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chapter16
幾乎是一沾床,睡意就上來了,君珺撐着都快黏住的眼皮翻了個身,朝向季念那邊,嘟哝一句“晚安男神”,然後秒睡。
君珺十幾年的習慣一向是早睡早起,即使是臨近高考那會兒,她早上也會早早起來下去鍛煉,畢竟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嘛!于是第二天雖然還是很困,不過一到五點半,她立馬就醒了,翻個身想繼續睡,結果周公卻朝她揮揮手決絕地說了再見。
她望着天花板等眼睛漸漸能看清楚東西了,悄悄走下床。這兩天季念白天睡覺的時候她就發現他睡眠比較淺,有時候坐的離他近了,翻書時的響動他似乎都能聽見似的,會輕微皺一下眉,偶爾還會想要翻身避開聲音,所以君珺沒在屋裏鍛煉,去了電梯前面的空地上。
這麽早鮮有人出來,她行雲流水一套動作做下來,覺得渾身舒暢,整個人都舒坦不少,看看手機也才就六點半,好心情地回屋,季念還沒起床,君珺就悄默聲地去準備季念的加餐。
于是某只昨天晚上欺負完君珺的大神,這天早上洗漱完就被按在飯桌前。
君珺包的鮮蝦小馄饨,特別清淡,可也特別香,一個馄饨裏正正好好一個小蝦仁,就着加了香油的熱乎乎的湯水兩口吃下去,額頭都泛起一絲濕意,在夏日裏不失為一件很享受的事情。
季念很給面子地吃了八個就放下了筷子,作勢摸摸肚皮,意思是你看肚肚都鼓起來了~~不要吃了。
君珺眼角抽一抽,大神你這是惡意賣萌你知道麽,她象征性地在季念抻平的棉布襯衣上摸了一下,便去收拾筷子,“知道你飽了,一會兒再喝點湯。喏,電腦給你放在手邊了。”
“嗯。”季念好心情地點頭,絲毫沒有覺得自己要求突然之間已經變得這麽低了——每天乖乖吃飯,能碰到電腦,不要讓別人唠叨就好。
不過骨子裏他還不是這麽安生的人,自那天開始,君珺不時就要處理一下季小朋友惹下的麻煩,說白了他就是找事,而且淨找那種沒技術含量的事兒,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來。
比如明明沒有在工作,安靜地坐在床上,聽見君珺忙裏忙外給他煲湯準備飯,好久都不來理自己,眼珠子咕嚕轉轉就鬧,護士拿着藥瓶過來準備輸液,他就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山氣場,十分深沉地趕人,就兩個字:“不輸。”幾次三番,護士來了直接沖廚房喊一嗓子,君珺切菜呢就得撂菜刀,煲湯的就得調小火,和面呢就得拍拍身上的面粉急急忙忙趕出來,好生勸着他才肯聽話。
再比如吃飯,明明有時候看得出來他有點食欲,可偏要裝出不屑一顧的樣子,安安穩穩坐在沙發上不肯吃飯,非得君珺關心關心,問問他怎麽了,緊張一番才算作罷。
鐘南有次過來正好見他鬧騰,眉頭一皺就要訓人,結果話還沒出口就被君珺死命攔下了,掉過頭去又好聲好氣地勸着他,那邊才十分“勉強”的,“不情願”地聽了話。鐘南對他的做法嗤之以鼻,呵,一看就是沒被人寵過麽?!
其實他還真沒冤枉季念,他就是在幼稚的刷存在感,雖然這樣的做法無異于小學生吃飽了撐的往女生筆盒裏放毛毛蟲,但他還是做得自得其樂。
君珺也不點破他,他說什麽就是什麽呗,想怎麽樣聽他的不就成了,于是每天也開開心心地做飯哄人,早晚陽光不太強的時候還會推着季念下樓溜兩圈。
說起來十分的慚愧,最後去小花園的路也不是君珺找到的,季念第一次被她推搡到輪椅上坐好,然後發現半個小時過去了他那輪椅還跟個大轉盤似的瞎轉悠,果斷把她弄回樓上自己重新去問了一遍路。
君珺雖然距離感十分強,目測就能出精确米數,不過她一直記不得什麽往東幾百米,往西幾百米的順序,季念就不一樣了,他方向感很強,記性也好,護士說了一遍他就記住了。
于是兩個人又下樓,他教君珺認清東南西北兩個人才算找到小花園。
這天君珺又推着他下樓,還扶着他慢慢走兩步。早上濕氣重,不過這裏花花草草多,還有大楊樹幾乎遮住整片空地,涼快不說,空氣比外面清新不知道多少,君珺把輪椅推到秋千旁邊,讓季念坐到一個秋千上。
季念一只腳蹬地,死扒住秋千的鐵鏈,一臉驚恐地看着她:“你要幹什麽?!”他才不要做蕩秋千這麽幼稚的事呢!
“我要蕩秋千,你在這上面坐會兒啊。”她說的理所當然,季念這才發現自己多心了,趕忙擺手,“快去快去,不用管我。”
君珺低頭打量他兩下,白皙的皮膚上竟然泛着點紅暈,回過味來,大神莫不是怕蕩秋千?
邪笑着,君珺輕輕推了一下秋千。
“!!!說好的你自己蕩呢?”他死抓着兩側的鏈子,指關節都有些泛白。
“我突然發現一起來玩也不錯啊!”君珺十分無辜地望着他。
于是季念忍住揍她一頓的沖動陪她玩了兩分鐘。你給我等着,看我拆了石膏怎麽欺負回來!
君珺平時坐車暈車,否則也不會萬年死磕公交車,所以蕩秋千這種事也不例外,只要多蕩一會兒就頭暈的不行不行的,所以她也就玩了一會兒就下來了,
她攙着季念慢慢在空地上走,一邊走一邊給他順毛,季念對她這種給一棍子再給塊糖的做法十分氣憤,一臉傲嬌不理她,君珺郁悶地不行,自己說半天,他也不接個話,正苦惱着,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争吵聲,一下子轉移了兩個人的注意力。
兩個人低聲說着什麽,起初聲音壓得很低,不過後來似乎情緒激動起來,聲音透過花園中央修剪整齊的冬青傳到了相隔不遠的兩個人耳裏。其中一個人的聲音十分熟悉,正是鐘南。
君珺想上前去調和一下,季念反手攥住她的手腕,頭偏向她的方向輕輕搖了一下,意思很明顯,不能随便插手別人的事情。君珺抿了抿唇,在他手背上拍了拍,示意自己知道了。
不過聽着聽着,君珺就表示聽不下去了。
女:“我懷.孕了,孩子已經三個月了。”
一向冷靜的鐘南失聲:“怎麽可能,你是故意的對不對?”
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是,我想要一個孩子,想要一個屬于我們的鮮活的小生命,所以才一直瞞着你。”
鐘南氣的笑出來,擡手把上她右手的脈,半晌,“果真沒騙我。難怪你這兩個月小心翼翼地躲着我避着我。”
“對,對不起。”女人雖是這麽說着,可語氣中沒有一絲愧疚。
“小志,”鐘南揉揉眉心把她攬進懷裏:“你想要孩子可以直接跟我說,我們完全可以商量,為什麽非要瞞着我來?我們還沒有辦婚禮,甚至那裏的人都不知道你的存在,你這樣又是何苦?”
“我不需要他們知道,從始至終我只想得到一個人的肯定。”她語氣中有些痛苦,“可她不在。”
鐘南頓了頓,再開口聲音裏也壓抑着痛苦:“她會回來的,我妹妹也等着她呢,但這不是現在的重點,你知道你這麽貿貿然懷.孕是多危險的事情麽?我愛你,也會愛我們的孩子,但不是現在,這個孩子不能留下來。”他說的斬釘截鐵,如果這個孩子的到來意味着奪走小志的健康甚至生命,他寧肯不要。
兩個人說到這裏已是陷入僵局,雙雙沉默下來,小志想沖他喊不要再用這種命令的口氣對我說話,可深知他說的是對的。
而一旁的君珺已經完美地腦補出了這樣一個故事:鐘南竟然勾搭了一個妹子!而且還不讓他家裏人知道她的存在!現在婚禮沒辦不說,還讓人懷.孕了,最可恨的是他非但沒有要為人父的自覺,甚至還想要除掉這個孩子,三個月的孩子啊,基本上都成型了,他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想到這兒,她義憤填膺地甩開季念的手,大步走過去,狠狠推了鐘南一把:“鐘醫生,我真沒想到你是這樣的人!”
鐘南見到她走過來有些錯愕,眼底滑過一絲陰鸷,他現在警惕性已經這麽低了?竟然連遠處有人都感覺不到?不過很快目光就收斂起來,差點忘了她就是個沒頭沒腦的孩子了,他無奈地擡手,手指在額前劃了一下。
“撥拉什麽撥拉,你又沒頭發!”君珺見他這個撩頭發簾的動作就氣不打一出來,十分豪氣地把身邊的女子護在身後:“孩子明明就是你的,有什麽不承認的。”
“我哪兒有不承認?”鐘南氣結,這孩子真是添亂。
“我都聽見了,你剛剛……”
君珺話還沒說完就被鐘南打斷:“你剛剛偷聽別人說話,這合适麽?”
“這……這不是重點。錯明明就在你!你知道一個女人肯為男人生孩子得是有多愛他麽?十月懷胎有多辛苦你到底知不知道!你現在竟然還不想要這個孩子!”她越說越氣憤,可是又說不出什麽重話來,只是氣鼓鼓地看着他。
“那個,你好像誤會了。”她旁邊的女人拉住這個氣鼓鼓的小包子,“是我身體不好,不能懷.孕。”
“什麽?”君珺這才轉頭去看她,太陽已經老高了,陽光也有些刺眼,強烈的日光下能看出眼前這個女人皮膚白的不像話,透着一絲病态,她高君珺很多,所以以君珺這個角度看過去她的面容打上一層光亮的有些模糊。
鐘南一臉無奈,把人從君珺身後拉過來,“聽清楚了吧。別動不動就冤枉人。”
“可是,可是懷孕最适的時間就那麽幾年你現在不要這個孩子以後怎麽辦?”
女人噗嗤一聲笑出來了,揉揉她的腦袋,“你怎麽這麽可愛啊,小丫頭,你叫什麽名字?”
“啊,我叫君珺。”
她揉君珺呆毛的手頓了一下,臉色也有些僵硬:“你叫什麽?”
“君珺啊。”
“兩個字一樣?”
“不,君是君子的君,珺是要再加個王字旁。”
女人表示一知半解,不過出于禮貌,還是回話道:“呃,我叫小志。”
“小志?”她愣了,這種動畫片的既視感是怎麽回事?
“姓呢?”
“沒有姓。”她說的理所當然,又突然想起來這幾天鐘南的教導,趕忙改口:“姓鐘,姓鐘好了!不是出嫁随夫姓麽?”
鐘南:天可憐見,這不是我教她的。
君珺:親娘哎,這種講究古代封建社會三從四德以夫為綱的人是穿越來的麽?
小志見君珺一臉的懵逼,讪笑着轉頭去看鐘南,掐了他一把:“你倒是說話啊。”她用內力給鐘南傳音,如果不是顧及身邊有人,她早動手開打了,竟然敢說不要孩子?!
鐘南輕咳兩聲,“對,她就是姓鐘。反正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這是我愛人,也是我的家事。等她身體好了時機合适了,我自然會和她一起迎接新的小生命。”你趕緊從我眼前消失,我這兒還一團亂呢,你就別湊熱鬧了。
“什麽是合适的時機?你可不能耽誤了人家啊!”君珺語重心長地說。
再過個十幾二十年吧,鐘南心不在焉地想,不過沒有說出來,“嗯,我知道了,你快走吧。季先生明天就可以辦出院了,今天回去準備準備。”
“哎,我是說真的呢,我可以給她煲湯補補,你三思啊,千萬不能這麽殘害一個小生命啊!”君珺讓兩個人推走還止不住地喊。
等走到剛季念站的地方,見他面色陰沉,一言不發地站在那裏手攥成拳,君珺過去牽他的手都讓他一把甩開。
“你怎麽了?”君珺不死心再去抓。
“君珺,”季念擡頭,語氣裏有一絲嘲諷,“你怎麽就這麽愛瞎摻和別人的事情呢?”
君珺臉刷得就白了,半晌憋出一句:“你這是什麽意思?”
“字面意思,”季念從旁邊拿過拐,自顧自地走:“你事太多。”
“可是那是一個小生命。”她三兩步追上去不依不饒地說:“每年有那麽多新婚夫妻因為各種原因剝奪了他們孩子出生的權利,他們還那麽小,有的成型了有的甚至沒成型,他們什麽都做不了只能被迫選擇接受,這多不公平?他們本應來到這個世界上好好活着。”
季念停下來,慢慢轉身,一字一句地說:“可如果他的到來不是父母希望的,甚至是處心積慮的一個預謀,那他的出生就是一個悲劇你明白麽?這個孩子注定得不到愛護,還不如索性就不來到人世受這一番白眼苦楚。”
就像剛剛鐘南說的,如果她的身體根本就不允許生.育,苦苦執着最後只會搭上自己,又有什麽意義呢?反倒是留下一個無人問津的孩子,在這人世上無助彷徨,形影相吊。
他說完就自己走到輪椅上,坐好後搖着輪子走了。君珺氣得不輕,沒想到季念在這個問題上竟然是這種态度,就好像把所有女孩子說的都低人一等一般。雖然知道他本意不會是這樣,可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女人天生就有一種母性在體內,抛開她也很喜歡小孩子不說,就剛才的小志,喜歡孩子、想要一個孩子也不為過,怎麽能說她是處心積慮呢?又沒要你們生!如果人也跟玉米黃瓜似的雌雄同株,誰還要你們?!滾粗好嘛!
她轉頭望了一眼,鐘南兩個人已經不知道去哪兒聯絡感情了,她趕忙追上搖着輪椅越走越遠的季念,免得他出什麽事。
季念心裏很亂,可剛說的話除了對君珺的評價,他一個字都不後悔,本來就是,如果不能接受新的生命,又何苦把他生下來?
沒搖兩步,輪椅就被人控住了,君珺帶他及時地轉了個彎,才沒撞到綠化臺子的邊沿。
兩個人都很明智地沒說話,沉默着上了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