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很尋常的一天。老宅的傭人告訴盛承光，李酉酉帶着李明珠離開了老宅。那個時候，盛承光正跟宋宇在海邊讨論一項工程案。海風迎面撲來，冰冷冰冷地感覺便一路蔓延進了心裏。
李酉酉躲到了李明珠家，她不想回李家老宅，更不想跟自己的父母訴說她與盛承光的往事。
李明珠抱着孩子站在窗戶旁向下看，別墅外，盛承光的車已經停了兩個多小時。
自從李酉酉回國後，盛承光也随即趕回了國內。盛承光得知李酉酉在李明珠家裏，每天下班後，盛承光都會開車到李明珠的別墅外，一停就是一晚上。
李明珠一邊哄着懷裏的小嬰兒，一邊對李酉酉思量着開口：“姐，我覺得盛承光……”
李酉酉正窩在沙發裏玩消消樂，抽空擡頭剜了李明珠一記眼刀。
李明珠嘆了口氣，抱着孩子在窗戶旁來回渡了兩步，又道：“姐，最近忠晨公司的效益不怎麽樣。”
李酉酉玩着消消樂頭都不擡，“怎麽？你要去方氏集團上班助他一臂之力嗎？”
李明珠撇嘴，“我對做生意一竅不通，我能幫他什麽呀？我是覺得……覺得盛承光……”
李酉酉正好湊齊一個魔力鳥和炸彈，“噼裏啪啦”地炸了個unbelievable，“盛承光怎麽了？”
李明珠把孩子往李酉酉懷裏一放，雙手掐腰指着樓下的黑色賓利道：“你說盛承光是不是把我們家樓下當停車場了？天天過來停，我覺得我有必要向他收點停車費！”
李酉酉咳了一聲，懷裏的小嬰兒十分興奮地在IPAD的屏幕上小手一拍，一局好好的游戲game over了。
“李明珠，抱着孩子去睡覺。”李酉酉把孩子重新塞回李明珠懷裏，在心裏默默地祈禱，希望這孩子的性格能随她爹。
李明珠還想唠叨幾句，李酉酉又一記眼刀剜過去，李明珠立刻乖巧地抱着孩子跪安了。
夜那麽靜，靜得只能聽到心跳的聲音。李酉酉站在窗戶旁看向樓下的黑色賓利，突然從心裏覺得很沒意思。
李酉酉今年27了，盛承光也34了。兩個人都不是十八九歲情窦初開的少男少女，實在用不着上演這樣天天等在女主樓下的瓊瑤劇戲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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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酉酉給盛承光打了個電話，電話的忙音響了很久，久到李酉酉以為盛承光不會接起，然後，盛承光卻接了。
盛承光在電話那邊喚了聲“酉酉”，聲音有些低沉沙啞。
李酉酉想告訴盛承光讓他回去，不要整天停在樓下等她。彼此都是老大不小的人了，李酉酉雖然對盛承光仍有怨恨，但到底都是些年少輕狂的往事。李酉酉不想翻舊賬，人不能總活在過去，既然現在彼此都好，大可以一笑了之，橋歸橋路歸路。
可盛承光太久才接起電話，忙音一陣一陣地着實令李酉酉有些心煩。剛才那一聲“酉酉”那麽沙啞，讓李酉酉不禁懷疑：“盛承光，你在車裏睡着了嗎？”
電話那邊沉默了半晌，就在李酉酉以為可以挂斷電話時，盛承光突然在電話那邊說了一句：“你下來，我們談談。”
李酉酉當然不會下樓跟盛承光談，她果斷挂掉電話，關機。
次日清晨，李酉酉出門晨跑，盛承光依然等在樓下。李酉酉一出門，手就被盛承光握住。李酉酉推了一把沒推開，反而讓盛承光更近一步。
李酉酉這才不得已扭頭看他，他神情憔悴且疲憊，一雙深邃地眼睛有些血絲。
李酉酉盡量平和地道：“你回去吧，堂堂[盛世]集團的總裁整天在別人樓下蹲牆角像什麽樣子？”
盛承光道：“你是別人嗎？”
李酉酉噎了噎，“盛先生說笑了，我跟盛先生一沒結婚，二不是親戚，當然是別人。”
盛承光微怔，放低了語氣，“酉酉，對不起……”
李酉酉擡頭望了眼微微泛白的天，道：“不必道歉。俗話說，一個巴掌拍不響。我們都已經不是年少輕狂的年紀，是非對錯還是看得清楚。當然，你當年的确對我有些過分，但你始終不曾害我，囚禁我的人也不是你。正所謂，冤有頭債有主。如果盛老先生還活着，這筆賬我是要跟他算算。可是，盛老先生已經不在了，我也沒什麽可追究的。這個跟頭我認栽。現在七八年過去了，我看你生活的挺好，我生活的也不錯。咱倆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井水不犯河水。等你有空，我們就一起召開記者會把我們的婚約解除，這樣與你與我，大家都好。”
盛承光聞言急道：“為什麽要解除婚約？誰說這樣對我們都好？”
李酉酉冷笑，懶得理他。
盛承光卻不放手，李酉酉掙紮了幾次無果，怒了，“盛承光，你不要太過分！當年你已經欺人太甚！我不跟你計較就算了！你還在這裏跟我糾纏？你……”
盛承光猛得拉近兩人的距離，打斷李酉酉的話，“當年當年！你一口一個當年！好，你願意說當年，我就跟你說說當年！我承認，當年一開始的确是因為我的疏忽造成了誤會。那個時候，[盛世]機密文件被盜，竊取文件的女殺手叫butterfly，好巧不巧，你的英文名也是butterfly。那個女殺手與你同年同月同日生，我也恨死了這個天殺的巧合！可又能怎麽辦？上天把你送到我面前，用這樣玩笑的形式！我又能如何？當年我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我以為你就是個殺手。我愛你，為了保護你，我跟我父親鬧翻，搬出[盛世] 。我一方面要跟我父親周旋，一方面要防範[華]會所的鄭家然。我的四面八方都是敵人，我都是為了誰？是，你可以說我沒有保護好你，你可以說我父親囚禁了你，你可以說我父親差點害死你，可你有沒有想過我？在你失蹤被我父親囚禁的那段日子，我瘋了一樣的找你。但我那時的能力有限，我也恨我自己沒用！連我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但你要知道，如果你真的有個什麽，我會陪你一起！酉酉……”
盛承光的聲音有些沙啞，往事層層揭開，他一點也不比李酉酉好過。
李酉酉被盛承光這麽一番話，生生将心裏的說辭忘個幹淨。李酉酉當然知道當年種種也不全怪盛承光，但是……
“你先回去吧。”
盛承光依然不放手，“我知道你會生氣，不管怎樣，當年我沒保護好你是不争的事實。但是……”
“錯了，盛承光。”李酉酉揮手打斷盛承光的話。李酉酉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就算當年年齡小不明白，現在也該明白。當年的盛承光的确無法與盛老先生抗衡，這不是盛承光的錯。只不過……
“如果，我當年的身份的确就是個殺手，你會如何？”
盛承光的表情微僵。
李酉酉繼續道：“有些事情你不說，我也不願意問。但那不代表我什麽都不記得。當年，你親口告訴我，你不會娶我，因為什麽呢？因為那時候我只是個‘殺手’，不是什麽名門千金。盛承光，我其實在想，如果我真的不是李家的女兒，你是不是就真的不娶我了？”
“酉酉……”
“你別說話，我也不想知道答案。于你而言我是什麽其實對我來說一點也不重要。”
李酉酉從來都沒有怪過盛承光沒保護好她這件事。但是，此時年長記起彼時年幼，真真就是一樁心酸。
懷了人家的孩子沒有名分，小心翼翼地活着，想着，這個孩子會不會成為私生子，甚至還差點把孩子打掉。
這些事情，如果換做是現在的李酉酉，斷不會讓它發生。但是，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什麽如果。
李酉酉其實很想問一問盛承光，他當年既然已經親口說出不會娶她，那為什麽七年後又願意娶她？
是因為他父親終于過世，他不再受人管制？還是因為李氏集團能給[盛世]帶來利益？還是，他盛承光的妻子，就應該是一個名門千金，僅僅是因為這個名號？
李酉酉不敢問。
“盛承光，我不要你了。”不是我們結束了，而是我不要你了。從此之後，我的生命中再不允許你來糾纏。
盛承光嘴唇顫了幾顫，“為什麽？”
李酉酉只覺得心煩，她一把推開盛承光，頭也不回地跑回別墅。
盛承光在後面追了幾步，別墅的鐵門将他阻攔，他慌張地喊着“酉酉”。
可李酉酉卻沒有停下腳步。
李酉酉并不确定現在她對盛承光是一種怎樣的情緒。七年前，她是一個連社會是什麽都不知道的傻白甜，跟着盛承光如同言情小說裏的劇情一樣癡狂。而現在，她的思想成熟，實際，現實，她對盛承光的情感摻雜了太多雜質。
李酉酉想不明白，也懶得去想。古人常說，一醉方休解千愁。李酉酉覺得這話很扯，幾口白酒下肚，李酉酉沒有解愁，反而愁更愁。睜開眼閉上眼，哪哪都是盛承光。
李酉酉喝醉了就睡，連睡夢裏，盛承光都不放過她，一路追着她在不知名的路上不停地跑。
李酉酉一覺睡到次日下午兩三點才醒來。酗酒過度的後遺症就是頭痛欲裂，四肢無力。
少了酒精的麻痹，李酉酉稍稍有些清醒。
李家只有李酉酉和李明珠兩個孩子。李酉酉作為長女，自然是李氏集團第一繼承人。
原本，李酉酉對經商沒什麽興趣。再加之之前她與盛承光有婚約，她爹又喜歡盛承光。未來等李酉酉與盛承光結婚後，将李氏集團交給盛承光全全管理，也沒什麽不妥。
但現在看來，李酉酉要與盛承光解除婚約，李氏集團終究還是要由李酉酉獨挑大梁。
李酉酉允許自己再窩在房間裏頹了三天，第四天的早上，李酉酉以李氏集團總經理的身份上任了。
然而，上任第一天，李酉酉就接到了一份關于[盛世]集團旅游島的開發企劃案。
說起這座旅游島，李酉酉非常熟悉。就是盛承光拿來做聘禮的那座島。
李酉酉随手翻來畫冊，第一頁，就是馮嘉怡身穿比基尼的沙灘陽光宣傳照。上面陪了一排藝術字：陽光沙灘，浪漫風情。
李酉酉往後翻，第二頁，又是馮嘉怡換了一身夏威夷風情的大花裙。第三頁，馮嘉怡穿着清涼吊帶裝。第三頁，公主裙。第四頁，婚紗。第五頁、第六頁……
李酉酉一口氣翻到底，薄薄地一本宣傳畫冊，二十二頁，介紹島上景觀特色的內容沒見有多少，特麽的每一頁都有一張馮嘉怡！
李酉酉随手将畫冊扔到一邊，這特麽确定不是給了她一本馮嘉怡的寫真集？
李酉酉不是小氣的人，但李酉酉是有原則的人。既然，[盛世]邀請李氏集團共同開發旅游島，李酉酉作為項目的負責人，對這樣一份明星寫真集式的宣傳畫冊不能茍同。
總經理助理打了內線，說：“李總，[盛世]的盛總來了。”
李酉酉抿着嘴不說話，直覺地要拒絕。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請他進來。”
李酉酉的手狠狠地按了按宣傳畫冊，心裏郁郁的，臉上也沒什麽好顏色。
盛承光被總經理助理請進辦公室，一見到李酉酉，便笑了。
“你穿正裝的樣子比我想象中的還要好看。”
李酉酉的嘴角不着痕跡地抽了抽，目光淡漠地掃過盛承光。
頭發有點淩亂，襯衣扣子解了三顆，鎖骨若隐若現。再往下，西裝的邊角竟有些褶。
“你這是……剛從夜總會出來？”
盛承光笑笑，“這兩天，我一直住在車裏。”
李酉酉微怔，原來，今天早上遠遠看到的那輛賓利真的是盛承光的。李酉酉還以為自那日之後，盛承光就已經不再等在李明珠家的別墅外了。
李酉酉拿起那本宣傳畫冊做出個從容的模樣來，道：“開發旅游島的企劃案我看了，整體還不錯，但仍有些小瑕疵。比如這宣傳畫冊，我覺得不妥。我認為作為游客，他們最想了解的應該是旅游島的景點、娛樂項目和酒店住宿等內容，但這本宣傳畫冊的內容不全面，我建議重拍。”
李酉酉把宣傳畫冊遞給盛承光，但盛承光沒有接，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
盛承光看着李酉酉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我這兩天一直住在車裏。”
李酉酉面無表情，“不聾，我聽見了。”
盛承光不甘心，“聽見了你就沒一點反應？”
李酉酉總算擡頭正視他一眼，“我需要有什麽反應？我讓你住車裏了嗎？還是說，我需要給你送套被子？”
盛承光的臉瞬間黑了。
李酉酉繼續道：“我剛才說的宣傳畫冊問題，希望盛總能考慮一下。”
盛承光這才将目光掃過桌面上那本精致地宣傳畫冊，封面是身着比基尼的馮嘉怡。馮嘉怡這張臉，宋宇曾這樣評價：嗯，有五分像李酉酉。
盛承光一雙眸子暗了暗，半晌，才沉沉地道：“我倒是覺得這本宣傳畫冊挺好，不需要重拍。”
李酉酉一愣，繼而冷笑，“常聽人說，馮嘉怡是盛總心尖上的人，果然不假。我原本還以為開發旅游島是為了發展旅游業務，原來，盛總是要發展馮嘉怡的名氣。好，我明白了。”
盛承光皺眉，“誰給你說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
李酉酉懶得跟盛承光争辯。
盛承光沉默良久，眼中的神色複雜。“李酉酉，我在你心中……就一點分量也沒有？”
李酉酉依舊面無表情，“盛總要是沒別的事，我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
盛承光冷笑，拿起那本宣傳畫冊直接扔進垃圾桶裏，“你看不順眼就重拍，我沒意見。”繼而大步離開辦公室，門一關，“砰”地一聲響，差點把李酉酉從椅子上震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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