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7
好在鐘南很快又恢複他的面癱臉,看向君珺:“腦部CT我給季先生排到最前面了,早上七點下一樓去領片子上來給我看。”鐘南撣了撣白大褂上并不存在的塵土,掃了一眼掉了胳膊的兩個人,完全沒有把胳膊給他們裝上的意思,沖君珺說:“跟我來趟辦公室,我給你講一下病情。放心,沒大事。”
君珺還沒開口,兩個人上前一步,“鐘醫生,我們是受聘來照顧季先生的,有事我認為應該跟我們說。我們老板是季先生的朋友。而這位小姐已經和我們解除合作關系了。”
鐘南若有似無地掃了一眼兩個人的腿,“我辦公室小,盛不下這麽多人,而且下午在照顧季先生的人是君小姐。有什麽事我認為你們可以再跟她溝通。還有,有些事不是錢能解決的。”他已經很不耐煩了,補充了一句:“比如要是我想卸了你們的三條腿,給多少錢我也還是要卸。”
君珺:現在的醫生都這麽霸氣了麽?
兩人:卧槽,投訴電話呢?!
鐘南走在前面,帶她進了值班室,倒了杯溫水給她,抽.出文件夾裏的病歷,挑着她能聽懂的給她念,“病人于五月三十一日22時30分入院接受治療,截止今天住院二十一天。初步查體顱骨線性骨折,中度腦震蕩,硬腦膜外血腫,全身多處開放性外傷,即擦傷、撕裂傷,主要集中在手部、腿部,同時伴有右腿小腿骨折,我們進行了骨瓣開顱清除大塊血腫,剩餘少量淤血可以自行吸收。十天前進行了顱骨修複手術,恢複良好。腿部進行石膏固定,恢複期大概兩個月左右,初期我們建議以清淡的蔬菜蛋類豆制品為主,中後期應保證斷骨生長所需的營養物質。”
他還想說什麽,擡頭一看君珺已經把紙杯捏的稀巴爛,水灑了一地她也不知道,鐘南挑眉合上病歷,拿走她手裏的水杯,總結道:“簡單來說,他目前為止恢複良好,你不用擔心。只不過我看的出來他比較要強,顱內損傷很長一段時間都會有出頭暈、頭痛、失眠、記憶力減退、乏力、情緒暴躁的症狀,開的藥也多有安定的成分,他顯然十分抵觸這種情緒失控繼而昏昏欲睡的情況,表現在多次拒絕醫護人員為他輸液用藥,同時我們給他開的消血腫、消炎的藥想必他也沒有按時吃,所以才導致體內傷和外傷有輕微發炎的症狀,剛剛我已經重新用過藥了,炎症很快會被壓下去,不過希望你能監督他按時吃藥,不要拖延治療。情況好的話再有個十來天就能出院了。”
“啥?”君珺還在心疼他這得有多疼,鐘南已經給她這樣的結論。
“他左手傷口已經收攏有結痂的跡象,右手繃帶明天可以拆除,剛剛檢查時發現他有光感,如果明天早上腦部CT下來血塊吸收好的話,他大概十天左右能看見點東西,後期視力能否繼續回複,得看病人的情況。至于腿部骨折,體力恢複,在家就能完成,留在醫院也沒用。所以你要做的,”鐘南指了指君珺,“控制好病人的情緒,讓他配合治療,同時可以熬點排骨湯保證病人營養跟得上,促進骨生長。”
“可是,我只是來協助季先生工作的。”而且半個小時以前靳易天還已經把她給辭了。
“這不是我管的事,我明天只需要做好病人的安撫工作。”鐘南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機,做出送客的姿勢。
君珺朝他微微鞠了一躬,道謝出門。
慢慢走到病房門口,靠着牆緩緩蹲下去,君珺抱着腿下巴抵住膝蓋,然後把頭埋進去。
我該怎麽做?她阖上眼,一個人蹲在走廊裏,好半天才起身進了病房。
護士正在裏面看着輸液瓶,見她進來簡單交代了一下情況,叮囑她看好輸液瓶便走出病房。
君珺從行李中找出熱水壺,毛巾,玻璃杯,等水燒開之後灌進杯子裏拿毛巾裹好給他暖手。
拿出手機來想查點資料,才發現已經電量不足了,她扯過充電線,坐在床邊把鐘南剛剛提到的詞一個一個百度出來,好多延伸搜索她也一一點進去查看。直到最後手機燙的在手裏都拿不住了,她才揉揉酸脹的眼睛,爬上微博。
熊和兔子是真愛:一切都會好的,我相信你,加油!【握拳】
這個點那群夜貓子都沒起床,君珺也沒指着有人回,退出微博來,放下手機。
鐘南跟她說的意思很明确,季念身體已經沒事了,讓她別擔心,可她看着那一堆的病情介紹,還是心疼的幾乎喘不過氣來,那些醫學術語簡短有力,只幾個字就能給人形象地描繪出一幅幅畫面,而當想到那些術語、那些畫面都是用到一個你關心的人身上時,其影響力堪比原.子.彈爆炸。
吳浩帶她過來的時候不經意地提過季念的車禍并不是一場意外,而是有人蓄意為之,否則以當時的情況,不可能讓他只是傷成現在這樣。
徹夜未眠,君珺眼中泛起的血絲漸漸染得兩眼通紅,到底是為了什麽,才能對季念下得去手?她只知道他是那麽有才的一個人,在網上更一篇幾千字的文底下都能惹得上萬人刷屏留言;接觸過之後發現他是那麽好的一個人,即使病痛侵襲即使她有些沒輕沒重沒大沒小,他也沒對她發過火。沒黑歷史,風評良好,這樣一個人到底是什麽深仇大恨非要這樣來解決?
窗外天已經大亮,君珺起身去洗了把臉,手撐在洗手臺上,對自己扯出一個微笑,牽扯着嘴角的傷口又裂開一點,君珺趕忙收住那個強行擠出的笑,轉而做了個加油的手勢,起身出了洗手間。
輸液的針之前已經拔了,季念躺在床上睡得很安然,君珺俯下身去撥開他額前柔軟的黑發,輕聲說:“我去給你買食材熬湯,只要我回來還能留在這裏,你說什麽我都聽你的,只要你能好,季念。”
她看了一眼枕邊的泰迪熊,拎起它扔到另一張床上。既然大神不喜歡,這破玩意也不能保佑季念病好,昨天沒準還就是因為他大神才難受的,還是別放這兒好了。
她出去的時候兩個人還堵在門口,掃了她一眼沒攔她,打打不走,兩個人巴不得她自己離開。
醫院的位置比較靠近市中心了,附近只有一個小型的居民區,想找到一個菜市場不容易,君珺是外省的,又是個路癡,找護士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附近有個大型超市,而且是早六點到晚十點開門,可以去那裏買食材。
當然,被她問的人對地形也不熟悉,而且值了一晚上夜班她現在處于昏昏欲睡的狀态,滿心滿眼都是等着兩個小時以後就可以交班走人,所以她完全沒跟君珺提有坐公交車這一回事。
君珺走了将近二十分鐘,終于找到了那家超市,蔬菜水果都是剛進的,很新鮮,她又去冷鮮區挑了大棒骨,小排骨一類的,拎着往醫院走。
走到樓下剛好七點,她又去把季念的CT給領了。
上樓的時候正好聽見鐘南涼涼的聲音:“具體病情就是這樣,希望您配合治療。”
“我,會的。”季念低沉的聲音傳過來。
“那我就先告辭了,等君小姐的CT上來我再來找你。”
“她去哪兒了?”季念聲音難得有一絲急切,手把被子攥的皺皺巴巴的。
“那就得問這兩位了。”鐘南自然知道君珺去幹什麽了,甚至于他還知道君珺現在就在門外,不過還是把問題輕輕松松抛給另外兩個人了,“合夥欺負一個小女生,我這麽多年還是第一次見。”補刀完畢後,鐘南邁着大長腿出去,順道把正要進門的君珺也推出去,手還捂住了她的嘴。
“唔唔。”CT在我手裏,君珺舉給他看,你不是要看麽?
鐘南食指比在嘴前,俯下身去湊在她耳邊,“噓,看好戲。”
君珺……說讓病人不要情緒激動的是你,躲在門外看好戲的也是你,鐘醫生,你這人設太崩壞了啊。
“你不想留下來麽?”鐘南聲音又壓低了幾分。
當然,想啊。君珺看了一眼手裏滴答血水的排骨袋子,猶豫着湊到了門口,可她也不想大神生氣啊。
屋子裏一片死寂,季念确實氣的不輕,嘴唇都微微顫抖,他認得仁山和樂水兩個人,也知道他們的身手。當年兩個人犯了事差點惹出人命是靳易天花大錢保出來的,這麽多年忠心耿耿,靳易天說一他們絕對不會說二。這次他住院,靳易天不放心他的安危,派了兩個人來他也是知道的,兩個人天天不露面,完全不幹涉他的生活季念一直就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現在,他們竟然對一個小女孩兒動手?昨天他站起來跟君珺說話的時候,聽聲音她連他脖子都不到,身高大概正好到他胸口,俯身去抱他的時候他也能很清晰的感受到她并不胖,甚至可以說偏瘦。
這樣瘦瘦小小的一個女孩兒,他們兩個保镖還一起動手?
半晌,季念咬着牙問:“你們動手了?”
“對,老板很擔心你,怕她在這兒耽誤你治療,吩咐讓君小姐走,她不肯,我們也沒有辦法。況且君小姐身手不錯,樂水都……”
“靳易天讓你們去死你們怎麽不去?”季念沒好氣道。他從來不會對人說這麽不客氣不禮貌的話,可見今天實在是被逼到一定份上了。
“這……”仁山一時語塞,“季先生,這兩件事有着本質上的區別。我覺得你應該體諒一下老板,他人在異國,自然希望凡事都以你的健康和安全為大局。況且他也并沒有虧待君小姐,他答應給她違約金了。”
季念心又沉了幾分,“所以靳易天是怎麽跟君珺說的?”
兩個人同時沉默了。
季念強忍住把周圍東西砸過去的沖動,“給我撥靳易天的電話。”
“老板應該在倒時差。”其實是怕挨罵,五分鐘以前他們剛給靳易天通過信讓他不必擔心,自然也知道靳易天現在打死都不會接季念的電話。
“那你告訴他安心倒時差,三分鐘之內不回電話,以後就都不用來找我了。”季念沉聲說,語氣裏帶着讓人不能抗拒的威嚴,門外的君珺都打了個寒戰。
仁山先撐不住了,擡手撥通靳易天的電話。
那邊大概也是知道躲不過去,嘟嘟幾聲之後認命地接了電話。
“你昨天跟君珺說什麽了?”季念沒廢話,開門見山。
靳易天一字不落地重複了一遍,只不過語氣較他跟君珺吼的時候有着本質的差別,軟的跟個羊咩似的。一時之間,手機裏只傳來嗞嗞啦啦的電流聲,季念沉默着,壓抑的怒火隔着大洋隔着無線電都讓人喘不過氣來。
半晌,季念冷笑一聲,“靳易天,收起你在商場上爾虞我詐的那一套來吧,二十幾年的交情我拿你當摯友,有些事我不争不辯不代表我心裏沒數只是覺得沒有必要,但是這次,靳易天,你過分了。”
“我是個完完整整有靈魂有思想的人,就算我現在看不見,我也分的出誰對我是真心誰對我是假意,不需要你指手畫腳越庖代俎。你昨天那一番話就算是我聽着心裏都跟紮了根刺似的更何況是個才二十出頭什麽大風大浪都沒經歷過的小姑娘?”
“如果你真覺得所有的事情一定都要分的一厘不差,什麽事情都要拿錢來解決,要不要你回國之後拟份合同,看這麽多年你幫我跑過多少腿,我幫你處理過多少項目,來來往往一筆一筆算個幹淨,連帶着這麽多年的情誼都看看是贏利還是虧損然後寫份分析報告再決定要不要繼續合作?”
“你是我最親近的人不假,但是別忘了你是你我是我,再深的交情也應該注意別人的底線,沒道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着‘為我好’的旗號做出不理智的事情來我還要一次一次連說你都不能說。我做的決定從來都不需要別人來插.手。如果以你的了解讓你覺得我季念是一個對什麽事都不在乎的人,那靳易天我告訴你,你錯了。”
靳易天沒有開口,甚至從季念說第一個字開始他就知道他也不能開口,他從來沒見他這麽生氣過,也從來沒見他有過這樣的執念,季念頓了頓,最後說:“如果我今天找不回君珺來,如果你不肯跟她道歉,那我會讓你看看我到底有沒有在乎的人、在乎的事。這跟你想的什麽金錢利益都沒有關系,我知道我今天說的話有些重,但是我真的不希望這樣一個傻乎乎一見面就恨不得把心都交給我的姑娘才一天就被我們不負責任的言語、恣意的舉動傷的鮮血淋淋遍體鱗傷。我有我的堅持。你必須為了你侮辱她的言語和随意支使保镖動手打人的舉動作出補償——不管你的本意是好是壞。仁山樂水我會派走的,君珺那裏我會找,我會去道歉。你別再争了。冷靜冷靜自己好好想想吧,不打擾你倒時差了。”
季念說完,也沒有找結束通話鍵的位置,直接把手機扔出去,手指一指門,示意他們兩個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