。”
加爾克聽了修的描述後差點跌倒。能自由在王城中行走,又是紅眼紅發的人只有哈登國王的孩子,第一王子夏特而已,那個女孩子八成就是第一公主雪瑞絲。自己的兒子差點被王子捉去當侍女!?想都不敢再想!
最好還是不去理會這種事。加爾克幹脆的把它抛在腦後,這種東西想太多對精神健康會有所妨礙。兩人離開了王城朝自己家走去。
遼闊的天空依然湛藍,無數的蟬正唱着屬于夏日的歌。這時,離最大動亂之序幕拉起的時間,還有八年……
◆ 魔劍道
……“食魂者”……
……那是我手持之劍的名字……
帶有詛咒的魔劍,以吞蝕人類靈魂為生的恐怖武器。每逢緋紅之月的滿月到來時,操縱持劍者的身體與心智進行殺戮。現在,這把受世人所畏懼的魔劍在我的手上。
無法抛棄它的無力的我,為了解除詛咒而踏上旅途。只要有人能夠打碎操控我心靈的魔劍,詛咒也就能夠解除。雖然到時我也将和它一同消失。
……這是因我自身的愚昧而造成的錯。
……這是我為償還無辜逝去之人所選擇的道。
……魔劍道……
深沉的秋夜之中,飄落的細雨降在已成廢墟的城鎮內。厚黑的雲層遮住了緋紅之月,無人的廢墟随着烏鴉的喧嚣而更顯得寂寞。
……這裏應該才荒廢不久吧?
因為鄰近兩國的交戰,不少城鎮被兇暴的軍隊所襲擊,随着燒殺掠劫的風暴掃過之後,它們的下場就只有如我眼前所見的一樣——荒涼且孤寂。因人類的愚昧和貪欲所造成的錯誤一直不斷的在重覆。
就像我一樣……
“我們等你好久了,暗夜的死神。”
一陣刺耳的尖銳聲音在我的前方出現。
朦朦的雨幕之中,有數個人影從黑暗的彼方之處現身,在他們的手上有着散發淡淡銀光的物體,那當然是長劍一類的武器,來者看來不帶善意。
“……‘暗夜的死神’嗎……我倒不曉得自己有了個奇怪的綽號。”
“不用再耍嘴皮子了!你的人頭值十萬裏恩,就由我們拿下了!”
看來像是首領的一個男人一邊笑着一邊慢慢接近,仿佛我已經是他們的網中物一般。
……暗夜的死神……我倒是多了一個有趣的名號。這大概是因為我老是穿着黑衣和黑鬥蓬在晚上出沒吧。
“請不要再靠近了。趁月亮還沒露臉前快走吧,不然後果我無法保證。”
“說什麽廢話!”
一群人快速的向我沖過來,此時細雨已經停止了。這樣不行!我看我還是趕快逃離才行……唔……!
來……不……及……了……!
緋紅之滿月的光芒降臨了大地,“食魂者”同時自動從劍鞘之中飛出,我的手也不聽指揮的握住了它。漆黑的劍身開始閃動紅光,我的心裏逐漸響起了低沉的渴求恐懼之靈魂的聲音。
在非我自身的意識推動下,持劍的右手自動的揮舞起來!數道無形的劍氣劃破空間向對方襲去,只是一瞬間,所有人全部肢離破碎,鮮血飛濺于荒蕪的地面,形成小型的血河。
在斬殺了這些人之後,食魂者不但沒回鞘,反而拉着我往另一個方向!
失算!難道這裏還有人嗎!?只要是半徑三十尺之內的生者,食魂者是不會放過的!
被魔劍拉住的我往一個殘破的豪宅沖去。随着目标的接近,魔劍的聲音也更激烈!而這時,我看到了它的目标!一個坐在瓦礫之間的小女孩!
“快住手!!!”
不行!完全沒有辦法!我根本拉不住它!
奇跡發生了!
眼看着魔劍将要殺掉這個小女孩時,它突然不再動作,我腦中響起的殺意之聲也剎然停止!這是怎麽回事!?獵物就在眼前,而它竟然不下手?這還是第一次!
我看着食魂者,再看看那個小女孩,完全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
……等等……這個女孩……
仔細一看,她似乎完全不理會外界的事情,只是一直坐在瓦礫之中。
她長得十分可愛。柔順的淡茶色長發滴着水珠,相貌看起來不過十來歲,個子只到我的一半而已吧……但是她的眼神……
如同失去光澤的琉璃珠般,完全看不到任何的靈魂之波動……
這種眼神……
“……你的心已毀損消逝了嗎?”
是遭遇了什麽可怕的事了吧……她的靈魂已不再躍動……心也不再思考。
原來如此,食魂者要的是充滿生命力的靈魂,像她這個樣子,恐怕已經和死人沒什麽兩樣。她将會一直坐在這裏,直到死去。
……心被操控之人……心已破碎之人……她……和我有點像……
“……假如你沒有未來的話,那就跟我走吧。”
我把她抱了起來,她的體重出奇的輕,而且一點反抗也沒有。
然後,我帶着她走上了路途……
◇ 蒼雷始動
被污損的無數旌旗飄揚在半空中,鐵與血混合而成的氣味彌漫于大地上,死亡如同瘴氣般穿梭在失去生命的肉體之間,黑色的烏鴉在落日的餘晖下唱起哀凄的歌聲,這是個只屬于亡者存在的地方。
在戰場旁的一處高地上,有個生者正俯瞰着這塊遭戰火燃燒後的土地。黑色的頭發、紅色的铠甲、白色的披風,色彩對比強烈的三者同時存在于此人身上,清朗的臉孔具有令人安定的奇妙力量,他的名字是卡羅·雷納克。
當卡羅凝視着眼前的景色而出色時,他的背後出現了另一個人影,這名突然出現的男子有着十分顯眼的特征,他的發色、眼眸、铠甲及披風都呈現殷紅的血色,仿佛剛從血池之中步出的戰士,優雅如貴族的臉孔左側有道鮮紅的傷痕,是個只要一見就令人難忘的男子。
“飛亞特啊……有事嗎?”
“慶功宴要開始了啊,副頭目不在場就太不像話了。”
“慶功宴啊……”
是慶祝自己活下來了呢?還是慶祝眼前這些人的死去呢?卡羅的思考朝向諷剌性的方向前進。
卡羅·雷納克與飛亞特·烏斯同時沐浴于夕陽的光輝下,他們的存在感在無數的屍體間更顯強烈。當這兩人站在一起時會散發特殊的壓迫感,旁人會有一種難以接近的感受産生。
紅發的用劍戰士——“嗜血之鷹的飛亞特”。
黑發的使槍鬥士——“蒼之閃電的卡羅”。
這兩人的名號響遍了菲瑞克斯大陸的每個戰場,被人認為是傭兵界的兩大巨頭。麾下的血徽傭兵團以其強大的戰力橫掃一切的敵人,和魔導公會并稱為“戰場的影子”,幾乎只要是有戰争的火種開始蘊釀的地方就有他們的存在。
飛亞特·烏斯是個擁有貴族氣息的俊秀青年,今年剛滿二十歲的他具備了年輕人的傲氣與銳氣,在每場戰役中總是身先士卒的提劍闖進敵陣裏,于是甚至還産生了“飛亞特的頭發是用敵人的血染紅”的傳聞。
卡羅·雷納克比飛亞特年長一點,在戰鬥時負起了守護飛亞特背後的責任,手中的長槍永遠都是閃耀着藍紫的光芒貫穿敵人。當他和飛亞特并肩成為攻擊的雙箭頭時,也就是血徽傭兵團的必勝模式。
卡羅在他十六歲時加入了聞名大陸的血徽傭兵團,在那時他結識了将要繼承第三代團長位子的飛亞特,年紀相仿的兩人不久就成為了好友,攜手在戰場中創下了不少輝煌的戰果。因此當飛亞特在十八歲那年成為血徽傭兵團的頭子時,他也将卡羅拉拔到自己的身邊。當然有不少人對此發出異議,但是由于這支雙箭頭的威力實在是太過驚人,耀眼的戰績讓這些人也不得不堵住了嘴,承認了他們的實力與地位。但在旁人的眼中看來,飛亞特卻似乎是太過于依賴卡羅了。
“卡羅,別跟我說那種‘我的哥哥也許在這些人之中’的鬼話喲,我已經聽煩了。”
飛亞特攏了攏他那紅色的浏海,每當他感到不耐煩或是焦燥時就會做出這個動作。
“啊啊,還好我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卡羅轉身離開這個在數小時被自己及部下的馬蹄所踐踏過的戰場。飛亞特看了急忙跟上去。
在火紅似血的落日殘輝下,兩人肩并肩的走着。也許是夕陽的影響,飛亞特的腦海裏勾勒起昔日的記憶,他的思緒回溯至數年前的時光——和卡羅初次見面的那一段時間。
“我願意将自已一半的生命奉送給這裏,讓我加入吧。”
十六歲的卡羅扛着長槍出現在當時的傭兵頭目比利·古·烏斯面前,以飛亞特從未見過的堅毅眼神說出這句話。當時年紀相若飛亞特由于這句話而對卡羅留下深刻的印象,因為他也想知道卡羅的另一半生命是想奉送給誰,于是飛亞特接近了卡羅,很快的兩人成為親近的好友。
不久後飛亞特知道了卡羅是雙生子的事情,不過他并沒有産生和世人一樣對卡羅産生反感與厭惡,由這點來看可以知道飛亞特的精神不同于一般人。在一旁的人的眼中,飛亞特是屬于強硬型的人物,而卡羅則充當着他的煞車板,兩人的搭配堪稱是傭兵團裏最強的組合。
飛亞特在不自覺的情況下,對于卡羅的依賴提高到了連自己也無法想像的程度。因此當卡羅表示找到大哥時也許會離開傭兵團時,飛亞特的心裏首次産生了“擔憂”的情緒。
“喂,卡羅。”
“嗯?”
“假如……我是說假如啦,你要是有你大哥的消息,你會怎麽辦?”
“當然是去找他。”
“……你可以不要離開嗎?”
“……?”
卡羅轉身以微微訝異的眼神看着飛亞特。在紅色夕陽照映下的卡羅有着奇妙的虛幻感,大概是背光的關系吧?飛亞特在一瞬間有着卡羅即将馬上離開的錯覺,不,或許該說是預感更恰當也不一定。
“士兵走掉多少都不要緊,但你必須一直跟随我。”
“……”
“答應我,留在我的身旁。只要你跟我在一起,那麽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稱得上是阻礙。”
從未有過的認真語氣與表情,透露出飛亞特的內心有着什麽樣的決心。卡羅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眉宇間浮出了難得的猶豫。
“……我知道了。”
“是嗎?太好了。”
飛亞特露出像小孩子般的笑容。他對于卡羅的答覆感到十分滿意,就像一個幼兒拿到玩具似的高興。雖然卡羅并沒有給予正面的回應,但是飛亞特認為他已經得到了一個最強而且是最好的夥伴。飛亞特并不知道,這将會是一個破裂的約定……
這是在卡羅脫離血徽傭兵團前一年的事……
◆ 暗夜死神
夜空飄起了細雨。
沉重的黑雲覆蓋了暗青之月,連星光也不複見。水色的幕簾搖擺于失去光明的世界之間,屬于春末時節的夜雨挾帶着冷意随風飛舞。大地上聽不到任何獸類與昆蟲的嗚叫,只有細如絲線的水滴反覆敲打萬物的一貫性節奏不斷回響。
卡娜抱着膝蓋,以憂郁的眼神看着夜雨之景,對旅人而言,半夜遇見了下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尤其是在沒有任何遮蔽物的平原上。卡娜騎着馬奔馳不久之後就看見了這棵位于丘陵之上的大樹,于是一邊感謝月之神莉蕾姆蕾的庇佑,一邊躲進了大樹的保護之中。
卡娜從馬匹上的背包裏取出了油燈,并且點亮了它。漆黑的世界裏冒出了朦胧的光球,彷佛會召來什麽東西似的。
“哎呀,這樣應該不會把什麽奇怪的東西吸引過來吧……?”
黑暗之中的油燈似乎有莫名的魔力,卡娜出神的注視着搖曳的燈火,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假如沒有任何突發事件的話,卡娜應該會一直盯着燈火直到油盡燈枯為止也不一定。
當然,那是指“沒有突發事件”的話。
卡娜的視線捕捉到了一個人影。在細雨的黑夜之中,有個人形的物體在朝這裏移動着。卡娜立刻将鬥蓬下的匕首給緊握住,她可不敢斷定跑來的真的是個人,這世上接近人型的怪物也是不少的。
當人影接近到肉眼可看清的地步時,卡娜才确定對方真的是人類。映入她眼中的,是一名高大的男子披着濕掉的鬥蓬快步走來,從他的跑步姿勢與鬥蓬隆起的形狀來看,他是個身穿铠甲并且佩帶武器的戰士。不過卡娜并沒有因此失去警戒心,“單身女性在無人平原上遭到侵犯”這種令人讨厭的戲碼也許會上演,卡娜對自己的容貌還有一點自信,然而這項自信現在有可能把她拖向不利的境界。
當男子看見卡娜後楞了約三秒鐘左右,随即低下頭輕輕行了一個禮。就在卡娜也回了一個注目禮之後,男子轉身繞向大樹的側面,跑到卡娜的後面去躲雨。
當他轉身時風雨吹開了鬥蓬的連身帽,使卡娜得以看見他的臉孔。
(咦咦?出乎意料的是個美男子嘛……!)
一頭因為淋濕而往後梳的黑色頭發、如同寶石般清澈的淡藍色眼眸、端正的五官和高大的身材,最後再加上有禮的舉動,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邪惡的人,但是這并不一定準确。
男子的身上有種強烈的氣味──血的氣味!
在被夜雨所洗滌的空氣裏飄散着若有似無的淡淡血腥味。一般人可能聞不出來,但是對旅行有豐富經驗的卡娜來說卻是十分明顯,由這點看來,卡娜判斷出對方是個久經戰陣的戰士,而且武藝很強。
由于在極近的空間內出現了不相關的陌生人的關系,卡娜覺得空氣似乎變得有點沉重。經過十幾分鐘的時間,雨勢仍然沒有轉小的跡象。卡娜從馬匹的背包裏取出了一個頗具沈甸感的小皮囊,在作出了一段像是祈禱般的低語吟誦後,伸手進去掏出了一個石子。當她看見從皮囊裏取出的蛋白石時,臉上挂起了微笑,并且率先說道:“這場雨真是讨厭呢。旅行時最怕碰上這種事了。”
卡娜的話并沒有得到回應。位于大樹後方的男子不發一語,維持着無聲的狀态。卡娜笑了一下,接着再度開口。
“在無限的旅途上能夠相遇,這是彼此的命運在運行時難得碰上的重壘。沈默與黑夜總是令人很難忍受呢。我叫卡娜,你呢?”
男子依然無聲。卡娜的眉毛皺了起來。
“當別人報上了名字時。若是不給予對等的回應是一件很不禮貌的事。我想你應該不會是這種人吧?”
“……對于危險人物的名字,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
“嗯哼,我不認為你是有危險性的人物哦。”
“以貌取人是危險的,假如你是旅行者的話,這點請勞記在心。”
“我不是以貌取人哦。”
男子的淡藍色雙眼出現了些微的訝異。不過與其說是為了卡娜的話而訝異,不如說是為了卡娜的接近而訝異。就在一來一往的短暫對話之間,卡娜已經靠近到他的旁邊。
“我是個占蔔師。我能算出一個人是好是壞,并且是否對我有危險。我算出你不會對我作出危險的舉動。”
“那麽,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靈驗,起碼你這次說對了。我不會對你作出危險的舉動。”
男子笑了笑,然後開始移動腳步,再度繞到卡娜的身後。卡娜先是呆了一下,接着露出了因為職業自尊心被傷害而惱怒的神情,快步沖到男子的面前。
“喂喂,你很失禮哦!什麽叫做‘不管你是不是真的靈驗’啊?傳說中的‘靈驗無比美少女占蔔師’正站在你面前耶!我的占蔔可是百發百中的哦!”
“是的,我相信。”
“沒有誠意!那麽就來試試看吧,你可不許逃!”
卡娜掏出了剛才的小皮囊,将它捧在雙手中開始低聲吟誦,當她作完了類似祈禱的儀式之後,卻發現男子不見了。
“咦?啊?哎呀,你又跑到後面幹嘛?聽好,現在我要占蔔你的過去,現在你把手伸進裏面,一次掏一顆石子出來,要掏三次。”
“謝謝你的好意,不過我……”
“快一點!你是因為我點的油燈才知道有這個躲雨的地方吧?所以現在你應該要聽我的話,表示感激才對。”
“……”
男子露出為難的表情,最後還是伸手掏出了石子。第一次掏出了白色石子,第二次掏出了黑色石子、第三次掏出紅色石子。卡娜的眼中立刻浮出驚訝的色彩。
“……天呀!‘純心之證’、‘黑曜惡夢’、‘血之明光’?怎麽會有這種組合呢?正義的罪人,不,是無辜的屠殺者嗎……呃,這樣解釋好像怪怪的……”
卡娜露出了煩惱的表情。男子靜靜的将石子放回皮囊中,不發一語。
“等、等一下!這次正式來!絕對不會有錯!”
卡娜跑回馬匹旁,從背包拿出一個香爐,她将某種藥草放進去之後以火柴點燃了,接着将皮囊來回薰過,同時口中念誦着奇怪的語言,然後她又放了一些石子進入皮囊,并在左手掌心上畫了一個類似魔法圓的圖形。
“好了,這次絕對不會有問題!這次你掏五顆,也是要一顆一顆來。”
卡娜跑回男子身旁,以不容反駁的口吻要求他再試一次。男子帶着沈靜的微笑伸手掏出石子,這次除了先前的白黑紅三色之外,又出現了墨綠和青色的石子,這次的順序是黑、紅、白、青、墨綠。卡娜的表情變得有點嚴肅。
“你……身上帶着無比邪惡的東西,它是嗜血的魔性之物,因為它的關系,你成為令人畏懼的罪人,然而你的心中卻擁有光明。你的過去是破碎的,連你自己也不知道碎片倒底失落于何處……?”
“你說對了。”
男子默默地掀開鬥蓬,取出了腰間的黑色大劍。卡娜不禁吓了一跳,因為這把劍正隐約躍動着淡淡的紅光,黑色的不祥氣息在細雨間穿梭不止。這是一把詛咒的魔劍,卡娜十分确定。
“那、那麽,接下來我要算你的現在。這次也是拿出五個石子。”
男子這次依然紫、深紅、橙、灰、白的順序掏出了五個石子。
“你正在找尋某樣東西,但是在你的旅途上遇見了依然有着阻礙,但是你擁有打碎這些阻礙的力量。不過,你所找尋的東西對你而言十分不利,假如你依然堅持的話,極有可能步入破滅的命運,你将一無所有,甚至連命也失去。”
“也許吧。”
“接着是未來,同樣也是五顆石子。請。”
男子一邊将黑色大劍收回,一邊以金、金、銀、淺藍、黑的順序掏出了石子,卡娜張大了嘴。
“這是‘豐盈之金霞’,而且是雙重的?這麽說……你會遇到對你而言最重要的東西,為了那樣東西,你可以賭上生命去守護。未來會遇上可靠的同伴,你們将一起渡過艱困的旅途。但是……不,不可能……我看不見你最終的未來……!”
卡娜慌張的擡起頭,正好迎上男子的眼睛。在淡藍色的雙眼裏,她看見了數種情緒,有哀傷,有堅強,有寂寞,有沈穩。那是一雙令人印象深刻的雙眼,卡娜在那裏面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堅毅,那是只有最強烈的信念才會衍生出來的事物。
“我所找尋的未來是破滅的未來,所以你看不見。”
“……為什麽呢?那樣的未來有意義嗎?”
卡娜感到自己的語氣裏摻雜了莫名的悲傷。
“我不知道。即使知道腳下的路通往何方,路的意義依然要親自走過才會明白,即使那是沒有任何光明能夠照耀的永夜之路。”
男子注視着前方的黑暗,雨水輕拂臉頰的次數逐漸減少,水滴敲打大地的節奏也變得緩慢,春夜之雨終于放輕了腳步慢慢離開。
“你……”
“謝謝你在這樣的雨夜中給予旅者引路的燈光,也謝謝你為我指出未來的方向。你的确是優秀的占蔔師,我為先前的失禮向你道歉。”
男子将連帽拉上,走出了大樹的庇蔭。淡薄的血腥味立刻被雨後的空氣給沖刷掉,卡娜此時所吸入的是一陣清綠的氣息,而不是被無止盡的殺戮所掩蓋的味道。在男子踏出第三步的時候,卡娜提高了聲音叫住他。
“請告訴我你的名字,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呢。”
男子停下了腳步。
“……我沒有名字,你就叫我暗夜死神吧。”
男子邁開了腳步再也沒有回頭,只留下一臉驚異的卡娜。她曾聽說過這個名字,那是被形容為絕對的屠殺者,傳聞中在緋紅之月夜出沒的黑色劍士。就在卡娜目光的迎送下,黑色的身影慢慢的變小,一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暗夜死神就這樣于消失于黑暗中……
【·風雲之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