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離淵
盛大的宴會結束，仙家已經散盡，大殿內，只剩下天帝與帝開兩人。
帝開仰頭看着他，“為什麽？”
“履行你的責任而已，”天帝的情緒毫無波瀾，“你不想娶靈姝也罷，你大哥和二哥誰都可以。”他所希望的只是仙界和四海結親，對付魔界更加輕而易舉而已。
帝開只默然了片刻，擡頭又想說些什麽，天帝的聲音不鹹不淡的響起：“如今看來，對付魔界如同捏死一只螞蟻般容易，縭紅已經沒了用處，她的生死只在你一念之間。”天帝心中着實不悅，帝開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他一直期望着他能繼承大統，誰知如今他卻如此不争氣。
帝開終是選擇了沉默。
“很好，七日之後，就是你們大婚之日，本尊已命神仆将靈姝公主帶去朝陽宮，希望你們這幾日好好培養感情，至于縭紅，本尊已給她安排好了住所。”
帝開回到自己的朝陽宮時，兩名神仆連忙湊上來，恭敬地在他耳邊低語：“龍神大人剛走，靈姝公主正在靈泉賞花。”
帝開幾不可見的點了一下頭，擡腳緩步往靈泉方向走，他的步子很慢，慢到跟在他身後的兩名神仆不由得走三步停一步。
靈姝欣賞着靈泉邊的仙花仙草，将它們暗自與自家龍宮的珊瑚們作比較，聽着身後的動靜，她連忙整理了一下耳邊鬓發，揚起一抹笑容，在泉水面上照了照，自認為很完美後，才緩緩轉過身來。
白衣風華的帝君依舊和數千年前一樣俊朗，他額間那一豎銀白的印記在陽光下若隐若現。
靈姝看着帝開的同時，帝開也在打量着她。但見她身穿淡紫色的廣袖長裙，袖口、裙擺乃至領口都繡着數條五爪小銀龍，雲鬓裏插着兩只金燦燦的步搖。
不得不說她很美，但是她美得太過刻意，全身上下無一不是精心打扮，這樣的美他并不太喜歡。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跟在帝開身後的兩名神仆都覺得氣氛有些尴尬，對望一眼默默退下。
最後還是靈姝先開了口，“帝君可還記得六千年前去往下界收妖之事？”
“有些印象。”
“說起來，帝君還是靈姝的恩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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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那時，我剛破殼百年，因貪玩偷偷出了龍宮，不料在人間遇到了只千年虎妖，差點被他吞入腹中，還好命懸一線之際，帝君一劍将虎妖給斬殺。”
帝開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終于多了一絲疑惑，“你是那條銀蛇？”
靈姝聽了微微一笑，“那時我還太小，龍角都未長出，也不能化形說話，被帝君當作蛇也正常。”
帝開默然片刻，沒想到當年無意中救下的銀蛇竟然是她。
“我知道你還不喜歡我，不過沒關系，父神總說日久生情嘛。”她笑着想去牽他的手，卻被他不動聲色的躲開了。
“帝君不想早日登上天帝之位麽？”靈姝突然收斂了笑容，認真的看着他，她看得出來，他是個有野心的帝子，而且他無論什麽地方都比他另外兩個兄長更加出色，畢竟，他的母親也是真神，只可惜，隕落很久了。
縭紅聽着身後鐵門關上的聲音，剛被神仆帶進來時，她看見了匾額上“天牢”二字。她冷笑一聲，何德何能，今日竟然進了這天牢，她只是失憶了，但她不傻，隐約也能猜到些端倪。
一段感情，還未開始，便似乎要結束了。緋絡說得不錯，仙界不适合她，感情也不是兒戲，帝開的身份太高，有生來便不可推卸的責任，感情不是他的全部，整個仙界才是。
天牢狹小，她坐在牆角，着實有些無聊。不知怎的，她開始回憶這些年來緋絡給講的故事，一個，兩個，三個……而後她驚奇的發現，從第一個到最後一個，她竟然都記得很清楚，清楚到她開始疑惑。
緋絡是誰，從哪裏來，他從來都不與她說，她也不問。因為她知道，對于別人不想說的事，即使再如何追問，也毫無意義，他大可随意編個謊言來搪塞。
時間仿佛過得很慢，她攤開掌心，任由一小撮豔紅的火苗在手中跳躍，令它變化着各種形狀，不知過了多久，安靜的天牢中，她聽到了除巡邏天兵以外的腳步聲。
來人似乎進了走廊，有天兵的聲音響起，語氣似乎很是恭敬：“公主，仙子。”
縭紅這個牢獄的位置看不見他們，只能聽見聲音。
一個女人的聲音響起，有幾分清冷：“帶路吧。”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知道她們是來找她的，因為這些天她觀察到，這個天牢裏除了她便只有那些巡邏看守的天兵。
隔着牢獄，縭紅看着她們，其中一個很是眼熟，黑裙搖曳，眼睛雖漂亮卻掩飾不了其中的恨意。正是那日宴會上與她對峙的仙女。而另一個，從頭到尾打扮精致，花容月貌，紫群銀龍紋，身上的氣息與那日的龍神有幾分相像，卻沒那麽大的威壓，縭紅已經猜到她的身份。
她依舊坐在角落，把玩着手中的火焰，并不想搭理她們。
靈姝命天兵打開特制的鐵門，她率先踏了進來，慢步走到縭紅跟前，發髻上的步搖叮當作響，她俯視着縭紅，“想要自由麽？”
縭紅盯着手中的火苗，“你想讓我離開仙界。”
靈姝微笑，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鳳凰火上，“你是個聰明的人。”
“好啊。”她低笑了一句，收起手中的火焰，站起身，“不過，你得親自送我。”
許杳一聽，不由斥道：“公主身份何其尊貴，你……”
靈姝淡淡打斷她的話，一口應下來，“好。”
***
縭紅并不知道如何離開仙界，所以她面上雖平靜，內心卻在警覺，她看着在前方駕雲帶路的靈姝，總覺得有問題。
仙界之人一般都喜淡色，愛穿黑裙的仙子幾乎沒有，可許杳穿起來雖好看，卻不斷給人一種壓抑的感覺，也許是因為她的眼神出賣了她吧，一個不懂得怎樣隐藏惡意的人，往往是會失敗的。
終于，許杳趨着雲往下飛去，将拿在手中的瓷瓶握得更緊了，這裏面可是龍神的血。
縭紅駕着腳下的雲帶着靈姝也跟着往下。
她們落腳的地方是一塊平原，荒無人煙，寸草不生，最奇異的是，這一塊平原與對面一塊平原相距甚遠，中間豁出一大條裂縫，就想一把巨大的劍将這一塊平原從中硬生生切開一條口子。
便是這條三人多寬的裂縫從下往上還散發着淡淡的白光。
朝陽宮
“帝君，不好了，不好了！”神仆從天牢處趕回朝陽宮，連忙往帝開的方向奔去。
原本正在打坐修行的帝開猛的睜開眼，額間原本散發着銀光的印記又恢複黯淡。
神仆氣喘籲籲，“是……是靈姝公主和玄武上仙，，她們……她們從天牢帶走了縭紅上仙！”
帝開瞳孔一縮，從懷中掏出月淚石，修複火之眼時動用了靈泉的靈力，月淚石自然能感應到屬于月神的力量。
最強大的一股在月宮，一個在靈泉，另一個在……
離淵！
神仆只感覺到一陣勁風從臉龐劃過，白光一閃，原本坐在榻上的帝君便消失了。
許杳向前走了兩步，“這便是通往凡間的路。”
由于她背對着她們，所以縭紅看不見她的表情，她只看了看身邊的靈姝一眼，靈姝從頭到尾都挂着淡淡的笑，“去吧，天帝那邊，我會為你擔着。”
靈姝見她沒動靜，伸手輕輕拉住她，一步一步往許杳的方向走。
縭紅看着那白茫茫的裂縫，不由眯起了眼。
靈姝藏在袖口的銀針刺入了縭紅的手中，快狠準。
縭紅只覺得自己一邊身子瞬間麻木僵住，許杳看準時機，一個掌風便把縭紅推了下去。
就在這電光石火間，縭紅另一只尚有知覺的手突然紅光大盛，一條泛着火焰的長鞭猛的拴住了靈姝的腳裸，由于有龍鱗護體，所以鞭上的鳳凰火并未對靈姝造成什麽傷害，但她身體卻一個不穩，也随着縭紅墜了下去！
“不————”
只聽見一道低沉的男聲響起，靈姝第一個聽出這是帝開的聲音，然而她卻開始害怕起來，不知道他看見了多少，更害怕的是，落進這深淵，她什麽都沒有了！
許杳則哈哈大笑了起來，笑聲響徹雲霄，癫狂而刺耳。
“哈哈哈——哈哈哈哈——顧秦，你看見了嗎？我為你報仇了！哈哈哈——去死吧，都去死吧！”
帝開已經沒空管她，他縱身躍下離淵，首先看見的是靈姝，然後才是縭紅，可由于縭紅先墜下去，已經過了安全的界限，再深入下去，連他都會灰飛煙滅！只一瞬間，他的心頭便閃過無數念頭，最後他還是駕着彩雲，伸手拉住了離他最近的靈姝的手，頭也不回的往上面飛去。
因為，只要再多待一秒，他們誰都別想再上去了，下面的吸力已經不是他能抗衡的了。
數萬年前，魔界第一任魔王與仙界最後一戰時，他用池淵一劍劈開了這塊大地，葬送了無數仙人與神祗，而人間也是一片生靈塗炭。最後，天帝聯合數名上神付出了巨大代價，将魔王與魔後以及無數魔将消滅至此，将他們的骨骸遺物都丢入這裂縫中，上神們擔憂魔界再次死灰複燃，以身為祭耗盡神力，封印了裏面無數的怨念與濁氣。
曾經還有一些好奇或者貪玩的仙人跑到這裏，不小心掉進去便再也消失在了六界，天帝這才嚴明，裂縫中蘊含着強大的毀滅之力，萬物生靈，無論仙、人還是神，只要陷進去必定灰飛煙滅。
此後，這裏便成了仙界禁地，天帝給它取名離淵，還在此設下了強大的結界，幾乎再無神仙能靠近。
除了，真神或是擁有神族血脈的後裔。
作者有話要說：
這本書真的真的是靠愛發電，這數據真的……默默哭成個粽子T^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