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4)
論中有人看了她一眼,以為她是哪位教授帶的學生,也沒人說什麽。
而希蓉也很順利的看到了他們所争論的那個筆畫模糊的字,并還有時間将攤開着的兩頁紙大致掃了眼。
紙張上密布着曲折難描卻又古樸蘊奧的先秦古字,大篆。至于筆畫模糊掉的,并不止一處。
她仔細看了看這些人正在争論的那一個,皺眉想了想,不覺說道:“我覺得這個字更像古戰字。”
希蓉話音一落,才驚覺,不過看那幾人,倒似并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希蓉不覺松了一口氣,畢竟是人家師生們在談話,她這樣插入恐怕會引起他們的不滿。
見沒人理,她并沒有覺得難堪,相反倒放下心來,轉而去看長臺那邊的一摞摞古籍。
心裏卻打算着待會兒這些人去吃午飯時再看那枕下書。
肆意插話的人走了,女教授輕輕嗤了一聲,說道:“也不知道是哪個老師的學生,真是沒禮貌。”
最右邊的男教授卻是笑了,極富磁性的聲音跟着響起:“這個學生說的,沒準還真是。”
“古戰字?”暫隔了此字正接着往下描摹的女學生滿是笑意的疑問,接着她停了筆,擡頭看向正站在自己身後的教授,說道:“皇甫教授,剛才那個女生我見過,她好像不是我們這些團隊帶來的學生,好幾次想進來都被工作人員攔在外面呢,今天也不知道怎麽進來了。”
“這個小劉,連個門都看不好。”女教授皺眉說道:“什麽人都放進來,損壞了東西他賠償得起嗎?”
皇甫教授卻笑道:“米教授太過小心了,一個女孩子能損壞什麽?我說剛才怎麽看到趙村長了,想來這女孩子是跟他一起進來的。”
接着他又對正埋頭描摹的兩個學生道:“你們不許再說什麽了,被趙村長聽到了不好。畢竟我們的吃用都依賴着趙家村呢。”
女生聊不在意地接了句,“教授,我們又不是白吃他們的”,話中微微帶了些撒嬌的意思。
旁邊的俊雅男生倒是淡淡地應了聲。
三位教授聽到女生的話,都不禁微笑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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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過這個話題,中間的x大付教授問道:“小郁小李,到現在為止隔過去的有多少個字了。”
俊雅男生微一沉吟,便回道:“教授,已經隔了十八個字了,都是我們無法達成共識的。”
付教授點頭,背在身後的手握了握,對皇甫教授說道:“皇甫,咱們還是再聯系聯系古文字泰鬥瞿老先生吧。隔字太多,對我們以後校理的麻煩可不少。”
皇甫教授點頭,米教授卻說道:“瞿老先生目前正在f國訪問,況且他向來看不上趙彜為人,我記得他還有一篇專論h國士人風骨的文章,趙彜就是裏面的典型反面教材,恐怕不太好請。”
皇甫教授道:“不好請也得請,目前我國古文字的研究,無人能及瞿老先生,實在不行,咱們幾大院校聯合邀請。”
付教授也道:“就是,瞿老再對趙彜有偏見,也不會不接我們這個邀請,更何況這場全世界矚目的文學盛宴他就舍得缺席?這樣,我們再給安主席發給郵,争取三天之內請來瞿老。”
072 醫案
付教授的話引得皇甫和米教授連連點頭,三人說着便去聯系各大院校負責教授去了。
一直奮筆描摹的女生李姍姍聽得教授們腳步聲遠去,忙放下手中筆揉了揉手腕,她看着筆不停辍的男生,不禁問道:“郁然,這都抄一大上午了快,你不累啊。”
“還好”,郁然說道。
李姍姍起身拿來兩瓶礦泉水,遞給郁然一瓶,說道:“歇歇啦,喝點水。”
郁然頭也不擡,“我不渴,放那吧。”
“好吧”,李姍姍将水瓶放在了他左上角,又哀嘆道:“到底為什麽不能影印啊,還得我們手抄,手抄就手抄吧,還是那麽難寫的大篆小篆。”
“這只能說明古人的智慧是我們不能想象的。”郁然頓住了筆,緩緩說道。
李姍姍把玩着手中水瓶,啧了聲道:“可苦了我們了,什麽好玩的都沒有,山裏蚊子還特大。”看見郁然又擡筆寫,她忙阻止道:“郁然,歇會兒呗,你抄那麽快幹嘛,還不得等着我一起翻頁。”
“姍姍,你還沒歇夠?”郁然并不停筆,只是說道:“我聽說昨天下午q大和s大抄寫了兩章半,僅落後我們最快那一次半章。”
“啊?”李姍姍一聽忙放下礦泉水瓶,坐到座位上還不忘一邊嘟嚷:“他們還是不是人啊?抄那麽快幹嗎,再有一個多小時就要歇班了,我們才抄了不到兩章,這不是要被趕下第一的節奏嗎?”
郁然聽着旁邊之人的叨叨不停,不禁皺了皺眉。這個帝都學府的李姍姍雖然抄寫速度不慢,可話也極其的多。
正這麽想着,旁邊的女生又打開了話匣子:“哎,郁然,我聽我們米教授說,這一年的專業排行出來了,你們n大比去年前進了兩名,全國第三呢。”
郁然嗯了一聲。
李姍姍又道:“郁然,你長得這麽帥,家裏條件又好,怎麽會學古文字這個專業呢?”
“你長得也不醜”,郁然道,言下之意是不也學了古文字專業嗎?
李姍姍卻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跟着又道:“我發現你們n大的帥哥美女特別多,還有皇甫教授,真不愧是全國有名的美男教授。你不知道,皇甫教授每次在我們學校開講座都會因為座位問題造成糾紛。”
郁然連應都懶得應了。
……
臨近中午,有工作人員進來說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忙了一上午的學生們呼啦一聲就出去了很多,教授們也都收拾着東西,各自笑談着離去。
希蓉看到那兩名學生也準備收起枕下書離開,便過去道:“可以讓我看看嗎?待會要放在哪裏你們可以跟我說。”
李姍姍一看又是這個女生,便皺眉道:“你誰啊,這東西是随便什麽人都能看的嗎?”
希蓉見多了這類看不起人的人,只道:“我也是古文字專業的學生,知道注意事項,待會兒會給你們放好的。”
郁然将書往希蓉的方向推了推,說道:“你看過放到那個木箱子裏就可以了。”
“郁然”,李姍姍不樂意地喊道:“要有什麽損壞,責任可在咱們兩個身上呢。”
郁然皺眉,“能有什麽損壞?”雖然已經過了六七百年,可這書也不是壞得碰都不能碰了。
“她是什麽人我們都不知道,萬一她故意損壞呢。”李姍姍說道,伸手将郁然推出的書拿了回來。
“我只是看一看”,希蓉說道。
李姍姍看向她哼了聲,擡手就把書放在小箱子裏,咔噠一把鎖鎖了個結實。
希蓉不禁雙拳緊握。
旁邊的村長也皺着眉走了過來,不悅道:“你這學生也太寸了,不過一本破書至于嗎?”
“是啊,破書,對于大字不識一個的人就是本破書。”李姍姍不屑道。
“姍姍”,郁然連忙喝止:“你太過份了。”
說着他又轉過身跟村長道歉,“村長伯伯,對不起,我這位同學不會說話。”
村長擺了擺手,說道:“我還不至于跟一個女娃娃生氣。”
郁然又看向希蓉,從口袋裏掏出一把鑰匙,說道:“這位同學,你看過幫忙把這鎖給鎖上就好了。”
希蓉忙制止要開鎖的男生,說道:“你別開鎖,我不看了。”然後轉向村長道:“村長大伯,咱們回去吧。”
“那行”,村長擡手拍了拍希蓉的肩膀,安慰道:“到時候看出版的也一樣。”
肩頭的微微刺痛讓希蓉的心中好受許多,那股想要緩緩升起的無名火也降了下來。
她笑着點了點頭。
……
郁然看了李姍姍一眼,便率先離開了墓室。
因為趙彜枕下書無法拍照影印,各大學便由抄寫速度相近的學生兩兩組成一組,抄寫枕下書。李姍姍抄寫速度不慢,和他分到一組。幾天相處,只以為她就是話多一點,卻沒想到在待人上如此的高低分明。
本來還能忍受她過份“活潑”的性格,走出墓室的郁然卻感覺心中的厭煩。
……
夏日夜晚,涼風習習。
希蓉坐在淡黃色燈光下,臨着大開的窗戶,翻看着從趙爺爺那裏拿來的醫案。
醫案是線裝書,紙張泛黃,應是有些年月了。聽趙爺爺說,這本醫案據說就是藥母留下來的。
本是枯燥至極的東西,但記載的人很用心,每個病例前都有小小幾百字的簡述,多是接觸病患的過程,還有些病患家屬的态度,接下來才是病症歸經,用藥禁忌。
希蓉看着倒也來了興趣。
趙奶奶端着一碗清茶,一推門便看到眉目舒展,唇含淡笑地看書的女子,也不禁舒心一笑。
“蓉丫頭,別光顧着看書”,趙奶奶向前走了幾步,說道:“喝杯茶歇歇腦子。”
“嗯”,希蓉應着擡頭,看到端了碗茶來的趙奶奶,忙站起身去接,心中卻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媽媽。
“趙奶奶,你怎麽還不睡啊?”希蓉攙着趙奶奶坐下,說道:“我時常看書到很晚的,您不用管我。”
趙奶奶笑了,指了指她手中的茶,說道:“快嘗嘗,你趙爺爺剛煮的,奶奶還放了些野蜂蜜。”
------題外話------
這幾天狀态不在,所以更新不穩定。
073 有興趣學嗎?
希蓉喝了口,既有茶的清香,又有蜜的甜香,不禁笑道:“比市場賣的綠茶好喝多了,你和趙爺爺今天怎麽都這麽晚了還不睡啊?”
趙奶奶笑容慈祥,催促着希蓉再喝些,才說道:“人老了哪有那麽多覺睡?”
頓了頓,她才又道:“蓉丫頭,聽民娃子說,上午在那古墓裏,有個女學生給你臉色看了?丫頭可不興為一些不相幹的事難受。”
希蓉聽了,只覺順着喉嚨而下的涼茶化作涓涓暖流,溫暖了心肺。無親無故,趙爺爺趙奶奶竟能如此待她!
“我才不會因為這樣的事難受呢”,希蓉道:“這世上狗眼看人低的人多了,我可難受不過來。再說了,我心眼兒大着呢。一般人都不跟他們介意。”
趙奶奶呵呵笑了,直說道:“心大福大,等以後咱出息了,誰也不能看不起咱。”
希蓉點頭,淡淡笑開。
這樣的安慰,從來沒有過。
媽媽,爺爺,奶奶,似乎都不敢相信她會有出息。更不要說弟弟和爸爸了,而妹妹那裏,向來是學習第一位。
遇到那些将她貶到泥裏的人,她從來都是自己給自己勸慰。漸漸地也習慣了,不相幹之人的侮辱,她從不會放在心裏。
更何況現在的沈希蓉早就不同了,誰還能傷得了她呢?
可是在這個荒僻的山村裏,竟然讓她收到了這樣的鼓勵和安慰。
希蓉微微有些不适應,不過心底暖暖的。
趙奶奶又和希蓉說了會兒話,便囑咐她早點睡覺,不要熬壞了眼睛。臨走了,又問希蓉明天早上想吃什麽。
……
希蓉送趙奶奶離開,不想兩位老人擔心,便滅燈躺倒了床上。其實現在才晚十點半,正是她精神奕奕的時候。
在床上也是翻來覆去的睡不着,想開燈看醫案,不過今天情況特殊,為防趙奶奶再擔心地過來給她送茶水,還是算了。
黑暗中希蓉睜大眼睛,無序地想着些東西。
突然間響起的手機鈴聲倒把她吓地不輕。
定了定神,希蓉拿起手機,看到上面是謝輿的來電,不禁微皺了眉頭。
“喂”,她接起電話。
燈光熠熠的街道上,謝輿斜倚在路燈杆旁。
“你在哪?”他問道。
“在外面”,希蓉并不想說具體地點。
“外面是哪?”謝輿又問:“為什麽不在學校?為什麽出去也不跟我說一聲?為什麽這幾天都不接我的電話?”
“我沒有不接你的電話”,希蓉說道:“我有事會很長一段時間不在學校,歌詞我寫好會發郵件給方哥的。”
聽筒內卻是傳來一陣低沉壓抑的笑聲。
希蓉沉默。
“蓉蓉,現在我們之間除了寫歌就沒事可談了嗎?”謝輿聲音苦澀道。
“謝……阿輿,你怎麽了?”希蓉問道:“你喝酒了?”
“沒有”,謝輿抹了把臉,說道:“你現在在哪,明天我去找你。”
希蓉頓了片刻,回道:“我現在在z省,你找我有事嗎?”
這一刻謝輿想要嘶吼,想要大聲說:“我在追求你你看不出來嗎?”可是他不敢,也沒那個立場。
良久,他才低聲道:“蓉蓉,如果我曾犯了不可饒恕的死罪,你能給我判個死緩嗎?”
希蓉握着手機的手一下子攥緊,她有些明白了謝輿的言外之意。可是她做不到和謝輿再像以前那樣相處,當她将他看作是可以依賴,甚至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時,他将她的心捅了個對穿。
而她即使痛到發抖,卻也沒有立場去責怪這個人。因為從始至終,他都在幫她。
她能如何做?除了陌生遠離,她沒有讓自己不疼的方法。
“阿輿,你說什麽,我不明白。”希蓉終是淡淡道。
謝輿一下子順着路燈杆毫無形象坐蹲了下來,這一瞬間,他連動一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
“很晚了,我要休息了。還有,我在外面很好,你不用擔心。”
謝輿聽着電話裏那柔而清亮的聲音,無力回答,直到裏面只剩了一串電話挂斷後的忙音。
他又突然低低地笑了,蓉蓉只是不明白而已,他為什麽要這麽難受?下一刻,幾乎是瘋狂地,謝輿将電話打給母親。
“媽,拒絕之後再想接受,只要慢慢地耐心地就還能打動她是嗎?”
謝媽媽雲裏霧裏地嗯了聲,接着問道:“阿輿,你怎麽問話沒頭沒腦的?聽你的聲音不對,有什麽問題嗎?”
或許是因為母親的肯定的回答,謝輿冷靜了下來,他揉了揉太陽穴,組織下語言說道:“媽,我沒事,就是剛睡醒,做了個不好的夢。”
謝媽媽笑了,“多大個人了,還能讓夢吓着?不過啊,這追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你爸的三字真訣,纏纏纏,記住這三個字,就沒有不成功的。”
為了顧及兒子的自尊心,謝媽媽又說道:“記得轉告你那個朋友,只要踐行這三個字,他喜歡的那個女孩子很快就能再追回來的。”
……
謝輿笑着挂了母親的電話,擡頭看向因為路燈的映照而看不見繁星的天空,無力驚慌悔恨漸漸消退。
他低頭打開了手機新安裝上的追蹤軟件,點擊查詢,一秒之間,之前通話對象的地址詳細顯示。
z省m市p鄉趙家村。
拇指緩緩摩挲過屏幕上的地址,謝輿勾唇一笑。
蓉蓉,等我。
“你是謝輿嗎?”兩道壓抑着激動的聲音突兀地在面前響起。
謝輿擡頭,看到兩個青蔥少女。他淡然微笑,點頭。
兩個女孩子頓時驚叫一聲,又連忙捂住了嘴唇,激動地說道:“魚魚,真的是你嗎?我們能合個影嗎?”
“好啊”,謝輿笑答。
十幾分鐘後,小王駛車而來,将正在和又聚過來的幾個女孩子合影的謝輿拉走。
……
晨霧蒙蒙,缭繞着山腳下的簡樸農居。
希蓉輕輕呼了一口氣,伸了伸懶腰,只覺全身舒暢。
“蓉丫頭,過來。”一早便起來收拾好了雞圈的趙老頭敲了敲煙杆,喊道。
希蓉伸展着胳膊走了過去,“趙爺爺,怎麽了?”
“那本醫案看的怎麽樣?”惬意的抽了口旱煙,趙老頭問道。
“還蠻有趣的”,希蓉笑着答道。
“那有興趣學嗎?”
------題外話------
學醫只是小附帶技能,大家可以忽略不計。
從今天開始正常更新,希望姐妹們多多支持。
074 赫斯的朋友
希蓉怔了怔,随即道:“我從來沒有接觸過古醫這一塊,而且這又是非常深奧的一門技藝。”
趙老頭笑了笑,“老頭子我也沒學到什麽深奧的東西,如果丫頭想學的話,我這裏還有一本《脈論》,你可以拿去先看看,再結合着你手上的那本醫案,日後診治個風熱感冒的小病足矣。”
“俗話說,藝多不壓身,那我就生受了”,希蓉便有些調皮地拱了拱手,笑道:“徒兒拜見師傅。”
此舉頓時惹得趙老頭哈哈大笑,“好好好,這才有個年青人的樣子,既然拜了老頭子為師,日後可要用心學。”
希蓉用力地點了點頭。
……
當天下午,村裏有個頭痛的病患,趙老頭便叫上了正在房間看書的希蓉跟着一起。
希蓉也算親眼見識了一把古醫的行針之法,不過趙爺爺說行針之法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學得好的,就算她日後回帝都上學去了,最好也能夠利用寒暑假的時間過來學習幾個月。
希蓉自然是無不應的。
跟趙爺爺看過病人回家的路上,她接到了赫斯的電話,說是已經到了望半山,問她可否方便去接一下。
希蓉笑着應好,然後跟老爺子說了聲,便直接向着望半山山腳而去。
……
一輛銀白色的商務車上,下來一男一女兩個身材靓麗的外國人,偶然路過的趙家村人皆是一步三回頭地走過。
商務車內的司機先生探出頭來,“兩位教授,不如我車再停會兒,等接你們的人到了再走。”
身着純黑色西裝的高大男人擺了擺手,上前走了幾步,用有些生硬地h國語說道:“不用,接我的人馬上就到了。”
嫌棄地扇着繞身飛個不停的蚊子的女子聽了司機先生的話剛要再回車上,聽到赫斯這麽一說,也不太好意思地停下了邁動的步伐。
一聲汽車引擎發動聲過,車子沿着窄小彎曲的村路離開。
女子小步走到赫斯身邊,有些嬌氣地抱怨道:“h國的鄉下怎麽這麽不衛生,蚊子到處都是,簡直太惡心了。”
赫斯的藍色眼眸涼涼地看了她一眼,“米麗女士,你随時可以申請回去。”
女子皺了皺眉,回去?好不容易撿到這麽好的機會能夠在異國他鄉跟赫斯相處,她怎麽會回去?
“我就是說說而已”,她說道。
赫斯沒再看她,只是不錯眼地看着潔白平坦的山路。要不要先順着山路走上去,在狹小的山路中和蓉來個偶遇也不錯。
正這麽想着,耳邊有人問道:“請問是赫斯先生嗎?”
這聲音嬌軟卻又清亮,特別是h語中特有的抑調,直直擊中他心底的柔情萬千。
赫斯連忙轉頭,看到了一個上身火紅短袖下着純白棉裙的女子,眼球似被什麽燙到,他一瞬間有些心跳不穩。
這個,就是和他通信将近七個月,而後時常電話聯系的沈希蓉。
不是沒有想過視頻通話,也不是沒有想過交換照片,但赫斯總會擔心冒犯到她。
所以這個女子,他在心中反複想象過很多遍,然而當見到真實的這個人時,他才知道以前的想象究竟有多蒼白。
“是我”,赫斯轉步走向希蓉,微笑道:“蓉,我們終于真正相識了。”
“歡迎來到h國”,希蓉笑了笑,說道:“你們跟我來吧,我就在村頭的趙爺爺家借住。”
“主席安說,山上有專門搭建的帳篷,蓉沒在那裏?”赫斯問道。
“是啊,我不是那些大學的學生。”希蓉從容解釋。
赫斯瞬間明白這其中的彎繞。
一直被忽視的米麗有些無法忍受地上前一步,與赫斯并肩而立。
“她是誰?”她用d語問道。
“我的朋友”,赫斯同樣用d語回答:“山上下來接的人應該很快就到了,我先走了。”
說話間赫斯便上前拉住希蓉的手快步離開。
被落在後面的米麗當即也要跟上去,山上下來接待外國友人的教授們卻在這時到了。
“米麗小姐,赫斯先生這是去哪?”因為下山之前就知道此次要接的人,其中一人便喊住她問道。
米麗攥了攥交握的雙手,說道:“跟朋友一起走了……”
“這樣啊,那咱們先上去吧。”那人說道:“上午f國和g國的人已經過來了,安主席也在,今晚為你們準備了接風宴。”
為了不失風度不掉份,米麗笑了笑便跟着二人一同上山而去。
……
清晨涼爽的山風中,文聯主席安成文看着滿眼笑意的赫斯先生,又看了看他身旁站立的女子,不禁暗思赫斯昨晚缺席接風宴,就是因為她?赫斯這是好事近了?
可怎麽看也看不出這個女子有什麽特別的啊?
安成文摸了摸下巴,問道:“朋友,不介紹一下你身旁的這位女士?”
赫斯笑道:“沈希蓉,我的……助手。”說着他轉向希蓉,眸中的笑意燦如暖陽,“蓉,這是主席安,想必你不陌生。”
希蓉點頭,上前與安成文輕輕握手,“安主席,我看過您在古代史方面的著作。”
兩手輕輕一握,很快放開,安成文笑道:“是個不錯的姑娘,能夠得到赫斯的青睐,可要好好地向他請教。”
三人寒暄過,便一起走進墓室。
075 真才還是作秀?
赫斯接過,鄭重中卻又帶着幾分随意地翻看了幾頁,随後遞給了身邊像是發現了美味狗骨頭似的小狗一樣的希蓉,餘光中看到她渾身都透着股愉悅氣息地翻看起了書本,他不由寵溺一笑。
安成文咳了聲,內心卻是大感奇特。一向眼高于頂風流成性的赫斯也有露出這種表情的時候,這回是真栽了?
赫斯眼中對于身旁女子的關注和寵溺消淡,他看向安成文,問道:“主席安,趙彜枕下書一離開這間墓室,字跡是完全消失嗎?而且也無法做任何攝影?”
安成文點了點頭,“科技院派來的研究組現在也只勘破其中一二分的謎團,不過這不關我們的事不是嗎?我們的任務,就是使趙彜這個人物史跡更豐滿。我有預感,趙彜枕下書的真實內容,将能夠轟動全世界。”
赫斯道:“确實如此,此書應該是一本小說吧?只這一點,它便将會把h國的長篇小說史提前二百多年。”
安成文臉上露出了自豪的笑容,“我們初步推斷,這确實是一本古體小說,全書共有五十四回,不過它的質量,卻有待進一步的研究了。我們商量過,打算将這五十四回平分為九分,從帝都學府到c大,每所大學小組負責六回,争取三個月內完成枕下書的校注,然後出版面向大衆。”
“而你們遠來襄此盛宴,将枕下書介紹到國外的工作,鄙人這裏就拜托了。”安成文微微鞠躬。
赫斯擡手扶過,笑道:“榮幸之至。”餘光裏看到女子津津有味的讀書模樣,他又道:“不知這枕下書你們的學生可抄寫完了?”
安成文也是昨天才到,對這個情況并不太了解,便看向了自從他們過來便放下筆安靜立在旁邊的兩名學生。
郁然馬上回道:“我們這裏只剩下最後一回了。q大那組據說昨天下午已經抄寫結束,其他大學的情況我就不太了解了。”
赫斯點了點頭,對安成文道:“可否方便勻出些時間讓我的助手也抄寫一份?”
安成文看了眼完全沉浸在書中的女子,有些疑惑,她是真沒聽到旁人在說什麽?那麽些字跡模糊的古字,她就真能毫無障礙地閱讀?要知道,就算是那些名校教授還不能做到無障礙閱讀這本古書。
如此一想,安成文對這個女子的印象不覺降了幾分,不過他面上卻分毫不顯,只是說道:“赫華先生開口,怎能勻不出時間?這樣吧,以後q大空出來的時間就由你的助手代替。”
赫斯擡手摸了摸希蓉柔順的發頂,“蓉,還不謝謝主席安?”
觸到那柔順而又溫熱的發頂瞬間,他還不及品味心頭的滿足,卻先察覺到了她明顯的一抖,疑惑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希蓉卻是淡淡一笑,稍退半步,對安成文道:“謝謝安主席。”
安成文笑着擺手。
赫斯輕輕握緊空了的手。
看不慣的李姍姍卻忍不住心中的不忿,開口道:“可是安主席,昨天我們不是在小會議上讨論決定,待所有大學都抄寫完,就将枕下書送到中央博物館的嗎?”再加一個人,還不知道會浪費多少時間。
郁然想了想也道:“昨天q大那組抄寫完成之後,就發了一兩張抄寫文到網上,現在人們對枕下書的關注度很高,而我們也同中央博物館聯系好了,若是拖延時間,恐怕不太好。”
李姍姍哼了哼,“何止不太好。”
赫斯看了她一眼,李姍姍不自覺地端正了站姿。
“不如這樣”,郁然又建議道:“這位同學如果也對枕下書原文感興趣的話,可以從q大的張旭那裏影印一本。”
赫斯看向一直默不作聲的希蓉,又看了眼神色間同意的安成文,內心不覺好笑,好笑的同時又帶着幾分慶幸。
這樣的天才,這樣的珍珠,他們卻一直當做魚目對待!
慶幸只有自己看到她的光輝時,赫斯又不免了幾分心疼。
希蓉卻仍是平淡從容,絲毫沒有因為這些貶低而局促自卑。
“我會在枕下書送到中央博物館之前抄好的,你們可以不必有過多顧慮。”她說道。
李姍姍立即道:“我們這裏就是抄的最慢的,也會在兩天之後結束的。你也太能吹了,我們都抄了一個多星期,你兩天不到就能抄完?”
赫斯問安成文:“蓉什麽時候可以過來抄寫?”完全無視之的态度讓李姍姍臉頰一陣漲紅。
安成文道:“明天下午和後天上午,如果實在抄不完,拖個一兩天也沒什麽?”
再怎麽也得給外國友人面子,更何況赫斯還是世聯十委員之一,和文聯主席拉爾的關系一向很鐵。
“這就好了”,赫斯拍了拍安成文的肩膀,然後對希蓉道:“蓉可以先陪我去看看這墓室裏的壁畫嗎?”
希蓉放下書,點頭。
走開前,赫斯對安成文道:“主席安,你們這個禮儀大邦之國的孩子們也不怎麽懂禮貌嘛。”
安成文臉色瞬間有些難看窘迫。
……
停留在一幅人少的壁畫前,赫斯問從剛才就眼帶笑意的希蓉道:“蓉,有什麽好笑的嗎?”
希蓉搖頭,“只是沒有想到你也會給別人挖坑而已,而且那兩個學生也沒得罪你吧。”
赫斯擡頭看向壁畫,“可是他們剛才一直在欺負你啊。”
希蓉眼中的笑意凝固,片刻之後才恢複自然。“那是人家早就讨論通過的事,我突然橫插一腳,算是壞了規矩吧。”她說道。
……
走在回村的山路上,赫斯看了眼身旁腳步輕快地女子,笑問道:“蓉心情很好?”
希蓉點頭,打量了赫斯好一會兒,說道:“我有點明白金大腿的意思了。”
“金大腿?”h國網絡流行語不到家的赫斯滿眼疑惑。
希蓉想了想,用比較貼切的d國語說給他聽,同時說道:“我現在就有種抱上金大腿的感覺。”
赫斯瞬間朗笑出聲。
……
第二天下午,希蓉終于可以獨占枕下書。
自從接觸古文字專業,面對古代文字時她就有種不可言說的靈犀之感,學起來更是一日千裏。
僅僅經過這兩年多的學習,她在古文字方面的造詣便已深不可測。所以這本完全用先古篆字寫成的枕下書,對她而言難度幾乎沒有。
接手枕下書的當天下午,她就抄了十二回,直到了晚上,希蓉仍有意猶未盡之感。
赫斯看出她的不想離開,便一直在墓室中陪她抄寫到十二點多。
……
兩天一眨眼而過,希蓉也讓人們見識到了她坐火箭似的抄寫速度。
當她收起自帶的抄寫本,表示已經抄完時,正在旁邊和人讨論壁畫題詩的安成文差點沒有磕到下巴。
學生們辛辛苦苦抄寫了一個多星期,為什麽有人跟玩兒似的就給抄完了?
是學生們偷懶,還是這女子作秀?
兩天來可足夠安成文看清赫斯對她的态度了,或許一開始他還能覺得赫斯只是玩玩,但經過這兩天,安成文可完全推翻了這個想法。
但赫斯是什麽人?安成文雖然佩服他文學上的成就,但在為人上可就不那麽贊同了。
身為文界中人,赫斯因為英俊的外貌和顯赫的家世,他的情人可是上至頂級沙龍貴婦下至娛樂圈鮮嫩女性。
盡管對于男人來說,風流不是病,然而在一向看重家庭的安主席來說,赫斯這樣的人未免太過輕浮。
所以,能夠引起游戲愛情的赫斯注意的沈希蓉,自然更不是一個簡單人物。
然而希蓉确實不是一個簡單人物,但卻并非是安成文所想象的那種不簡單。
此時見她已如此快的速度便抄寫完了五十四回枕下書,安成文只有一瞬間的驚異便暗自搖頭,随即放在腦後不再關注。
……
076 誰都有黑歷史
謝輿到來時,希蓉正在窗邊一字一句地校注枕下書。看到窗前那個悠然寧靜的身影,他連日來不安的心口也充盈了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