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球］黑粉日常

第34章 33

33

穆寧看着眼睛通紅的克裏斯蒂亞諾，随手從岸邊的躺椅上扯了一條土耳其厚浴巾，遲疑着蹲了下去，“你先上來，我有點兒怕水……”

克裏斯蒂亞諾沒說話。

“我知道你讨厭輸給巴薩，但是說老實話，”穆寧猶豫了一下，“說老實話，其實我不在意這個——這不是說我不了解你和梅西、皇馬和巴薩之間的關系，我只是覺得這都是賽季的一部分而已。”

“那為什麽不是他們慘敗給我們？既然一定要是賽季的一部分，那為什麽不能反過來是我們大勝？”克裏斯蒂亞諾崩潰似的捶着水面大吼。

穆寧被克裏斯蒂亞諾這句話噎得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呃……”過了有那麽半分鐘，穆寧才說，“克裏斯蒂亞諾，雖然我也承認這不是一個容易接受的事實，但是……我們總得面對它。你如果不能從這場慘敗裏走出來，那也許下一場比賽就是另一個慘敗——我不想說這種話，但是我們得承認，巴薩現在就是如日中天，而皇馬也的确出了問題。不過任何球隊都會出問題，出了問題不是世界末日，你只要解決它就好了。”

克裏斯蒂亞諾再一次轉過身去，但是這一次他沒再把自己沒入水中。

“皇馬的問題是一個球隊所能出現的最好解決的問題——你們的問題不在于更新換代，不在于重新建立，你們只是需要調整陣型而已。你知道的，沒有中場的505簡直就是足球史上的災難——但是這個災難，比曼聯現在遇到的重建災難要好解決的多。”穆寧覺得克裏斯蒂亞諾也許是願意聽她說下去的，所以她說了下去，“克裏斯蒂亞諾，我不知道你有什麽可絕望的。曼聯不進歐冠，不得聯賽冠軍，陷入持續的低迷，但是又能怎麽樣呢？”

“冠軍是很爽，看奪冠也很爽。但是沒有一支球隊是不會低谷的。我們經歷低谷，承認低谷，然後走出低谷，這不就是任何一支球隊歷史上的必然經歷嗎？克裏斯蒂亞諾，沒有人戰無不勝，沒有王朝萬世不朽，我不覺得你現在經歷的是什麽超出歷史規律的事。”穆寧小心翼翼地靠近游泳池邊緣，咽了口吐沫然後才敢伸出手去輕輕碰了一下克裏斯蒂亞諾，“你看，你經歷了曼聯的一段鼎盛時光，那個時候不是也沒有人問，‘憑什麽是你們，而不是我們’嗎？因為根本沒有什麽憑什麽，事實就是這樣，僅此而已。”

“我從來沒後悔過來到皇馬。”克裏斯蒂亞諾突然開口了。

穆寧沒說話。

“但是我今天後悔了。”克裏斯蒂亞諾說，“我知道我不該後悔，因為為皇馬效力一直都是我做過的最好的決定之一。但是我控制不了自己，我控制不了自己後悔——我很努力，我把我的一切都拿出來了，但是我卻仍然什麽都做不了，什麽都改變不了。我不知道我還能拿出什麽來，也許我什麽都拿不出來了。”

克裏斯蒂亞諾這段話聽起來有點混亂，但是也許正是這種混亂才是他現在內心的寫照。

“我哥有一個藝人。”穆寧突然講起一個看似毫無關系的故事，“國內同時代的演員，沒有一個比他更懂表演。我特別喜歡他，給了他不少大制作，他也很努力，每一部戲最後都口碑很好，叫好又叫座，但是他就是紅不起來。我讓他的經紀人給他買通稿、找資源，國內國外，各種類型的資源，只要有可能，我恨不得都給他。但是他就是不紅。”

“我特別不理解，我哥也是。後來國內有一個非常有名的導演跟我們說了一段話，我們一下子就明白了。”

“你知道導演是怎麽說的嗎？導演說，這孩子啊特別好，演什麽像什麽，帝王将相三教九流，精英地痞他全都能來。所以他紅不了，因為他演什麽就是什麽，他太會演戲了，他太得表演的精髓了，所以他沒有自己，但是娛樂圈要什麽？娛樂圈要的不是老藝術家，娛樂圈要的是娛樂者——沒有自己的人，不可能紅。”

克裏斯蒂亞諾大概有點煩躁，“我跟你談過這個，我不想跟你讨論別的男人。”

穆寧不為所動，“我們就是在談你——克裏斯蒂亞諾，你和他一樣，你很好，但是你拿不到冠軍，就好像他很懂表演但就是不紅一樣。這不是你們的錯，這只是客觀現實，或者說，是運氣不到。那個演員後來去了國內最好的一個話劇團，登堂入室，現在是國內話劇界最炙手可熱的年輕人——這就是他選對了路，這就是運氣到了。”

“你也一樣。老天爺沒瞎眼，你好好做事，他看得見。”穆寧說，“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還是那句話，一場球沒什麽大不了的。你只是輸了一場比賽，你不必誇大它的意義，那只是給你自己徒增負擔而已。”

克裏斯蒂亞諾捂住臉搖搖頭。

穆寧很想過去從身後抱住克裏斯蒂亞諾的脖子，但是作為一個旱鴨子，她的确沒有狗膽可以包天。

但同時她也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策略大概是失敗了。

“你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符號，克裏斯蒂亞諾。但是你不是一個符號，你只是一個人而已——這就是我為什麽原先不喜歡你，因為我不喜歡符號，我只喜歡活人。穆安跟你很像，他總是把自己當成穆家的一個部分或者一個符號，所以他的拘束很多，也格外喜歡拘束我——他讨厭我跟那些在他眼裏配不上我的男孩交往，因為他認為那會讓家裏蒙羞。但是魯尼不是這樣的，他知道自己是誰，他知道自己不是曼聯也不是英格蘭，他只是魯尼。”

“但你不是，你認為自己就是皇馬和葡萄牙本身——這就是天才們令人厭惡的傲慢自大。”穆寧說，“你只是你自己，你憑什麽要用一個人的力量去承擔一切？別跟我說這是責任感，克裏斯蒂亞諾，你太把自己當做上帝了——但事實就是，我們都是凡人。”

克裏斯蒂亞諾的核心被人重重攻擊了。

他帶着巨大的憤怒轉過身去，“你根本就不懂！上帝讓我成為今天的我，就是要讓我做這些，我如果不做才是對神的亵渎。”

“他讓你做什麽了？讓你在這裏對我發怒、駁斥我？還是讓你從這個破游泳池裏滾出來，像個男人一樣站着反擊你的敵人？”穆寧似乎也被他激怒了，她噌地一下站了起來，“你如果想證明這就是上帝給你的命運，想證明你跟我說的都是事實，那你就去做啊！”

克裏斯蒂亞諾雙手一撐池沿，從水裏躍了出來，故意忽視了穆寧遞過來的浴巾，随手拿了一邊的另外一條披上，大步走了出去。

穆寧拿着那條浴巾，安靜地站在那裏看着克裏斯蒂亞諾離開的背影，很久都沒有動。

門德斯一分鐘之後沖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穆小姐，你到底跟克裏斯蒂亞諾說了什麽？我從來沒見過他那麽生氣！我是想讓你安慰他，而不是……”

“門德斯先生，”穆寧打斷了門德斯，“他至少從這裏走出去了，不是嗎？”

我們都是凡人，我們誰都無法承擔超越自己本身之外的任何符號式的含義，但是我們可以為這個符號戰鬥——這從不矛盾。

作者有話要說：

朋友們！就這一章！就這最後一章虐+哲學！

我們馬上回到狗血言情小說的正路！