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困局
黎薇一睜開眼就開始後悔, 她從床上下來,段存意被她的動靜弄醒, 看見黎薇背對着他在穿衣服,他已經有種預感。
黎薇根本不想看他,穿好衣服就說:“我先走了。”像怕他開口。
幸好,段存意一句話沒說,任由她逃出他家。
黎薇坐在車上, 想起昨晚的發生的事,她心裏的不安消除了一點, 段存意依然是她認識的那個段存意,緊接着她就厭煩起他來, 他故弄玄虛, 有意來勾引她犯錯, 陰險又可憐, 再來就要怪張子文, 他善變無常, 沒有給她足夠安全感,不然段存意根本沒有機會。這件事她是受害者,張子文就算知道也不能指責她, 他負有一半責任, 再說, 他們不過半斤八兩, 他不定已經在外頭風流多久了。在最初的害怕和愧疚過去之後,黎薇突然痛快起來,
這樣的事本該早就發生的,在她和張子文結婚之初,她就抱着這樣的計劃,和張子文做夫妻,去段存意那裏談情,後面,段存意漸漸無味,糾纏起來,張子文又花言巧語來哄她入局,婚姻起初的神聖光環讓她昏了頭,這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
黎薇越想越鎮定,她現在甚至有點希望張子文知道這件事,她好奇他的反應。
這件事并沒有什麽大不了,但要是能夠再傷害張子文一回,也算有一點價值。
黎薇想到此終于發動車子,準備回家。
溫子期又去了醫院,張父的病房門口守着幾個人,警惕地盯着他,防止他靠近。
張子文做到這地步,溫子期也覺得不解,他的恨不知道到底是對着他,還是對着張父。
溫子期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看着張父病房的門,除此之外他也沒有別的事情做。
張子文和張母一起來時,一眼就看見了溫子期。
張母面色厭惡,像看見什麽髒東西,她不明白兒子既然這麽讨厭他,為什麽不把溫子期立即趕走,眼不見心不煩,現在讓他來,又不讓他進去有什麽意思,張母一看見溫子期就難免想起他母親,這讓她對躺在裏面的張父也越來越沒有耐心。
張母拉着兒子懇求:“子文,把他趕走,別讓他再來這兒了,我一看見他就頭疼。”
張子文拍拍張母的手,道:“媽,你先進去,我來處理。”
張母還想說點什麽,可看他臉色又把話憋回去,她瞪了溫子期一眼,進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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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子期眼睜睜地看着那扇門又在自己眼前合上,病床上的張父一閃而過。
就隔了一扇門。
張子文走到他面前,帶着一點笑,對他道:“他要是知道你這麽孝順,一定很感動。”
溫子期神情木然,仰頭看着他,張子文搖着頭,好像在為張父可惜。
溫子期問:“你到底要什麽。”
張子文:“你有什麽。”他看了眼病房,又轉過頭來看着溫子期,“這樣吧,你放棄你手裏的股份,離開公司,我就給個機會,讓你去看看他。”
溫子期忽然笑起來:“爸爸要是看見你現在這樣子一定很欣慰。”
張子文臉色冷淡。
溫子期感嘆:“以前我總認為我才是更像爸爸的孩子,我不明白他為什麽非要選你,現在看來,爸爸的眼光還是比我準。”他盯着張子文,在他身上看見一個熟悉的影子,他輕聲道:“沒有兒子能擺脫父親的框架獨立長成,你再恨他也沒用,你現在的樣子和他幾乎一模一樣。”
張子文冷冷看他一眼,沒有理他,轉身進了病房。
溫子期看着張子文的背影,不得不承認,他其實從一開始就沒有機會,張父告訴過他,姓溫他會活得更開心。
那就姓溫吧,最後一次滿足他的期望。
黎薇到家之後接到了段存意的電話,她本來不想接,可又不得不接。
他像過去一樣,對她表達關心,黎薇卻總能聽出話裏的威脅意味,她漸漸惱羞成怒,先開口質問他,到底要幹什麽。
段存意道:“我不過關心你一下。”
黎薇:“···我結婚了,昨晚我酒喝多了。”
段存意毫不意外,黎薇就是這樣,一旦确定他還屬于她,她就不想要他了。
她的游戲他總算摸到一點規則。
段存意平心靜氣,像在開導她:“薇薇,你不必這麽急着躲我,你知道,你總會有需要我的時候。”
黎薇覺得他在羞辱自己:“我有丈夫!我為什麽需要你!”
段存意終于說出了那句話:“他不愛你,一點兒都沒有。”
黎薇怒道:“你有什麽證據!你憑什麽這麽說!”
段存意:“證據就在你手裏。”
黎薇冷笑:“你根本就沒盼着我好!你說張子文不愛我,難道你就愛我?”
段存意沉默了一瞬,才道:“我是為你好。”
黎薇卻已經挂了電話。
溫子期非常迅速的同意了張子文的要求,簽署了文件,放棄繼承股權,張子文為了表示沒有明搶,打發了他一筆錢,說“足夠他和阿姨在國外的生活。”同時追加了要求,讓溫子期帶着溫母離開,理由是為了張母。
溫子期全無反抗,他現在只求看一眼張父,在親眼看到之前,他始終無法相信張父這樣強硬的人會毫無預兆的倒下。
病房裏,溫子期請求讓他單獨和張父待一會兒,張子文體貼道:“想說點貼心話?你就當我不存在。”他坐到了病房裏的沙發上,随手從櫃子上抽出了一本書看起來,好像在公園散心,輕松惬意。
溫子期朝病床前走近了點,張父的胸膛微微起伏,床邊的儀器發出規律的嘀嘀聲,屏幕上線條起伏數據變化,這些現在成了張父活着的證明。張父的身體看起來就像一片正在迅速枯萎的樹葉,幹涸缺水,經脈浮起,他在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衰老。
“爸爸今年多大年紀了?他有這麽老嗎?”溫子期疑惑道,沒人回答他。他伸出手,小心地搭在了張父的手背上,感覺手下的皮膚觸感怪異,幾乎不像皮膚,脆脆的,薄薄的。
張父雙眼緊閉,戴着呼吸機,神情并不平和,好像一醒就要罵人。
溫子期覺得躺在床上的張父很陌生,他時不時想起張父過去在他面前的樣子,他才發現自己對張父印象最深的畫面是他在看自己在學校得到的獎狀,那個畫面裏,他就是個普通的父親,為兒子的優秀感到驕傲,卻又要掩飾。
在這一刻,溫子期終于釋然了,他一直向往的,其實早就得到了。
段存意聽說溫子期要離開并不吃驚,他已經沒有勝算,再留在這裏,不過被張子文痛打落水狗。他一直認為溫子期和他在某些方面有一點相像,對他的敗北總有點可惜。
段存意問他以後有什麽打算,溫子期顯得很随意:“準備去了不那麽熱的地方,在這座城市住了那麽多年,早就過煩了夏天。”
段存意聽不出他語氣裏有任何不甘,只能道:“那挺好,以後還回來嗎?”
溫子期:“大概不會再回來了。”
段存意:“張總說不定會醒。”
溫子期淡淡道:“他有自己的家庭。”
段存意嘆口氣:“張子文真是運氣好,運氣好有時候就夠了。”
溫子期不置可否,問起他的近況:“你最近怎麽樣。”
段存意道:“和以前一樣。”
溫子期喝了一口茶,忽然道:“別把自己困死了。”
段存意看着他:“什麽意思。”
溫子期笑起來:“沒什麽意思,有感而發。”
兩人又沉默了下來,段存意終于忍不住開口問他:“你真的就這麽放棄?讓張子文得到一切,你也是一樣張總的兒子。”
溫子期道:“從來沒有得到,也談不上放棄,我和張子文争一開始就只是為了向他證明···現在他也看不見,我何必呢?”溫子期說着對段存意一笑,接着道:“這些本來就是他留給張子文的,不屬于我,搶不來,搶來也沒意思。”
段存意聽不進去,只覺得溫子期失去了以往的鬥志,或許他弄錯了,溫子期和他并沒有什麽相似之處。
段存意笑道:“你這麽想得開當然好,只是看着張子文這樣的人再一次成了贏家,總覺得,有點不公,看來這世上真沒什麽老天有眼。”
學校為了擴充生源,分配了幾個課上的老師搞搞宣傳,其實就是發傳單,學校尚有一點底線,沒讓他們站在街上追着人發,而是到附近小區支個攤,有人經過,就拉着人家介紹,不願意聽的,再給人家塞傳單。
幸好現在天氣不熱,這要是大太陽底下這麽站一天,絕對要把人曬暈。
李妙和另一個姓陳的男老師分到了一個攤位,陳老師比她有經驗,又能說一些,從旁邊商鋪裏接了兩張椅子出來,又給她帶了一瓶水,李妙連聲道謝,一會兒又去給陳老師買了一瓶水。
陳老師說:“別這麽客氣,都是老鄉。”
李妙知道他家是Z市,論起來離得是不遠,但說是老鄉還是有點勉強。
陳老師問她怎麽申請到這邊來,李妙說受不了C市的天氣。
陳老師表示贊同:“是,那邊太熱,基本一年到頭都是夏天,還是家鄉好啊,有機會還是要回去。”李妙只能跟着點頭。
兩人坐了一天一個人都沒招到,離下班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陳老師說“走吧,沒戲了。”李妙跟着和他一起把攤子收了,陳老師放到商鋪,跟人家說明天再來取。
李妙挺佩服他,陳老師問她是回去吃飯還是在外面吃,李妙想了想還是說要回家,她佩服歸佩服,和陳老師畢竟不熟,和不熟的人坐在一張桌上吃飯對她來說不好受。
陳老師好像也每當回事兒,還把她送到樓下,又說他家樓下有家早餐店,他明天帶早餐來。
李妙只能點頭,問他多少錢,陳老師轉身就走了,聲音飄回來:“明天再說見!”
李妙有點沒明白,剛打算上樓,一道光忽然射過來,李妙立即伸手擋在眼前,模模糊糊地看見左邊離她不遠的地方停着一輛車,也不知道停了多久,她剛剛跟人說話都沒注意到。
車燈終于熄了,李妙放下手 ,看見車門打開,裏頭走下來個人,從暗處漸漸走出來,走到她近前。
張子文臉色郁郁,看她時帶着一點審視意味。
李妙莫名其妙,加之剛剛被車燈刺得有點生氣,也沒有好氣,瞪他一眼就要走。
張子文拉住她,又不知不覺服軟:“我餓了。”他把她拉近一點,“想吃你做得飯。”
李妙不看他:“我不會做飯。”
張子文笑起來,搖了搖她的手:“那我做飯你吃。”
李妙忍不住轉過頭看他,奇道:“你會做飯?”
張子文得意起來,拉着她往樓裏走:“我會得多了。”
張子文走在前頭,李妙被他拉着磨磨蹭蹭地跟在他身後,兩人的身影一同沒入了黑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