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們長期以來不斷的互相排斥,否認對方的教義,并數度誘使國家掀起戰端。這樣水火不容的兩個宗教,卻在“雙生子”一事之上有着相同的見解。
它們認為,所謂的雙生子即是将靈魂一分為二,使得善與惡的本質被分開,因此雙生子之中的一個必定會帶來災禍及妖魔。補救的唯一方法,便是在兩者之間擇其一而弑,或是兩人一起死。
于是,人們給雙胞胎一個通稱……
……“不祥的雙子”……
……我又做了那個夢。
……那個跟了我十二年的夢。
在夢中……我和我的孿生哥哥一起拼命的奔跑。在我們的後方則有一群手拿木棍、石塊及鐮刀的人追逐着我們,他們的眼睛全都因為驚恐和殺意而發紅。
“殺了他們之中的一個!”
“殺了不祥的雙子!”
“絕不能讓那兩個畜生帶來災禍!”
他們以飽含憤怒的語氣叫喊。最後我和哥哥被追至一處斷岸之上,他們則以馬蹄形的陣容包圍着我們。
……已經完全沒有退路了。
絕望的我蹲在地上哭着,哥哥則是緊握住我的手。
“你要變得堅強……好好的活下去吧。”
那是我所聽到哥哥說的最後一句話。
然後,他從斷岸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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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們十歲……
“雷納克副隊長?”
耳畔傳來的聲音将我喚回現實之中。回過神來,發現有四、五個人正在注視着我,他們是我的部下。
“抱歉,不小心發呆了。”
“什麽啊,我還以為副隊長正在想女人咧。”
“副隊長可是很正直的,別把他和你相提并論。”
“什麽話?來來來,喝酒!喝酒!”
他們又回頭繼續去喧鬧。
……是啊……我現在是正在一處岩山上和同伴在休息……不是在當年的那一處斷岸啊……
自從亞羅哥哥從斷岸跳下去之後,已經過了十二年了。
我僥幸的活了下來,為了遵守哥哥對我說的那一句“要變得堅強”,我開始練習槍術。也許是有這方面天份的關系,十五歲那年我就已經打敗村子和鄰近城鎮的成年人。他們都認為是亞羅死了,所以我才會出現這樣的才能。
……只有我知道……亞羅沒有死。
我一直感覺得到,亞羅還活在世上。對于這份感覺我從來沒懷疑過。
我一定要找到他……找回我十歲那年所失去的半身!
于是,我加入了可以到大陸各地游走以及情報收集能力高優秀的傭兵團。
“雷納克副隊長。”
一個身材矮小的男子向我走了過來。他的名字是索隆·比沃夫,身手敏捷的他被大家戲稱為“猴子”……的确是很像。他一向是負責收集情報的任務。
“猴子,你這兩天才剛從比洛夫丁回來吧?有沒有什麽趣事說來聽一聽。”
“那裏正打得火熱咧,那有時間去找趣聞……對了,副隊長最近是不是有到比洛夫丁那邊出任務?”
“不,我最近都在巴比特倫那邊受雇,怎麽了?”
“沒什麽啦,只是……我在那邊看到了很像你的人耶。”
我的心髒開始急速跳動起來!
很像我的人!
“真的很像耶。和你一樣是黑發,身材也差不多,眼睛也和你一樣是淡藍色的。”
“還……還有嗎?”
怎麽自己的口氣開始顫抖起來了……冷靜……冷靜!
“不過那人穿着黑衣和黑鬥蓬,而且帶着一把劍,還抱着一個很可愛的小女孩,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副隊長一向穿白的而且用槍不是嗎?”
沒錯了!
是亞羅!我失去的半身!
我要去找他!
我拿起了我的長槍,向我的馬跑去。猴子急忙叫住我。
“副隊長?你去哪裏?喂!”
“抱歉,猴子!幫我向烏斯隊長說一下,我要脫離這次任務,短時間內不會回到傭兵團!”
“什麽啊!擅自脫離是大罪啊!喂!副隊長!卡羅·雷納克副隊長!”
已經管不了那麽多了!
我跨上了自己的馬,朝比洛夫丁的方向疾馳而去。
……我一定會找回你的!我失去了十二年的半身!
◇ 尋寶者
……我叫做修·坎特·葛羅西亞。
正值充滿年輕活力的十八歲年齡,有着亞麻色頭發、開朗的個性、健全的體魄、端正的相貌、敏捷的頭腦,以及兩億裏恩的債務……
理應享受青春年華的美貌青年,就這樣因為超龐大的債務問題而踏上還錢的不歸路……
是的,就是那一天……
那一個決定我未來人生的日子……
菲瑞克斯大陸上的五個國家之中,以邦萊姆的國力最強大、財力最富裕、兵力最充足。簡而言之,它就是大陸上的霸者。
而我則正坐在邦萊姆皇宮的中庭。在我面前的坐着一個臉上挂着和煦笑容,頭上戴着金色王冠,身上穿着絲綢絹衣的微胖老人。
這個看起來和面包店廣告看板上畫的招牌老爹沒啥兩樣的老頭,就是這個邦萊姆的最高權力者——哈登·巴喀爾。一個老是挂着和善笑臉,卻滿肚子壞水的死老頭。而且他老是開一些讓人笑不出來的玩笑,就像他剛才跟我說的一樣。
“……國王陛下,請再說一次好嗎?”
“你欠我兩億。”
“……請再說一遍好嗎?”
“你欠我兩億。”
“……我可以請問您一件事嗎?”
“沒問題。”
“我們葛羅西亞家從我祖父的祖父那一代起就為邦萊姆效命了,之後,我們一族就待在皇宮之中為您及先王服務,沒錯吧?”
“沒錯。”
“我的父親及爺爺擔任皇宮的暗衛,為您擊退了不少刺客,是吧?”
“是的。”
“我父親上個月過世,再那之前,我記得我個人只來過這個皇宮不到三次,而且沒動過或毀損任何物品,大致來說是這樣吧?”
“是這樣沒錯。”
“那你還敢說我欠你兩億!!!!!”
我突然拍桌大喊。而哈登被我從原來的有禮言談轉為大聲叫喊吓得跌在地上,忙着扶正他頭上的王冠站起來。
“你不要太激動,這是從你祖父那一代累積下來的。”
“我祖父又什麽時候和王室貸款過了!?”
說謊也要打打草稿吧?你這個死老頭!
“你應該還記得吧?去年的暗殺者事件,那時你老爸用‘七曜之牙’幹了什麽事。”
随着哈登述說過去,我的冷汗冒了出來。
“七曜之牙”是七柄劍的總稱。
……在以前,我的遠祖聽說是個了不起的魔法師。當時在某個國家裏有七只非常厲害的妖魔為禍,于是遠祖親自打造了七支劍(針對這一點我有疑問,一個魔法師沒事跑去打鐵幹嘛?),将它們封在劍中。因此這七支劍變成了帶有魔力的妖劍,而遠祖在打造劍時加入了自已的血,結果這七支劍就成為他的專屬武器,并在遠祖死後繼續聽命于遠祖直糸血親中最具魔力者。而現在,我則是繼承了這七支劍。
而老爸在去年的時候,為了打倒敵國派來暗殺哈登的一個魔法師,竟然将七曜之牙的威力全開,連整個皇宮都被打掉了一半……
“……不會是跟我索讨修理費吧?”
“你真聰明。連上次那件事在內,你老爸和祖父總共毀了宮殿四次,破壞古董一百件以上,珠寶也打爛了将近六十箱,給你打了八折再扣去零頭之後,總共是兩億裏恩。”
“等一下,有證據嗎?不要用我還沒出生之前的老舊故事騙我。”
将近過了百年的事情,我就不信還有什麽證據會留下來!
“呵呵,看這個吧。”
老奸巨滑的哈登立刻從背後拿出一疊厚厚的紙來……等等,那些玩意他是怎麽藏在他背後的?
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紙上所寫的東西——全部是借據!而且每一張都還有祖父和老爸的親筆簽名!
“茫茫生死天注定,你就認命吧。”
“……”
……已經吓到說不出話來了。
“還有,你假如敢賴帳的話,等于是和整個邦萊姆為敵,不出三天你将變成全大陸賞金最高的罪犯喲。”
“……你全都設計好了是吧?該死的老頭。”
根本就是大陰謀!
為什麽一定要我這一代來償還?而且世上那還有幫王室做事還要自己負擔賠償費用的?
雖然很想質問這個老狐貍,不過他一定不會告訴我的。
“……我知道了……”
這混蛋已經完全計畫好了。假如我不還錢的話,他搞不好……不!是一定會把我變成通緝犯。在這種情況下,不答應的話極有可能會被抓去砍頭或終生監禁。
但是,兩億耶!
事到如今,只有去幹可以賺取暴利的工作了!
在大陸上可以賺取暴利的工作只有……尋寶者……!
……于是,我——修·坎特·葛羅西亞,十八歲,一個本來應該擁有美好未來的健康優質美少年,為了償還天文數字般的債務而踏上了成為尋寶者的路途。
哈登,你給我等着瞧吧!
當我還清債務的同時,我會讓你提早下地獄!!!
我發誓!!!!!
◆ 冰色魔女
……我不相信正義……
我所信奉的,只有力量……
身為女流的我,為了追求更高深的魔術和力量,舍棄了自己的雙眼。于是,我的力量超越了我的同侪……
……“冰色魔女”……
那是他們給我的另外一個名號……
菲瑞克斯大陸上,有所謂“魔導公會”的組織。
魔導公會的存在是為了管理約束所有通曉魔法的人,因此成員清一色的皆是魔法師,在大陸之上,幾乎有九成左右的魔道士是這裏的成員,因此魔導公會在各國之間也就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
……審判廳……這是我現在所在的地方。
“夏茵·佛雷朵!你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誤嗎!?”
沙啞低沉的聲音從前方傳來。這個聲音的主人我認得出來,他是沃卡·拉加斯,公會的最高權力者,一個對自己的權勢和能力沾沾自滿的庸老人。這時另一個聲音接替了沃卡的話。
“你身為術法研究院的院長,本來應該專心致力于魔法的研究,用以造福人。但現在竟然犯下這種錯誤!”
“這是不可饒恕的行為!”
“你實在罪無可赦!”
審判團的一群人全部鼓噪了起來,一時間我也分辯不出誰是誰的聲音。
“夏茵·佛雷朵,你必須為你的行為付出代價。”
“……你所謂的行為是指我比你們厲害這件事嗎?”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現場就全部靜下來。……真可惜,要是我現在看得到他們的表情的話,想必是非常有趣。沃卡用他氣急敗壞的聲音大聲咆哮着。
“你這個堕入魔道的女人!為了追求惡魔的力量不惜代價!這是一個魔導公會裏,榮耀的術法研究院院長應該有的行為嗎!?”
……還真是一個完全沒說服力的答案。
“我所得到的力量是用我自身的犧牲所換來的,并不記得給他人帶來過什麽麻煩。”
“我們很早就認為你的操行有問題,不過看在惜才的份上才讓你當上這麽高的職位。想不到你竟然這麽不知好歹!”
強制施恩……這些腐敗的家夥也只剩這些語彙可以用了吧。
實際上,這場審判會打從一開始就是作戲。我所擁有的力量遠超過我的地位,而這些人害怕我對他們的權力造成威脅,事情就是那麽簡單。然後施加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甚至連罪名都不需要,便草率的判定別人有罪。魔導公會的領導階層也堕落到這樣子的地步了啊……
“夏茵·佛雷朵,現在有兩條路給你選擇。一條就是被公會放逐,永生成為全大陸上所有魔法師的敵人!另一條是……”
“承認自己的錯誤,然後被你們廢掉魔法,接着就把我暗殺掉,最後對外宣稱我是畏罪自殺,再找一個自己人坐上我的位子,是吧?每次都是這一招,我聽都聽煩了。”
“你……!!!”
“我選第一個。被像你們這種人擺布,不如被追殺還好一點。”
……何況你們殺不殺得了我還不知道。
“你不要忘記自己說過的話!現在起,你就是魔導公會的敵人!”
“當然。”
……既然是敵人,我也不用再聽這些笨蛋的廢話了!
好好的收下我臨別的禮物吧。
“在遙遠極寒之處蟄伏的冰雪魔神,順從我的召喚前來。凍結一切的黑色暴風雪啊!将萬物化為白雪吧!冰結封滅陣!”
擅長的冰系咒文在他們完全沒預料到的情況下發難。接着是一陣短暫清脆的結凍聲。這些無能的人已經被我凍住了。
……雖然可以輕松的打碎他們,不過實在是連碰都不想碰這些腐敗到骨子裏的家夥。
“既然知道我是‘冰色魔女’,還沒有做任何對付我的準備……你們是已經昏庸到這種地步了,還是對自已太有自信了呢?”
不管怎樣,這種地方我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就讓他們保持着這樣可笑的樣子吧……接着我走出審判廳,離開了公會。
……接下來,大概是會派出大批的魔法師追殺我吧?
……要來就來吧……
冰色魔女是不會輸的。
◇ 罪龍
……“羅剎”……
……那是我的名字……
身為龍族的我,活過了将近一千年的歲月,殺敗了無數的強者。在龍族裏,我一向未逢敵手。直到遇見它……
龍王……“神偎”……
打着大義的僞善旗幟和我進行一對一的決戰,以一招之差,我敗了……
龍族之中是沒有死刑的……即使我殺了過百的同類。于是它對我施了重重禁锢,将我逐出了龍島,丢進了界元遂道。
之後,我的真名被淡忘……
在它們的歷史之中,我被冠上了另一個稱號……
……“罪龍”……
“菲瑞克斯大陸”……軟弱的人類如此稱呼他們所居住的大地。
諷剌的是,身為龍族的我,竟也以人類的外貌,活在人類的土地上……
龍族所居住的地方,是一座又一座飄浮于高空之中的島嶼,再以十六重的結界将外界隔離。連翼人族也無法侵入,人類就更不用談。
“斷力鎖”……那是铐在我雙手手腕上的鐵環的名字……擁有将龍強制固定成人形的能力……一個和神偎一樣令我厭惡到極點的東西。
因為這個鎖,我無法回複成龍形,戰鬥能力也被抑制成只能發揮一半以下……就某方面來說,它比神偎更讨厭。
……不……還是神偎最可恨。
奪去我左眼的龍王……讓我首嘗敗績的強者……每次一想到的臉,我的無名火就會冒上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回到龍島,把那個該死的僞善者撕成無數的碎片。
……不過,前提是得将這個讨厭的斷力鎖給拿掉才行。
現在想一想,可以來到這片大陸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神偎想将我從界元遂道送到魔族的地域,但在界元遂道之內,我憑着自己的力量硬是回來了,而這花了我一年的時間。雖然最後是來到龍島的下方。
在這塊土地之上生活的人類也有着所謂的魔法文化,向魔神、諸神、精靈等超自然體的存在訂定契約,以借得祂們的力量。也許,在這片軟弱的人類所居住的大地之中,有可以除去這可恨的斷力鎖的法術。
……為此,我開始走遍菲瑞克斯大陸。
走過了近乎大半的大陸……神殿、教會、寺院、祭壇也找過無數個。……但是……我還是沒找到……被我因火大而毀掉的地方,也将近數百個。
在這片大陸上,有種叫“賞金獵人”的職業。不知不覺間,我也變成了他們追緝的對象……當然,敢對我動手的家夥沒有一個可以活着。
人類的死活對我而言,毫無意義。
在這個大陸上,沒有可以威脅我的東西。假如我想的話,想把它拿下來也沒問題。但是……
……神偎……我要先殺掉它!
等着瞧吧……神偎……
當我回到龍島的那一天,也就是你的末日!
我會回去的!
絕對!
◆ 夢之天使
在某處破敗的村落之中,我正彈奏手中的豎琴。
由琴弦之間流瀉出來的音符,穿梭于殘破的街道之間。衣衫褴褛的老弱婦孺不知何時圍繞于我身旁。為了被我的琴聲所吸引的人們,我開始吟唱。
“在遙遠山脈吹拂而下的琉璃之風 是天使的旋律從褐色大地生長出來的青綠幼苗 為衆神的賜予即使被苦難所圍繞 我也不放棄希望
在穹蒼燃燒的烈陽 将化為我的力量
諸神啊 賜我無畏恐懼和挫折的勇氣
就算生命即将消逝 就算痛苦不斷來臨
只要有你的陪伴 我就能永恒的支持下去……”
一曲終了,所有的人仍然還閉着眼陶醉于餘韻之中。
我輕輕的站了起來,在不發出任何聲響的情況下靜靜離去。直到我走出村子,他們還沒發覺。
……不過……我沒事唱歌給他們聽幹嘛?
只不過偶然的經過他們的村落,一看到他們衰敗可憐的樣子,身體就自動跑過去坐下來彈琴了。我幹嘛這麽做……?
我艾斯·奇瓦拉是個聞名的琴師,替那些王公貴族演奏一曲就有起碼數千裏恩的收入,沒事彈給那些無法給我女人和金錢的貧民聽幹嘛?
……想是這麽想……只是每次看到那種人身體就會自己動起來……奇怪,我應該不是這麽好心的人啊?我自認絕不是個有天使心腸的人,怎麽會做這種一毛錢都賺不到的善行?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對了……就是從我夢見那個看不清臉孔的女人開始……
真是奇異的夢……
不知為什麽,我放棄了宮殿樂師的優裕生活,開始旅游整個大陸,目的就只是為了找到她……
每當我感到自己很愚蠢而想放棄時,耳畔總會響起一陣淡淡的聲音,然後又繼續踏上旅途。……這難道是什麽新的咒術?
回想起當年,我在馬卡迪蘭當宮殿樂師的時候,可是風光的很。我的樂曲之間會流露令人向往的音色,甚至曾經有只正在侵擊人群的魔獸聽了我的琴音之後就調頭走掉(實際上是落荒而逃,真是沒有美感的家夥!),被封為大樂師的名號。現在卻流落至此……
……算了,回去好了。
“我在等你……”
又來了!在我耳邊和心靈深處響起的聲音!
“你一定要遵守誓言哦……”
“這是我和你的約定,好嗎?……”
……算了,我認輸。
到了這個地步,我不把你找出來絕不甘心!
我一定會找到你的!
我夢中的……天使……
◇ 輪轉之刻
初春的腳步慢慢接近了。
飽着初生嫩葉的綠色氣息淡淡的散布于風中,和煦的光芒透過枝葉間的空隙照耀于大地,和平的景象随着春天漸漸萌芽。
一個名為塔洛尼亞的小城鎮裏,有個耀眼的男子正漫步于街道上。他有着閃亮的金色長發,并在腦後綁成一束,海水藍的眼眸就像冰澈的湖泊般深遂,秀麗的外表令過路的行人都忍不住會伫足多看他兩眼。潔白的長袍外衣上微帶着塵土,身上的旅行袋說明了他的旅人身份。但在他身上最顯眼,是背上的銀色豎琴。
是的,他是個吟游詩人,同時也是菲瑞克斯大陸上唯一的魔琴手。能夠演奏出連神祇也為之感動的美妙音樂的他,被馬卡迪蘭的王室封予“大樂師”的尊號,之後辭去了待遇優渥的工作和生活,獨自一人出外旅游四方,他的姓名是艾斯·奇瓦拉。
以上的說明有一半以上是騙人的。
事實上,他的真實身份是:對女人的興趣比對歌曲還高,拐騙無數涉世未深的少女們,其行迳下一百次地獄也不足以償還罪行,可被冠上“女性公敵”之稱號的不良詩人。
當這個社會不良風氣的病原體悠然的穿梭于大街時,一個身披厚重鬥蓬,看不清臉孔的怪人來到了艾斯的身後。
“想不想算個命?免費喔。”
似乎是占蔔師的怪人拉住了艾斯的長袍,直接進行推銷。艾斯的表情中帶有“這家夥很可疑”的成份存在。世上有哪個占蔔師會無聊到幫人免費占蔔的?
“免了,我不信這個。”
“呵呵……太武斷是不好的,艾斯·奇瓦拉。”
奇怪的占蔔師以聽起來明顯經過壓抑的低沉聲音叫出吟游詩人的名字,艾斯的臉色變得驚訝中帶有銳利的警戒。
“……現在的占蔔師已經高明到能算出陌生人的名字了嗎?”
“我和那些二流的騙子是不同的。”
“我身上似乎沒有讓你這個高明的占蔔師感興趣的東西吧。”
“那是你自己尚未發覺。如何,免費幫你占蔔。”
“可以。”
艾斯轉身正面對着占蔔師。這個奇怪的占蔔師雖然刻意壓抑聲音,但還是聽得出來是個男人的聲調,身高似乎不比艾斯矮,年紀應該也不會大到那裏去,但是艾斯卻嗅出他所散發的神秘的氣息。這個人的身份絕對不是只有占蔔師那麽簡單而已。
“你在找一個從來沒有見過面的女人吧?”
“……!”
“去邦萊姆吧,那裏有你所要找尋的東西、真正的命運、失落的記憶以及原來的力量。”
“……真正的命運……失落的記憶……那是什麽東西?”
“接着。”
占蔔師不理會艾斯的疑問,丢給艾斯一條項煉。項煉的造型是一個沙漏的形狀,雕繪的十分精巧,漏鬥裏的金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沙漏上刻有看不懂的文字,底座上則印有類似魔法圓的圖形。
“當你知道自已真正的命運時,也就是危機來臨之刻,這個項煉可以幫助你,送你吧。”
“那真是謝謝了……呃……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面……?”
“不,你記錯了吧,我只是個雲游四方的漂泊占蔔師。”
“是嗎……?”
艾斯從來就記不得男人的特征,但對女人卻有過目不忘的本領,這種有自動選擇功能的記憶力,不知該說是可怕還是低能的表現。而現在眼前的占蔔師雖然百分百是個男人,但艾斯還是覺得自己一定在哪裏見過他,尤其是聲音,好像常常聽到的樣子……
“快去吧,去邦萊姆。”
“為什麽我要聽你的話啊?”
“……一路上你會有不少豔遇。”
“你真是個了不起的占蔔師,邦萊姆是吧?再見。”
吟游詩人立刻抛下占蔔師,一溜煙的朝南方的萊姆出發。被留在原地的占蔔師看着艾斯的身影消失于街頭後,嘆了一口氣。
“他這個毛病是永遠改不過來的啊……”
占蔔師摘下厚重的頭巾,出現了一張和艾斯幾乎一模一樣的臉!這個和艾斯長得完全相同的占蔔師微笑的自言自語着。
“……去吧……先和七曜之牙的新繼承者見面吧……”
奇妙的占蔔師慢慢的消失于空氣中,猶如和四周的空間同化了一般。只留下他最後的呢喃滞留在風中,最後被吹散了……
“齒輪開始運轉了……不管是命運還是時間……”
◆ 冰華初現
沉郁的濕氣飄散于大氣中,層積的厚黑烏雲布滿天空。藍紫色光芒不時伴随着雷鳴在雲中出現,豆大如雨點開始撒落于大地。
從烏雲內落下的鉛色幕簾裏,一棟占地寬廣的黑色方型樓塔聳立其中。以這座十二層的高為中心,向四方擴展出去的土地及其之上所有的建築物,是被稱為“魔導公會”的組織所擁有。簡而言之,這裏就是魔導公會的根據地。
北區的資料館裏充斥著書卷的味道,和空氣中的濕氣混合後形成難以言喻的氣味。在滿是書櫃的廣大室內,只有一個人伫立其中,翻閱着一本紅皮書籍。
窗外的閃電映出窕窈的身影,也照亮了堪稱絕色的美貌,瀑布般的黑色長發垂披于腰間,冰藍色的眼眸和細長的睫毛相映成彰。她的名字是夏茵·佛蕾朵,隸屬于魔導公會第四位階(四葉之樹),在同侪之中,她以最優秀的成績以最快的速度取得了“賢者”的資格,是個不論在容姿或智慧方面都無可挑剔的極佳人材。
“佛蕾朵大人!”
稚嫩的聲音和大目開啓聲同時響起,一個年紀看來不過十一、二歲的少年朝佛蕾朵跑了過來,由他身上的服色可看出他仍是見習生。
“沙爾特,資料館內要保持安靜喔。”
“對……對不起!”
面對佛蕾朵的輕聲斥責,沙爾特臉紅的道歉,接着又以略帶壓抑的興奮聲音報告他所帶來的消息。
“佛蕾朵大人,您被推薦擔任魔法研究所的所長了耶!位階也要升為五葉樹了呢!”
“……是嗎。”
“……您好像不怎麽高興?”
沙爾特對佛蕾朵的反應感到不解。說到魔法研究所所長這個位子,那可是人人都擠破頭想要得到的地位,不僅在公會內有極高的發言權,還可以接觸到最高深的法術。而眼前的美麗女子卻似乎不為這個殊榮感到雀躍?
“不,只是應該其他有資格吧。”
“怎麽會!?”
沙爾特握緊拳頭,有點激動的說:
“佛蕾朵大人是有史以來最了不起的魔法師!全公會沒有人能在二十歲就拿到賢者資格,您才是最适合當上所長的人!”
“最了不起啊……”
對于沙爾特那種近乎崇拜的感情所衍生出來的言辭,佛蕾朵輕輕的笑了,猶如在冰中盛開的玫瑰般美麗,沙爾特看了不禁有了點眩目的感覺。
“最了不起的應該是這個人喔,沙爾特。”
佛蕾朵合上她手上的紅皮書籍,拿到沙爾特的面前。
“……‘啓示錄’……您是說那個大魔道士,艾洛斯·威特?”
“嗯,你應該也知道他的事跡?”
“很多呢。創造出無屬性的魔法、能使用活上數百年的秘術,還有與女弟子塞菲娜的戀愛故事……”
沙爾特扳着手指細數這個魔法師留下的故事。
艾洛斯·威特,擁有無數傳說的大魔道士。人們每次在提到他的名字時,總是不忘給他冠上榮耀的名號,“足以扭轉時空之人”、“有史以來的最強法師”、“最接近神的男子”等稱呼皆加諸于他的身上。這樣一個趨近于無敵的人,卻在百年前無故消失了,和他一起同時不見的,還有他的女弟子塞菲娜及十二個友人。唯一留給後世的,只有無數的傳說及手撰的預言書──啓示錄。
“他可是所有魔法師的目标喔,沙爾特。”
“您一定可以超越他的。”
“謝謝。”
佛蕾朵再度微笑,沙爾特本來快要退潮的臉頰又漲紅了。好不容易,他才想起自已本來在問的事。
“那個……佛蕾朵大人……您是不是讨厭當所長?”
“那要看是誰推薦的了,是拉加斯吧?”
“您怎麽知道?”
佛蕾朵沒有回答。這時她已大略可以推測出拉加斯想描繪的藍圖了。現在的她是反拉加斯派所極力争取的對象,老謀深算的拉加斯把自已推上魔法研究所所長的位子,将會達成“佛蕾朵已經投靠拉加斯”的絕佳煙幕效果,然後又可以賣恩情給自己,順便方便就近監視,好一個一舉三得的作法。不過,把自己擺進他一手築起的金字塔,這個選擇大概是他最錯的決定。已經吞咽過量的貪狼,想再對飛鹫下手的話就只有落到撐死的下場,何況它能不能捉到飛鹫還不知道咧。
“佛蕾朵大人,不管發生什麽事,我一定會站在您這邊的。”
也許是稍微察覺到公會內權力鬥争的暗流,沙爾特真誠的說着。佛蕾朵微笑着摸摸沙爾特的頭,少年的臉瞬間全變得和他的發色一樣紅。
這時,外面的驟雨停止了……
屬于冰色魔女的舞臺之幕也慢慢拉起……
◇ 七曜之子
時值梅雨期過後的某一天。
由海面上吹來的暖濕南風與晴空裏的烈陽融合,交織成華麗的交響樂章,在菲瑞克斯大陸上盛大的演奏着。
位于菲瑞克斯南端的國度邦萊姆,籠罩于一片酷熱之中。尤其是首都瑪爾喀斯,白天的街景就像是由汗水、蟬鳴、光與熱所組成。
王城的花園中央,邦萊姆的國王──裘達·哈登正伫立于其中。
裘達·哈登是邦萊姆第七代的統治者,然而身為一國之主的他,不論是體型或臉孔看來就像面包店看板上畫的招牌老爹,仿佛是用和善、無脾氣、仁慈等名詞堆砌成的人物一樣,但其實他的內部填充着和外表絕不相稱的謀略。在他的導領下,邦萊姆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強盛,因此有不少人暗地裏叫他為“老狐貍”。當然,沒有人敢在他面前這麽叫。
這時,有兩個人影進入了哈登的視線中,一大一小的影子在綠茵上拖的老長。
“陛下,加爾克·夏克·葛羅西亞參見。”
一個有着濃密胡子,巨大的黑發男子在哈登的面前單膝跪了下來。在他身旁的小孩子也照樣仿效。
“嗯,你來了啊。……這是你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