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自由
第二天早上下山,張子文把李妙送回家,說晚上再來接她去吃飯。
周香林等了一夜,李妙一回來就開始盤問。
先問她怎麽沒回家。
她神情洞悉幾乎明明已經知道答案。
李妙:“暈車,睡了一覺,太晚了就沒回家。”
周香林嗯了一聲,又問:“待會兒還要出去嗎?”
李妙燥起來,“不出去!”
周香林站起來,說:“那你晚上自己做飯吃,我出去了。”
李妙問:“你去哪兒?”
“你管我去哪兒。”周香林穿上高跟鞋出了家門。
李妙松一口氣,進房間拿了衣服去洗澡。
晚間張子文帶她去唱KTV。
劉向平沒想到張子文會帶個姑娘來,他一時亂了,不知該把幾個叫來的女孩子立刻趕走,還是不管,他看張子文牽着那個女孩兒的手,态度親昵,忙對幾個姑娘使眼色,叫她們不要上去。他一邊過去和張子文說話,一邊暗暗地打量李妙,總覺得她有點兒眼熟。
李妙察覺到他的目光,不知如何反應,她不認識這人,也不習慣這種場所,渾身都不自在。
另一邊沙發上還坐着幾個女孩兒,她們毫不遮掩地望着張子文,一點沒把李妙當回事。
李妙更畏縮了,悄悄地握緊張子文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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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文看了她一眼,安撫似的攬着她肩膀,又轉過頭對劉向平說:“你把那幾個姑娘送出去行不行。”他臉色不耐,明顯現在興趣在別處,劉向平心領神會,過去和那幾個姑娘說了幾句,姑娘們不甘不願地走了。臨行前個個都切切地看張子文,戀戀不舍至極。
張子文冷着臉瞟都沒瞟一眼。
劉向平心裏有了數,待李妙更熱情,有意和她聊天,想套一套她的話,他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她。
李妙以為他是張子文的朋友,态度自然不會疏遠,一點防範之心都沒有。
劉向平聽說她是本地人就拐彎抹角的打聽她的家庭,李妙正要說,張子文開口了。
“你家原來是查戶口的吧。”
劉向平立即住嘴了,嬉笑地換了個話題,問李妙喜歡什麽,要不要上點兒水果。
李妙看張子文一眼,他這樣又像當時瞟她的那個人了。
現在他卻緊緊的牽着她的手。
李妙笑起來,張子文也忍不住笑,笑完問她:“你笑什麽?”
李妙問他為什麽那天瞪她一眼。
張子文莫名:“我什麽時候瞪你了?”
“就我們第一次見面那天,你好好地,突然冷冷地瞟了我一眼。”
“我不記得了。”張子文記得別的,他說,“你當時頭發都沒幹,衣服都打濕了,我心想,這姑娘好邋遢。”
張子文還有些話沒說,李開源介紹這是他女兒,還非要李妙坐下一起吃飯時,他心裏已經有數了,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有心人。
他打量了李妙一番後興趣不大,就沒理她。
後頭為什麽又有興趣了呢?
張子文回想了一下,可能那天實在是太無聊了,看見個還不錯又記得的姑娘,就過去撩撥一下,結果李妙反應窘迫,她越窘迫就越有意思。
小鎮上半夜在大馬路邊吃燒烤的姑娘,在夏夜裏也是另一種生動的趣味。
李妙還在糾結那個眼神,說道:“我當時還以為你讨厭我。”
張子文失笑,他那時連她的名字都沒記住,只記住了她爹,哪有多餘的注意力去讨厭她。
他道:“我可能是故意想引起你注意。”
李妙不信,又忍不住為這個答案高興,誰不希望,第一眼就被愛人認定。
張子文笑起來,快樂的時光已經開始流逝,他急切地要把握分分秒秒。
劉向平做了一晚上電燈泡,臉皮厚得出奇,等張子文把李妙送回家,他又打電話過去,帶張子文去放松。
還是上次那家一條龍,劉向平自作聰明換了男技師來,張子文差點起身走了,劉向平這才知道做過頭,趕緊又喊了上回那兩個姑娘來。
張子文這才肯脫鞋。
劉向平嘿嘿笑道:“我不怕惹嫂子不高興嗎。”
他叫得親熱,張子文掃他一眼,懶洋洋道:“什麽嫂子,別瞎叫。”
劉向平一愣,沒搞懂。
他對張子文不了解,不知道他追女孩兒時的德性,每個都看着真,不僅姑娘們以為他真,連旁人也看着真。
劉向平呵呵笑了兩聲,不問了,既然是玩玩兒而已也沒什麽好問的,他原來聽李妙說她是本地人還想着去接觸接觸,現在就不費那功夫了。
張子文舒服得嘆口氣,昨天上山今天下山,幾個小時車程把他累得半死,李妙還睡了一覺,他因為認床,愣是一夜睜眼到天明。
黎薇要是知道,肯定罵他活該。
張子文快意無比,他巴不得黎薇知道,氣死她最好。
這女人害他流落到這個地方,他小小的報複她一下也總算心裏好受一些。
在C市黎薇管他管得很緊,身邊兒的一圈朋友也都勸他修身養性。
“黎薇這麽好的女人,你得好好對人家,別辜負她。”
張子文忿忿不平,這話什麽意思,說得好像他配不上黎薇似的,她在他面前趾高氣昂的那個勁兒,比他老子還煩。
除了一張臉,張子文對黎薇哪哪兒都不滿意,奈何家裏現在還是張父做主,他說要娶誰自己就得娶誰。
外人看張子文總覺得他風光無比,投胎天分過人,人生開啓的是easy模式。
可他也有不得不妥協的事,他也要用部分自由來換另一部分自由。
這未免有些令人喪氣,連張子文這樣人都算不得快活,普通人更沒有奔頭了。
可張子文自己想得很開,他娶黎薇娶張薇都可以,然後把這個女人當個擺設,給她地位和身份,讓她戴着鑽石珠寶,挽着他手臂出去炫耀,等繼承人出世,他們的人生都将各自精彩,就和他的父母一樣。
那時他才算獲得完整的自由。
周香林近段對李妙和張子文的事情過問得很少。
她最近也不出去打牌了,連出門都少,偶爾電話一響就躲到房間裏去接,像故意避開她一樣。
李妙忙着和張子文約會,根本沒有察覺到周香林的異常,還暗自慶幸,不必聽她的唠叨。
而且工作上的事情也不少,公開課的任務李妙最後還是接下了,張子文說到時候他也要去聽。他們獨處時,張子文就喊她李老師,問她:“李老師我最近表現得怎麽樣?”李妙招架不住,推開他,他又貼上來,頭擱在她肩膀上,還要癡纏,“李老師,我乖不乖?”
李妙無奈,摸摸他的臉承認:“乖,你最乖了。”
張子文近來的确是乖。
除了李妙誰都沒見,一是懶得見二是沒時間,上回他給張父打了電話,彙報了酒店進度,可能态度實在太良好,加上張母在一旁幫兒子說好話,張父終于松了口,雖然沒說讓張子文回來,可也沒說再讓他思過之類的話了。
張子文了解自己的父親,他是傳統的中國父親,不會對兒子妥協,更不可能道歉,自覺做得任何決定都是對的,并且不容反駁,他有社會認可的地位,又做到了大衆标準中成功,因此更加權威,每句話都分量十足,能砸穿地板,手腕也很鐵血。
他這樣的态度就是赦免了張子文的罪,暗示他,可以自己滾回來了。
張子文已經确定了歸期,機票都買好了。
關于李妙他也早有打算,等他回去倆人自然而然就冷淡下來,到時他再給她一筆金錢補償,皆大歡喜。
李妙對此一無所知,只是覺得張子文越來越黏人,她一邊好笑一邊把所有空閑時間都給了他。
直至她回家,看都周香林坐在客廳裏倉惶的痛哭。
李妙從來沒見過她這樣子。
周香林說李開源出事了。
李開源幾年前已經和周香林辦了手續,把房子留給了母女倆,他得到一位年齡比自己女兒大不了多少的嬌妻。
他這次不惜去一層皮也要擺脫周香林,扶正這位嬌妻,暗地裏衆人都說他是老房子着火,以後肯定被這位嬌妻拿捏在手。
周香林聽說後,冷笑道:“什麽老房子着火,我看是狗改不了吃屎。”
還真被她說中了,李開源得了嬌妻之後更加肆無忌憚,嬌妻畢竟沒有周香林的潑辣和手段,根本管不住他,嬌妻年輕,年輕人脾性大,李開源一向是對碗裏的都不當回事兒,嬌妻暗地裏不知道受了他多少磋磨,在外又有更鮮嫩的小姑娘過來尋釁,她端起架勢去教訓,李開源罵她憑什麽。
嬌妻沒想到耗盡心機搭到了李開源回落到這種境地,被逼得沒招,發了狠,自己好不了也不要別人好,一封舉報信寄到了紀委,大義滅親。
周香林邊哭邊拍手叫好:“你爸千算萬算肯定沒想到!哈哈哈哈哈!最後還是被老婆舉報了!”
她拍完笑完,眼淚還在流,咬牙道了一句“活該!”接着就沉默不語。
李妙問:“他貪了多少?還回去行不行?”
周香林搖搖頭,不想多聊,李妙根本不懂這種事。
“你不要管,你也管不了,你爸現在已經被規起來了,誰都見不着。”
她憐憫地看一眼李妙,“可惜你沒享到他什麽福,怕是還要受他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