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男尊女卑
品玉院位于侯府西北角,一院一屋,院中有棵玉蘭樹,這裏原本是空閑,無人問津的地方,可是兩年前,許雲柔瘋了,這個院子才被利用起來,如今,是宛月住在這裏。
即便如此這個院子也是相當冷清的,因為只有宛月和碧玉兩個人。
宛月用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夾起一顆石子,對着牆彈了過去。
“當”,僅僅是彈到了牆而已的力道,相當輕的力道,可是速度卻相當快。
宛月甩了甩發酸的左手,她從右手不行了開始,就已經練起了左手,現在能用左手寫字,但是字跡相當的醜,偶爾也會練練右手,雖然不比從前,但也至少拿個東西也行,只是要把左手練得和右手一樣,還要費些功夫。
“小姐。”碧玉領了茶葉回來。
宛月立刻坐到了凳上看着她按摩着右手,笑着說:“回來了。”
碧玉将茶葉放好,走過來,幫着按摩她的右手,說:“小姐,不如你和老爺說說讓他放你去盧黎老先生那吧,盧黎老先生一定可以治好你的。”
宛月看着碧玉問:“想不到你竟知道盧黎老先生。”
“您不是和奴婢說過老先生的事情嗎。”碧玉看着宛月說。
宛月點點頭,說:“嗯,的确說過。”
不對,碧玉雖知道盧黎老先生其人,卻未曾和她說過老先生是醫者,沒說過的事情,她怎麽會知道?是從別處聽來的麽?
這個時候,有人來說:“五小姐,老爺請你去書房。”
樂宛月起身說:“好,我這就去。”
碧玉也跟着起身。
樂宛月轉頭對她說:“你在這裏等着吧,我去去就來。”
碧玉點頭。
自從回來以後,宛月就幾乎不怎麽帶着碧玉走動,經常一個人出入,這讓碧玉倒是落得清閑。
樂宛月還未靠近書房的時候,就聽見裏面傳來的争吵聲。
“如何,你是覺得許雲柔的女兒比我兒子強是麽,區區一個女子還想如同男兒一樣,不怕日後遭人诟病麽?”陳姨娘尖利的聲音刺進耳朵裏,語氣全是不滿和氣憤。
“你想說什麽,子軒和宛月都是我的孩子,沒有誰強誰弱,只是人各有所長,宛月比子軒更擅兵法,叫她看個軍事部署圖有何問題。”樂宸的聲音相當冷靜,聽起來更像是不耐煩之後的無情。
“有何問題,身為女子琴棋書畫樣樣不行,倒是學會了舞刀弄劍,成何體統!”陳姨娘的語氣聽起來倒是看不慣宛月平時的作風。
“我的女兒舞刀弄劍有何問題,你是在質疑我的教育方式嗎!”樂宸的聲音有些威嚴,怒意也從話語中漸漸顯露。
陳姨娘似乎聽出來樂宸的怒意,沉默了下來。
宛月在外面聽着,覺得這個時候進去有些不妥,可是這麽一直站在外面叫人看見又和偷聽無異。
宛月正打算回去的時候,陳姨娘突然奪門而出,看見樂宛月後先吃驚,然後又瞪了她一眼,扭着腰快步走開。
“父親。”宛月走進門去叫道。
“都聽見了。”樂宸的聲音裏面有些疲憊。
“是的。”樂宛月說,“既然陳姨娘這麽說,你就讓二哥看看又何妨。”
樂宸說:“他口風不嚴,要是壞了事情,這責任誰擔。”
樂宛月看着父親,您倒是會開脫,只怕這次陳姨娘要恨上我了,為保地位的孫氏,再來個陳姨娘,我這日子怕是要更加謹慎了。
樂宸指着桌子上的紙,說:“你過來看看,這個軍事部署圖如何?”
樂宛月走過去,細細看着,指着似山崖的地方,說:“這個地方易守難攻,倒是可以減少些兵力,加派幾位弓術精湛的弓手,而這裏要增加些騎兵比較穩妥。”
樂宸聽後滿意地點點頭,說:“為父也是這樣認為,宛月啊,你果然是最像我的孩子,只可惜是個女子。”
樂宛月直言道:“父親,您這話我就不認同了,身為女子同樣可以和男子一樣有所作為,不是有句話叫‘巾帼不讓須眉’麽。”
樂宸看着樂宛月澄澈的眼眸,這個孩子的眼睛像極了她娘年輕的時候,精致的五官又有些像她祖母年輕時候的模樣,這性子卻随了我,偶爾那古靈精怪的勁兒又像他二叔,她是我們家最有作為的孩子,只可惜若是男子,在朝堂之上定有所作為,也能光宗耀祖。
樂宸頗為惋惜地搖了搖頭。
與此同時,陳姨娘出了書房就去上松香院找老夫人哭訴。
“老夫人,您說說老爺吧,總把事情交給一個女子,我們軒兒哪點差了?”陳姨娘說,說這話之前已經在老婦人面前把方才在書房的前因後果說了個明白。
“子軒那點也不差,就是被你給慣壞了,随了你口風不嚴。”老夫人責備道,“若那個時候随了我多好。”
老夫人極重男輕女,若是那個時候沒有突發狀況,恐怕上戰場平亂的就是樂宸和樂子朗、樂子軒兩兄弟了。
陳姨娘委屈地說:“老夫人說的是,只是那個時候婉清被送出府,我身邊只剩下軒兒了。”都怪那個江湖道士胡說,不然她也是兒女雙全。
老夫人柔聲安慰道:“你也怪委屈的,難為你了。”
陳姨娘看着老夫人,心下怒氣也解了不少,憑你是誰,我可是生下兒子的人,即便老爺寵愛你,你也比不過我兒子。
陳姨娘得老夫人安慰後寬解了不少,晃晃悠悠出了松香院,正巧碰見了樂宛月,便立刻走了過去。
樂宛月一邊揉着右手一邊走着。
“哎喲”陳姨娘與樂宛月撞了一下。
一支蘭花步搖從陳姨娘的發間滑落。
樂宛月左手接住,遞了過去恭敬地說:“宛月沖撞了陳姨娘,還請陳姨娘不要見怪。”
陳姨娘斜睨了樂宛月一眼,長袖一揮,那簪子便掉入了水中,然後她驚叫道:“哎呀,那可是軒兒送我的簪子,掉水裏了,宛月,你怎麽回事!”
這個時候,剛巧,祁淵經過這裏,見有狀況便停下來看看。
樂宛月看着陳姨娘那副神态,果然是來找事兒的。然後無辜地看着陳姨娘說:“姨娘,宛月也不故意的,您的袖子太長不小心給帶了下去,不如宛月賠您一支。”
陳姨娘瞪着她說:“那可是軒兒送我的,世上僅此一支,你如何賠我。”
陳姨娘身邊的丫鬟玲雲,說:“還是奴婢差人到池子裏摸摸吧。”
陳姨娘看了樂宛月一眼說:“從誰手裏弄掉的,誰下去撿。”
樂宛月倒也不急,望着那一汪池水笑着從袖子裏拿出簪子,給陳姨娘戴上,說:“姨娘,這麽珍貴的東西,可要仔細些,幸好我握得緊,別哪天再掉進池子裏了。”說完,施禮離開。
陳姨娘拿下簪子,吃驚地看着樂宛月,剛剛明明聽見簪子掉進水裏的聲音,怎麽回事?
祁淵笑着走過去,攔住了樂宛月。
樂宛月看着祁淵,有些嫌棄地問道:“你都看見了?”
祁淵笑了出來說:“你當真高明啊,把石子扔進水裏,讓她們誤以為是簪子掉了進去,高!”
樂宛月不知為何突然伸出左手的食指和中指,說:“你看看它們,也在說我做得很好呢。”
祁淵笑着,方才他站在那個位置看得清楚,樂宛月是如何在陳姨娘長袖一揮時偷梁換柱的。
“你又來府上做什麽?”樂宛月說。
祁淵看着樂宛月說:“什麽叫又,你嫌棄我不成?”
“嗯,因為你每次來都能找見我。”樂宛月一本正經地回答。
祁淵說:“你二叔叫我來,說太悶了,要我陪他下棋。”不知為何,祁淵和樂宛月說話的時候語氣都和往常不一樣。
“我是連累了二叔。”樂宛月自責地說道。
“毒又不是你下的。”祁淵安慰道,“不過,你似乎成長了。”
樂宛月擡頭語氣堅定地說:“我可以後可不會犯同樣的錯誤,還有兵陣圖一事暫緩,就如你所說,我接受你的建議。”
祁淵說:“你以後有什麽事,可是找我商量,畢竟比你大八歲。”
樂宛月看向祁淵說:“你在炫耀你的年紀老麽,我再過八年也會是這個年紀,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祁淵笑着點點頭,說得在理,沒有什麽是一成不變的。
不遠處,樂婉竹帶着珠兒站在那裏看向這裏。
“大小姐,是祁大人。”珠兒說。
樂婉竹點了一下頭,從未見過祁大人笑得這樣開心,就連和二叔在一起的時候也是一本正經的樣子,一本正經的讓人難以接近。
“珠兒,我們過去。”樂婉竹走了過去。
珠兒點頭。
“祁公子,五妹也在。”樂婉竹嫡女風範保持的很好。
祁淵收斂了笑容,看着樂婉竹道:“樂大小姐。”
“大姐。”樂宛月看着樂婉竹,果然還是她比她更适合做嫡女,那個時候她都快要被祖母罵慘了,時刻有人在身邊提醒她要保持着風範,不能做這個不能做那個,那個時候真的很累,不過她,似乎很适合。
樂婉竹看向祁淵,說:“妹妹在說什麽呢,這麽開心?”
“樂安在等我,容我告辭。”祁淵說着離開。
樂宛月也說:“碧玉煮了新茶,在等我回去,我在外面耽擱太久了,大姐,我也告辭了。”
樂婉竹并沒有什麽埋怨,只是笑着目送二人離去,神情一如宛月初見她時溫婉的模樣。
曾經宛月還是嫡女的時候,因為姨娘們心照不宣地告誡,沒有一個人敢和她玩耍,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是一個人坐在亭子裏,身邊沒有媽媽侍女跟着,就她自己一個人在那裏看着書,目光明亮,神情确是高興的,那個時候婉竹不明白,為何一個人這般孤獨的時候她的神情卻不是孤獨而是滿足而又高興的模樣?也許她這樣的人可能一輩子都不能明白,可是她知道,她羨慕她。
風揚起時繁花落,宛月水藍色的衣裙裙擺飛揚,陽光映襯下,成了最美好的模樣。
樂婉竹豔羨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也許她可能一輩子也成為不了樂宛月,但是她能成為樂婉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